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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全文阅读

作者:木子仙君     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txt下载     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6章 梦回琅琊山

    砚尘烬睁开双眼,周围是一片阴霾的天,灰蒙蒙的,像是随时会有一场雨下来。

    他望着绿树青山,这里是……琅琊山?

    很像,但又不那么相同。

    一个五岁的女孩怀抱着两个油纸包,小跑着上山,从砚尘烬身侧擦身而过。

    身后传来浑厚的男声,“阿吾,爹爹要追上你喽!”

    女孩冲那男人喊了一声,“爹爹,你走慢点。”

    说着,她摇摇晃晃的往山上跑去。

    他们从砚尘烬身边走过,却似乎看不到他。

    而男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

    这是砚尘烬第一次见到清吾的爹娘,两个人都慈眉善目,不像是会丢下孩子的人。

    可偏偏他们……

    砚尘烬跟上夫妻二人的脚步,上了山。

    琅琊山府

    外观上和砚尘烬记忆里的琅琊山府相去无几,只是更新更整洁。

    进入内殿,砚尘烬便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他想起来了,清吾的卧房门口没有他现在站的这一排横廊。

    砚尘烬心想,这横廊看起来很不错,可以坐着晒太阳,为什么后来被拆掉了呢?

    进了房间,目之所及也和砚尘烬记忆中清吾的房间有些差异。

    好似横梁没有现在这么多,也没有这么干净,尤其是墙壁洁白。

    砚尘烬记得,清吾爱在墙上写写画画,一整面墙都是她多年的杰作,甚至还有一些黑黢黢的不知道是什么形成的斑点。

    回过神来,他视线里女孩已经坐在小桌前,把油纸包打开,里头装着满满的蜜枣和糖果。

    小清吾捻着一颗蜜枣含在嘴里,甜甜的,很好吃。

    她笑着对清决说道:“爹爹,阿吾先进来的,要给阿吾奖励。”

    清决看着女儿,轻抚着她的脸颊,眼神里除了宠溺还有担忧,他问道:“阿吾想要什么奖励?”

    小清吾想了想,说道:“我要每天都有蜜枣和糖果吃。”

    清决揉着女孩儿的头发,轻柔的,慈爱的,“好,爹爹答应你,阿吾每日都能吃到蜜枣和糖果。”

    女孩儿高兴极了,又捻了一颗蜜枣递到清决唇边。

    男人吃下那颗蜜枣,甜的,但好像又是苦的。

    小清吾也不忘再给娘亲一颗,一家人其乐融融。

    砚尘烬看着这明明十分温馨的场面,却莫名的有些心酸。

    夜幕降临,岳氏给清吾做了最后一顿饭,夫妻二人坐在饭桌前,看着女孩吃掉饭菜。

    小清吾问道:“爹爹,娘亲,你们怎么不吃啊?”

    岳氏看着女儿,沉默良久,才说道:“阿吾,娘亲和你爹爹要去办点事,你先住在这里,过两日,我们回来接你,好吗?”

    清决和岳氏是仙门有名的修士,常常会出门除妖,将清吾一个人留下,一般是两三日,如果超过三日,便会带上清吾一起去。

    是以,听到这个消息的小清吾并没有多想,以为只是和以前一样。

    她乖巧的点点头,道:“嗯,我在这里等着你们,不过,你们来接我的时候,要把不在的日子欠的蜜枣和糖果补回来。”

    这一番话叫岳氏不由得落下泪来。

    清决连忙安抚着夫人,劝了许久,连小清吾也注意到了。

    “娘亲,你怎么了?”她小声问道。

    岳氏红着眼眶,摇了摇头,道:“没事,阿吾乖,娘亲没事。”

    这一晚,小清吾没有意识到即将降临的痛苦,睡在娘亲的怀里,很是安稳。

    她醒来的时候,爹娘已经离开了。

    小清吾吃着桌子上的蜜枣和糖果,坐在窗边,看着桌子上的书籍。

    一日,两日,三日……砚尘烬就像透明的影子坐在她身边,默默的陪伴着,等候着清吾的苦难降临。

    第三日的傍晚,有人敲了门。

    她以为是爹娘回来了,光着一双小脚跑了出去,然而,来的只是个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声称自己是受了清道长夫妇所托,来给小清吾送东西。

    放下一封信和两个油纸包,那女人便离开了。

    小清吾打开书信,里面写着:爹娘安好,阿吾勿挂。

    女孩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有些失望,为什么不写回来的日期?

    油纸包里仍旧是蜜枣和糖果。

    之后的日子,每三日便是一封书信,一模一样的内容,还有一模一样的蜜枣和糖果。

    直到第十次收到这样的书信和吃食,小清吾终于明白了,或许爹娘不会来了。

    于是,在第三十三日,小清吾把那个来送信和蜜枣糖果的女人赶了出去,她大喊大叫的让那个女人不准再来了。

    那个女孩子认为,只要不再看到这些信,或许爹娘就会回来的。

    她趴在桌子上,看着三日前吃剩下的七颗蜜枣和十二粒糖果,小声的哭了起来。

    这是砚尘烬第一次看到清吾哭,她从来不哭,哪怕是临死,也没有落泪。

    可现在,他亲眼看到了。

    砚尘烬很想抱着她安慰,可是自己现在没有实体,除非在清吾最痛苦的时候,否则他只能这么看着。

    女孩儿哭累了,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

    她翻找出几枚钉子,将那七颗蜜枣和十二粒糖果钉在墙上。

    看着那些蜜枣和糖果,小清吾含着泪说道:“我可以再等一个月,如果你们还不回来,我就再也……再也不吃蜜枣和糖果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女孩再也不看书了,她总是趴在桌子上,望着那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打开的房门。

    自从那个送信的女人被赶走,之后每三日她都把东西放在门口,不敢再进来。

    清吾就这么又等了一个月。

    她想,会不会爹娘回来过,只是没有进这间屋子呢?

    清吾走出了房门,正好遇上来送信的女人。

    女人一见她,转身便跑,小清吾只是伸了伸手,便用魔气将那女人拖拽回来。

    那女人吓坏了,连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清吾近乎颤抖的声音问道:“我爹娘,到底去了哪里?”

    女人已经落了泪,瑟瑟发抖着回答,“清道长他们,不会回来了。”

077章 她的生辰

    不会回来了,他们不会回来了,那她呢?不要了吗?

    小清吾发了狂一般的扼住女人的脖颈,她想掐死那个女人,他爹娘才不会丢下她,才不会,她在说谎。

    女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无力的掰扯着清吾的手指。

    眼泪落下来的刹那,她松开了手。

    这个女人有什么错呢?她不过是传达消息罢了,丢下她的人,又不是这个女人。

    女孩绝望的看着她,“你走吧。”

    女人离开后的第二日,岳氏回来了,小清吾一见到失而复得的母亲,紧紧的抱住了她。

    可迎来的是岳氏狠狠的一巴掌。

    娘亲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的,从来没有。

    小清吾怔怔地看着母亲,像是需要一个解释,可母亲却一言不发的落下了泪。

    她问:“娘亲,为什么?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岳氏紧紧的闭上眼睛,许久才忍住了抱着女孩大哭的冲动,她一字一顿道:“阿吾,你就一直住在这里,不准再胡闹。”

    小清吾看着母亲,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个人真的是她母亲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住在这里?你们……不要我了吗?”女孩清脆柔弱的声音,像是击穿了岳氏最后一道防线。

    她终于忍不住,抱住了这个孩子,痛哭起来,她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阿吾,对不起,娘亲没有能力保护你,对不起……”

    女孩儿宛如一个破碎的玩偶,又像一只断线的纸风筝,连哭都哭不出来,她只是问:“为什么?不要我?”

    砚尘烬就站在那对母女面前,同样落着泪。

    那一晚,岳氏抱着年幼的清吾,对她说:“阿吾,还记得爹爹曾经跟你说过,你是万年难得一遇的魔修,是天魔体。”

    女孩点点头,“我记得,爹爹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是最厉害的,长大以后,要保护弱小的人。”

    岳氏深吸了口气,道:“可是阿吾,不是所有的人都敬佩力量,更多的人惧怕力量。答应娘亲,不要再伤害任何人,好吗?”

    清吾知道,母亲说的是那个送信的女人,她哭着说:“我没有伤害别人,我只是……我没有杀那个人。”

    岳氏抚着她的头,“娘亲知道,娘亲知道阿吾不是故意的,阿吾绝不会想害别人,只是阿吾生气了。这不是阿吾的错,是爹娘的错,是我们的错。”

    女孩儿问:“能不能不要丢下阿吾,阿吾以后都会听话,我可以不再使用魔气,我可以什么都听爹娘的。可不可以,别丢下我?”

    岳氏心如刀绞,却只能安慰着,“爹娘保证,往后每年都会来看你一次,好吗?”

    每年一次?一年有三百六十多日。

    她哭喊着说不要,可岳氏却没有改口。

    小清吾哭着睡着了,一醒来,再次不见了母亲的踪影。

    她追了出去,她不能接受一年见一次。

    小清吾拼尽全力冲破了琅琊山的禁锢,逃走了。

    砚尘烬紧紧的跟着她,生怕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魔气耗尽,女孩就这么徒步走下山,任凭脚下被尖锐的石头划破,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她要回家,要回家!

    抵达清云山门,已经是午后,曾经熟悉的守门师兄却不准她进去。

    清吾的魔气已经恢复了大半,她不管不顾的打伤了守卫,冲进了山门。

    门中弟子前来阻拦,却被一个一个打伤。

    终于,她见到了脸色苍白的父亲。

    小清吾哭着问他,“爹爹,你受伤了吗?”

    可清决没有因为女儿的关心而感动,反而抽出鞭子,狠狠的打了她一顿。

    年仅五岁的孩子,一动不动的挨着鞭打,被打得浑身是血。

    岳氏哭着阻拦清决,清决手里的鞭子应声落地。

    小清吾被送回了琅琊山,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到母亲说:“阿吾,母亲保证,只要有机会就偷偷来看你,你不要再离开琅琊山了好吗?”

    她痛的已经麻木了,她不理解母亲的话。

    天魔体的恢复能力很强,哪怕是不用药,伤口也会很快愈合。

    清吾浑浑噩噩的躺在卧榻上,外头传来声声响动。

    是母亲吗?是父亲吗?

    清吾此刻却没有了想爬起来一看究竟的心思。

    砚尘烬看着那女孩儿空洞的双眼,像是绝望了,死透了。

    他听到外头的声响,希望是清吾的爹娘来看她。

    可当他走出房门,却见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手里握着匕首,偷偷摸摸的观察着里面人的动向。

    砚尘烬喊她,“清姐姐!快起来!有人要杀你!清姐姐!”

    他明知道清吾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可是他本能的呼喊着,他害怕,害怕真的发生什么。

    而小清吾却面如死灰的躺着,像是没有听到外面的声响。

    直到手持匕首的男人们冲了进来,清吾仍旧那般空洞的看着。

    她想着,是不是死掉好了?

    这些人,是爹娘派来杀她的吗?

    清吾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就在匕首即将刺穿清吾身体的刹那,一个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男人冲了进来,拦住了那些刺客。

    那男人不是旁人,正是清决。

    为了防止清吾再次离开,清决在禁锢结界的外层还设了传音诀,原本是希望清吾离开这里,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可他没想到,匆匆赶过来,却差一点就要给女儿收尸了。

    女孩睁开眼睛的时候,刺客已经逃走了,她看到气喘吁吁的父亲单膝跪在地上,剑刃支撑着身体。

    她望着父亲的背影,眼泪流下来,却没有再去抱一抱这个背影的勇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她?为什么要打她?她不明白!

    清吾身体完全好起来,已经是七日之后了。

    这日,岳氏偷偷的来看她,却被她赶了出去。

    赶走了母亲,女孩儿背靠着门无声的哭了。

    眼睛看到了墙上的七颗蜜枣和十二颗糖果。

    蜜枣已经腐败了,只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一枚枚黑色的圆点。

    砚尘烬坐在她身边,循着她的视线看着那些圆点。

    原来,琅琊山清吾房间里的十九点脏污是这么来的。

    砚尘烬还记得,他刚在清吾面前化形的时候,想把那些脏污擦掉,却被清吾扔出了房间。

    那时候,他真的好委屈,自己明明是想讨好她,做点什么的。

    可她却如此欺负人。

    他很难过,于是坐在清吾门前哭,故意哭得很大声,让她无法忽视,等着她出来哄自己。

    可她狠心,只当没听到。

    砚尘烬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他的哭声小一些的话,或许能听到里面微弱的抽泣声,那是她心里的伤痛,被他残忍的擦拭了。

    当时的他浑然不知,甚至因为这件事气得三日没有理睬清吾。

    事实上,是清吾三日没有理他。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日没有出门。

    整整三日,砚尘烬感觉到了这次的与众不同,他第一次害怕了,他知道清吾生气了。

    他想跟她示好,还没等他去敲门,那人从房间里出来了,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依旧和从前一样逗弄着他。

    求和的是清吾,但她却决口不提那些黑点,砚尘烬也不敢提起,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讨论这个,她还会生气的。

    今时今日,他才知道,这些东西,是清吾被抛弃的证明。

    时光飞逝,宛如车轮滚动,不知疲倦。

    岳氏几乎每三个月都会来看清吾一次,清决大约每半年来一次。

    可清吾对他们总是淡淡的,一副不想看到他们的模样。

    明明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可等到他们离开,她又会独自坐在房间里,悄悄地掉眼泪。

    砚尘烬只能陪在她身边,用无法拥抱的身体,轻轻的抱着她。

    这一日,是五月三十。

    清吾起了个大早,把屋子里收拾妥帖,反反复复的检查着自己的衣着和面容,然后坐在书桌前看书。

    她看起来真的很乖,很听话,很好学。

    可砚尘烬注意到她足足在那一页书上盯着看了半个时辰。

    他坐在她身前的桌子上,透明的手指隔空轻抚着她的头顶,砚尘烬自言自语的问她,“清姐姐,你在想什么?”

    外头传来一声响动,女孩儿捏着书籍的两只手不由得紧了紧,后背挺直了。

    响动消失了许久,清吾这才放下手里书,起身出去查看,原来是房檐上鸟巢里掉下来一颗鸟蛋,摔在地上,摔得稀烂。

    清吾盯着那颗鸟蛋,出神很久,她终于转身进屋,寻了块布把摔碎的鸟蛋擦拭干净,然后继续回房间里,坐在书桌前,仍旧等着什么。

    砚尘烬不很明白,五月三十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直到黄昏,清吾仍旧盯着那一页书,从未翻过页。

    外头传来开门的声音,女孩的眼眶都湿润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她快哭出来了。

    母亲和父亲的声音传来,“阿吾,生辰快乐。”

    砚尘烬瞪大了眸子,诧异的看着那个因为一句‘生辰快乐’要流眼泪的女孩,他不敢相信,清吾的生辰是五月三十。

    他还记得,就在清吾被仙门除掉的前一年的腊月二十五,他的生辰,他心血来潮,对她说,“每次清姐姐都给我庆祝生辰,今年我也想给清姐姐庆祝,清姐姐的生辰是哪一日?”

    少女背对着房门,坐在砚尘烬对面,弯曲着一条长腿,悠哉游哉地看着他,像是有点不记得了。

    许久,少女的视线透过他身后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七月十二。”

    从记忆里回神,砚尘烬坐在清吾那日坐着的位置,视线所及,是那七颗蜜枣和十二粒糖果留下来的黑点。

    这一刹,砚尘烬的视线模糊了。

    难怪在混沌门那时候……

    “今日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二。”

    “我当然知道是七月十二,我……你……算了,你当我没说过。”

    “反正也是你自己提醒我做的,给谁不一样?”

    “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个了?我可没这么说。”

    “就前日,哦不,是大前日,七月十二,你问我什么日子,可不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个?”

    “你怎么这么笨,连七月十二都忘了?我可不是提醒你绣荷包,你这么笨,自己想去吧!”

    ……

    原来,七月十二,根本就不是她的生辰。

    或许她连生辰都不敢记得又或是,不敢提起。

    砚尘烬回神,小清吾和父母已经围着桌子坐下了。

    清决和岳氏买了很多甜食,一一的摆在女孩儿面前。

    小清吾看着那些东西,冷声道:“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吃甜的。”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眸子里染上了哀伤。

    许久,岳氏才道:“那阿吾现在喜欢吃什么味道,下次娘亲和爹爹来看你,给你带别的好吗?”

    可是,话一出口,三个人的神色又都不好了。

    她从小爱吃甜的,也不曾尝试过别的口味。

    如今更是被关在这里,哪里还有机会知道别的口味是什么?

    沉默的气氛最后被清吾捏着拳头打破,她久远的回答了一个字,“好。”

    这是妥协,清吾是对自己的妥协。

    岳氏和清决离开后,清吾从卧榻上起身,黑暗中看着那扇关上不久的房门,看了许久。

    她爬起身来,没有点灯,坐在地上的小桌前,流着眼泪,一样一样的往嘴里塞着甜食。

    直到吃得肚子撑胀,她还不停地吃着。

    砚尘烬无声地喊,“清姐姐,别再吃了,求你,别再吃了。”

    小小的身形爬起身来,冲出房门,不停的呕吐起来。

    她把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吸着鼻子说道:“现在好了,我真的讨厌甜食了。”

    以前砚尘烬不明白,娘亲说女孩子都喜欢甜的,可清吾不喜欢,她喜欢辣的,最好是能辣到流眼泪的那种。

    如今方知,她所有的喜好,厌恶和喜怒无常,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他不曾知晓这些隐秘的过去。

    而后,在漫长的时光里,清吾几乎把整个琅琊山藏书阁的书都翻了一遍。

    写字,画画,修行,除了这些,也没别的事可做。

078章 救救我

    她最喜欢盛夏,坐在院子里的树枝上,听着耳边嗡嗡的蝉鸣声,就像是听着旁人在耳边细语,这能让她假装自己身边有很多人。

    渐渐的清吾开始有了朋友,藏书阁里的一只老鼠。

    她总是坐在老鼠洞前,等着她的老鼠朋友从洞里出来,然后趁机捏住这位朋友的尾巴。

    只有这时候,她才会笑一笑,轻声说着:“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清吾十岁的时候,捡到了院子里掉落的一只雏鸟。

    那只雏鸟受了伤,清吾精心的照料着,直到伤口愈合,那只雏鸟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飞翔。

    清吾想把那只鸟送回巢穴的时候,才发现巢穴已经空空如也了。

    那年深秋时,小鸟飞走了。

    清吾看着那只飞鸟,喃喃着说道:“只能出去玩一阵子,要尽快回来呀,你不能离开这里的。”

    她像是在跟鸟儿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

    望着离开的鸟儿,清吾觉得自己是只可怜的雏鸟,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永远都别想离开。

    那只鸟没再回来,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清吾为此哭了好久,她看着墙上的糖果也早就变成了黑点,只是比蜜枣黑点要小一圈。

    她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也像鸟一样飞走会怎么样?”

    “父亲会不高兴的。”她自问自答着。

    “可我受够了这里,不想待下去了。”

    她又安抚着自己:“你答应了娘亲,会听话的。”

    清吾歪着身子,躺在地上,哽咽着说道:“可是他们……没有教会我信守诺言。”

    最终,清吾没有离开,她知道,留下来的话,还能再跟爹娘见面;可是离开这里,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宁愿枯守,也不想孤单一个人。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岳氏从开始的三个月来一次渐渐变成了四个月,五个月……九个月,一年。

    清决亦是如此。

    枯守了十年的清吾,已经只剩下每年的生辰能和父母见上一面。

    这一年也如往昔,清吾一大早便起了,将屋子收拾干净,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桌前,假装看着桌子上的书籍。

    砚尘烬仍旧坐在她身边,轻抚着她的头发,看着她故作冷淡的装样子,等着爹娘来看她。

    明知道每年都是黄昏时分,两人才会露面,可她还是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盼着,期待着……

    但这一次,清吾从天亮等到天黑,两个人,一个也没有来。

    夜已经深了,她才站起身来,走出房门,往山门方向望过去。

    是……忘记了吗?

    短短十年,就忘记了吗?

    是不是她太冷淡了?是不是爹娘真的以为她不想见他们?

    又或者说,出了什么事吗?

    少女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等着,一直到天明。

    她的生辰过了,他们……还是没有来。

    漫长的十年,清吾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可是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有一种自己被彻底抛弃了的感觉。

    崩溃和无助涌向心头,和丹田里源源不断涌出的魔气一样,让她痛恨。

    砚尘烬心痛的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她,这一刻,他真的拥抱了她。

    少女并没有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而害怕,反而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她转过身来,回抱住这个微热的身躯,她一声一声的呢喃着,“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连清吾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求救,明明她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

    可这一刻,她真的很想有一个人带她走,不管去哪里,只要这个人不丢下她,让她做什么,带她去哪里都好。

    在清吾的眼里,眼前的这个陌生地男人不是一个人,而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只想要一个人能收留她,能陪伴她。

    她真的……太害怕孤独了。

    清吾的眼泪透过砚尘烬的衣裳,像是火一般灼烧着他的胸膛。

    他抱得更紧了,问着:“清姐姐,我怎么救你?”

    少女误解了砚尘烬的意思,以为他是在问,他凭什么救她。

    她沉默许久,抬起头,一双泪目哭得微红,她抓着少年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入他得皮肉。

    “这个可以吗?”她含着泪,踮起脚来,去亲吻他的唇。

    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想,她需要一种方式来让眼前的这个人收留自己,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个。

    砚尘烬发誓,自己真的很想就这么亲吻她,可是他不愿在这种情况下,趁人之危。

    他偏过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清姐姐,别怕,我会帮你,我会救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需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清吾怔怔地望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少年轻轻的拨了拨清吾挡在眼前的头发,“醒过来吧,清姐姐,你只是在做梦,这些都是假的。”

    清吾没有清醒,这不是梦,梦里……不会这么痛!

    她摇着头说:“不是梦,不是假的,不是,你是真的,是真的,带我走吧,带我走,求求你。”

    砚尘烬发现清吾入梦太深了,她不记得他了。

    这很糟糕,这意味着他可能无法唤醒她。

    耳边已经传来少女的再次哭泣,“求求你……”

    砚尘烬无法拒绝,只能轻轻的擦拭她的眼泪,回答她,“我带你走,现在就走,我们离开这里,清姐姐,别哭了。”

    两个人离开琅琊山巅,砚尘烬把少女背在背上。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背着她,少女乖巧的趴在他肩头,喃喃着,“回家,回家……”

    砚尘烬偏过头来看她,她昏昏沉沉的,或许这一次她也不是清醒的。

    她真的想回家吗?

    可是她的父母,都那样对她了。

    砚尘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的干预会让清吾游离于事态之外。

    没有他,清吾不会离开琅琊山巅。

    而梦境里的一切发展,不会因为他这个干预者而改变,他能改变的就只有清吾而已。

    既然如此,那么带她回家也无妨,那些人应该看不到他们吧!

    砚尘烬循着记忆里的路线,踏上了清云山门。

    奇怪的是,门口没有人把守。

    走进山门,仍旧不见半个人影。

    砚尘烬不由得心想,难道身处事态之外,就无法看到事态之中的人吗?

    他背着清吾,将整个清云山转了一圈,最后在后院的演武场找到了清决和岳氏夫妇二人。

    他们相对坐于法阵之中,两人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双双盘腿,手掌相贴。

    肩头趴着的少女挣扎了下,砚尘烬便立刻放她下来。

    少女冲进法阵,想要抱住眼前的人,可是无法触碰。

    她看到了岳氏和清决脖颈上的尸斑,她近乎崩溃的问着:“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他们已经死了,可砚尘烬说不出口。

    他颤抖着扶起清吾,哽咽着安抚她,“清姐姐,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吧,好吗?”

    清吾的视线扫到地上一封被石子压着的信件。

    她推开砚尘烬,弯腰想将那封信捡起来,却捞了个空。她无力的能蹲下身来,看着信笺上的字迹。

    信上写着:我夫妇二人无愧于天,无愧于地,生来坦荡,死后无怨,唯独有愧于小女清吾。今日我二人以身殉道,化结界镇守琅琊山巅,凡有修为者,不得踏入琅琊山巅。小女虽生为天魔,但生性善良,从无害人之心,此结界或许无力阻挡小女重现于世。但我二人已书信一封送予小女,小女见信定会一生留在琅琊山巅,只求仙门诸位道友,替我夫妇二人照料小女,使她一生无忧。

    一滴一滴的清泪落在信纸上,可那眼泪像是穿过了信纸,丝毫没有留下痕迹。

    清吾跌坐在地上,被砚尘烬扶起来。

    她紧紧的抓着砚尘烬的手臂,低声喊着:“带我回去,他们给我留了信,他们留了信……”

    砚尘烬背着清吾回到琅琊山,正遇上一个凡人将书信放在清吾房门前的横廊上。

    那人看不到他们二人,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

    他放下清吾,将横廊上的信捡起来,放在少女颤抖的手里。

    这封信能拿起来的,也就是说,在相同的时间上,过去的清吾也在这个时候看到了这封信。

    阿吾,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爹娘已经不在了。此番爹娘带领众人下山缉拿妖邪,已知有去无回,万望阿吾不要难过。爹娘有愧,将你困于琅琊山,实属无奈。爹娘一生别无所求,只盼阿吾能平安喜乐。爹娘临走前,在琅琊山设下五百年结界,保护阿吾周全,阿吾绝不可离开琅琊山,切记。

    清吾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信纸都被沾湿了。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为什么连死都要欺骗我?

    她跪坐在横廊上,仰面望着苍天,碧蓝色的天那么清明,可为何让她看不到光明?

    天魔体是她想要的吗?这是她的罪吗?她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都没有了,究竟为什么要活着?

    碧色的天,一点一点的被吞没,阴沉沉的压了下来。

    很快,砚尘烬隐隐察觉到了不对,那黑洞洞的一片,并不是云,而是一群乌泱泱的鸟。

    直到那黑鸟从高空冲下,砚尘烬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凡鸟,而是血鸦,以血肉为食,魔气为养,吞食肉身,汲取魔气。

    她想自毁其身?

    砚尘烬大呼,“清姐姐,不要!”

    可那人却恍若未闻,只呆呆仰望着那黑压压的天,嘴里喃喃着,“既予我血肉之躯,我便以血肉偿还,欺我骗我,又以身殉我,此生此世,不亏不欠。”

    血鸦俯冲而下,直奔清吾而来。

    砚尘烬挡在她身前,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血鸦长嘴,啄食着砚尘烬的脊背,月牙白的长袍被撕裂,血沿着肩颈滴落在清吾的脸上,身上。

    少女惶惶然的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湿润,鲜红鲜红的,让她不由颤抖,“别管我,你,走开。”

    “我……不走,清姐姐,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还……还有我,我陪着你,我替你痛。”砚尘烬已经痛的面无血色,唇齿间流露出低哑的声音。

    清吾的眼眶湿润了,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心头酸涩。

    血鸦越来越多,砚尘烬的整个身躯都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砚尘烬咬了咬牙,摇摇晃晃的起身,佝偻着腰,严严实实的把少女护在怀中。

    他拉开房门,一步一步的往里走。

    血鸦啄断了他的脚筋,他拖着断掉的脚,仍旧坚持着往里走。

    清吾流着眼泪,推他,“放下我,放下我吧。”

    少年无力的说道:“马上,躲进去,会……会好一些的,清姐姐,别怕,我在呢。”

    鲜血如柱,砸在清吾的脸上,和她的眼泪交融在一起。

    她摇着头,歇斯底里的喊着,“不要,阿烬,不要,我不要……”

    砚尘烬终是没能走进那扇门,膝盖,手肘,甚至是脖颈都被啄断了,他倒在地上的刹那,还紧紧的把她包裹在躯干之下。

    “阿烬!”清吾近乎崩溃的喊他,眼泪从眼角流出,源源不断地淌入鬓间的发。

    她清醒了,什么都想起来了,这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

    可是好痛,真的好痛,心脏宛如被撕成碎片一般的痛,痛的她喘不过气。

    周遭的景物渐渐虚化,变成了一片虚无。

    清吾眼里只有那个少年,她的手不听使唤的抖着抱住他,少年的身体是冰冷的。

    从梦境里醒来,清吾听到身旁一阵咳嗽声,她猛地睁开双眼,却见砚尘烬不停的吐着血。

    清吾赶紧把少年抱在怀里,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魔气,眼泪仍旧滴答滴答的往下落,她呢喃着,“你怎么这么傻,你明知道我不会死掉的,你明知道……”

    是啊,他明知道,如果清吾死在这时候,那么以后也不会与他相见。

    砚尘烬咳嗽了几声,嘴角淌着血,却还不忘勾了勾苍白的薄唇,“我知道,可是我舍不得,清姐姐,我舍不得。”

079章 心之所向,是你

    他的声音越发虚弱,“我想承受你受过的苦,经历你经历过的痛。清姐姐,你忘了……那些吧,我来陪你,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如果她能在年少的时候,遇到砚尘烬该有多好?

    清吾摇着头,叫他不要说话了。

    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咯出一口血。

    砚尘烬深深地望着她,气息微弱,像个破碎了的玩偶,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清姐姐,我怕我,不能活下来了。”

    清吾摇着头,抽泣着紧紧抱住他,“你不能死,你不是说永远不会丢下我吗?连你也要骗我吗?如果连你也抛弃我,我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少年眸子暗了暗,像是绝望。

    许久,他才用虚无的声音说道:“清姐姐,我临死前,还有些话,要说给你听。”

    “你别说,你别说,等好起来,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几天几夜我都听你说。阿烬,只要你活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听你说。我求求你,不要死,好吗?”清吾已经泣不成声。

    砚尘烬颤颤巍巍的伸出尾指,“我们……拉钩。”

    两人像小孩子一样拉钩约定。

    少年自下而上望着她,嘴里的血跟流不完似的,“清姐姐,我喜欢你,真的喜欢,别把我当成……宠物好吗?”

    经历了这件事,清吾怎么可能还把他当成宠物?

    清吾崩溃地安抚他,“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不把你当成宠物,只要你活着。”

    少年苦笑,眼神开始空洞虚无,“算了,我不想……趁人之危,勉强你。”

    “不勉强,不勉强,我真的不勉强,你不要死。”清吾的声音颤抖的越来越厉害,魔气也越来越少。

    突然,房门被一个陌生少年拉开,他惊讶的看着倒在清吾怀里的砚尘烬,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哥,你……”

    清吾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冲那少年喊道:“快救救他,快救他,他要坚持不下去了。”

    少年一头雾水,愣愣的去看砚尘烬,只见他那位方才还奄奄一息兄长,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他连忙醒过神来,“哦,我哥受伤了,我送他去疗伤。”

    说罢,少年连忙把砚尘烬背在身上,“清姑娘跟我们一起……啊……”

    话还没说完,肩膀上挨了兄长重重的一捏,疼的少年眼前一黑。

    清吾哪里有心思管什么少年,注意力都在砚尘烬身上,竟没察觉到不对劲。

    少年连忙改口,“清姑娘,我们妖族的长老救治不能有外人在场,你就留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清吾只盼着砚尘烬能尽快得到治疗,她依依不舍的看着砚尘烬,只能答应,“好,阿烬,我就在……就在这里等你,哪儿也不去,你别怕。答应我,不要放弃希望,我等着,你不能丢下我。”

    砚尘烬虚弱的嗯了一声。

    少年背着砚尘烬离开妖王妃寝殿,确认了清吾没跟上来,这才敢开口问道:“哥,你这戏演的太好了,我都吓了一跳。”

    砚尘烬冷言,“闭嘴,背我去太子殿。”

    少年撇了撇嘴儿,“你不是没事嘛?干嘛还让我背你?”

    砚尘烬哼了声,“做戏做全,快走,少废话。”

    进了太子殿,少年把砚尘烬背到卧榻上,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躺着。

    少年问他,“哥,你在想什么?”

    砚尘烬淡淡道:“天黑之后,你去把她带来,就说……我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是需要继续留在妖族治疗,明日不能前往华光门。”

    少年愣了愣,“你不是已经打算要去华光门了吗?怎么又不去了?”

    砚尘烬瞪他一眼,“砚尘烬不去,砚尘珏会去。”

    “……”少年嘀咕道:“换来换去的,你也不嫌累。”

    在挨了砚尘烬一记眼刀之后,少年赶紧改口,笑嘻嘻的说道:“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话带到。”

    少年离开了,只剩下砚尘烬一个人躺在卧榻上,他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心里想着,清姐姐这一次,会不会有点心动?

    此时此刻的清吾何止是心动,简直心脏都快停了。

    她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等着砚尘烬的消息。

    直到天黑,少年按照砚尘烬所言,来请清吾前去太子殿。

    清吾紧张的问他,“阿烬他怎么样了?”

    少年哀伤的叹了口气,清吾如遭雷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她颤抖着问:“他不好吗?他……死了吗?”

    眼看清吾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少年吓坏了,连连摆手,道:“不是的,我哥他好着呢,好着呢,没事的,嫂子你别哭啊。”

    少年说罢,连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我不是,我是说,清姑娘。”

    清吾哪还有心思在乎称呼,只一心关心砚尘烬的情况,“他没事了?”

    “……”光顾着怕她哭了,少年差点说漏了,他又圆谎道:“也不是完全没事,只是性命无碍,但我哥身子太弱,长老们说要想恢复如初,还需再慢慢治疗。太子殿环境好些,珏哥便留他在太子殿里休养,怕是短时间内不能离开妖族了。”

    清吾松了口气,一颗心可算是放下了,她欣慰着,“性命无碍便好,无碍便好。快,带我去看看他。”

    少年在前头带路,两人一声不响的走着。

    清吾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手指更是紧紧的搅在一起,像是要掐出血来。

    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清吾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答,“我叫砚尘……呃,嫂……不……清姑娘喊我小砚就好了。”

    清吾没注意到他的慌乱,只是不理解,怎么有人叫砚尘鹅?

    但这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他让别人喊他小砚,而不是……小鹅!

    怀揣着忐忑进了太子殿,清吾一进门,‘砚尘鹅’便将房门关上,自己出去了。

    房间里灯光昏暗,砚尘烬闭着眼睛,原本就苍白的一张脸,此时此刻一点血色也没有,连那两片嫣红嫣红的唇也是苍白无色。

    清吾心疼极了,坐在卧榻前,甚至不忍心叫醒他。

    就这么看着他,清吾眼泪已经开始往下掉了。

    许久,她的手指才敢去触碰一下砚尘烬的脸,那人睫毛抖了抖,睁开了双眼。

    “清姐姐。”少年声音脆弱的喊她。

    清吾应了声,问道:“痛不痛?”

    少年眉头微捷,强撑着说:“不痛,你不要哭。”

    明明脸色都白成了这样,还忍着说自己不痛,清吾的眼泪更猛烈地涌了上来了。

    砚尘烬紧张的张了张嘴,后悔自己的行为,他不该这么惹清姐姐难过的。

    他突然好想跟清吾说实话,可是他不敢,只能半撑起身子,竭力的安慰,“清姐姐,我真的……不痛,你别哭,别哭。”

    可他顶着那么一张苍白的脸,如此急切地说话,看上去更加凄婉可怜。

    清吾胡乱的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道:“我不哭,阿烬快躺下,别乱动。”

    砚尘烬被她按着肩膀躺下去,他覆着清吾的手,“清姐姐,我一点都不疼,是真的,你不要难过了。”

    他都如此虚弱了,还尽力安慰她?

    清吾深深的吸了口气,忍着心底的难过,她扯了扯嘴角,笑得难看,“嗯,好。阿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砚尘烬知道她问的是,她并非路姚清而是清吾这件事。

    他答:“一开始,只是觉得……很像,越来越像,直到入了……清姐姐的梦,我才确认的。”

    清吾哽咽着问:“所以,我做梦的时候,你一直在吗?”

    砚尘烬深深的望着她,想起那些年幼的清吾经历过的痛苦,“一直在,但是……姐姐看不到我,只有姐姐……最难过的时候,我才能现身。”

    清吾心里一暖,虽然感觉不到他存在,但是一想到自己那些痛苦而漫长的岁月,也曾有人和她一起度过,清吾心里便觉得温暖。

    她作为清吾的一辈子,陪伴她最多的是他,如今见过她最脆弱的时候的还是他。

    清吾真的没办法只把他当成自己养大的小狐狸了,看着眼前的少年,她突然很想低下头来亲吻他。

    然而,事实上,清吾真的这么做了。

    感觉到少年瞪大了眸子,惊讶的望着她,唇齿间冒出四个字,“眼睛闭上。”

    砚尘烬乖乖的闭上眼睛,秉着呼吸迎接着这份礼物。

    “宝贝,呼吸!”她说着按了按砚尘烬的脸。

    少年也不是头一遭了,多少有了点意识,又不敢呼吸太重。

    许久,他呼吸急促的推了推清吾的肩膀,声音不稳,“清姐姐,我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

    清吾浅浅的笑了,“宝贝,我想亲你。”

    砚尘烬眸子颤了颤,也快哭了。

    不管这是不是真的,他都愿意把这当成真的。

    他沉浸在着突如其来的幸福里,红了脸,让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有了一点活着的证据。

    良久,砚尘烬贪心的小声问:“那……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清吾如他所愿的再次亲吻了他,唇齿相依,难舍难分,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这才分开。

    那股温暖在清吾心头弥漫开,她又蜻蜓点水似的眷恋的亲了他三两下,这才作罢。

    少年娇羞的看着她,想问她,为什么想亲他?

    他想从她嘴里听到她说喜欢他,可他又害怕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是以,砚尘烬没敢这么问,他只是说道:“我明日不能跟你一起上路了,今晚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清吾翻身上榻,隔着被子抱着他,“我明日也不走了,留下来陪你,等你痊愈,好吗?”

    少年有些惊讶,许久都没能回神。

    她想留下来陪着自己吗?

    那是什么意思?愧疚吗?还是……不想跟他分开?

    砚尘烬沉默了许久,摇摇头,“不要,你不要留下来,我现在身体……这么虚弱,怕你瞧见了……心里难受。你跟我……跟我哥哥回……华光门吧,我身体好起来,就给你写信,让你来……来接我,好不好?”

    清吾虽然很想留下来陪着砚尘烬,可一想到自己看见他这副模样就忍不住心疼的想哭,她一哭又惹得砚尘烬要哭。

    这一来二去,他的伤怕是也好得慢。

    清吾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那我们说好了,等你身体一好,立刻叫我来接你。”清吾道。

    少年乖巧的点头,“嗯,说好了。”

    清吾轻轻的亲吻了他的额头,“睡吧,宝贝,好好睡一觉。”

    砚尘烬窝在她怀里,拥抱着她的腰身,他从未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她清醒的时候,这样抱着她入睡。

    夜深了,身侧的少女已经睡熟了。

    砚尘烬睁开双眼,在黑暗中盯着少女的面容,他低声的呢喃着:“清姐姐,我不要内疚和亏欠,喜欢我一点点也好,就一点点。”

    次日一早,清吾便依依不舍地跟砚尘烬告别,还不忘光明正大的亲了他好几下,这才出门。

    一出太子殿,清吾便被人叫去了妖王妃寝殿。

    清吾把砚尘烬受伤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妖王妃说了,道了几次歉,她心里才好受些。

    虞氏温柔的安慰着清吾,“阿清,这不是你的错,阿烬对你一心一意,这是他的选择,你不必心里有愧,他要的也不是这个。阿烬这孩子,是个死脑筋,认定了的事情,任谁都无法左右。此番你们二人分开一阵子也好,阿清可以用这段时间好好的想一想,你对阿烬到底是什么感情。”

    清吾点点头,“我明白,我会好好想的。”

    虞氏笑着摸摸她的头,“好孩子,我今早睡不着,起来做了好些糕点给你路上带着吃。都是咸辣口味的,第一次做,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里还有一些,你先尝尝看。”

    侍从将一盘小点心端了上来,放在虞氏和清吾面前的小桌子上。

    清吾不好意思道:“这……夫人太费心了。”

    她捻起一块,咬了一口,淡淡的咸味,浓浓的香味,手艺很不错。

080章 把心留在妖族了

    虞氏作势给清吾倒茶,清吾赶紧放下手里的糕点,“夫人,万万不可,我自己来。”

    推搡间,茶水不小心洒在虞氏手腕上。

    清吾赶紧放下茶壶,掀开虞氏的衣袖,擦拭着微烫的茶水。

    只见,虞氏的手腕上有一道年代久远的疤痕,那伤疤虽然愈合了,但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清吾愣了下,“夫人,这是?”

    虞氏的眸子带着说不出来的苦涩,她苦笑道:“只是一个很久以前的疤痕,没什么。”

    清吾还想问,虞氏却往外看了一眼,道:“时候不早了,阿清你该走了,如果你好奇,下次有机会,我再说给你听。”

    她笑着吩咐侍从把分装的糕点拿上来,让清吾带上。

    清吾再三感谢。

    虞氏笑了笑,“说不准以后会是一家人呢,阿清不必如此客气。”

    清吾颇难为情,但是这回没有否认。

    从虞氏房里出来,清吾随侍从前往妖王殿,远远的瞧见一位白衣金边的少年背对她站着。

    那少年身材颀长和砚尘烬相仿,束腰紧紧的将腰型包裹着,显得更为干练。

    肩膀上飘下两条鎏金的丝带,随风飘扬,尽显飘逸之态。

    两人相隔两丈,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少年面若桃花,清冷又不失俊美,姿容绝美。

    眉宇间缺少少年应有的稚气,鬓发半散半束才添了几分少年感。

    一双狐狸眼竟同砚尘烬的那双别无二致,美到了极点。

    清吾不由得感慨,难怪是异母同胞的亲兄弟,生的有七分相似。

    但砚尘烬太过柔美,眼前这个少年倒显得比砚尘烬更为绝色。

    少年轻咳一声,“清姑娘,该上路了。”

    清吾愣了下,点点头,“太子殿下请。”

    马车就停在清吾的身侧,侍从们把虞氏准备的糕点都搬上了车。

    清吾等着砚尘珏先上了马车,却见那人十分礼貌的伸出手来,作势要拉她一把。

    愣了片刻,清吾才把手放在砚尘珏手心。

    被握住手的那一刹,清吾难为情的想收手。

    若是旁人,若在昨日之前,清吾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可如今,她本能的抗拒别的男子触碰。

    两人坐在马车里,清吾拘谨的很,她心里想的都是砚尘烬。

    明明才分开没多久,怎么会有一点想他?

    清吾有点后悔了,她不该答应砚尘烬回华光门去的,留在妖族的话,至少还能日日见到他。

    砚尘珏突然开口,问她:“清姑娘,你在想什么?”

    清吾回神,摇了摇头,“没,没想什么。”

    少年从马车后头拿出一盒糕点,“这是母亲做的?”

    清吾点点头,“是夫人做的,太子殿下若是喜欢,可以拿去吃。”

    砚尘珏浅浅的笑了笑,“母亲特地给你做的,我不会拿的,只是觉得母亲好像很喜欢你。”

    清吾一愣,这位太子殿下难道不知道,他母亲到处给他和他弟弟搜罗媳妇儿吗?

    “可能是夫人觉得我和阿烬相熟,爱屋及乌罢了。”清吾点着鼻尖回答。

    砚尘珏轻挑了下眉,“我听阿烬说,当年他被送往仙门为质,受了姑娘的抚养和厚待。”

    清吾愣了愣,没想到砚尘烬连她的身份都跟砚尘珏说了。

    不过,这个人是砚尘烬的亲哥哥,应该也是可以相信的吧!

    清吾道:“也算不上抚养和厚待,只是……互相陪伴罢了。”

    若是以前,清吾也会这么想,她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她和砚尘烬之间,只是抚养的主人和被抚养的小宠物。

    但阿烬从来不是这么想的,他不喜欢被当成宠物,她也答应了,不会再把他当成宠物。

    她想,那这种关系,叫陪伴吧!

    砚尘珏和砚尘烬很不同,没有他身上的幼稚和小性子。

    这位太子殿下身上的贵气从一举一动里都能透出来,声音又温柔,不似砚尘烬那么爱撒娇。

    想到砚尘烬撒娇,清吾不由得勾了勾唇。

    砚尘珏注意到了她的举动,问道:“清姑娘想到什么了,如此高兴?”

    清吾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往事罢了。太子殿下,我有些话,想问你。”

    “但说无妨。”少年轻言。

    清吾问道:“昨日我在妖王殿见到了妖王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砚尘珏眸子暗了暗,笑道:“清姑娘见到的,可是一具傀儡?”

    清吾点头,确实是傀儡,好像是死了很久的人被做成了傀儡。

    他淡然道:“那是砚尘真的诡计,姑娘不要当真。”

    阿真?那个拔舌少年?清吾记得那个少年扒开妖王的眼睛,害得她陷入梦境。

    似乎这么解释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偏偏,清吾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清吾半信半疑的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年仍旧笑得温和,像是毫无波澜一般,“那孩子就是喜欢恶作剧,不讨人喜欢,否则的话,也不会被拔掉舌头了。”

    被拔掉舌头,明明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可为什么在砚尘珏亦或者是砚尘烬的口中,都说得这么习以为常?

    “就算再怎么不让人喜欢,他毕竟是个孩子,不该被如此对待。”清吾低声说。

    砚尘珏突然掀开马车的帘子,往远处看去,“清姑娘,如果不能作为施暴者,设身处地的去看待一件事的话,妄下评论是很不公平的。”

    为施暴者设身处地的想?

    清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寻常人都是站在弱者的角度上。

    可施暴者和被施暴者,到底谁才是真正可怜的那一个?

    大家只会在意这个可怜人为什么被如此欺凌,却从不想或许那个欺凌他的人也有苦衷。

    清吾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未见得受到欺凌的人才是弱者。”

    少年转过头来,看向她的眼神里竟然多了一丝感激。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清吾发现这个砚尘珏十分博学,和清吾说起书法、绘画、修行、术法都能侃侃而谈。

    砚尘珏的学识和见识也都是一等一的。

    清吾不由得感慨,难怪这样的人能在妖王的二十几个孩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妖族的太子。

    一路上,清吾打开了话匣子,跟砚尘珏说得不亦乐乎。

    说着话的时候还好,可夜里在客栈留宿,清吾一安静下来就开始想念砚尘烬了。

    想他现在好不好,想他现在会不会痛,想他现在有没有人照顾……

    躺在客栈的卧榻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好。

    无奈,清吾跟小二要了一壶酒,翻上房顶,望着月亮喝酒。

    重活一世,清吾再次有了被禁锢住的感觉,而这一次束缚她的不是琅琊山的结界,而是……对一个人的感情。

    清吾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喃喃着:“这就是喜欢吗?好像不像书里说的那么美好,甚至,有点难过。”

    想着他,却不能见到他的难过。

    一壶酒下肚,清吾才重新返回房间,躺在卧榻上,终于不想砚尘烬了,她开始想她爹娘了。

    她在想梦境里,在清云山上见到的那封留书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爹娘是为了她而死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么多年来,她心中对爹娘的怨都是罪孽?

    在清吾的记忆里,她长大后没有离开过琅琊山,爹娘死去的时候,她只是看了那封爹娘给她的来信。

    所以,她一直以为,他们的死,只是抛弃,放弃,舍弃……

    不管是哪一种,对那个年纪的女孩,都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于是,刚过十六岁生辰的清吾引血鸦赴死,却没有得偿所愿。

    她躺在被血染红的横廊上,睁着一双眼睛望着苍天,她心里想的是:原来啃食血肉的血鸦,也没有书里描述的那么厉害。

    足足躺了十日,清吾遇上了前来刺杀她的叶岚阕。

    如今想想,如果那时候没有叶岚阕,她未必会活下来。

    叶岚阕把房门外的横廊拆掉了,像是要把过去也一并从生命里拆掉一般,从新开始。

    可是说要给她一个新的开始的人,也离开了她。

    重新变成一个人的清吾,仍旧是每日都和藏书阁的老鼠说话,日复一日,老鼠们一代又一代,她和老鼠的父辈,祖父辈,曾祖父辈……祖祖辈辈都交过朋友。

    仙门每日会派凡人进入琅琊山,给清吾送饭。

    她知道那些人在圈养她,就像圈养一只可怕的食人鸟,他们无法进来杀死她,又害怕她冲出去杀死他们,所以他们被迫养着她。

    后来,清吾叫那些人送书进来,每日一本,她都会看完,就这样打发着蹉跎的时光。

    直到他们把那只小狐狸送进来。

    清吾一开始是很嫌弃这只狐狸的,他看上去不太健康,不能跑也不能跳的,而且还很胆怯,很害怕她。

    一个因为惧怕被圈养的少女,起初很不喜欢这条害怕她的狐狸,在她眼里他与外面那些饲养她的家伙们是一样的。

    可日子真的太无聊了,清吾发现这只狐狸比鼠洞里老鼠要有趣得多,更有趣的是,这只体型大约是老鼠十倍的狐狸,竟然见到老鼠吓得乱跳。

    清吾终于从中找到了乐趣,那段时间她沉迷于用老鼠吓唬砚尘烬,直到有一次,她瞧见那只小狐狸被吓得缩在角落里,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觉得他好可怜,第一次,清吾在可怜除了自己以外的生命。

    清吾想,这只可怜的小家伙,明明和她一样被困在这里,她怎么还能忍心欺负他?

    那一日,清吾把他抱在怀里,才知道这小家伙的皮毛如此柔软,她轻柔的抚着他的皮毛,一声一声喊着他,“宝贝,小宝贝。”

    清吾从梦中醒来,眼泪把枕头打湿了。

    竟然想着想着就这么睡着了,清吾擦掉眼泪,酸涩的笑了笑。

    原来她并不是一无所有的,她一直都被爱着,从前被爹娘爱着,后来被砚尘烬爱着,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往事不可追,爹娘的恩情已经无法偿还,但至少她要回应砚尘烬的感情。

    天亮之后继续赶路,清吾继续跟砚尘珏讨论昨日为进行完的话题,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再反复回想,过去自己的那些错过和误会。

    两人从清晨说到天黑,清吾心想,太子殿下的性子还真好,都没嫌她烦。

    天黑后到达华光门,门前火光星星点点,弟子们齐聚,迎接砚尘珏,给足了他颜面。

    砚尘珏扶着清吾走下马车,清吾一眼就在人群里见到了赵锦英。

    赵锦英笑嘻嘻的冲她眨眨眼,清吾也会心的一笑。

    好久没见他了,这下子可有不少故事听了。

    砚尘珏被江铭昀请去大殿,迎接的形式的过场也算走过了,弟子们纷纷散开了。

    人群里,几个女修讨论着砚尘珏容貌出众,比砚尘烬还要俊俏。

    赵锦英下意识去揽清吾的肩膀,却被清吾躲开了,他不解道:“你怎么了?”

    清吾笑了笑,“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后可给我放尊重点儿。”

    先前两人就是这么相处的,也没什么不妥。

    赵锦英的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什么,他怪笑着戳了下清吾的肩膀,道:“好啊姚清,去了一趟妖族,见识了砚小公主的哥哥,转性了?”

    清吾仍旧是笑,“性子呢,转是转了,但不是因为砚尘珏。”

    不是因为砚尘珏?那难道是……“你不会是……终于瞧上砚小公主了吧?”

    清吾没否认,“你猜啊!”

    说罢,她抱着几盒糕点往弟子住所跑去,赵锦英在身后追着她,喊道:“真的假的?你喜欢砚小公主?”

    清吾瞪他,“你小点声儿。”

    砚小公主,砚小公主的喊,他才不是小公主呢!

    他比小公主更珍贵。

    赵锦英跟着清吾进了她房间,赶紧把门关上,屁颠屁颠的帮清吾把糕点放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不是说绝无可能吗?这才去妖族待了两日,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清吾坐下来,打开一盒糕点,捻了一块塞到赵锦英嘴里,转移话题道:“尝尝,好不好吃?”

081章 江大少爷失恋了

    赵锦英可不会被这么一块糕点给打发了,他一面咬着又咸又辣的糕点,全然顾不上糕点古怪的味道,急切道:“别转移话题,到底怎么回事?”

    清吾挺想告诉赵锦英的,毕竟他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可这人嘴巴太大了,告诉他的话,他肯定会到处乱说,到时候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她笑着说:“你先发誓,你绝不告诉别人。”

    赵锦英赶紧把手里的糕点全都塞进嘴巴里,举起手来,正要发誓,可一开口,被糕点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清吾连忙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喝下去,“你看,老天都不让你发誓,可见你的信用实在是不高。”

    喝了水,咳嗽才稍稍改善了,赵锦英不满的举起手来,一面咳嗽一面说道:“我这个人……咳咳……很有原则的,我赵锦英……咳咳发誓,绝不会把……咳咳……路姚清的秘密说出去。”

    清吾被他逗笑了,心想这人还真是为了八卦煞费苦心,“好罢,那我就告诉你吧!其实呢,我就是突然发现他一直喜欢我,所以,我就动心了呀。”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敷衍,赵锦英撇了撇嘴儿,道:“他喜欢你这事儿谁不知道啊?整个华光门都知道了,你少用这个来诓我。”

    别的不说,单单是路姚清做的荷包,丑的人神共愤,即便如此,砚尘烬还是收了她的荷包,可不就是爱她爱惨了?

    清吾却突然间想起来,她在混沌门冷落他,逼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那时候砚尘烬可怜巴巴的说自己不喜欢,一定伤心透了。

    一想到他难过,清吾心里也酸涩起来。

    她以前怎么能那么过分的对待他?

    见她发愣,赵锦英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喂,你好歹编个像样的理由啊。”

    清吾拍了一巴掌他的手,突然站起身来,道:“就这个理由,反正,我现在已经有主儿了,咱们俩以后要避嫌,不要随意进我房间,进来了也不能久待,赶紧出去!”

    说着,她推着赵锦英往外走,临走还不忘给赵锦英拿了两盒糕点带上。

    赵锦英被推出房门,切了声,“路姚清,你也太重色轻友了,你这是有了男人,又不是卖给他了,干嘛这么不近男色?”

    清吾笑了笑,“这叫忠贞不二,你懂什么啊?以后咱们就在院子的凉亭里说话,听到了没?”

    赵锦英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看在糕点的份儿上,原谅你了。”

    清吾提醒,“你可答应了我,不准往外说,你要是告诉别人的话,你可连‘轻友’都没了。”

    赵锦英哦了一声,“我知道啦!”

    这些话有什么可往外说的?谁不知道啊?

    两人在院子的凉亭里坐下,清吾从赵锦英手里捞了一盒糕点打开。

    赵锦英皱眉,“你也太抠了吧,这都是给我的,你还要吃?”

    清吾只是懒得回屋去拿,她嘴里吃着糕点,道:“你喜欢等会再拿两盒给你。”

    “这还差不多。”赵锦英也跟着吃了起来。

    清吾问道:“我不在这几日,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发生?”

    赵锦英咽下嘴里的糕点,道:“你别说,还真有不少,其中有一件最好笑的事儿,说出来肯定惊掉你下巴。”

    果然没找错人,清吾就知道赵锦英有故事。

    她调笑道:“我扶着下巴,你说吧。”

    赵锦英正想说话,突然瞧见一个少年从外面回来,正是带砚尘珏去大殿的江铭昀,他立刻闭上了嘴巴。

    清吾注意到他的视线,跟着看过去,正巧江铭昀偏过头来,跟清吾对视一眼。

    她抬手打了个招呼,江铭昀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有话想跟清吾说,但瞧见赵锦英也在,他又悻悻的离开了。

    瞧见江铭昀进了屋,关上了门,清吾问道:“他又怎么了,怎么不理人啊?”

    赵锦英压低声音说道:“我要说的事儿就是跟江铭昀有关的。”

    跟江铭昀有关的事儿,清吾倒是极少听赵锦英说起,她突然皱了皱眉,“该不会是和七白有关的吧?”

    先前清吾提醒过赵锦英,不准传七白的八卦。

    他笑嘻嘻的竖起一根手指,“就这一次。”

    清吾见他这副傻呵呵的样子,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赵锦英神秘兮兮的往江铭昀房间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冲清吾招了招手。

    清吾也凑近他些,不耐烦道:“快说。”

    赵锦英坏笑起来,“前两日,江铭昀去了混沌山,嘴上说是去调查女修失踪一事,可跟他一起去的师弟说,江铭昀到了混沌山,直奔混沌门而去。先前还说什么看不上江七白,鄙夷的话一套接着一套,还不是巴巴的去瞧人家?”

    清吾有些惊讶,但心里对江铭昀多了几分佩服。

    这个江铭昀自傲自负,肯放下身段随心而行,实在是难得。

    看来,她真的没看错,江铭昀对江七白的心思绝不是假的。

    赵锦英敲了敲石桌子,“我还没说完呢,你方才看见他脸色难看了吧。”

    清吾点点头,何止是难看?跟别人欠了他钱似的。

    赵锦英嗤笑一声,“这已经好多了,前日他回来,那张脸黑的,跟被人杀了亲娘似的,可把师兄弟们吓坏了。我一问才知,江铭昀眼巴巴地去混沌山瞧人家江七白,一到混沌山,整个人都绿了。”

    “绿了?”清吾瞪他,颇有一股‘你要是敢造谣就死定了’的模样。

    赵锦英点点头,“这可不是我说的,师弟们亲眼见到了的,江七白跟一个年轻的男修手拉着手坐在院子里挑选草药,笑得那叫一个甜。”

    清吾腾地一声站起身来,没控制住音量,“怎么可能?”

    赵锦英扯着她的手臂,拉着她重新坐下,“你小声点儿,怕别人不知道吗?我问你,江七白亲口告诉你,她喜欢江铭昀了?”

    这一问,还真是把清吾给问住了。

    仔细想来,江七白从未说过自己喜欢江铭昀。

    只是对清吾说过,她有喜欢的人。

    至于这个喜欢的人是谁,清吾本能的带入了江铭昀,从未想过别的可能性。

    如今听赵锦英这么一说,清吾才如梦初醒。

    难道说,七白喜欢的……另有其人?

    清吾呆愣愣的想从先前与江七白的谈话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没有一条能表明江七白喜欢江铭昀。

    不会吧?弄了半天,是她搞错了?

    她竟然还鼓动着江铭昀去追求江七白,如今江铭昀岂不是恨死她了?

    难怪方才江铭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清吾扶着额头,心里暗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可真是罪过大了去了!

    赵锦英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了?头不舒服?”

    说着还伸手去探清吾的头。

    手指还没碰到清吾的脑门,突然被清冷的嗓音吓了回去,“你在做什么?”

    赵锦英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端庄华贵的太子殿下正冷眼看着他。

    他讪讪的收回了手,跟听学时,受了师父的责罚一般,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结结巴巴的解释,“不是,我……没干什么,姚清她不舒服,我什么都没干!”

    说完这番话,赵锦英心想,我干嘛这么紧张的跟他解释?

    可砚尘珏的声音像是能控制人心一般,让他这么做了。

    砚尘珏淡淡的说道:“时候不早了,这位道友,该回去休息了。”

    他话音刚落,赵锦英便不由得打了个哈欠,迷迷蒙蒙的说:“我是有点困了,姚清,我先回去了。”

    清吾应了声,那人已经往回走了,她喊他,“赵锦英,你糕点没带!”

    赵锦英转过身,眼神有些迷离,道:“我不要了。”

    什么啊,方才嫌她吃了几块,这会儿都不要了?

    再回神,赵锦英已经进屋去了。

    身后传来砚尘珏的声音,“清姑娘,你们方才再说什么?”

    清吾道:“也没什么,只是说了几句闲话,时候不早了,太子殿下也早点回去吧。”

    砚尘珏点点头,“清姑娘好梦。”

    “太子殿下也好梦。”

    这一晚,清吾可没有好梦,相反的,她做了个噩梦。

    噩梦的前半段是江铭昀指着鼻子骂她,说她多管闲事,随后江七白也突然出现,跟着江铭昀一起骂她。后半段是她被人捆绑着丢进了柴房,动弹不得还很闷热。

    清吾醒来,只觉得这一觉睡了还不如没睡,浑身都不舒坦。

    于是乎,她没起身,又抱着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

    好不容易不想江铭昀和江七白的事儿了,砚尘烬又开始攻击她的思想了。

    铺天盖地的想念从头脑蔓延到全身,她甚至觉得每一滴流动的血液都有些酸涩,仿佛在宣告它们想念砚尘烬了。

    清吾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思念,原来这么磨人又难受。

    她想起了江铭昀香囊里的笑脸巧果,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可以用来睹物思人的东西。

    清吾跳下卧榻,抱了一盒糕点,重新躺下。

    没有砚尘烬的东西,抱着他娘的东西凑活一下吧!

    砚尘烬现在是不是在受苦呢?身上的伤还疼不疼了?有没有像她想念他一样,想念自己?

    清吾还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他呢,可是现在连人都见不到。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清吾心不在焉的起身,一开门,清吾顿时摒住了呼吸。

    门外站着的人,是江铭昀。

    终归是躲不过的,清吾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江铭昀道:“让我进去,我有话跟你说。”

    清吾现在就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哪里还能顾得上孤不孤男,寡不寡女,共不共处一室了?

    她抚着鼻子,让江铭昀进屋了。

    江铭昀坐下,清吾又狗腿的给他拿了糕点,倒了茶水。

    少年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清吾心想:我死定了。

    江铭昀道:“你坐下,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是现在打我一顿的话,我都没脸还手!清吾心想。

    清吾同手同脚的在江铭昀对面坐下,自己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

    昨晚理了一整晚的思绪,好容易鼓起勇气跟清吾说这件事,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一阵儿,谁都没说话。

    一个是难以启齿,一个是不敢开口。

    半晌,江铭昀道:“你这里……有酒吗?”

    “啊?酒?”清吾心想,你该不会是想用酒毒死我吧?不对不对,我的酒没毒,你该不会是想用酒淹死我吧?

    江铭昀点头,不喝点酒,他说不出来。

    清吾只好把屋里的藏酒拿出来,似乎真的担心江铭昀用酒淹死她,她只拿了最小的一坛。

    江铭昀又问:“就只有这么点?”

    清吾嘴角抽了抽,又拿了一大坛出来。

    江铭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借着喝酒的豪气,他才终于开口,“前几日,我去了一趟混沌山。”

    说罢,他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

    清吾赶紧拦他,“你酒量不好,慢慢喝。”

    少年松开了手,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仔仔细细地想了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找她,我想告诉她,我心里也有她。可到头来,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她早就心有所属,只有我……是个傻子。”

    他说着,眼神里带着悲伤,捻起酒杯喝了下去。

    清吾为难道:“这事也是我不好,我没搞清楚情况,乱指挥,你别难过,这……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江铭昀,你这么帅,又是咱们华光门第一少女梦中情人,何必这么自暴自弃?”

    江铭昀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苦笑了声,“什么华光门第一少女梦中情人,那些女人算什么?我都不要,我只想要她。”

    听他这么说,清吾很确定,他肯定是醉了。

    若是江铭昀清醒着,怕是打死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清吾干脆也倒了杯酒,闷闷的喝下去。

    江铭昀抬眸看她,“你怎么也喝酒了?你也……失恋啦?”

082章 公主殿下又是谁?

    清吾笑得比哭还难看,她觉得自己要是现在告诉江铭昀,她不仅没失恋,还被人告白了,而且她也心动了,他会不会被气哭了?

    他都惨成这样了了,这么一对比,岂不是显得他更惨了?

    清吾只能讪讪的笑说:“是啊是啊,我跟阿烬表明心意,被拒绝了。我也挺惨的,你心里有没有舒坦点儿啊?”

    江铭昀似乎有了些许心理安慰,给清吾添满酒,“咱们俩,嗝,同是天涯失恋人,今日一醉方休。”

    也好,反正清醒着总是想砚尘烬,还不如一醉,什么都抛在脑后的好。

    清吾接过酒杯,两人碰了碰杯子,一饮而尽。

    砚尘珏从清晨便出门去调查,天色暗了才回来。

    想着今日还没能跟清吾见一面,他主动敲了清吾的房门。

    敲了几声,屋里都没人来回应,砚尘珏以为她不在,正要离开,房间里传来少女染着醉意的声音,“别敲了,烦死了!”

    砚尘珏皱了皱眉,抬手一指,房间里的门卡锁顿时断裂开来。

    他推门进屋,只见桌子上趴着醉醺醺的两个人。

    一个是清吾,另一个是……江铭昀!!!

    桌子上,地上,横七竖八的酒坛子倒了一地,江铭昀还迷迷糊糊的拍着桌子,“路姚清,继续,继续喝!”

    清吾摆摆手,“我不行了,江铭昀,你好样的,你继续,我先睡了。”

    砚尘珏眸子一深,酒坛子里的酒水从坛子里飘出来,覆盖在江铭昀的头顶,那酒水像是幽灵,往江铭昀鼻子的方向爬过去。

    眼看就要钻进江铭昀的鼻子,突然,外头传来赵锦英的声音,“姚清,你怎么连门都……”不关啊?

    那酒水顿时失去了控制,浇在江铭昀的脸上。

    江铭昀被这一泼酒水激得爬起身来,眼神迷离的看着砚尘珏,“谁?谁干的?”

    砚尘珏的身体挡住了大半个江铭昀,他不喊这一嗓子,赵锦英都没注意到屋里还有个他。

    赵锦英歪着头指了指江铭昀和清吾,又指了指砚尘珏,问道:“太子殿下,这……你们在……干什么呢?”

    砚尘珏神情淡漠,道:“他们喝醉了,你把江铭昀扶回去吧!”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可看着砚尘珏的眼睛,赵锦英就有一种被命令的感觉,而且是无法拒绝的命令。

    赵锦英鬼使神差的走进去,把桌子上的江铭昀扶起来,往外走。

    刚走出房门,赵锦英听到身后一声清脆的响声,似乎是有人踢碎了酒坛子。

    这一声让赵锦英如梦初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扛着江铭昀呢!

    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也是如此!

    赵锦英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打算来跟清吾说呢,却不想又遇到了砚尘珏。

    这个砚尘珏,是不是对他用了什么咒术?

    实在是太古怪了!

    他只要一对上砚尘珏的视线,就像是被迷惑了一般,整个人都被牵着鼻子走了,等清醒过来,又十分错愕。

    赵锦英把江铭昀送回屋里,那人吵着闹着要喝水,他连忙道:“江师兄,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打水喝。”

    从江铭昀屋里出来,赵锦英火急火燎的往清吾屋里去,生怕去晚了砚尘珏对清吾做点儿什么。

    等到赵锦英一脚踹开房门,只见昏暗的房间里,卧榻上躺着一个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看来砚尘珏什么也没做,赵锦英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关上房门,却没注意到就在他关门的一刹,卧榻上的人消失不见了。

    此时此刻,清吾正醉醺醺的躺在砚尘珏的卧榻上。

    少女脸上挂着酒醉红晕往砚尘珏身上凑,却被砚尘珏推开,“浑身都是酒气,离我远点。”

    被推开的清吾哼哼了两声,锲而不舍的抱回去,却再次被推开,少年拧着鼻子,嫌弃道:“难闻死了,走开些!”

    她半睁着迷离的眼睛看他,拖着撒娇的尾音,“阿烬,别推我。”

    砚尘珏盯着她,原本冷淡的眸子软了几分,“下次还敢不敢跟江铭昀喝这么多酒了?”

    他像个在教育孩子的长辈。

    清吾咯咯的笑了两声,没皮没脸的说道:“敢。”

    “你还敢?”砚尘珏气恼地扯了扯她的脸颊,可一瞧见她皱眉,又不忍心的松手了。

    清吾揉着脸颊,有一点点委屈,“好疼。”

    砚尘珏哼了声,“胡说,我都没用力。”

    可少女仍旧坚持,“疼,好疼啊,宝贝,我好疼。”

    她说着开始吸鼻子,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砚尘珏只能拂下她的手,凑近些看,好像是有点红了,可他真的没用力。

    刚想道歉,清吾突然凑上来吻了他的唇。

    “你……”砚尘珏被偷袭,有些气恼。

    清吾勾着砚尘珏的脖子,眨着眼睛看他,“阿烬,你眼睛好漂亮,里面装了星星吗?怎么亮晶晶的?”

    砚尘珏心里有气,伸手推她,可又没用力,推与没推区别不大。

    就在他第十几次推她的时候,手被清吾握住了。

    清吾看着那只修长的,白玉无瑕的手,虔诚的吻了吻。

    这一吻让少年宛如蝴蝶翅膀一般簌簌的长睫毛颤抖了起来,薄唇微启,受宠若惊。

    清吾把他的手捂在心口,温柔的唤他,“殿下,殿下……”

    砚尘珏恍若跟自己过不去一般,问她,“你到底叫谁?砚尘烬,还是砚尘珏?哼,朝三暮四。”

    她笑着去抱他的脖颈,笑着喊,“公主殿下。”

    砚尘珏:“……”

    公主殿下又是谁?

    这一回他真的有点生气了,下手的力道也大了些,一把推开清吾,质问:“你叫谁?你把我当成谁了?”

    不管是砚尘烬还是砚尘珏,他都还尚可以接受,他不准她把他当成其他人!!!

    清吾被他推的一愣,疑惑的看他,“砚小公主,我的宝贝,阿烬。”

    砚尘珏用了许久才终于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他轻哼,“谁准你给我取外号了?什么砚小公主,我是男人,你还是不把我当男人,是不是?”

    清吾抱着他的手,贴在脸颊,“我知道你是男人,我见过。”

    “……”砚尘珏急了,“你……你胡说,你什么时候见过?”

    恍惚间,记忆回到两百年前。

    那是砚尘烬被送到琅琊山几年后发生的事。

    砚尘烬忘不了,那一日下了场大雨,她一大早就跑到琅琊山府后院的小山上去,说是阴天能在山上找到蚯蚓,捉回来喂阿灰。

    阿灰,是清吾住在藏书阁里的那位老鼠朋友的名字。

    雨下起来的时候,她还没回来。

    于是,砚尘烬便淋着雨,跑去山上找她。

    那是他还不能化形,弱小的狐狸忘记了,他的主人修为高强,可以使用瞬移法术回家。

    是以,他刚出门没多久,清吾便回来了。

    清吾已经习惯了每次回来,娇弱的小白狐就趴在房间里等她。

    可这一次,他不在。

    清吾把所有的屋子都转遍了,仍旧没有找到他。

    那个活了近三百年的少女再次体会到了被抛弃的感觉,她跌坐在地上,手中布袋子掉在上,蚯蚓从布袋子未束的开口逃了出来,到处蠕动着爬着。

    那些小东西似乎能感知危险,拼了命的往离清吾更远的方向爬去。

    砚尘烬被雨浇了个透彻,没有找到清吾,但身体虚弱只能原路返回。

    他忘不掉那个场面,屋子里到处都爬着蚯蚓,清吾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发呆。

    彼时的砚尘烬还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嗷嗷的叫几声。

    清吾听到叫声猛然回过神来,转头看他。

    时隔两百年,砚尘烬想,或许就是她转过身来的那一个惊喜的眼神,让他喜欢上了她。

    明明她总是戏弄他,明明她都那么大年纪了,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但就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逃不掉了。

    但这个故事还有后半段,而且并不怎么美好,至少对于砚尘烬来说是这样的。

    清吾再次见到那只狐狸,她高兴坏了,她一遍一遍问着:“你去哪里了?”

    可小狐狸没办法回答她。

    即便如此,清吾还是猜到了,“你是不是出去找我了?怕我回不来吗?这可是我家,我怎么可能回不来?不是都说狐狸很聪明,很狡猾的吗?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狐狸?”

    她嘴上那么说,可砚尘烬能看得出她眼中的感动和欣喜。

    尽管,那时的砚尘烬还不知道这是为何。

    而后,清吾为了报答小狐狸的不弃之恩,亲手给他洗了澡。

    任凭砚尘烬把木桶里的水扑腾的到处都是,任凭他死命的嚎叫不准她碰,清吾还是强行‘报了恩’。

    也是在这次报恩的过程中,清吾把他从水里捞出来,盯着他肚皮下面研究了很久。

    他蜷起尾巴遮挡,却被她施法移开了碍事的尾巴。

    清吾带着毫无暧昧,纯粹好奇的目光问他,“小狐狸,你是公的还是母的?你要是母的话,我们下次一起洗澡吧?”

    这句话的下场是,砚尘烬气急败坏,伸着后腿把水扬在她脸上。

    自打那日开始,清吾的阅读物类型变了,变成了《百兽志》等动物类书籍。

    这也便罢了,她看了书还是不确认,便时常趁着砚尘烬睡着了,掀开小狐狸的后腿仔仔细细的瞧一瞧。

    或许是因为清吾真的很想要一只母狐狸,以至于她明明已经能确认了,却还是时常提着小狐狸的后腿,失望的摇头。

    这事儿被砚尘烬发现是在某一日的晌午,他刚吃了东西侧着身子睡午觉。

    那日吃得太多了,睡得并不怎么熟,清吾一动他,他便醒了。

    谁都无法想象,砚尘烬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的是清吾抓起他后腿,失落摇头的场面,对砚尘烬的打击有多大。

    那段时间,他每次入睡都尽量避开清吾,俯身趴着绝不侧躺,后腿抱着尾巴。

    即便如此,砚尘烬还是时常从梦中惊醒,确认清吾没有再干这样的事儿才趴下继续睡觉。

    这可不是什么好回忆。

    砚尘珏从记忆里清醒过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而方才被他推开的少女,已经不知何时重新钻进他怀里了。

    不仅如此,那人的手还从他腰际探到身后,不停的摸着他的尾骨,嘴里喃喃着:“尾巴,砚小公主,尾巴……”

    砚尘珏拉开她的手,“不准喊我公主,也不准乱碰。”

    然而,砚尘珏低估了清吾醉酒时的脸皮有多厚,她笑嘻嘻的望着他,用指腹而非指甲,一下一下的挠他手心。

    他松开她的手,不满道:“不准做这种事,轻浮。”

    可砚尘珏一松手,那人又立刻把手放回去,眼巴巴的看着他,乞求般的对他说:“阿烬,尾巴,尾巴给我揉揉……”

    他不说话,她便更是不耐烦的撒着娇喊他,“阿烬,我要尾巴,阿烬,阿烬……”

    砚尘珏被她磨得没了法子,只能放出自己的尾巴。

    他还是头一遭在人形的情况下把尾巴亮出来,因为体型的缘故,此刻的尾巴比他原身的时候要更大一些,也更蓬松柔软。

    只是清吾在他身前,尾巴在身后,中间隔了砚尘珏这么大个人,揉起来并不称手。

    清吾触手可及的捏了捏他的尾巴根儿。

    只这么一下,那条大尾巴一整条都绷直了,甚至炸了毛。

    这怎么跟原身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砚尘珏拽她的手,可她就是不松手,拉扯间牵连到他可怜的尾巴,他嘶了声,“别扯我尾巴,好疼。”

    清吾不依,“你转过去,转过去,我要抱一抱。”

    “……”,砚尘珏皱眉,“你少得寸进尺,我不会答应的。”

    她眨了眨眼睛,讨好般的喊,“宝贝,求求你了,让我抱抱,好不好?”

    这一声宝贝可算是叫到砚尘珏心坎儿里去了,他故作高傲的哼了声,没骨气地说道:“先松手。”

    清吾松了手,他也挪了挪,转过身去背对着清吾。

    少女终于如愿以偿抱着那条大尾巴蹭来蹭去。

    砚尘珏背对着她,虽然看不到,但是这种目所不及更让感官敏锐了不少。

083章 可怜的江大少爷

    他咬了咬牙,脑子里都是她在做什么。

    知道尾巴尖尖一阵刺痛,砚尘珏终于装不下去了,“你怎么还咬人?清吾,快松口!”

    清吾哈哈大笑,道:“被你发现啦?”

    砚尘珏无语,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那又不是身外之物,那是他的尾巴!

    他威胁道:“不准咬我,不然的话,我就不给你抱了!”

    有了这句话,那人可算是安分了一些,乖乖的抱着尾巴闭上了眼睛,“那我睡觉。”

    一刻钟后,砚尘珏无端端地问道:“你睡着了吗?”

    在一片寂静之后,他松了口气,准备收起尾巴的时候,传来少女的声音,“我没睡。”

    砚尘珏:“……”

    怎么还没睡?

    他手指在枕头上画着圈圈,商量道:“我想转过去,你抱着我好不好?”

    这个建议被残忍的驳回,“不要!”

    砚尘珏黝黑的眸子转了转,又问:“你想不想,摸摸我的耳朵?”

    “耳朵?”

    砚尘珏顿时觉得有机会,坚定的说道:“对,耳朵,我的耳朵也软软的,你想摸摸吗?”

    身后那人沉思良久,像是跟那条大尾巴告别似的,依依不舍的贴着脸颊,蹭了蹭。

    砚尘珏打了个冷战,整个人都绷紧了,但还是忍了下来。

    那对尖尖的耳朵因为紧张颤抖了两下,吸引了清吾的注意力。

    她终于松开了手,“宝贝,转过来。”

    砚尘珏转过身来,眸子里都是软软的流光,清吾抓着他的耳朵,力道不小,疼的砚尘珏皱眉。

    “轻点儿捏!”他气呼呼地喊。

    清吾轻轻的揉一揉,在他那双美艳的狐狸眼注视下,忍不住亲了下他的唇。

    被讨好的砚尘珏喉结动了动,“再亲一下。”

    她笑嘻嘻的又亲了一口,“宝贝,好喜欢你。”

    尽管砚尘珏知道此刻她是醉酒的,说的话并不能当真,但还是被这一句话如暖阳一般照耀了。

    他低声道:“喜欢我的话,就不准再喜欢江铭昀了。”

    清吾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喜欢他就不能喜欢江铭昀。

    许久的沉默,让砚尘珏心里沉了一下,他气恼地说了句,“坏女人。”

    说罢,他闭上了双眼,桌子上的油灯也随之熄灭。

    在黑暗中,她握着他的耳朵,又偷亲了砚尘珏一口。

    砚尘珏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心里又气又欢喜。

    他讨厌她这样朝三暮四的,若是喜欢他,就不该再跟江铭昀亲密。

    哪怕是叶岚阕,他都能接受,因为拒绝过他,可江铭昀不同。

    她为他祈祷过,担心过,甚至是……喜欢。

    那些都是他没有得到的,所以他生气,吃醋,难过。

    天亮之后,清吾从宿醉中醒过来。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醉过酒了。

    昨日江铭昀郁闷极了,引得清吾也郁闷了,两人又是干巴巴的喝酒,连点下酒菜也没有。

    是以,竟然连她也醉了。

    还没睁眼,便感觉到手心里软软的小耳朵抖了抖。

    清吾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张极为俊俏的脸。

    她的第一反应是,怎么有人长得这么好看,连闭着眼睛的样子都让人忍不住起恶念。

    等到她脑子稍稍清醒了几分,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猛地跳了起来。

    可清吾这一起身,拉扯了砚尘珏的耳朵,生生地把人薅醒了。

    砚尘珏皱着眉睁眼,看着清吾手指间还有几根雪白雪白的狐狸毛,他没搞清楚状况,带着撒娇的意味儿,“你干嘛啊?”

    这一句娇滴滴的声音一下子戳中了清吾的心头,这声音怎么那么像砚尘烬?

    彼时的砚尘珏也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一声,冷下声音说道:“清姑娘可算是醒了。”

    清吾只以为是自己酒还没全醒,摇了摇头,确认眼前的人是砚尘珏,而非砚尘烬。

    她整个人如同被扒干净仍在街上一般的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砚尘珏无奈,“这是我的房间。”

    清吾:“……”

    “那……那我……我怎么在你……房间里?”她慌慌张张地检查了一番,确定衣着完整,心里才稍稍有了一丝安慰。

    砚尘珏回答,“我昨日下山,恰好得了两本不错的画,想跟清姑娘探讨。去清姑娘那里的时候,正巧清姑娘和江公子吃醉了酒。而后,赵公子把江公子带回去了。我将清姑娘扶上卧榻,便离开了。”

    他故意吊胃口似的顿了顿,引得清吾更加紧张了。

    清吾手心都冒汗了,急切地问:“然,然后呢?”

    砚尘珏仍旧面不改色,端庄的回答,“然后我回了房间,刚躺下没多久,清姑娘就自己摸黑进来了,爬到我的卧榻上,缠着要摸我的尾巴。摸了尾巴还不够,又嚷着要摸我的耳朵,我不肯,清姑娘便亲我,我为了保全名节,只能把耳朵给清姑娘,这才作罢。”

    清吾越听脸色越难看,她干了什么,干了什么?!

    她双手扯着头发,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良久,她无助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推开我,你为什么不把我绑起来?”

    砚尘珏沉默了片刻,道:“我对清姑娘的学识和修养很有好感,那般对待姑娘,我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你就忍心让我轻薄你?

    清吾要崩溃了,她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了砚尘烬,又在醉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如此对待砚尘珏。

    阿烬知道的话,一定会难过死的。

    清吾连忙双膝跪在砚尘珏面前,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太子殿下,我真的很抱歉对你做了这样的事。但我请求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拜托了!”

    砚尘珏盯了她好一阵儿,眼睛里带着几分阴冷,“你就这么在意他?”

    尽管他尽量把语气放的淡然,但仍旧遮掩不住这话里的阴鸷和狠绝。

    清吾点头,“我真的很在意他,求你了,太子殿下,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太子殿下,只求太子殿下一定……一定不要告诉他。”

    阿烬会接受不了,他可能会被气哭的。

    清吾心里发誓,这辈子都绝不再喝酒了,再也不喝了。

    砚尘珏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一心以为她口中说的那个人是江铭昀。

    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的僵持了许久,砚尘珏桀骜的翻身下榻,他丢下一句,“你休想。”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清吾和砚尘珏接触以来,第一次听到他放下金贵的端庄,说出这么不通情理的话。

    等到清吾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被房门遮蔽住的背影,她心想,她完蛋了。

    但这件事并不能怪砚尘珏,都是她自己,都是她和酒的错。

    清吾脑袋空空的离开砚尘珏的房间,浑浑噩噩的回自己房间去。

    她在房间里躺了整整一日,连门也没有出过。

    睡不着,一闭上眼都是砚尘烬质问她怎么能这么对他。

    清吾就这么放空脑袋,傻愣愣的盯着房顶。

    砚尘珏现在不会给阿烬传信吧?

    他还在养伤,知道这样的事情,会不会病情加重,会不会吐血?

    清吾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她到底在干什么?

    如果因为这个,阿烬不喜欢她了,她该怎么办?

    再说昨晚,赵锦英确认了清吾在房间里睡得好好的,便给江铭昀打了水,喂他喝下去。

    江铭昀喝了水,赵锦英问道:“江师兄,你为什么和路师妹喝酒啊?”

    八卦的本能使然,让赵锦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江铭昀一听到‘酒’字,立刻来了精神,豪迈的喊道:“我还能喝,路姚清,再来两坛,你一坛,我两坛。”

    赵锦英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个江铭昀,喝醉了之后,怎么好像脑子不大正常?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能挖到什么秘密也不一定。

    “江师兄,你从不喝酒的,这次怎么喝这么多,是不是……心里难受啊?”赵锦英试探性地问道。

    一说难受,江铭昀吭吭唧唧的要哭了,“我难受,我真的好难受,为什么,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告诉你,我喜欢上了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

    话音刚落,江铭昀一把搂住赵锦英的脖子。

    就在届时,门口传来一声劈里啪啦的声音。

    赵锦英被江铭昀抱着脖子,想转身去看,却没能转过去。

    只听,耳边江铭昀一声大喊,声音醉的绵长又拖沓,“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恩爱吗?”

    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赵锦英背后响起,“抱……抱歉,江师兄,打……打搅了。”

    随后便是一阵急匆匆地小跑声。

    赵锦英连忙推江铭昀,却被那人抱得死紧。

    那人像是哭了,“别推开我,我真的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七白,我比他好,你喜欢我,喜欢我吧!”

    赵锦英愣住了,他猜的果然没错,江铭昀真的喜欢江七白。

    不仅是喜欢,还为了她大醉一场。

    赵锦英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头去了,心里想着明日一定要把这个大八卦告诉旁人。

    不过眼下还是先想法子挣脱江铭昀才行。

    可江铭昀跟捆仙索似的,赵锦英越是挣扎,他手臂收的越紧。

    直到赵锦英感觉胸腔都被挤压得要喘不过气的时候,那人竟就依着抱他的姿态,把人整个儿甩在卧榻里侧。

    赵锦英:“……”

    他顿感虎躯一震,菊花一紧。

    “江……江师兄,你……你认错人了。”赵锦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不单是因为这个被熊抱的姿态,还有腰腹上的擀面杖!!!

    赵锦英真的怕了,他只是想套套话,听听八卦,不会就这么被欺负了吧?

    万幸的是,江铭昀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抱着他睡了一晚。

    这一晚上,赵锦英多次尝试挣脱,可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渐渐的,他也就放弃了,被困倦占据了理智。

    次日晌午,长老命弟子来传江铭昀,房门没锁,弟子推门进来,吓得惊呼一声。

    江铭昀头疼的厉害,一睁眼发现怀里还抱了一个……男人?

    他猛地往后一退,差点从卧榻上掉下去,“你……谁准你在这里的?”

    赵锦英心里也苦,他道:“江师兄,我昨日见你喝醉了,就把你送回来,然后你就把我当成江姑娘,就……就变成这样了。”

    江铭昀的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你……你还不给我滚出去?”

    赵锦英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从卧榻上下去,正要出门,却见门外还等候着一位师弟。

    他紧张的回头,“江师兄,外面有人,我……”

    江铭昀站起身来,整理好了衣着,冷冷的看他一眼,“你给我待在这里,等我走了,马上滚出去!”

    赵锦英哪敢不从,连连点头。

    就在江铭昀要出门的时候,又回头跟赵锦英说道:“此事不准外传,还有……昨日不管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准说出去半个字,否则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赵锦英连忙回答,“是是是,我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听!

    等到江铭昀走了好一阵儿,赵锦英才鬼鬼祟祟的从江铭昀房间里出去。

    还没进屋,就被师弟萧黎喊住了,“赵师兄,赵师兄……”

    因着赵锦英心不在焉,萧黎喊到第五次,他才回过神来。

    萧黎狐疑地问他,“赵师兄,你怎么一副很心虚的样子?”

    赵锦英讪讪的笑了笑,“你小子少胡说,我什么时候心虚了?”

    萧黎没在意,凑到他身边,小声道:“我正巧找你呢,我呀,得了个大八卦,你要不要听?”

    什么大八卦,赵锦英觉得现在没有什么八卦,比江铭昀真的喜欢江七白,还为了江七白醉酒这事儿更大的了。

    他不屑的撇撇嘴,道:“你小子今日走运了,我也有一个大八卦,进来,我们慢慢说。”

    萧黎跟着赵锦英进了屋,两人在屋正中的小桌子前坐下,赵锦英摇了摇桌子上的茶壶,没有茶,但还有些水。

    他也懒得去打水了,便给萧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白水。

084章 掉沟里的江大少爷

    赵锦英才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威胁,这会儿正心累呢,便拿起水杯,扬了扬,道:“你先说吧。”

    萧黎神神秘秘道:“江师兄喜欢男人!”

    这话一出,叫赵锦英嘴里的一口水全喷在了萧黎的脸上。

    赵锦英被呛了一下,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你……咳咳,你说什么?”

    这好比你以为自己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人彻底推翻了一般。

    可赵锦英自认江铭昀喜欢江七白这事儿,是他醉酒后自己承认的!

    萧黎一副‘我猜到了你不知道这事儿’的模样看着赵锦英,不紧不慢的擦着脸上的水渍,“这可是我亲眼所见的,就昨晚,我瞧见江师兄房门开着,本来要去跟他汇报今日妖族太子的调查情况。结果一开门,江师兄抱着个男人呢!”

    赵锦英:“……”

    合着昨晚被吓跑的那个人不是旁人,是萧黎?!

    赵锦英咳嗽了几声,道:“或许……是误会呢!”

    萧黎道:“亲眼瞧见的还能有假?而且江师兄自己说的,他说他们在恩爱呢,让我不准看。”

    赵锦英挠了挠头,隐隐约约好像真的有这么回事。

    他真是要被江铭昀给害死了,好在他当时没有转身,不然的话,不知道要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呢!

    平生第一次吃瓜吃到自己的瓜,赵锦英内心实在崩溃。

    他反驳,“可你就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你怎么就能断定,江铭昀抱的是个男人?”

    萧黎愣了愣,“赵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只看到了背影?”

    这一问,生生地把赵锦英问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有些僵硬的笑了笑,“我……我猜的,猜……猜猜猜的。”

    好在萧黎没有计较,只是笑了笑,说:“你也太厉害了,这都能猜中。不过,虽然我只看到一个背影,但是那人束着发,头上戴着白玉冠,女人谁用发冠啊?”

    赵锦英摸了一把冷汗,笑得更难看了。

    萧黎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哎……就跟赵师兄你这个发冠差不多的,一看就是男人的东西,错不了。”

    “哈……哈哈……原……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的有可能哦。萧师弟,我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点事要忙,要不,你先回吧!”赵锦英讪笑着站起身来,生怕萧黎再多呆一秒,就会意识到他可能就是那个被抱住的——男人!

    萧黎皱了皱眉,道:“可你还没跟我说,你的八卦呢,礼尚往来,你怎么听了我的,不说自己的?”

    赵锦英怎么说?

    说自己昨晚趁着江铭昀酒醉听到了他喜欢江七白的话?

    那他怎么解释自己昨晚如何听到的?

    他只好道:“也没什么,我只是听说门中有几个女修瞧上了妖族太子,跟你这个一比,实在是不算什么。”

    萧黎听了果然一副失望的样子,“就这个啊?这还用听说?就昨日,长老派了弟子随太子外出调查,我也在其中,那些个师姐师妹,一路上都闲不住的跟太子搭话呢。”

    “哎,”萧黎叹了一声,“说来也怪,你看砚师兄那么清冷孤僻,他这位太子兄长倒是彬彬有礼。那么多女人,跟苍蝇似的围着他转,他竟也没有不耐烦,一一回答她们的话。这样的耐心,难怪能做太子。”

    说完之后,萧黎才注意到赵锦英已经神游天际了。

    他猛地拍了一把赵锦英的肩膀,吓得赵锦英口无遮拦,“不是我,不是我!”

    萧黎也被吓到了,“赵师兄,你怎么了?我没说你啊,我说太子呢!”

    赵锦英松了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下次有别的事儿,我再告诉你。”

    萧黎点点头,道:“好,我正好要去打探打探呢,看看能不能找出江师兄的小情郎。”

    瞧见萧黎蹦蹦跳跳的走了,赵锦英喉头的那一口老血才终于按捺下去。

    清吾一直在房间里躺着,从天亮躺到天黑,连自己都没动一下。

    若不是外头吵吵嚷嚷的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清吾准备浑浑噩噩的躺到第二日的。

    她一开门,瞧见几个少年修士抬着一个人,那人奄奄一息,一动不动,被修士们挡住了面容,瞧不清楚是谁。

    但全身黑乎乎的,看着挺脏的。

    直到那人被抬进了江铭昀的房间。

    “……”江铭昀?他怎么又受伤了?该不会是酒没醒,掉沟里了吧?

    清吾正想跟过去瞧瞧,却瞧见砚尘珏从外面回来。

    她连忙停住了脚,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要命的是,砚尘珏没回房间,反而径直的朝她走了过来。

    清吾本能的想跑,转身跑了两步,头咣当一声撞在门框上,顿时便有一道血淌了下来。

    她痛的咬牙,连忙用手去捂伤口,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砚尘珏拉着她进了屋,把她按在卧榻上,清吾起身,“不麻烦太子殿下了,我自己来。”

    少年再次按着她的肩膀逼她坐下,清吾还想起身,却见少年冷着一张脸,她突然有点怂了。

    毕竟现在把柄在人家手上呢,清吾可不敢得罪他。

    砚尘珏看着她额角的伤口,很心疼,但也很生气。

    她就那么不想看到他?

    一见到他就躲,不惜伤害自己?

    砚尘珏气呼呼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伤口,疼的清吾龇牙咧嘴,“疼,太子殿下,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少年按着她的肩膀,没再小心眼儿的报复,指尖轻轻的覆在伤口上,很快,伤口便完全愈合了。

    “以后还敢不敢了?”砚尘珏问。

    清吾觉得他像是在教育小孩子的语气很让她别扭,可又不敢反抗他,“我不敢了,太子殿下,昨日的事,你有没有告诉他?”

    砚尘珏稍稍缓和的脸色顿时又难看到了极点,她就只在意这个?

    他咬着牙,道:“我说到做到,他已经知道了。”

    事实上,砚尘珏并没有告诉江铭昀,只是用了点手段,让那小子长长记性,别总惦记着他不该惦记的人。

    清吾的脸色煞白,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

    她这反应……

    砚尘珏气急,恨不得咬她一口。

    “你就这么在乎他的想法?”他质问道。

    清吾垂着眸子,茫茫然的点头。

    何止是在乎,是非常在乎。

    他那么脆弱,说不定会哭的。

    砚尘珏捏紧了拳头,冷声道:“我没有告诉他,你放心,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说罢,砚尘珏怒气冲冲地走了。

    清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难过。

    按理来说,砚尘珏没有告诉砚尘烬,她是该高兴的,可是……就算他不告诉阿烬,这件事就能当作没发生过吗?

    清吾叹了口气,无力的躺下。

    江铭昀是真的掉沟里了,而且是条满是污泥的臭水沟。

    听说是砚尘珏从妖兽体内逼出了残魂,在残魂的指引下,众人前往寻找,也不知江铭昀怎么搞得,一不留神就掉进沟里去了。

    同行的修士们从沟中的黑泥里找到了两具白骨,听说在这两具白骨上发现了端倪,是以这几日砚尘珏都不在华光门。

    他不在,清吾才敢出门。

    江铭昀身上的伤都是小伤,调理之后便恢复了,但先前在混沌山被女鬼所伤,伤及筋脉。

    这一回又引得旧伤复发,一连躺了三日。

    清吾去瞧他的时候,他身子已经恢复了大半,偶尔可以下床倒个水了。

    江铭昀冷眼看她,道:“你来看我,还得我这个病人给你倒水,你面子可真大。”

    被他这一句话将思绪拉回来,清吾连忙从他手里接过水壶,自己倒了一杯。

    倒水倒的水都溢出来了,清吾才回过神。

    江铭昀叹了口气,“你这是来探病的,还是来给我添乱的?”

    清吾放下水壶,叹了口气,道:“我看你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不给你添乱,我先回去了。”

    江铭昀见她走路左脚拌右脚,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知道他受伤,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喊住清吾,“路姚清,你回来。”

    清吾脑袋懵懵的,甚至没意识到他喊得是自己,闷着头往外走。

    江铭昀又喊,“路姚清?”

    喊第二回的时候,清吾才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脸不解,“还有事?”

    江铭昀坐回卧榻上,皱着眉,“你过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清吾摆摆手,扯了扯嘴角,笑得难看,“我没事儿,放心吧,出门不会掉沟里的。”

    “……”江铭昀怒目,“你在嘲讽谁?”

    清吾这回是真的没想嘲讽他,只是随口一说,恰好撞上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哎呀,我没事,你别管我了。”

    江铭昀瞪她一眼,“你以为我想管你?我只是……看在你安慰过我的份儿上。”

    清吾思索良久,还是回来坐下,茫茫然的问他,“如果说,你喝醉了酒,一觉醒来发现你卧榻上有个人。”

    江铭昀眉心抽搐了下,心想:她怎么知道的?

    他已经警告过赵锦英不准说出去,这小子竟然阳奉阴违?

    清吾说着顿了顿,跟江铭昀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是个情感白痴,又帮不上忙!

    她摇摇头,道:“算了算了,你当我没说过。”

    清吾起身要走,江铭昀一把扯住她手腕,“你给我坐下,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大对劲儿啊?

    清吾不解,“我怎么知道?”

    江铭昀一心以为她说的是他和赵锦英的事儿,便更是要刨根问底了。

    “说完,然后呢?”江铭昀问。

    清吾犹豫了许久,见他一副‘你不说完别想走’的模样,她只好重新坐下,道:“你一觉醒来发现你卧榻上有个人,那个人他不是别人,还是你喜欢的人的哥哥,你该怎么办?”

    江铭昀脸上难得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这人一贯冷傲,此刻呆呆地样子竟然有些……滑稽。

    良久,江铭昀才不解的问:“你和砚尘珏睡了?”

    清吾:“……”

    “我说,我说如果,你别乱猜!”清吾大声辩解,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做贼心虚似的。

    她这样跟直接说出砚尘珏的名字有什么区别?

    江铭昀盯着她看了一阵儿,道:“首先,我不会跟任何人的哥哥睡在一起!”

    清吾:“……”

    “其次,如果是砚尘珏的话,我佩服你的勇气。砚尘珏不是你能把控得住的人,如果他不生气,你该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如果你惹他生气了,我想你会死的很惨!”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清吾觉得自己已然暴露了,心想江铭昀爱端架子,倒也不会出去乱说。

    于是,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不在乎砚尘珏生不生气,我想知道阿烬会不会生气!”

    江铭昀不理解,“砚尘烬生不生气,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被拒绝了吗?他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生气?”

    清吾:“……”

    这他倒是记得清楚!

    额,说起来,可能不是这样的!

    清吾本来就很乱,现在被江铭昀搞得更乱了。

    她搓了搓头发,“算了算了,我说不清楚。”

    江铭昀皱了皱眉,道:“不管怎么样,砚尘珏这人绝非善类,你还是小心些的好。”

    “怎么说?”

    清吾对砚尘珏的印象不错,其中大部分是砚尘烬对她说的,他哥哥很好;另外一半是她觉得他,无论是修养还是学识甚至是修为都独树一帜,让人感佩。

    今日倒是第一次听到“绝非善类”这样的词被用来形容砚尘珏的。

    江铭昀道:“你久居华光门,对妖族之事并不了解。妖王二十三个儿子,个个都非凡品,却唯独砚尘珏拔得头筹,成为太子,可见此人手段了得。三年前,砚尘珏成为妖族太子,曾经同他争夺太子之位的几个弟兄便纷纷销声匿迹,生死不明,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清吾像是没听进去,在意的点却是……“二十三个儿子?不是二十二个吗?”

085章 江大少爷的保命工具

    她还记得砚尘烬说过,妖王不喜欢他和他的二十一个兄弟。

    江铭昀皱眉,“我不是在跟你讨论几个儿子,你有没有认真听?”

    倒也是,管他多少个儿子!

    清吾怔了怔,想起了砚尘真,那个被拔掉了舌头的少年。

    难道也是出自砚尘珏之手?

    清吾不想这么武断的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便摇摇头,道:“罢了,他是不是善类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只要他不来害我,管他手段如何。”

    江铭昀点头,“话是如此,但你现在惹到他了,他会不会来害你,很难说。”

    清吾愣了下,是哦!

    沉默许久,江铭昀再次问道:“我还是很好奇,你哪里来的胆子,连砚尘珏都敢上?”

    清吾汗颜,“闭嘴,没上!只是……就抱着睡了一觉,可能……还摸了他的尾巴和耳朵。但绝对没有你想的那种……龌龊的东西!!!”

    “尾巴和耳朵?”江铭昀眯了眯眼睛。

    原本清吾觉得这没什么的,但被江铭昀这么一问,突然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清吾狡辩,“只是可能,耳朵是肯定有,尾巴就不一定了,他这么说的,但我喝多了,不记得了。”

    江铭昀沉着一张脸,实在是想象不出砚尘珏那么个狠角色被路姚清摸尾巴和耳朵,会是个什么场景。

    他打了个冷战,道:“路姚清,说实话,我觉得你死定了!”

    清吾瞪他一眼,“你还有脸说,是因为谁非要喝酒,害我喝醉了,闹出这样的事来?”

    江铭昀想了想,认为自己确实有一定的责任,他一本正经道:“如果你侥幸不死的话,我可以舍命陪君子,再陪你喝一次,补偿你。”

    清吾扬了扬拳头,“你还敢说?我这辈子都不再喝酒了,滴酒不沾!”

    江铭昀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你这辈子可能很快就结束了。”

    清吾:“……”

    经过几日的挖掘,江铭昀摔下去的坑里,找到好几具少女遗骸,但已经是森森白骨,至少死了三年以上。

    按理来说,半魔体女修是近一年才出现失踪的情况,这些尸骨应当与失踪少女无关。

    可怪异的是,哪些尸骨被发现是……半魔体女尸。

    砚尘珏断定此事绝对与失踪案有关联,便追根究底的从附近仙门开始查起。

    由于那水沟算是一处风水宝地,附近的仙门不在少数。

    因而,华光门的弟子大多被派往支援,清吾便是其中之一。

    此次的事件已经完全被砚尘珏接手,可以说弟子们都要听从砚尘珏的命令。

    连清吾都要前去,华光门里这一辈弟子也所剩无几了。

    清吾临走前,又去看了一次江铭昀。

    江铭昀隐约觉得不安,再三提醒清吾,一定要小心砚尘珏。

    清吾只道:“他或许为争夺太子之位,做过什么,但也不能因此给他下定论,也许只是误会。未曾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不能如此武断。再者说,那件事原是我的不对,他便是真的记恨我,我也认了,这是我自己种下的因,怪不得旁人。”

    江铭昀沉默了许久,神色古怪道:“路姚清,你不明白,我虽没有根据,但我一向看人很准。”

    这话可信度并不很高。

    清吾狐疑地问:“那你怎么会断定七白喜欢你。”

    这可真是一刀扎进了江铭昀心里,气得他要吐血。

    江铭昀怒目,“感情用事,难免失误,除了她,我看人从来没有错过。”

    见清吾仍旧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江铭昀深吸一口气,道:“不瞒你说,此番我受伤,并非我自己跌落水坑,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放眼整个华光门,除他之外,我实在想不到任何一个可能会对我下毒手的人。”

    清吾点了点鼻尖儿,心想,这也未见得吧!

    华光门第一少女梦中情人啊,哪个男人不羡慕嫉妒恨?也不能说明就是砚尘珏干的。

    清吾不得不承认,她存了爱屋及乌的念头,顾及的是砚尘珏是砚尘烬的哥哥。

    阿烬那么喜欢他哥哥,对他哥哥有那么高的评价。

    清吾不愿对砚尘珏抱有任何的恶念,哪怕砚尘珏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

    见清吾没说话,江铭昀再次叹气,“罢了,你是个死脑筋,我说了你也不会听,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拿着,若是真的遇上危险,或许还能保你一命。”

    一听这话,清吾立刻有了精神,江铭昀死里逃生的手段,清吾是清楚的。

    毕竟他是能从混沌山女鬼手下逃脱的人。

    清吾连忙伸出手来,江铭昀把一个小包裹放在清吾手心里,“你要是侥幸没死,记得还给我。”

    她有些激动,“这是什么?”

    江铭昀:“人皮面具。”

    “……”清吾愣了下,“人皮面具怎么死里逃生。”

    江铭昀轻咳一声,“你打开瞧瞧便知道了。”

    清吾屏住呼吸,紧张的将包裹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一张面容被压扁,鲜血淋漓的——人皮面具。

    “这是?”清吾沉默了片刻,“你说的活命手段就是……装死?”

    清吾恍然间想起来,当初在混沌山,好像听赵锦英提过一嘴,江铭昀是装死逃过了一劫。

    原来靠的竟是这件“法宝”?!

    清吾嘴角抽了抽,却听江铭昀很正经的说:“我用过很多次,确实有用。”

    清吾:我真的会谢。

    在江铭昀那般严肃的神情中,清吾收下了那张人皮面具。

    次日,十余名弟子从华光门出发,前往千云山,与砚尘珏等人会合。

    到达千云山之时,清吾觉得此处格外熟悉。

    弟子们一同面见太子,清吾全程低着头,不敢直视。

    砚尘珏一一做了分配,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清吾被分配在他带领的分支下。

    分配了任务,弟子们便按照组队前往附近的仙门探查。

    清吾则是跟随砚尘珏,去了……琅琊山。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清吾浑身一颤。

    相隔五年,跨越生死,再次回到这个禁锢她的地方,清吾几乎认不出来。

    清吾向同行的弟子询问,“这里如此荒废,竟还有仙门盘踞?”

    那弟子道:“琅琊山上封印了天魔清吾五百余年,那怕是天魔身死,此处也一直是众仙门争夺的宝地。天魔之躯,哪怕是零零散散释放出来的残存魔气,也足够一个仙门发扬光大了。”

    清吾望着眼前的高山,没想到自己死了,故居还能让人如此喜欢。

    真是怪哉,她从不吝啬那不劳而获的魔气,若是那些人想要,她会毫不犹豫地给。

    但是,众人只对她心存畏惧,却忘了她不过就是个可怜的孩子,只要给她一点甜头,她可以掏心掏肺。

    清吾无奈的摇了摇头。

    砚尘珏带领众人进入琅琊仙门,那仙门正是在当年清吾的琅琊山府废墟上建立的。

    从前的一切都化成了尘土,清吾想起了那场梦,在妖族的那场梦。

    那些过去,对于清吾而言,是痛苦的根源,是她不愿连根拔除的囊肿,尽管痛,但她只能忍受。

    可现在,她想起来仍旧难过,却不怕了。

    因为有一个人曾陪她度过最难熬的岁月,体会着她的苦。

    这一刻,清吾突然好想好想砚尘烬,想立刻前往妖族,哪怕只是见他一面,告诉他,她想念他。

    突然,一只手搭在清吾的肩头,“在想什么?”

    清吾偏过头,有那么一刹,她几乎把砚尘珏错认成了砚尘烬。

    她摇了摇头,躲闪开来,“没什么,只是……时过境迁,有些伤感,太子殿下不会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吧?”

    砚尘珏浅浅的笑了,仍旧那么端庄,那么柔和,好似前几日的发火的人并不是他,“我不会。”

    清吾想问他,是不是故意带她来这里,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一个素黄色道袍的男子携一众白衣黄袖的年轻弟子走了过来。

    男子对砚尘珏拱手一拜,“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砚尘珏颔首,“白门主无须客气。”

    白门主引众人进了大殿,便召集了所有弟子,听候调查。

    谈话间,清吾才知道,这位白门主名为白千余,是华光门门主白弥的侄子,辈分小但年纪可不小。

    当年白弥烧尽琅琊山府后,便将自己的侄子安排在此处,利用清吾残存的魔气发扬门派,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千余这人是只说话不留漏洞的老狐狸,不仅面子上的功夫做到了极致,连调查也早有准备。

    盘查了整整一日,也没问出任何端倪。

    当夜,众人在琅琊仙门留宿,因同行的女弟子众多,除砚尘珏外,只有两名相貌丑陋的男弟子。

    客房不多,女弟子们只能两人居住一间,其余两名男弟子也同住一间,砚尘珏独住。

    分配好了房间,清吾无意间听到了两名男弟子的对话。

    方脸男道:“师兄,咱们能跟这么多漂亮的师妹们同行,运气真是不错。”

    大鼻子狠拍了一巴掌方脸男,道:“你是不是傻了?那个砚尘珏分明是故意的,带着这么多女人,又选了咱们两个,可不就是为了映衬他?你竟还为此沾沾自喜?”

    方脸男被打了一巴掌,哭丧着脸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太子殿下确实相貌出众,性子又温和,没有架子,同谁都能说得上话。师妹们一个个都喜欢他,如今连江师兄都被他比的没地方站了,也不必我们来映衬。”

    大鼻子狠狠的瞪他一眼,“烂泥扶不上墙,前日你没见砚尘珏如何鞭挞可疑之人的?这人如此残暴,绝非善类,你可小心着他,别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大鼻子气呼呼的进屋去了,方脸男也跟了上去。

    清吾看着两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砚尘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清吾同住的女修名唤梁贞,是华光门众多讨厌清吾的女弟子之一。

    原因无他,只因先前清吾和砚尘烬来往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

    梁贞一进门便愤愤的看着清吾,清吾起初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但梁贞是个沉不住气的,指着清吾道:“路姚清,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讨了砚师兄的欢心就有什么了不起,我梁贞最看不上你这样的。如今你我被迫住在同一屋檐,但你最好不要惹我,我可不像程师姐那么好对付。”

    说起来,清吾好久没听到程安逸的消息了。

    自从老鼠事件之后,那丫头很少出门,似乎是丢了脸的缘故。

    是以,清吾都快忘记华光门里有这么一号人了。

    不过清吾听了这些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梁贞眼光不错,喜欢她的阿烬。

    她笑眯眯地问:“你喜欢阿烬啊?”

    梁贞冷目,“阿烬也是你能叫的?路姚清,你知不知羞耻二字?”

    清吾笑了笑,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改口说:“行行行,那我问你,你喜欢砚尘烬什么?”

    梁贞脸上的怒意更浓,“你这是在挑衅我吗?”

    清吾刚想说不是,外头便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她起身打开窗户,视角不错,正好瞧见几个女修争先恐后的给砚尘珏送饭。

    “太子殿下,这是我特地给你做的,你快尝尝。”

    “殿下,我做了糖饼,昨日说好吃的,再吃一点吧!”

    “太子殿下,这是花茶,我亲手泡的。”

    “太子殿下……”

    女修们你争我抢,清吾也是头一次见人送饭,送出了一决高下的气势。

    她啧啧嘴,道:“砚尘珏的桃花可真不少。”

    这样的一个少年,他娘竟还担心他娶不上媳妇儿,真是奇怪。

    突然,少年偏过头来,往清吾的方向看了一眼,对她微微一笑,好似打招呼。

    清吾有些尴尬,但还是回以微笑。

    砚尘珏可谓是雨露均沾,每一样东西都吃了一口,便温柔的打发了女修们。

    若非清吾看得肚子饿了,也想去弄点东西来吃,正好瞧见砚尘珏在无人之处,将吃下去的东西,嫌恶的吐了出来。她还真以为这人喜欢流连花丛。

086章 砚尘珏很可疑

    被清吾发现了之后,砚尘珏非但没有慌张,反而很淡然的道歉:“实在抱歉,今日有些不舒服,没影响到清姑娘的胃口吧?”

    清吾怔怔地盯着他,心里想起了江铭昀说的那些话。

    或许砚尘珏真的不像她看到的那么简单。

    见清吾不说话,砚尘珏道:“影响了清姑娘的胃口,作为补偿,我带清姑娘下山吃点东西,姑娘意下如何?”

    清吾回神,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去厨房看看,随便吃点什么便是。”

    望着清吾离开的身影,砚尘珏的眸子暗了暗。

    当晚,月黑风高,清吾还没睡着便听到屋外一阵响动,有点像脚步声。

    但寻常人的脚步声不会如此轻巧,说明此人修为高强,远在一众弟子之上。

    她连忙从卧榻上翻身起来。

    梁贞听到声响,皱眉道:“你……”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清吾一把捂住了嘴巴。

    清吾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小点声,外面有动静,别打草惊蛇。”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的近了,但却好似不是冲着清吾的房间来的。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微弱的声响,是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的声音。

    清吾压低声音对梁贞说道:“别说话。”她连忙快步踱到房门口,竖起耳朵来听。

    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后,便是拖拽的声音。

    清吾在房门上戳了个孔洞,但却只能听到声响,看不到任何东西。

    正当清吾想换个位置观察时,突然孔洞上,一只遍布血色的白眼球看了过来,与清吾对视上。

    这让清吾顿时想起了在西陵见到的那只鬼眼,她心下一惊。

    那只眼睛里冒出森森的血水来,随着血水的翻滚,竟将眼球脱下一层皮似的,十分恶心,同时,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腐尸臭味扑鼻而来。

    清吾顿感一阵头重脚轻,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梁贞大喊大叫起来。

    等到清吾再次醒来,自己正躺在一张卧榻上,身侧是砚尘珏正在给她输送魔气。

    那只可怖的眼球突然浮现在清吾的脑海,让她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推开砚尘珏,吐了出来。

    砚尘珏拍着她的后背,等她吐完,将茶水端给她漱口。

    清吾重新躺会卧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是迷障,那鬼怪会使用迷障扰乱心弦。”

    砚尘珏安抚道:“清姑娘,你只是被吓到了,不要多想。”

    清吾活了五百多年,书中见过的精怪神鬼数不胜数,再加上修为高,底气足,从未怕过,更不必说被吓晕了,这绝无可能。

    她昏迷前,头脑发胀的感觉,她可以断定是迷障。

    清吾抓住砚尘珏的手,“我说的是真的。”

    砚尘珏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道:“清姑娘,住在你隔壁的安澜姑娘被抓,你受了惊吓,现在身子虚弱,需要休息,暂时不要管这件事了。”

    有人被抓走了?

    清吾问道:“她是半魔体?”

    砚尘珏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清吾才惶惶然的意识到,何止是那人,方才捂住梁贞嘴巴的时候,她感觉到梁贞也是半魔体。

    清吾眯起眼睛,“跟随你的一众女修,都是半魔体,是也不是?”

    砚尘珏浅笑说:“我不清楚,可能是吧。”

    “你把我们当成诱饵?”清吾质问。

    砚尘珏摇摇头,“不是,我可以发誓。”

    至少他没有把她当成诱饵,其他人,在他眼里也不该叫诱饵,应该叫……契机!

    然而,清吾对于这样的回答并不相信,她看着砚尘珏那张和砚尘烬有七分相似的脸,心乱如麻。

    这个人,或许真的……并非善类。

    砚尘珏的眸子暗了暗,“你不相信我吗?我说的是真的,一听说你晕倒,我立刻把你带回来,都顾不上去追查,这样你还怀疑我?”

    清吾怔了怔,是啊,若他真的只是拿她们当诱饵,此刻应该追去查看才是,不会守在她身边,给她输送魔气。

    是她误会了吗?

    或许是她听旁人说他心机深沉的话听多了,才会如此怀疑,“抱歉,太子殿下救了我,我不该怀疑你。”

    少年没有生气,只是轻柔的给她盖好被子,“姑娘好好休息吧,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失踪了,我需得去追查了。”

    清吾颔首。

    她身体无碍,甚至没有中了迷障的昏沉反应。

    因而,即便她尽力解释,但弟子们都说她是被吓晕了,连清吾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只是吓到了?

    可是,身中迷障和害怕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清吾不认为自己会搞错,但迷障是无可解,哪怕是魔气供给也只能压制,昏沉在所难免。

    她又是实实在在的清醒,这让清吾想不明白。

    安澜失踪的第二日黄昏,砚尘珏根据女修的气息,在琅琊仙门找到了一间密室。

    撬开密室,发现了遍体鳞伤的安澜。

    安澜疯了,一遍一遍的喊着白千余要杀她。

    因为白千余身份特殊,关系到华光门门主,砚尘珏不好裁断,只能传信回华光门,向长老们禀明此事。

    长老们示下,让砚尘珏将白千余带回华光门,先行受刑审问,再作打算。

    清吾和安澜作为受惊的女弟子,也被送回了华光门。

    为了补偿受伤和受惊之人,长老们分发了些散碎银两。

    清吾也很走运的分到了一份儿,她满心欢喜的想着这可是她头一回拿到钱,该买点什么呢?

    思来想去,她决定买点东西讨好一下砚尘烬,借此给砚尘烬道歉先前醉酒的事儿。

    三日后,白千余死在了囚室,据说是不堪受辱,交代了部分罪行便死了。

    据白千余口述,此事他牵涉其中,但却不是罪魁祸首。

    至于幕后之人,白千余还没说出口,便一命呜呼了。

    尽管此事被长老们合力压下去,但不知怎的还是传了出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闹得人心惶惶。

    砚尘珏派去调查的其他仙门的弟子也有人发现了尸体,但不能判断,只能让砚尘珏前去处理。

    清吾虽然不想怀疑砚尘珏,但心里总归有点疑惑,尤其是在她得知,一众跟随砚尘珏的女修都是半魔体之后,这种疑惑更加浓烈了。

    江铭昀来看清吾,敲了门,却没人回应。

    正要回去,便瞧见清吾从外面回来。

    清吾一见他,立刻把手里四四方方的蓝布包裹背在了身后。

    她如此欲盖弥彰,江铭昀自然注意到了,他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清吾点着鼻尖儿,心虚地说道:“没,没什么。”

    江铭昀虽然很好奇,但是他骨子里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气,让他干不出抢过来看一看的事情来。

    他只道:“受了惊吓就好好休养,不要到处乱跑。”

    清吾解释,“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被吓的。”

    这几日,她已经解释了无数次,可砚尘珏一口咬定她被吓晕,也无人相信她说的话。

    甚至连江铭昀都不信,“我的面具呢?有没有派上用场?”

    清吾从乾坤袋里把包裹丢给江铭昀,“没来得及用,还给你。”

    江铭昀收起包裹,“去凉亭,我同你说几句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凉亭石凳子上坐下,江铭昀问她,“你知不知道白千余被杀的事情?”

    这事儿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她想不知道都难。

    清吾点了点头,便听到江铭昀认真的说道:“白千余是被一道很强烈的魔气贯穿了头脑,当场身死,当时在场的只有三个监管师弟,都被吓得动弹不得。你要知道这是华光门,囚室中有结界包裹,寻常人根本无法擅自入内。”

    “你想说什么?”清吾不解。

    江铭昀眯了眯眼睛,“你与砚尘珏同行,能感知到他的修为吗?”

    清吾怔了怔,其实,早在清吾第一次见到砚尘珏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人身上下了修为结界。

    这种结界可以隐藏自己的修为,但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结界,也就是说,只知他有修为,而不知他修为深浅。

    清吾摇摇头,“你怀疑他的修为登峰造极至此?”

    “不排除这种可能,砚尘珏让人捉摸不透,实在可疑。”江铭昀道。

    事到如今,清吾也对砚尘珏产生了怀疑,可是……“没有证据,而且,没有理由,他是妖族太子,身份尊贵,为何要冒险对仙门的女修下手?”

    这也是江铭昀想不通的地方,砚尘珏实在是没有理由。

    清吾摆摆手,站起身来,道:“我啊,对这些大事没什么兴趣,我现在只对一件事有兴趣。”

    她这种不务正业的态度,江铭昀很是瞧不上,他不屑的问道:“什么事?”

    清吾揉着鼻尖,嘿嘿一笑,“不告诉你。”

    说罢,便跑回房间去了。

    诚然,清吾最关心的人是砚尘烬,最感兴趣的事儿自然也是和砚尘烬有关的事儿了。

    她坐在卧榻前,小心翼翼地打开蓝布包裹的几本书。

    《追男手册》,《撩男五十法》,《女子该学的情话》,《男人我最懂》还有……《男人闹脾气了,该怎么哄》。

    清吾干劲儿十足的翻开一本,专心的学习起来。

    砚尘珏办事雷厉风行,短短一个月,便在各大仙门中找到了数名可疑之人。

    被捉拿回华光门的修士们,无一例外的在囚室中惨死。

    有了白千余的前车之鉴,而后的嫌疑人丧命,都被长老们压下来了。

    长老们也曾怀疑过砚尘珏,但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只因囚室中的人被害之时,砚尘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调兵遣将。

    最要紧的是,可疑之人身死之后,仙门中再没出现过女修失踪一事。

    砚尘珏因此名声在外,众人皆以他为楷模,短时间内便将事情处理的妥帖。

    只是,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异样的声音传出来。

    送进华光门的可疑之人,无一幸免,这罪名自然不会是砚尘珏的,而是理所应当的落在了华光门的头上。

    甚至有人猜测,华光门与女修失踪一事脱不了干系。

    长老们为了压下这些议论,为砚尘珏举办了一场庆功宴,宴会邀请了各大仙门的首领。

    仙门门主忌惮华光门,但又不敢不给华光门这个颜面,只能忧心忡忡的参加了宴会。

    清吾往大殿去,正好瞧见砚尘珏被一个少女纠缠。

    这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砚尘珏这人一踏入华光门,便轻而易举地取代了江铭昀华光门第一梦中情人的头衔。

    门中上上下下,爱慕砚尘珏的女子数不胜数。

    可清吾还是顿下脚步,往那边看过去。

    到不为别的,只是纠缠砚尘珏的少女是黄名姝!

    叶岚阕重伤休养期间,黄名姝作为唯一的弟子每日要送三餐给闭关的叶岚阕,除此之外,叶岚阕还给她安排了极为繁重的课业。

    是以,黄名姝每日都苦哈哈的,见不着人。

    清吾自从妖族回来,便只见过她两次。

    一次是前两日清吾读完了叶岚阕的全部书信,觉得这些东西她不该留下,便将那箱书信送还给叶岚阕。

    黄名姝跟她抱怨了一通,说叶岚阕都是装的温柔,实际上是个很残酷的师父!

    第二次,便是现在。

    黄名姝似乎在跟砚尘珏说着什么,两人和清吾之间隔得远,清吾也没听清。

    只是清吾瞧见黄名姝想扯砚尘珏肩膀上的金履带,砚尘珏没有避退,似乎同她关系亲密。

    清吾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先前在西陵,黄名姝缠着砚尘烬,叫他狐仙哥哥的事情。

    她眸子暗了暗,难道那个狐仙哥哥是砚尘珏?

    可若真是如此,那便更加古怪了。

    阿烬曾经说过,他这位哥哥深入简出,少有人知。

    这样的一个旧居妖族之人,怎么会去西陵那地方?

    正思索着,清吾瞧见砚尘珏往这边看过来,她愣了下,眼见着砚尘珏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

    他同黄名姝神神秘秘的说了句什么,两人便分开了。

    黄名姝似乎没瞧见清吾,不然的话,两人如此熟络,该打个招呼的。

087章 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待黄名姝走远了,砚尘珏竟往清吾的方向而来。

    清吾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集,便加快脚步往大殿去。

    宴会上,众人按照身份入座,级别更高的修士上座,砚尘珏作为主角,自然是要虽一众门主长老,坐在最上乘,而江铭昀等门主弟子坐在各大门主之下。

    而修为低至清吾这样的长老弟子,连大殿都进不去,只能坐在殿外。

    同样坐在殿外的,还有赵锦英。

    自从砚尘珏开始着手调查,赵锦英便一直在外,到如今,清吾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他了。

    赵锦英特地跟华云长老的弟子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清吾身边。

    清吾问他,“许久不见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从上次听了江铭昀喜欢男人之后,赵锦英一直担心师兄弟怀疑到他头上,于是主动请缨,外出调查。

    可昨日,赵锦英跟随众人一同回来,才知道江铭昀那事儿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甚至不少人以白玉发冠为由,已经怀疑到他了。

    赵锦英心里,那叫一个苦,如今方知八卦害人不浅。

    他仰头喝了一杯酒,问道:“昨日回的,听说你在琅琊山受了惊吓,如今好了?”

    清吾道:“我不是……算了,就当受了惊吓吧,我早没事了,倒是你,怎么好像是在……借酒浇愁?”

    赵锦英这人素来洒脱,清吾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模样。

    “你还不知道呢?”他叹了口气,又倒了一杯酒。

    清吾愣了愣,“知道什么?你和江铭昀惺惺相惜的事儿?”

    这话一出,叫赵锦英一口酒喷了出来。

    好在清吾反应及时,随手抓起赵锦英宽大的袖袍挡在身前,这才幸免遇难。

    清吾松开手,问道:“要不是我知道江铭昀喜欢七白,你这反应,我都要怀疑你了。”

    赵锦英抹了抹嘴角,道:“就是说啊,我昨日从回来,到现在,跟他们解释了不下百遍,硬是一个相信我的都没有。”

    清吾低笑了两声,“我说呢,你怎么突然积极的坐到我这边来了,原来是被抛弃了。”

    赵锦英横她一眼,“你还笑?我心里可难过着呢,没义气!”

    他抓过清吾的杯子,把里面的茶水倒掉,作势要给清吾倒酒,“今天说什么,你都得陪我好好喝几杯,否则,难解我心头的郁闷。”

    清吾赶紧抢过杯子,道:“那可不行,我已经戒酒了,打死都不喝。”

    赵锦英狐疑,“素日里没见你少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江铭昀喝得烂醉,到我这儿,你就戒酒了?哪有你这样的兄弟?”

    “若非那一次,我也不会戒酒了。管你今日说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喝的。另外,我可不是你兄弟,你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兄弟吗?”她指着自己的脸,信誓旦旦地说。

    赵锦英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儿,感慨道:“你长得是挺好看的,以前我真没觉得,如今是越看越觉得好看。只可惜……”

    他突然顿了顿,重重的叹了口气。

    正当清吾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搅乱两人深切友谊的话时,他无奈的摇着头,说:“只可惜,再好看也跟女人搭不上边儿。”

    清吾扬了扬拳头,“赵锦英,你是不是想找打?”

    赵锦英喝着闷酒,道:“我现在还真想挨一顿打,让我能好受一点。像我这么一个为了八卦献身的伟大修士,竟然沦落到百口莫辩的地步,真是天妒英才啊!”

    若不是他后面的这句话,清吾真要以为他想不开了呢。

    清吾低笑一声,倒了杯茶,跟他的杯子碰了碰,“虽然我戒酒了,但还是可以一茶代酒,陪你喝的。”

    一茶代酒也比他一个人闷着头喝酒要好。

    他妥协的又跟清吾碰了下杯子,两人一酒一茶,一饮而尽。

    两人喝了好一阵儿,赵锦英已经有些醉态,抓着清吾的手臂问她,“我堂堂华风长老之徒,风度翩翩,英俊帅气,那些臭小子是不是瞎了,怎么会怀疑我喜欢江铭昀?”

    清吾答:“可能是因为他比你更风度翩翩,更英俊帅气。”

    赵锦英盯着她看了一阵儿,想反驳,但是找不出词汇来反驳。

    许久,他憋出一句,“路姚清,你老实说,我不够帅吗?”

    清吾笑了笑,“帅,你最帅。”

    本来是安抚他的,想让他安分一些,别撒酒疯,却不想这一句话也不知戳中了他什么奇奇怪怪的点。

    他扯着嗓子嚎了两声,“我这么帅,怎么就没有姑娘喜欢我?”

    清吾不堪其扰,捂住耳朵,回答他,“怎么没有,好多人喜欢你呢,只是你不知道,别喊了,你再喊,等会儿要被人拖出去了。”

    赵锦英瘪着嘴,问道:“我是不是华光门最帅的?”

    清吾只能违心回答,“是是是,你最帅,没人比你帅。”

    赵锦英没完没了,“跟江铭昀比呢?”

    怎么所有人都要跟江铭昀比?

    “你比他强。”清吾敷衍的回答。

    赵锦英又委屈上了,“我就说我比他帅,凭什么是我上赶着追他?”

    清吾愣了愣,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什么时候追他了?”清吾问道。

    赵锦英一只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本黄皮书拍在桌子上,“就这里面里说的,让我被压已经很过分了,凭什么说我倒追?”

    清吾:“……”

    黄皮书面上,大大的四个字‘一世英铭’。

    原来是纠结……同人文啊!

    清吾忍不住想笑,“你从哪里弄来的?”

    赵锦英憋屈道:“山下买的。”

    清吾不解,笑着问:“你买它干什么?”

    赵锦英回答,“有点,好奇!”

    清吾哈哈大笑起来,她是真的憋不住了。

    八卦王者就是八卦王者,连自己的瓜都啃得津津有味儿!

    可没笑两声,突然一双金边月牙白鞋,出现在清吾的视线里。

    她抬头看去,砚尘珏正盯着她,准确的说,是盯着赵锦英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

    “清姑娘,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砚尘珏仍旧面不改色,彬彬有礼。

    清吾并不很想跟他接触,刚想拒绝,便听到砚尘珏说:“之前清姑娘醉酒的事,我想跟姑娘谈一谈,姑娘应该也不想在这里说吧?”

    “……”清吾觉得他这是在威胁。

    但把柄在人家手上,清吾不敢不从。

    赵锦英这会儿喝醉了,她要是就这么走开了,他撒酒疯丢了脸,明日肯定要生不如死。

    正担心着,瞧见江铭昀从大殿里走出来,清吾连忙喊他,“江大少爷,过来帮个忙。”

    江铭昀本来是愿意过去的,可听到‘江大少爷’这个称呼时,突然有点想转头就走。

    清吾赶紧改口,“江铭昀,帮个忙!”

    江铭昀这才不屑的走过来,“做什么?”

    清吾指了指赵锦英,“赵师兄喝醉了,我有点事,你帮我把他扶回去,行吗?”

    江铭昀和砚尘珏对视一眼,再次看向清吾,掏出一样东西,塞在清吾手里,随即弯腰扶起赵锦英,离开了。

    清吾垂眸一看,江铭昀塞给她的是一个熟悉的包裹。

    砚尘珏和清吾,一前一后的离开大殿,走到无人僻静的假山旁,清吾有些紧张了起来。

    她捏紧了手里的包裹,心里盘算着,不会真的让江铭昀猜中了,这张凄惨的人皮面具要派上用场了吧?

    突然,前面的少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问她,“江公子给了你什么?”

    清吾连忙将手里的东西背在身后,讪笑道:“没,没什么,小玩意儿罢了。”

    假山处僻静,有没有蜡烛照明,周遭有些昏暗。

    可就是如此昏暗的条件下,清吾瞧见面前的人眸子微红,像是闪烁着凶光。

    她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拉开了包裹的束口。

    砚尘珏往前一步,逼近了她。

    清吾本能的后退,两人你进我退,很快,清吾的后背便贴上了棱角分明的假山。

    砚尘珏开口,“定情信物吗?”

    “什……什么?”清吾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年再次问道:“我说,他给你的小玩意儿,是定情信物吗?”

    清吾愣住了,他怎么会这么想?

    还没等她反应,少年长臂一捞,便从她手中夺去了江铭昀给她的保命神器。

    清吾顿时呼吸一紧,以为砚尘珏会打开包裹检查,却见他准确无误的将包裹抛进了假山后的池塘里。

    这可是江铭昀借给她的,用完还得还回去呢!

    清吾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要在劫难逃,而是她把江铭昀的宝贝弄丢了,江铭昀会不会跟她玩儿命!

    见她如此紧张,甚至还想去找那包裹,砚尘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她背后的假山上。

    这一刹,清吾才切实的体会到了危险。

    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让她避无可避,“太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砚尘珏勾了勾唇,道:“如果我现在放你走,你会去池塘里把他给你的东西捡回来了吗?”

    当然了,这是借来的东西,又不是江铭昀给她的!

    清吾觉得他疯了,没有回答他。

    她越是沉默,越是逼得砚尘珏发疯,他的手从清吾的手腕挪到她脸颊,薄凉的手背抚着她的面容。

    清吾忍无可忍,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砚尘珏,你想干什么?”

    砚尘珏像是没听到,眼睛里的红光更加阴骘,他近乎癫狂的问她,“你会去吗?回答我?”

    清吾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被人逼问,更不喜欢被人控制,她冷笑一声,“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砚尘珏,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成功的点燃了砚尘珏的怒火,他的眸子红的摇曳,像是里头有两束殷红的光。

    就在那两道杀意浓厚的视线中,清吾想,真的被江铭昀说中了,她死定了。

    清吾闭上双眼,等候着死亡降临。

    良久,两片柔软的唇贴上了她的,少年几乎癫狂的亲吻她,宛如发了疯一般。

    清吾想反抗,可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在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怒骂。

    可砚尘珏充耳不闻,气得清吾在他唇角咬了一口。

    很快,清吾便闻到了一股异香,香味熟悉又浓烈,是惑香!

    “砚尘珏,你……你不……不要!”她的声音被啃得断断续续。

    然而,砚尘珏的惑香,不同于砚尘烬的浅淡,他的香带着攻击性,瞬间就能将人的意志瓦解。

    清吾已经耗费了全身的魔气,抵挡,可在这样浓厚的惑香面前,如同螳臂挡车。

    砚尘珏抬手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清吾瞬间失去了意识,神情呆滞的看着他。

    少年轻轻的抚着清吾的脸,像是在临摹宝贵的画作,轻柔的,怜爱的。

    “我按照你的喜好,努力的装成你喜欢的样子。就算讨厌,我也竭尽所能的对人温柔,为什么你还是不喜欢我?”砚尘珏满眼无助和失望。

    清吾面无表情的回答:“我有喜欢的人。”

    砚尘珏苦笑,只觉得自己像是个疯子,自我感动的做着那些蠢事,还要反过头来责问她。

    “为什么?”他不明白,他样貌,修为,学识样样都在江铭昀之上,“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清吾道:“比不上,哪里都比不上。”

    砚尘珏苦笑了一声,手掌遮蔽着半张面容,他无力的问:“清姐姐,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可以学他,我可以做的跟他一样好,只要你忘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清吾回答:“乖巧,可爱,听话,娇弱,别扭,爱生气,都喜欢,只要是他,都喜欢。”

    砚尘珏呆滞的看着她,这些词到底哪一个是用来形容江铭昀的?

    沉默许久,他才颤着声音,问出了口,“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清吾一字一顿的回答:“砚、尘、烬!”

    ……

    清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卧榻上。

    她猛然起身,检查自己的衣物,没有任何不妥,这才松了口气。

    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枚小包裹,正是江铭昀借给她的那一只。

088章 再见美少年

    清吾拿起包裹,打开,人皮面具静静地躺在里面。

    无论是包裹,还是面具都是干燥的,没有任何沁水了的痕迹。

    清吾揉了揉脑袋,只觉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像是做梦一般,让她分不清楚真假。

    她翻身下榻,去江铭昀房间,把人皮面具还回去。

    江铭昀有些惊讶,“路姚清,你命还挺硬的。”

    “……”

    清吾怎么听,这都不像是一句好话,于是回他,“没有你命硬。”

    江铭昀脸色沉了沉,“听说妖族发生了变故,砚尘珏天还没亮便动身返回妖族了,看来他不会杀你了。”

    听到砚尘珏已经返回妖族的消息,清吾有些发愣,“是什么变故?”

    江铭昀知道她在意什么,可怜她似的看她,“砚尘烬没事,听说是妖王染病,具体的就不得而知了。”

    清吾松了口气,想着那位妖王,阿烬并不喜欢,也便没有多想。

    只是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那具傀儡,妖王的傀儡。

    从前因为砚尘烬,她对砚尘珏的话深信不疑,如今她有些怀疑,那具傀儡真的如砚尘珏所言,只是砚尘真的把戏吗?

    “你在想什么?”江铭昀问。

    清吾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人心复杂,捉摸不透。”

    江铭昀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砚尘珏走后的第三日,砚尘烬给清吾来了一封信,信上说他身子好了,按照约定,让清吾去妖族接他回来。

    两人分开已经快两个月了,清吾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心里说不上来的欢喜。

    御剑而行,当天晌午便到了。

    可到了妖族入口,清吾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是个外人,没有砚尘烬在,她能进去吗?

    清吾准备了好大一段解释,还没开口,守卫便请她进去了。

    想来是阿烬提前打好了招呼,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细心的。

    往妖王殿去的这一路清吾心里又激动又兴奋,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见面是这样的心情。

    清吾被送到妖王妃寝殿,远远的便瞧见砚尘烬等在殿外。

    一见清吾,少年立刻朝她跑过来,可跑了两步,又有些承受不住,停下来咳嗽了起来。

    清吾连忙迎上去,给他顺气,“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跑了。”

    少年咳得脸有些红了,双手抱住她的腰,明明比她高出一个头,却别扭的靠在她肩头上,“清姐姐,我好想你。”

    清吾笑着揉了揉他光滑的脸,问他:“你是不是瘦了?没好好吃饭吗?”

    砚尘烬撒娇道:“没胃口,要是能吃到清姐姐做的菜就好了。”

    还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清吾哪里会做什么菜,砚尘烬在琅琊山上两百年,连厨房都没见她进过。

    分明是不会的,可清吾突然生出了一种,试试也无妨的想法。

    她问:“你想吃什么?等我学了做给你吃。”

    砚尘烬只是说说,没想着她真的肯,眸子软了下来,回答:“什么都喜欢,只要是清姐姐做的,我都喜欢。”

    他真的好乖,清吾忍不住抚一抚他的头发。

    一声轻咳,侍从道:“殿下,清姑娘,王妃请两位进去。”

    清吾这才意识到她就这么在王妃寝殿门口,跟砚尘烬搂搂抱抱的,顿时有些脸红,连忙松开砚尘烬。

    砚尘烬有些舍不得松手,面上不大欢喜,语气也不怎么好,“知道了。”

    瞧见那侍从进去了,少年才嘀嘀咕咕地说道:“娘亲可真会挑时候,我还想跟清姐姐单独相处呢。”

    清吾笑了笑,“人来人往的,你也不害臊,走吧,先进去。”

    她自然而然的牵着砚尘烬的手,这对少年很是受用。

    虞氏见两人进来,便连忙起身拉着清吾的手,叫她坐在自己身边,“两月不见阿清,越发漂亮了。”

    清吾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夫人才是绝世容颜。”连儿子都生的貌美如花。

    她这般想着,不自觉偏过头看了一眼砚尘烬。

    虞氏笑道:“阿烬,过来,坐娘亲身边来。”

    砚尘烬眼巴巴的看了清吾一眼,想坐在她身边,可清吾显然没领会到砚尘烬的意思,倒是虞氏看出来了。

    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一个眼神,虞氏便心领神会。

    虞氏打趣儿道:“去吧去吧,挨着阿清坐吧,俗语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我们阿烬还没娶到媳妇儿呢,就不把娘亲放在眼里了。”

    砚尘烬努着唇喊她,“娘,您……少说话。”

    虞氏拍着清吾的手,笑道:“你瞧瞧,这儿子啊,还不如阿清讨人喜欢。”

    清吾有些难为情,点了点鼻尖。

    虞氏道:“阿清今日来得突然,我也没什么准备,你且先随阿烬去说说话儿,我去做些你爱吃的糕点。”

    “夫人,不用麻烦了,我也不饿的。”清吾这两手空空来的,又要麻烦妖王妃给她做东西吃,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砚尘烬拉着她的手起身,“娘亲她喜欢做那些,你让她做吧,我还有好多话要跟清姐姐说,我们去偏殿里说。”

    清吾还想说什么,已经被砚尘烬拉走了。

    片刻后,两人面对面坐在偏殿里,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说话。

    清吾问:“你不是有好多话要跟我说吗?”

    少年睫毛颤了颤,道:“是有很多话,但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清吾也并不那么想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哪怕不说话,也觉得很满足。

    良久,少年开口,“这一个月又二十八天,清姐姐过得好不好?”

    清吾浅浅的摇了摇头。

    “哥哥说,清姐姐之前受了惊吓,但已经无碍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适?”他紧张地问。

    清吾点点头,“是不太舒服。”

    少年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

    清吾学着《撩男五十法》的心得,恶心巴拉的说道:“想你想的心里空空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恍如隔世。”

    砚尘烬愣了下,片刻后又红了脸,撇开视线,“你打趣我?”

    清吾的食指和中指如两腿走路一般,顺着两人中间隔着的桌子,走到少年手边,轻佻地挠了挠少年的手心,宛如在桌子底下摸女子脚的痴汉,“宝贝,我想你呢,不高兴吗?”

    少年收了手,像小兔子竖起耳朵似的,警惕的看她,“别这样,好轻浮。”

    书上说,对方越是反抗,就说明越是奏效。

    清吾连忙乘胜追击,冲他勾勾手指,“宝贝,把手给我,让我摸摸。”

    砚尘烬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伸到她面前。

    他的手又细又长,又白又嫩,比上等的白瓷还要让人爱不释手。

    五指穿过少年的指缝,交错着纠缠,撩人心弦。

    少年身子颤了颤,想把手收回去,清吾紧紧地握住,笑着问他,“别躲啊,宝贝。”

    她这一声声‘宝贝’喊得砚尘烬直打颤,明明以前她喊他的时候,是怜爱,是宠溺,可此时此刻却带着逗弄的戏谑,让他觉得自己跟被扒光了似的。

    清吾撩了一把前额的碎发,很是做作地问他,“宝贝,有没有觉得很心动?”

    砚尘烬抿了抿唇,小声道:“你别这样,好恶心。”

    清吾:“……”

    很恶心吗?她都是按书上说的做的呀!

    少年喉结滚动了下,站起身来,道:“我……我有点渴了,出去喝口水,先……先放开我吧。”

    恳求的语气,让清吾挑了挑眉,点了点桌子,“这里有茶水,你要去哪里喝水?”

    砚尘烬瞧见桌子上的茶壶,抿了下唇,“我不喜欢喝茶,去喝点清水,清姐姐,松开我吧!”

    他这是受不了她了,想逃跑?

    清吾松了手,“去吧!”

    少年灰溜溜的出去,清吾见他这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模样,心想书上说的怎么不太靠谱呢?

    清吾叹了口气,看样子,书上那一套,不太适合砚尘烬。

    等到砚尘烬做好了心理建设回来,清吾正悠哉游哉地喝着茶水,面前摆着一本书。

    这是方才她从偏殿的书架上瞧见的奇闻录,原本只是好奇,这会儿越看越觉得有趣。

    看得入了神,以至于砚尘烬回来,她都没注意到。

    少年坐回她对面,喊她,“清姐姐,你在看什么?”

    清吾把书竖起来,给砚尘烬看了一眼书名。

    方才还轻薄他来着,这会儿就转移注意力了?

    砚尘烬有些矛盾的想把那本书撕了,可又不敢这么做。

    他道:“你喜欢看怪异故事?我也知道不少,你想不想听?”

    清吾合上书,见他满脸写着‘别看书了,看我吧’几个大字,顿时忍着笑合上书,说道:“说来听听。”

    原以为他是缓兵之计,没想到他还真能讲出几个鬼怪趣事。

    虽是一些人鬼情未了的老生常谈,但如果讲故事的人是砚尘烬的话,清吾倒是觉得挺有趣的。

    讲到鲛人以珠泪换情却惨遭抛弃的故事时,外头有人敲了门。

    清吾起身开门,原来是虞氏做好了糕点,怕打搅两人,便让侍从送过来。

    糕点摆上了桌,清吾发现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奇闻录不见了。

    少年却佯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道:“娘亲对你可真好,我在家中这些日子,她都没给我做过糕点。”

    清吾也不戳穿他,道:“许是怕儿媳妇跑了吧!”

    砚尘烬红了脸,羞羞答答地看了清吾一眼。

    糕点一半是咸辣口味的,一半是香甜的,倒是难为了虞氏用心。

    两人各吃各的,直到清吾发现砚尘烬盯着她手里的咸辣糕点。

    清吾问他,“你想吃这个吗?”

    少年点点头。

    清吾笑道:“这是辣的,你不能吃。”

    少年却坚持道:“我现在可以吃一点辣的。”

    没想到他还偷偷进步了。

    清吾捻了一块给他,“吃吧!”

    少年却没接那一块完整的糕点,只盯着她手里咬剩下一半的那块。

    他什么也没说,但又把想说的话都写在眼睛里了。

    清吾突然又觉得自己行了,按照书上说的,沉醉地眯起眼睛,咬了一口剩下的半块糕点,坏笑道:“你想吃我吃剩的这块,还是想吃我嘴里这块?”

    砚尘烬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个彻底,连脖子都透着粉色。

    他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被清吾扶住了脖颈。

    少年眸子瞪大,脑袋一空。

    按照书上说的,应该把嘴里的送过去,但清吾想,砚尘烬从小爱干净,从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要是害他吐出来的话,岂不是很糟糕?

    清吾想了想,还是把手里捻着的那一整块塞进他嘴里。

    他紧张的心脏狂跳不止,却又因为没有得偿所愿,心下有一丝丝失望。

    砚尘烬嚼了两口咸辣的糕点,顿时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清吾早料到了他会有这种反应,茶水都给他倒好了。

    砚尘烬喝了茶水,口中的辛辣也没得到多少缓解,又接着喝了两杯才觉得好些了。

    明明不能吃辣,还说谎称自己能吃一点。

    莫名的,清吾觉得他更可爱了。

    “辣不辣?”

    砚尘烬点点头,吐了吐舌头,很受挫的样子。

    拇指揩去少年唇上的糕点碎屑,清吾笑道:“辣就不吃了,你这么娇气的小公主,就该吃甜甜的东西。”

    砚尘烬哼了声,反驳道:“我不是小公主!”

    清吾笑出了声,“是是是,公主哪有你这么娇气?”

    少年难得没有生气,反而低声道:“你不就喜欢我娇气?”

    清吾捏了捏他的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娇气?”

    砚尘烬洋洋得意道:“我就是知道。”

    傍晚,虞氏命侍从喊了砚尘烬和清吾一起用饭。

    清吾进了屋,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少年。

    这少年,清吾倒也认得,是砚尘鹅!

    “这不是小鹅嘛,许久不见了。”清吾打了声招呼。

    这一句‘小鹅’喊得众人一愣,倒是砚尘鹅先反应过来,说:“我不叫小鹅,我叫小砚。”

    清吾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好,小砚。”

    砚尘烬给砚尘鹅使了个眼色,少年赶紧起身,跑出去,忙前忙后的端菜。

089章 下厨失败

    清吾有些担心,连砚尘鹅都在的话,那砚尘珏是不是也会来?

    先前醉酒的事儿,她还没敢告诉阿烬呢!

    那个砚尘珏又是个疯子,要是当着阿烬的面,胡言乱语的话,阿烬肯定会生气的。

    清吾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要是被旁人说出来,还不如自己交代的好。

    她小声道:“阿烬,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少年偏过头来,眉眼带笑的看她,“什么事?”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砚尘鹅大呼小叫的进来,着急忙慌的把一盘热菜端上了桌。

    砚尘烬抬眸看他一眼,少年连忙吐了吐舌头,“我是不是打搅哥和嫂子了?我这就出去。”

    说罢,少年飞也是的跑了。

    砚尘烬耳朵红了,解释说:“不是我让他这么喊的。”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也值得他不好意思?

    小公主可真是小公主,可爱得很。

    清吾挠了挠他下巴,少年没反抗,她问道:“他喊错了吗?”

    砚尘烬睫毛一抖一抖的,更可爱了,他垂着眸子,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方才,要跟我说什么?”砚尘烬羞羞答答地问。

    清吾本来还想交代罪行的,可现在气氛这么好,再加上随时可能跑进来的砚尘鹅,她觉得还是往后推一推的好。

    于是乎,清吾摇了摇头,道:“算了,下次再说。”

    这会儿,砚尘烬被哄得整个人都软软甜甜的,也不追问她,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清吾最是受不了他这种眼神,明明幽深的眸子里都是纯洁无暇,可她总觉得那眸子里藏着引人犯罪钩子,勾得她心里痒痒的。

    她挪开视线,不能再看他了,再看下去的话,她忍不住想抱着他亲一口。

    其实,这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只是眼下在妖王妃的寝殿里,随时有被妖王妃和砚尘鹅撞破的危险。

    心里这么劝着自己要忍住,可越想越觉得激动。

    清吾瞧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喊他,“阿烬!”

    少年眸子仍旧清澈,却被她按住后脑,亲了一口。

    要说这人啊,就是不能做坏事。

    两人的唇瓣刚贴在一起,还没等清吾偷个香,虞氏和砚尘鹅便带着一众端菜的侍从进来了。

    “……”

    清吾不仅被发现了,还被这么多人发现了。

    一紧张,手肘更是狠狠的撞在了桌子上,疼得她咬牙。

    虞氏面带笑意的关心道:“阿清,你没事吧?”

    清吾揉着手肘,尴尬的笑了笑,“没事,我没事……”

    饭桌上,砚尘鹅问道:“哥,你和嫂子准备什么时候成婚啊?”

    砚尘烬和清吾对视一眼,都有些沉默,又有点脸红。

    清吾心里想的是,成婚还太早了,她还没准备好。

    砚尘烬则想着,先等她有这个打算再说!

    虞氏赶紧给砚尘鹅夹了一条鸡腿,“多吃东西,少说话。”

    砚尘鹅咬着鸡腿,道:“我刚才都看见嫂子偷亲我哥了,娘亲你不是说,亲亲了就要成婚的嘛?”

    清吾被一口饭呛住了,猛地咳嗽起来,竟未意识到砚尘鹅喊虞氏‘娘亲’。

    砚尘烬连忙倒了杯水给她,“清姐姐,慢点儿吃。”

    喝了几口水,清吾才觉得好点儿了。

    因着砚尘鹅的这一句话,这顿饭吃得清吾很是尴尬,唯一能让她欣慰的大约就是砚尘珏没来。

    吃过了饭,虞氏道:“阿烬他常年在外,从小到大也没能得见几回,如今好容易回来,我这个做娘的,舍不得他。阿清,要是你不介意,且在妖族多住两日,为娘的也能多跟阿烬相处几日。”

    反正,华光门也好,妖族也好,对清吾而言,只要是跟砚尘烬在一块儿,她也无所谓在哪里。

    可怜天下父母心,虞夫人是位好娘亲,清吾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点点头,“夫人做的菜很好吃,能多叨扰几日,是我的福气。”

    虞氏握着清吾的手,感激的拍了拍。

    上回清吾来,虞氏便以未来得及收拾偏室,让清吾和砚尘烬住在一间。

    这回,清吾也很有自觉性,心照不宣的跟砚尘烬进了一个屋。

    砚尘烬瞧着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卧榻,红了红脸,道:“我去叫人再搬张卧榻进来。”

    清吾轻咳一声,笑道:“我觉得,妖王宫里应该没有别的卧榻了。”

    “有……”砚尘烬立刻反应过来,“嗯,没有了,看来,要委屈清姐姐了。”

    已经两个多月没能摸到小狐狸的皮毛了,清吾躺在卧榻上,看着眼前只给看,不给摸的小美人儿,忍不住在心里暗叹。

    “怎么这么看我?”少年侧着身子,两人面对面侧卧着。

    清吾答应过他,不把他当成小狐狸的,怕他多想,也没提出来。

    她摇摇头,说:“没事,睡吧!”

    次日一早,清吾还没睁眼,便感觉到掌心下软软的皮毛。

    眸子一睁开,果然瞧见白如冬雪的小狐狸缩成一团,趴在她肩头。

    清吾看着小狐狸闭着眼睛,脸颊上的白胡须翘着,便忍不住伸手戳上一戳。

    她仔细的想,砚尘烬的人形,好像没有胡须。

    是还没到年纪吗?

    指尖在小狐狸的下巴上挠了几下,小狐狸便不满的躲了躲。

    好久没抱他了,她轻轻的抱起小狐狸的脊背,柔软的皮毛下,脊背坚挺,没什么肉感。

    清吾突然想起了在梦境里,被血鸦攻击的时候,少年被血鸦咬断了脊骨的样子,心中一痛,忍不住抚了抚他的脊背。

    小狐狸动了动,一只小爪子搭在清吾的脖颈间。

    他的指甲又长出来了,贴着清吾的皮肤划过去,便是一道红痕。

    “嘶!”清吾倒吸一口凉气。

    等他醒了,得重新给他修剪指甲才行。

    这会儿就只能先在小可爱的屁股上拍两下,解解气。

    砚尘烬被她拍醒了,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她,委委屈屈的说:“我都这么大了,不能再打我屁股了。”

    他用原身说话,总是能戳中清吾的萌点。

    清吾使坏的又打了一下,“打了又能怎么样?”

    小狐狸气恼地在她脖颈上挠了一下,指甲太尖锐,随即便是一道伤口。

    清吾感觉到一痛,抬手去摸,便是少量的血迹。

    还没等她斥责,小狐狸已经内疚的抽泣起来,“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好像他本就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别生我的气。”

    虽然没掉眼泪,但瞧着格外可怜。

    清吾把他往上抱了抱,“那你过来,帮我舔舔伤口,我就原谅你。”

    小狐狸两只爪子蜷缩着,把指甲都收起来,勉强环抱着她的脖子,嫣红嫣红的小舌轻轻的在伤口扫了扫。

    明明他十分虔诚,可清吾总觉得他惑人,于是两只手抓着他的小毛爪子,把狐狸按在卧榻上。

    她轻轻的吻了吻小狐狸,却被小狐狸挣脱开她的手,蜷成团的爪子拍在她脸上,“不行!”

    清吾笑问,“为什么不行?”

    小狐狸红着脸,“我现在是原身,你不能欺负我。”

    那不是原身,就可以欺负了?

    清吾憋不住笑意,“谁说要欺负你了,你现在这样,我能对你做什么?宝贝,你怎么总往奇怪的地方想?还以为你性子冷清,是个纯白无暇的,没想到……脑袋里想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竟还倒打一耙,小狐狸气得胸口一阵起伏。

    眼看他要变回去,清吾不忘火上浇油,凑在狐狸耳朵边,小声说:“你太小了。”

    小狐狸已经变回了翩翩少年,少年咬着唇,反驳:“我不小!”

    当年在琅琊山,清吾揪着他腿研究他性别,还失落摇头的模样,给砚尘烬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清吾却早就将之抛在脑后,这会儿坏笑着说:“那你给我瞧瞧,我还没瞧过真家伙呢。”

    说着,手已经先行一步攀上了砚尘烬的腿。

    砚尘烬连忙往后退了退,清吾大力的扯着他两条腿把人拉回来。

    少年的脸已经红透了,紧张地推搡着清吾的肩膀,“你……你别这样。”

    这一句话正中了《男人我最懂》,男人说你别这样的意思,就是继续,别停下!

    清吾的手沿着少年的腿往上,很快就被砚尘烬按住了。

    他红着眼眶道:“我怕,不要。”

    书里虽然也说,男人最爱欲拒还迎,可清吾却舍不得看他委屈的眸子湿湿的样子。

    她收了手,抚了抚他的脸,“别怕,我不碰你,乖,别哭。”

    少年蜷起双腿,双手紧紧的抱着两条长腿,往被子里缩了缩。

    是不是真的吓到他了?

    清吾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分了。

    阿烬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对他?

    她摸着少年的头发,低声道:“阿烬,我知错了,下次不会了,别生气,好吗?”

    少年没说话,清吾又道:“宝贝,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他仍旧没动,清吾没法子了,想着《男人闹脾气了,该怎么哄》里面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抓住男人的胃。

    想方设法填饱了男人的胃,就掌握了主动权,抚平怨气。

    昨日,他好像也说了想吃她做的东西来着。

    清吾咬了咬牙,安慰自己,做个饭能有多难,她就不信,能比绣圆球还难!

    砚尘烬不理她,她干脆翻身下榻。

    一见她要走,少年又扯住了她的衣摆。

    被子之下,清吾自然没注意到衣摆是被砚尘烬扯着的,还以为只是被压到了。

    她大力的把衣摆揪出来,砚尘烬的心都凉了。

    清吾走出偏房,又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把厨房炸了,于是乎,她十分诚恳的去请教了虞夫人。

    虞氏一听,她要为砚尘烬做菜,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两人满怀信心的进了厨房,等到清吾第七次把菜烧糊了,虞氏也觉得她没救了。

    清吾看着灶台上一盘盘黑乎乎的东西,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这项伟大的事业?

    虞氏安慰她,“俗语说,各有所长,阿清不要灰心,其实,只要阿清有这份心,阿烬便心满意足了。”

    清吾道:“在做最后一次,要是还不行的话,我就放弃!”

    重新起火烧油,清吾不小心把油洒在灶台边,油脂沿着灶台滴落下来,被一粒火星钻了空子。

    大火顿时沿着灶台爬了上来,顺着清吾垂落在灶台的长袖飘上来。

    等到清吾意识到的时候,火舌已经吻了她的手腕。

    她连忙施法灭火,可手腕已经被烧着了,冒出森森的红色血肉。

    虞氏赶紧扶她出去,往寝殿去。

    妖族的火都是炼化而成的,被妖火灼烧后,法术不能恢复。

    虞氏紧张地命人去传妖医,又叫人去把砚尘烬喊来。

    清吾连忙组织,“还是别告诉他了,省得他担心。夫人,只是小伤罢了,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

    被烧得更惨的情况,清吾也经历过,烈火焚身,化为焦炭。

    相比之下,这点小小的灼伤,实在算不得什么。

    半个时辰后,妖医给清吾的手腕敷了烫伤药,又用白纱紧紧的包裹住。

    虞氏问:“这伤何时能恢复?”

    妖医摇了摇头,道:“伤口范围不小,愈合倒是一月即可,但怕是会留下伤疤。”

    虞氏心疼的盯着清吾的手腕,“姑娘家家的手腕留下这么一大块疤,可如何是好?”

    手腕罢了,又不是在脸上留了疤。

    清吾倒是不甚在意,安慰虞氏道:“夫人不必担心,我倒是觉得,身上有一两条疤,还挺潇洒的。”

    她如此懂事,虞氏越发心疼她。

    遣走了妖医,虞氏便和清吾谈论起她父母的事情。

    清吾从前对父母是有怨的,可从梦境里得知了真相之后,清吾倒是想通了。

    她的父母,很爱她,尽管伤害了她,但却是被逼无奈。

    清吾觉得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不想每日郁郁的活在过去里。

    直到今日,清吾这般跟虞氏平和的说出自己的过去,她才明白,自己已经能放下了。

    虞氏听了泪流满面,捻着素净的帕子擦拭着眼泪。

090章 主动承认错误

    美人落泪,任谁瞧了能忍心熟视无睹?

    清吾安抚道:“夫人不必为我难过,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现在看得明白,人活着不容易,总要往前看。况且我现在,还有人陪着,已经很好了。”

    虞氏点点头,“好孩子,你爹娘在天有灵,也会得到安慰的。”

    正说着话,砚尘烬从外面走进来。

    清吾一见他,立刻把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在手腕上画了个符咒,做出幻象。

    等到手从背后挪出来,手腕宛如从前,丝毫看不出痕迹。

    虞氏刚想开口,见她如此费心的隐瞒,便也全了她的心思。

    只是,砚尘烬的视线一直盯着她那只受伤的手腕,盯得清吾都有些自我怀疑。

    按照砚尘烬的那点儿修为,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可他那模样,却又好像……

    少年把视线挪开,大约是还在生清吾的气,便径直的坐到虞氏的身侧。

    清吾见他没发现,便也没多想,只是可惜原本打算用这个哄他来着,现在也成不了事了。

    瞧见虞氏还红着眼睛,砚尘烬问她,“娘亲,你哭了吗?”

    虞氏擦了擦眼角,道:“方才在听阿清说她以前的事,娘听的心里难过,没忍住。”

    清吾点了点鼻尖儿,道:“都是我不好,不该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虞氏摇摇头,站起身来,道:“阿烬过来了,便叫他陪陪你,快到晌午了,我去给你们做点东西吃。”

    等到虞氏从房间里出去,清吾便坐到砚尘烬身边去。

    她忍着手腕上的痛,戳了戳少年的脸颊,“还生气呢?”

    少年一把握住她的手指,“别动。”

    清吾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别碰我’,她想把手收回去,少年却紧握着她的指尖,声音有些委屈,“都说了,别动。”

    怎么又委屈上了?

    清吾不敢招惹他,也不敢动了。

    被他抓着两根指尖,清吾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戳着少年的手心,她道:“要不,你握着我的手,这样抓着手指,不难受吗?”

    少年摇摇头。

    清吾问他,“你怎么这么爱生气啊?我都道歉了,也保证下次不敢了,你还不原谅我?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想我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砚尘烬的眸子终于从她手腕上挪开,注意力转移到她脸上,盯着她看了一阵儿,也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情绪。

    许久,他才说,“我没生气。”

    还没生气呢?冷着一张脸,跟她欠了他钱一样,还说没生气?

    清吾等价代入了一番,揉着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要不,我让你来摸摸我,算补偿你,行不行?”

    少年瞪她,“你!”

    清吾连忙摆手,“开个玩笑,别生气,我说着玩儿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祖宗可真难伺候。

    清吾觉得自己耐心还是有待提高,每每遇上这种无解的困局,她总会产生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许是在囚牢里旧居数百年的缘故,她在处理一些无法解决的事情,总是会有很极端的想法。

    然而,迄今为止,最让她觉得无法解决的,就是砚尘烬。

    这大概也是从前,她对他不存男女之情的缘故。

    清吾长长的叹了口气,想问他到底想怎么样,但她知道这样的话除了让两人的关系更糟糕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他就是喜欢让人去猜他在想什么。

    然而清吾猜不透,也觉得猜人心思好累。

    两人僵持了许久,清吾终究是忍不住了。

    她把视线挪到桌子上,一只手拨弄着桌子上精雕细琢的玉杯子。

    砚尘烬也意识到,她不喜欢他这样,别说是她,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看着她宁愿无聊的蘸着杯子里的水写写画画,也不想看他一眼,他心里难过极了。

    少年张了张嘴,怕她讨厌自己,想跟她和好,却瞧见清吾偏过头来,笑着看他,“阿烬,你看看,我写了什么。”

    砚尘烬探过头去看,桌子上写着六个大字,“宝贝,原谅我吧”。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心头的委屈顿时一扫而空。

    就在此时,虞夫人进来了,清吾赶紧把桌子上的水渍擦掉。

    清吾受伤的是右手的手腕,虞氏特地给清吾熬了肉粥,用勺子吃东西的话,左手会方便一些。

    虞氏时不时的会把几样小菜夹到清吾碗里,砚尘烬也给她夹。

    清吾趁着虞氏端汤的时候,小声问他,“不生气了?”

    少年哼了声,道:“专心吃饭。”

    吃完饭,虞氏道:“玉梅池那边的梅花开了,景色不错,阿烬带阿清去瞧瞧吧。前日小砚过去住过两日,我命人把几处住所都打扫出来了,你们在那边住一晚,夜里去泡泡温泉,那是药泉,对身体好的。”

    清吾知道虞夫人是为她的腕伤考虑,感激的对她点点头。

    砚尘烬嗯了声,“我先去准备两身浴衣,稍后带过去。”

    虞夫人道:“方才做饭的时候,我已经叫人准备了送去,现在应该已经送到了,你只需陪着阿清便是。”

    砚尘烬点点头,“知道了。”

    两人往玉梅池去,砚尘烬走在清吾的左手边,握着她左手,让清吾很不习惯,但是想起右手还有伤,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她有些奇怪,砚尘烬一贯喜欢走她右侧,今日怎么突然……

    清吾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

    她把右手背在身后,指尖的魔气在手腕的幻象上化出一颗痣来,随即扬起右手,指着被白纱包裹住的手腕,问道:“你看我这里有一颗痣。”

    少年盯着她的手腕,看了又看,道:“嗯,怎么会有一颗痣,你这里原来没有的。”

    手腕上原本没有痣的,清吾只是想确认一下他能不能看到幻象罢了。

    但听他这么一说,清吾心头一紧。

    她没想到他竟连她手腕上有没有痣都记得一清二楚吗?

    砚尘烬歪着头问她,“痣也会自己长出来吗?”

    清吾点了点头,讪笑道:“可能会吧,哈哈。”

    玉梅池离妖王妃寝殿有一段距离,走了有两刻钟才到。

    如今天冷了,远远的便瞧见温泉的水汽弥漫在上空。

    进去之前,清吾想象的是很大的一个温泉,结果竟是好几处小温泉被间隔开了。

    看样子,一起泡温泉什么的,是不太可能了。

    温泉旁围了一圈的梅树,只有几棵开花了。

    而穿过温泉后的宫室,便见一片梅花枝桠相连,不少都争奇斗艳的开了花,大多是白的。

    琅琊山也有两棵梅花,但没有这里的玉梅开的好看。

    清吾流连花丛,“梅花不是开春才开的吗?”

    砚尘烬道:“梅花也分种类的,玉梅本不是这个时节开的,花期更早些,只是这里挨着温泉,更暖些,才会延迟至今。”

    清吾不是个爱花的人,也对花不感兴趣,自然不清楚这些细分。

    她最不爱的两样东西,一样是花,空有皮囊,无用至极,另外一样是鸟,曾经有一只受她照料的鸟一去不返。

    但如今,她看着鸟是自由,看着花是美艳,她都喜欢,尤其喜欢比花还美的砚尘烬。

    尽管他脸上仍旧带着病恹恹的苍白,但丝毫没有掩盖住他的美貌。

    少年似乎注意到了清吾的目光,眸子轻颤着看她,“你怎么一直盯着我?”

    清吾道:“你比梅花好看……”好想亲你一口。

    怕冒犯了他,清吾没把后半句说出口。

    砚尘烬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清姐姐更好看。”

    嘴挺甜,更想亲一口了。

    清吾只能转移注意力,拉着少年往梅花林深处去。

    她抬手想摘一朵梅花,砚尘烬立刻松开她的手。

    清吾愣了下,“怎么了?”

    少年摇摇头,道:“手心出汗,不想牵了。”

    清吾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没出汗啊!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用受伤的手摘花儿了。

    雪白雪白的梅花躺在清吾的手心里,她凑近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

    清吾突然发现了什么,凑近砚尘烬嗅了嗅。

    她笑道:“阿烬,你身上也有一股梅花香味,我一直在想,你身上的味道是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是梅花香,尤其是你每次喝了牛乳,身上的梅花香味混了牛乳,更是香香甜甜的。”

    砚尘烬抬起手臂,闻了下,倒是没闻到什么味道。

    他们狐狸的嗅觉还算比较灵敏的,他都闻不出来了,就有些怀疑清吾说的话,是否可信了。

    清吾也跟着闻了闻自己,道:“阿烬,我身上有味道吗?”

    少年点点头,“奶香味。”

    清吾笑了笑,“那我们两个凑在一起,岂不是不用你喝牛乳,也是香香甜甜的了?”

    砚尘烬眉眼带笑,轻轻的嗯了一声。

    清吾见他模样,心里忍不住想,他要是一直这么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两人在梅林中一直游玩至太阳下山。

    宫室里,已经摆放着侍从们送来的饭菜。

    砚尘烬曾同母亲说过,清吾喜欢喝酒,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少不了的。

    但虞氏念着清吾手上有伤,特地叫人送了补酒来,还留了一张条子,嘱咐清吾少饮一点。

    砚尘烬瞧了,也跟着劝她,“是该少喝一点,只能喝一杯。”

    清吾摇摇头,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少年妥协道:“两杯,不能再多了。”

    清吾道:“不用,我戒酒了,以后都不喝了。”

    砚尘烬愣了愣,问她,“为什么戒酒?”

    在琅琊山上,砚尘烬没有修为,是可以出入结界的,是以他每次下山都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给清吾买酒。

    尽管仙门每日会命人给清吾送酒食,但清吾总抱怨那些酒跟兑了水一般,难以入口,于是便传话去仙门,另外送钱来。

    砚尘烬带着银钱下山,才让清吾尝遍了琅琊山下,各式各样的酒。

    一个喝了几百年酒的人,如今突然说要戒酒,砚尘烬会惊讶也不奇怪。

    先前清吾便打算告诉砚尘烬真相的,今日正好他问起了,又是没有外人打搅的时候。

    清吾拉着他的手坐下,道:“我做错了一件事,想告诉你,但是怕你生气,这样,你还想听吗?”

    砚尘烬的眸子暗了暗,还没开始听,心里已经咯噔咯噔的有些难受了。

    沉默良久,他点了点头。

    清吾松开握着他的手,生怕他等会儿生气了,甩开她,闹得很难看。

    可她刚松了手,少年的手掌便覆了上来,他低声道:“如果是你说了之后,便会抛下我的那种话,就不必说了,我也不想听。”

    清吾无奈,“我做错了事,要抛下,也该是你想抛下我。”

    砚尘烬的手,握的更紧了,“我不会那么想。”

    这事儿还一个字都没说,他就已经这样了,清吾有些担心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先前我回华光门之后,同江铭昀喝了一次酒,我醉得太厉害,稀里糊涂的也不知怎么就跟你哥……躺一块儿去了。”

    清吾小心翼翼的观察砚尘烬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她连忙解释,“真的只是躺在一块儿,我发誓,什么都没做。”

    少年仍旧一言不发,脸色十分难看。

    良久,清吾底气不足地说:“你倒是说句话呀,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不该做出这种事。我以后都不再喝酒了,一滴也不沾,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你能原谅我吗?”

    砚尘烬沉默了,清吾心里却跟敲鼓似的,咚咚咚的乱成一团。

    他还是不说话,清吾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跟他说这些。

    “阿烬?”她轻声喊他。

    砚尘烬盯着她,像是隐忍了许久,没忍住的问出一句,“你为什么要跟江铭昀喝酒?”

    清吾:“……”

    这个是重点吗?

    可她没敢纠正他,毕竟自己理亏在先,只能据实回答:“我也是瞧他可怜,再加上有点心虚,所以陪他喝了几杯。”

    少年狐疑的盯着她,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清吾无奈,只好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江七白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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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657/ 第一时间欣赏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最新章节! 作者:木子仙君所写的《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为转载作品,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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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介绍:
病娇疯批双身份美人男主×无欲无求天生魔体女主
砚尘烬是天魔清吾养大的,这小子从小貌美如花,身娇体弱。清吾养他不为别的,只因他真身是一只极漂亮的白狐,偶尔揉一揉那上等的皮毛,很治愈。
可天魔之身岂能为世人所容,清吾被仙门群攻,死在琅琊山巅,临死前,她还替砚尘烬想了退路,渡了魔气。
谁料天无绝人之路,五年后,清吾重生而来。
清吾重生归来的第一日便与砚尘烬相逢,是巧合还是人为?
看着当年的娇弱小少年,成了如今的娇弱美人,那股子娇滴滴的味儿一点也没变。
可见,当年渡给他那浑厚的魔气都被浪费了,清吾只能摇头。
看在他还肯给她揉皮毛的份儿上,清吾只好继续宠着呗!
可清吾未查,那美人儿眼里的精光活像是要吞了她一般。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