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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全文阅读

作者:木子仙君     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txt下载     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91章 我哥比你可信

    砚尘烬点点头。

    清吾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我本来答应了江铭昀,不告诉别人的,但你也不算外人,我就只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少年点头,一脸怨妇模样盯着她,“说下去。”

    “先前江七白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又给江铭昀做了巧果,我一直以为七白喜欢江铭昀。所以,后来当我发现江铭昀私藏了一块七白做的巧果,我以为是两心相悦的事儿,就鼓动江铭昀追求真爱来着。谁知道,江铭昀真的打算去跟七白表明心意,结果……”清吾有些心虚的点了点鼻尖,继续道:“结果发现七白早就心有所属,是江铭昀自己一厢情愿。他心里郁闷,我觉得这事儿也有我的不是,若能早些问问七白,也不至如此。”

    清吾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再加上那时候我想你想得紧,心里也不怎么舒坦,就干脆陪他多喝了几杯,然后就……发生了很离谱的……那件事。”

    听完了所有的话,砚尘烬脸上的阴沉缓和了几分,他问:“就只是这样?”

    清吾点点头,“你生气吗?我和你哥真的没……那什么。”

    砚尘烬扫了她一眼,看不出喜怒,道:“哥哥知道我喜欢你,不会横刀夺爱的,我相信他。”

    清吾:“……”

    小狐狸果然还是太单纯了。

    清吾心里觉得砚尘珏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阿烬实在是太信任他这个哥哥,她身份尴尬,也不好对砚尘珏指指点点。

    她讪笑了几声,“你这么相信他,那我呢?”

    少年哼了声,“你的可信度低多了,跟我哥哥比不了。”

    清吾有些尴尬,但念及自己是有前科的,说过的有些话,转头就忘了,是以也怪不上砚尘烬不相信她。

    再加上血浓于水,即便再怎么喜欢,跟亲人什么的还是不能相提并论。

    清吾倒是也能理解他,“好罢,早知道你这么相信你哥哥,我也不用担惊受怕这么久了。”

    砚尘烬扫她一眼,道:“我才不担心哥哥,倒是江铭昀,你之前跟他走得那么近,是不是……喜欢他?”

    “我喜欢他?”清吾大惊,“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他,又自大又自恋,还喜欢端架子,我又不傻,谁喜欢他啊?”

    这话砚尘烬听了很满意,“我也这么觉得,他这么差,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虽然江铭昀这小子性子十分不讨喜,但还算是个靠谱的,为人也正直,值得深交。

    清吾笑道:“男女之情的话,他的毛病能挑出一箩筐,但做朋友的话,他倒是还可以。”

    只要不喜欢他就可以了,也没必要逼着她。

    砚尘烬又问:“那……赵锦英呢?你喜欢他吗?”

    他该不会把华光门所有的男人都问一遍吧?

    明明最可疑的是他那个哥哥啊,怎么本末倒置?

    清吾握着他的手,“阿烬,我很认真的跟你说,虽然可能没有那么浓烈,但我是喜欢你的。你知道我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从来没有人教我什么是喜欢,我也不知道怎么喜欢,但我能感觉到我喜欢你。”

    少年心中一软,点点头,“嗯。”

    她诚恳道:“我以前辜负你,对你的感情视而不见,现在我愿意加倍对你好。只是我有时候也害怕你,猜不透你,不知道怎么对待你,甚至有的时候想望而却步。阿烬,如果你想要什么,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希望你能说出来。就算你不想说,给我一点提示也好,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高兴,别让我手忙脚乱的猜,好吗?”

    少年垂着眸子,低声道:“对不起,我……我只是害怕,怕你喜欢我都是假的,怕我只是做了一场梦,我……”

    清吾打断他,温柔的说道:“阿烬,这不是梦,不是。”

    她起身,把他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面容,她道:“我明白了,我们是一样的,被关在囚笼里久了,不知道怎么喜欢,也不知道怎么接受喜欢。那,我们对彼此多一点耐心,多一点提示,一起学着喜欢和被喜欢,好不好?”

    砚尘烬湿润了眼眶,点了点头,“好。”

    其实,他还是很乖的,好好同他说的话,他也会听进去。

    两人在月下吃了些东西,清吾便想去体验一下温泉。

    偌大的玉梅池,有五六方温泉,却只有一方温泉没有上锁,温泉外的殿中放置着两套浴衣。

    砚尘烬耳朵红了红,道:“肯定是娘亲做的,温泉周围有法术禁制,没办法强行打开,我去找她要钥匙。”

    说罢,便急匆匆地要走,清吾拉住他,道:“不用了,反正也有浴衣在身,一起吧?”

    少年有些踟蹰,下不了决定。

    清吾叹了口气,也不勉强,“还是我去吧,用法术,快些。”

    少年可算是开口了,“一起,也不是不行。”

    能一起,清吾自然不想分开的。

    这么大的温泉池子,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

    清吾笑说,“那我先进去换衣裳了。”

    殿中有两间小屋,两人一左一右拿了浴衣进去。

    清吾右手手腕受了伤,便用法术换衣,出来的快些,她坐在温泉池边,一双小腿浸泡在温泉池水里。

    如今天越来越冷了,夜里甚至会起霜,但这温泉却是暖洋洋的,让人心里舒坦。

    温泉里长着妖族的特殊草药,生长在池底,伴随着泉水热气的蒸发,里头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清吾转头看去,“你来了。”

    少年乖巧的坐到她左侧,问她:“怎么不下去?”

    清吾笑说:“等你啊!”

    少年耳尖儿红了红,清吾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你耳朵怎么这么容易红?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好,脸色常年苍白,才不容易透出红来?”

    砚尘烬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身体这么差,你不在意吗?”

    清吾惊讶,“当然在意啊,我以后好好喂养你,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细腻红润,保证不让你受委屈。”

    少年浅浅的笑了笑,狐狸眸子更显得娇媚柔和,“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会不会嫌弃我体弱多病。”

    尽管答非所问,但是清吾的回答已经涵盖了他想知道的内容。

    清吾握住他的手,道:“不嫌弃,阿烬什么都是好的。”

    砚尘烬扶着清吾下水。

    背靠在池壁上,被温暖的池水包围,清吾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受伤的手浸泡在水中,许是草药发挥了效用,原先的痛感竟减弱了几分。

    清吾懒懒散散的歪头靠在砚尘烬肩膀,闭上了眼睛。

    少年道:“清姐姐,小心别睡着了。”

    清吾却笑嘻嘻的搂着砚尘烬的腰,水浸着衣衫,一身浴衣跟有跟没有区别不大。

    他下意识地想躲,清吾却道:“别动。”

    砚尘烬眸子颤了颤,道:“清姐姐,别!”

    她微微抬起头,舒坦的眯着眼睛看他,“为什么?”

    “我……我害怕。”少年如是说。

    清吾轻笑,“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砚尘烬拉开她的手,道:“我真的怕,清姐姐。”

    清吾叹了口气,收回手来,道:“好罢。”

    强扭的瓜不甜,清吾也不想迫着他,于是专心的贴在池壁上,懒洋洋的闭上眼睛。

    泡了半个时辰,砚尘烬喊她,“清姐姐,快醒过来,该出去了。”

    清吾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没想到竟睡过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池中草药的缘故,清吾泡的浑身软软的,甚至有些燥热。

    左臂从池子里伸出来,想抱他脖子,央着他把自己抱进去。

    可忽而又想起来,阿烬未见得能抱得动她,又悻悻的收回了手。

    砚尘烬的余光注意到了她的手臂动向,眸子不由得暗了暗。

    清吾扶着池壁站起身来,砚尘烬扶着她爬上池沿。

    一从池中出来,被周遭冷冷的寒风一裹,清吾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想起砚尘烬身子弱,清吾道:“你等等再上来,我去拿样东西。”

    砚尘烬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也没问,只是点点头。

    片刻,清吾抱着一床厚厚的被褥过来,双臂抻开,把被子展开,“快上来。”

    狐狸眼有些湿润,他点点头,踏上去。

    不得不说,身子已离开温暖的池水,顿时被夜风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砚尘烬不自觉地抖了下。

    清吾赶紧把他裹在被子里,紧紧的缠上。

    砚尘烬挪了挪步子,道:“你把我裹成这样,我走不了路。”

    清吾笑了笑,戳了下他的脸颊,道:“无妨,我抱你。”

    说罢,她弯腰打横把人抱起来。

    少年被整个儿包在被子里,脸面微红,动弹不得,只能由着她抱着。

    直到清吾把他抱进烧着暖炉的房间里,把他放在柔软的卧榻上。

    清吾一进来便瞧见床头上放着整整齐齐的衣裳,衣物之上是一枚粉嫩嫩的荷包。

    那荷包清吾熟悉极了,是她在混沌门绣的,没想到他一直随身带着。

    清吾的手还没触碰上那枚荷包,便被砚尘烬急匆匆地握住了手臂。

    砚尘烬注意到,方才她抱他的时候,手腕上的伤口裂开了。

    他张了张嘴,想起她特地做了幻象隐瞒他,又止住了话,转而说道:“别碰我的荷包。”

    清吾无奈浅笑,“这本就是我做的,你还怕我跟你抢不成?”

    少年努了努唇,只道:“不准,就是不准。”

    清吾无奈的笑了笑,感觉到手腕有些痛,低头瞧见手腕上的伤口渗出血水来,把打湿的白纱都染红了。

    还好身上带了虞氏给她的药。

    看来今晚,不能跟小狐狸睡在一块儿了。

    清吾道:“宝贝,早些睡吧,你现在泡得软软的,粉粉的,我怕我抱着你控制不住,就暂时分开睡吧!”

    砚尘烬耳朵红了红,视线从她手腕上收回来,嗯了一声。

    清吾走进和砚尘烬相对的房间,施法干燥了身上的衣物,连忙把手腕上的白纱解开,伤口不小,模样骇人。

    她翻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上。

    躺在卧榻上,手腕垂在卧榻外,生怕碰到伤口,愈合的更慢。

    这温泉真的能解疲乏,清吾闭眼躺了片刻,便睡着了。

    房门无声的被推开,一个少年走进来,坐在卧榻边,小心翼翼地抚着她的手腕。

    鲜红强悍的魔气一点一点的涌了进去,但伤口愈合的仍旧十分缓慢。

    直到天色渐明,那烧伤才终于结成小小的痂。

    少年放下她的手腕,低头在她额角吻了吻,便起身离开了。

    清吾醒来的时候,手腕已经不痛了。

    她看着结痂的手腕,心里感叹,这药泉真是好东西,只泡了一个时辰,便恢复的如此迅速。

    两人从玉梅池回去,一路上清吾打了好几个喷嚏。

    砚尘烬问她,“清姐姐,你是不是得了风寒?”

    清吾没得过风寒,但读过医术,症状很相似。

    不过,这么轻微的风寒,大概没两日就会好的,只是清吾怕传染了砚尘烬,只能耗费大量的魔气治疗。

    一进妖王妃寝殿大门,侍从早就等候多时了,请了清吾和砚尘烬进正殿用饭。

    清吾震惊,素日里他们三人吃饭,虞夫人都做六道菜,三个人也吃不完,每每有剩。

    今日可倒好……一共十二道。

    清吾不解的问:“夫人,今日是什么大日子吗?”

    虞氏只是笑笑,“倒也不是,只是我今日心情好,多做了几样,大多是按照阿清的口味做的,快坐下尝尝看,合不合你心意。”

    清吾坐下吃了几口,也注意到了,十二道菜,有十道都是咸辣的,只有两道清淡甜口,其中还有一道是甜汤。

    这突如其来的关照,清吾心里有些毛毛的。

    吃过了饭,虞氏便道:“阿烬,方才你兄长传话来,说是你父亲的病有了变故,叫你去瞧瞧。”

    砚尘烬轻描淡写的点点头。

    不仅仅是砚尘烬,连虞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儿感伤。

    看来这位妖王还真是没人待见。

    砚尘烬往妖王殿去了,清吾便留在虞氏这里,陪她说说话。

092章 江七白要成婚了

    两人坐在卧榻上,分别在小桌子的两边。

    虞氏正在亲手绣鞋面,浅绿色的鞋面,上面绣了一半的兰花。

    清吾也不懂这些,只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绣。

    虞氏问她,“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清吾被问得一愣,以为是砚尘烬跟虞夫人说了什么,便道:“先前是有点风寒,但已经用魔气逼除了,并无大碍。”

    虞氏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傻孩子,我哪是问你这个?”

    不是问这个,哪是问什么?

    清吾有些不明就里,却见虞氏放下手里的绣活儿,挥了挥手,示意侍从们都出去。

    待屋里只剩下清吾和虞夫人,她才开口,“昨晚可有一起泡温泉?”

    清吾愣了下,原来真是虞夫人特意为之。

    她点点头。

    虞氏浅笑,“你莫要生气,是我叫人在泉水里放了些情丝草。”

    “……”

    这是可以说的吗?

    难怪清吾泡了之后觉得有些无力燥热。

    虞氏低声问她,“我是过来人,阿清也不必难为情,跟我说说,你们有没有……”

    清吾尴尬的抚了抚鼻子,道:“没,就泡了泡,没做什么。”

    这个回答似乎让虞氏很惊讶,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大了,她问:“阿清不肯么?”

    清吾摇摇头,“倒也不是,是……阿烬,他不太情愿,我也不想勉强他。”

    虞氏怔了怔,神色暗淡下来,“看来阿烬还是有心结,我瞧你们二人举止亲密,还以为他放下了。”

    心结?是什么心结?

    清吾觉得她对砚尘烬好像很不了解,“夫人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虞氏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实情,“大概六年前,也就是阿清被仙门诛杀之后,阿烬受了很大的打击,再加上不知哪里来的魔气郁结体内,从琅琊山回来,已经奄奄一息,命悬一线。那天夜里,我带着阿烬跪在妖王寝殿外,求见他父亲,希望他父亲能救他一命。

    可那夜,砚兰盛召了宠妾,正在殿中云雨,置阿烬的生死于不顾。阿烬吐了不少血,快要撑不住了,我别无他法,只能跪趴敲着殿门。动静太大,惹怒了里头的砚兰盛,他一脚将我踢开,扯着阿烬的后领,将人拽进了房间。

    我哭喊着求他放过阿烬,但砚兰盛只是冷冷地说,‘既然想让我帮忙,就跪在殿内给我和珍儿助兴,我高兴了,便救他。’砚兰盛这个畜生,他竟然用法术迫使阿烬跪在房间里,亲眼看着他们……”

    虞氏说不下去,泪眼婆娑的哭了起来。

    清吾惊讶无比,一双拳头捏的咔咔作响,没想到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父亲,他怎么能……怎么能那么对待他的儿子?

    阿烬那时候才多大?他还是个小少年,竟要承受这种折磨。

    难怪他那么抗拒,难怪他……会害怕。

    清吾骤然想起在西陵棺材里,砚尘烬对她说的那些话。

    当年她将周身半数魔气渡给砚尘烬,却不想他并无妖丹护体,难以承受。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后来是被父亲所救。

    竟不想,是在经受了这样的折磨之后,被救的!

    清吾忍着泪水,内心自责,却强忍着安慰道:“夫人,都过去了,莫要如此难过了。”

    虞氏流着眼泪,继续说道:“砚兰盛羞辱了阿烬之后,便救了他的命。可阿烬活是活下来了,但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日。后来,他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便开始害怕女子,我只能悄悄地把殿中侍女都换成了侍从,只为了让他能好受些。”

    “后来,阿烬还是离开了妖族,入了华光门,成了华光门门主的入室弟子。我知道,华光门门主白弥是杀死你的仇人,阿烬心里也一直觉得愧对你,只是他没办法。阿清,我只盼着你不要怪他,也不要因此轻视他。他是个好孩子,只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本事,不得宠爱,护不住他。”

    原来是这样!清吾沉默了。

    他宁愿在杀死心爱之人的仇人身边,也不愿留在父亲身边。

    那仇人至少不会如此折磨他,羞辱他,让他恐惧。

    清吾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控制住眼眶里的泪水不掉下来。

    许久,等到虞氏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清吾才起身出去透口气。

    她站在寝殿的大门外,想起前日她来接他时候的场景。

    又想起虞氏说不知道她那日会来,没有提前准备。

    是啊,阿烬只是给她书信一封,她并没有回信说自己什么时候来,便匆匆的上路了。

    那么,阿烬怎么知道她哪一日会到?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只是他时时刻刻盼着,所以在这里等着。

    清吾的眼眶再次湿润了起来,他在这里等待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她前日没有来,或者,她当时无法离开,这几日都不会来,那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砚尘烬从妖王殿回来,便瞧见清吾站在门口,望着他这边。

    少年愣了愣,加快了脚步。

    清吾喊他,“阿烬,别动。”

    砚尘烬停下脚步,刚想问为什么,话还没说出口,清吾已经跑向他。

    等到他回过神来,清吾已经抱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喊他的名字,“阿烬。”

    少年有些无措,只能回抱住她,声音柔和地问她,“清姐姐,你怎么了?”

    清吾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想抱抱你。”

    难得见到清吾如此模样,好像有些脆弱。

    许久,清吾才开口,“等了多久?”

    砚尘烬没听明白,“什么?”

    清吾从他心口抬起头来,眼眶微红的看他,“前日,你在这里,等了我多久?”

    少年垂下眸子,小声道:“也,没多久,我刚出来一小会儿。”

    “别说谎。”清吾嗔道。

    砚尘烬这才实话实说,“送完信,就一直……等着。”

    清吾是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地时候收到了砚尘烬的信,且不算书信从妖族送到华光门需要多久。

    单单是清吾拿到书信,到进入妖族,已经过去三个时辰。

    这也就意味着,砚尘烬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至少等了三个时辰。

    清吾眼眶湿润,怪责道:“你怎么这么傻?”

    少年垂着头,一副小孩子被责骂了的模样,小声道:“我想你了,想你一来,就见到你。”

    清吾再也忍不住,踮着脚尖,抱住少年的脖颈,仰头亲吻了他的薄唇。

    她不想冒犯他,敬若神灵的轻轻碰触。

    少年却悄悄地探出舌尖,在她唇瓣上扫了一下,像是……在邀请。

    但清吾没有攻城略地,额头抵着他垂下来的额头,放开了他的唇,“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你身子不好,站久了,我会心疼,好吗?”

    少年轻颤了下肩头,小声回答:“好。”

    虞氏在生活上把清吾和砚尘烬照料的妥妥贴贴,以至于清吾都忘了自己来妖族的目的是接砚尘烬回华光门。

    转眼间,已经在妖族住了十六七日。

    若不是江铭昀送了一封书信来妖族,清吾都没想起华光门这回事。

    清吾坐在椅子上看书信,砚尘烬很想偷看,但是害怕清吾生气,便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她看完。

    信是两封信,一封是江铭昀写的,只有短短的七个大字,‘代传江七白亲笔’。

    而另外一封便是江七白的来信。

    阿清,许久未给你写信,此番是有一件紧要的事要告知,我与青梅竹马的师兄郭席瑞,于本月十五日成婚,特寄来喜帖一封,希望阿清能带砚公子前来参加我二人的婚礼。

    信中附带了一张喜帖,鲜红鎏金的大字,很漂亮。

    清吾抬头,想告诉砚尘烬这事儿,却见少年眼巴巴的盯着他手里的信,像是要看出个窟窿来。

    她忍不住笑了笑,“阿烬。”

    砚尘烬见被发现了,连忙收回视线,看向别处。

    清吾笑着在他眼前晃了晃书信,问道:“你想看吗?”

    那书信晃到哪里,少年的眼睛便跟到哪里,却还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我才没……没想看。”

    清吾看出他的口是心非,笑着把信放在砚尘烬手里,道:“这里面我有几个字不认得,你来帮我瞧瞧,到底说了什么,好不好?”

    砚尘烬化形之后,清吾每日教他读书写字,怎么可能有她不认得的字?

    不过是给他台阶,满足他的好奇心罢了。

    砚尘烬看了看书信,确认江铭昀只写了七个字之后,便也没有再看江七白写的信。

    他把书信还给清吾,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作,“你会不会觉得……我不信任你?”

    看来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清吾浅笑着点点头,“你不信任我这是事实,但却不是你的错,是我以前做的不够好,没树立诚实守信的形象,往后我努力改进。”

    明明是他的过错,但她却如此包容,砚尘烬心里暖暖的,眉眼也乖顺起来。

    自从清吾决定跟砚尘烬走下去,便很用心的体察砚尘烬的心思。

    渐渐的,她发现,其实砚尘烬那些猜不透的想法,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从前清吾不在意这些,不曾细想,以至于后来想在意的时候,摸不着头脑,才觉得高深莫测。

    其实,只要肯用心,砚尘烬还是很好哄,很容易满足的。

    清吾把喜帖给砚尘烬,道:“七白这月十五要成婚了,你随我一起去吗?”

    少年点点头,“今日已经是初十了,还有五日,需得早些动身。”

    “那便直接去混沌山,不回华光门了,等七白的大婚过了,再回去。”清吾提议。

    砚尘烬:“好,我去命人准备些礼物,再去通知母亲和哥哥,午后便出发吧!”

    清吾是一穷二白,他不提,她都没想起来参加婚礼还要准备礼物的。

    她抬眸看了砚尘烬一眼,想着早晚也要和阿烬成婚的,也该跟七白讨教一番。

    晌午过后,砚尘烬准备了一辆马车,大大小小的礼物堆成了山,自然这些并非全是给江七白的,还有一些糕点小食是虞夫人给清吾准备的。

    临行前,虞夫人把清吾叫进房里,把前阵子绣的淡绿兰花绣鞋送给清吾。

    清吾看着手里的绣鞋,鼻子酸酸的,“夫人,这可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绣鞋,谢谢夫人。”

    她从小到大,衣物鞋袜都是仙门送到琅琊山的,大多是素衣,白净白净的,清吾喜欢绿色,也有几身浅绿的衣裙。

    只是鞋子都是素白的,绣样朴素,毫无特色。

    清吾手指轻轻的抚着鞋面上漂亮的兰花,心里感动。

    虞氏慈爱的抚着她的头,心疼道:“可怜的孩子,以后我把你当我亲生的孩子对待,等下回你再来的时候,我给你绣更漂亮的鞋。”

    清吾抿了抿唇,眼泪都快涌上来了。

    心里觉得不该麻烦夫人的,可她喜欢这种被疼爱的感觉,感激的点点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虞氏温柔的笑了笑,“傻孩子,你和阿烬在一起,早晚也是我的孩子,说什么谢不谢的?好了好了,快穿上试试,我只是瞧着你的脚差不多是这个尺寸,也没有量过,不知道做的合不合脚。”

    清吾点点头,赶紧把鞋子穿上,“合脚,正合适。”

    她欢欢喜喜的跳了两下,又怕把鞋子弄坏了,赶紧停下来。

    虞氏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快去吧,阿烬还在外面等着呢。”

    清吾走路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鞋子磕了碰了。

    一出门,砚尘烬便注意到了她脚上的鞋子,也瞧见她脸上遮掩不住的欢喜。

    他扶着清吾上车,道:“娘亲给你做的?”

    清吾点点头,笑着问:“漂亮吗?”

    砚尘烬道:“漂亮,等到了混沌山,我再给你添件漂亮的衣裙,也好配得上这双鞋子。”

    清吾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她抱着砚尘烬的腰,靠在他肩膀上,“你和你娘对我这么好,我都忍不住想嫁给你了。”

    少年身子颤了下,“真的吗?”

    清吾笑着说:“是啊,你想娶我吗?”

093章 江大少爷来死心的

    砚尘烬沉默了片刻,道:“想,但是……要再等等。”

    清吾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这会儿被他弄得有些好奇,抬起头来问他,“等什么?”

    少年眸子暗了暗,似是幽深的眸子下掩藏了什么,“我还没……准备好,等我准备好了,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清吾想起了虞夫人说的那些话,那些妖王对砚尘烬做的那些恶心的事儿,她知道砚尘烬现在还很难接受。

    她愿意等,就像他等着见她一样,一直等着,“可以,我有耐心。”

    “谢谢你,清姐姐。”他感激涕零,喃喃着说。

    两人乘坐马车,走了两日半才到了混沌门。

    可到了混沌门,清吾却被告知江七白和郭席瑞已经离开混沌门了。

    清吾大惊,七白在信中并没有提及此事,怎会如此突然?

    眼看天快要暗下来,清吾只能先随砚尘烬在山下的客栈落脚。

    “后日就是七白的婚礼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清吾闷闷不乐的戳着碗里的饭。

    砚尘烬安慰道:“肯定会的,你放心,明日我们出去打探一下。”

    眼看着只能如此,清吾只埋头扒了两口饭,便放下筷子了。

    当晚,清吾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砚尘烬也跟着睡不着。

    她突然叹着气坐起身来,砚尘烬也跟着起身,“清姐姐?”

    清吾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我出去走走,你先睡吧,省的打搅你睡觉。”

    她说着翻身下榻,披上外衣,砚尘烬也跟着下来。

    如今已经入冬了,虽然第一场雪还没下下来,但已经很冷了。

    砚尘烬把毛领披风给她披上,道:“清姐姐等等我,我陪你一起。”

    清吾一听这话,赶紧把披风脱下来,拉着他的手坐下,道:“算了,我不出去了,你也别出去,外面太冷了,你身子弱,今日都不知道咳了多少回了,还是呆在屋里,别到处乱走了。”

    砚尘烬的眸子暗了暗,道:“对不起,我……”

    清吾道:“小傻子,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身子弱又不是你的错,况且,我也觉得外面挺冷的,你就在屋里,陪我说说话吧。”

    砚尘烬点点头,两人重新坐回卧榻上,裹着被子,促膝长谈。

    “我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清吾道。

    砚尘烬安慰她,“清姐姐只是没见到江姑娘,心里失落罢了,不要多想,许是江姑娘成婚在即,一时高兴给忘了,也是有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清吾从混沌门下山,路上遥望了一眼混沌山,那山上阴森森的白雾很是让人不安。

    她之前总想着多活一日是一日,反正是白捡的一条命,也不愿多想。

    可如今,她心里存了想活得长久,想陪伴阿烬长久的念想,再回过头去想,当初在混沌山,到底是什么人复活了她?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便不由得让人心里不安。

    清吾握着砚尘烬的手背,像是自言自语,“好想一直陪着你。”

    少年翻过手掌,跟她十指交错,“那就一直陪着我。”

    清吾浅笑着抬眸看他,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了砚尘烬,便转移话题问他,“之前你说,你一直觉得我不是路姚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砚尘烬想了想,说:“大概是从被女鬼追杀,你背着我的时候。”

    清吾大惊,“怎么会?那时候,我好像都没跟你说过话。”

    少年撅了撅嘴儿,反驳道:“说过的。”

    清吾早就不记得了,笑着问他,“我说什么了?”

    砚尘烬回答:“你说叫我别乱动。”

    清吾想了想,完全记不起来,她只记得当时肚子上的伤口很痛,背着砚尘烬逃跑很累。

    不过这样的小事,他竟然都记在心里,“你记性可真好。”

    少年摇摇头,“只记得你说的话。”

    清吾忍不住抚上他的脸,“你怎么会觉得那个是我?”

    少年低声道:“气味。”

    “气味?”清吾记得在玉梅池的时候,他说她身上有奶香味,“你先前又没有闻过路姚清的气味,怎么知道不是巧合?”

    砚尘烬低声道:“说话的语气,你以前也总那么不耐烦的叫我不准乱动。”

    清吾的记忆里,只记得她喜欢抱着砚尘烬,喜欢跟他一起玩。

    她只是把他当成一只陪伴的小宠物,即便他后来化成人形,她也仍旧像对待小动物似的对待他。

    高兴了,就抱一抱,揉一揉,不高兴了,或许态度并不好。

    清吾愧疚道:“我以前忽视了你的感受,你怨我吗?”

    少年摇摇头,“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宠物,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不怨你,我喜欢你。”

    清吾不敢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他喜欢她越早,就意味着她辜负他的喜欢越久。

    她环抱着砚尘烬,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把你当成宠物,我会好好的喜欢你,阿烬,你少喜欢我一点,等等我,等我追上你。让我比你付出的更多一些,补偿你以前的喜欢,好吗?”

    少年颤抖着睫毛,嗯了一声。

    可喜欢这种事,是能说停下来就停下来,说少一点就少一点的吗?

    那些融入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分得出来?

    跟砚尘烬说了很多话,清吾心中的烦闷也稍稍缓解了几分。

    怕砚尘烬熬得太晚对身体不好,清吾只能假装困了,哄着他睡觉。

    后半夜,天空开始稀稀拉拉的飘起了雪,等到天一亮,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

    下了这一场小雪,天气也越发寒冷了。

    清吾说什么也不答应砚尘烬跟着她出门,好说歹说哄了许久,才哄得小祖宗在房间里等着。

    “那,你晌午回来陪我吃饭。”砚尘烬委屈的妥协。

    清吾点头,“好,我保证,晌午一定回来。”

    少年点点头,裹着披风,站在窗边目送她走。

    清吾在镇子上询问了很久,只可惜江七白容貌朴素,实在是没什么特点,自然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眼看日头已经升至正中,清吾打算回客栈去,却听到有人喊她,“路姚清?”

    清吾回头,一身白衣的翩翩少年站在她身后,腰间佩剑,十分英挺。

    竟然是江铭昀!

    “你怎么在这里?”清吾晃了晃神儿,问道。

    少年神色颇不自然,轻咳了一声,道:“来死心的。”

    清吾没想到江铭昀也在被邀请的范围之内,看来七白一直都没发现江铭昀喜欢自己,否则,定然不会邀请他前来。

    两人进了客栈,清吾道:“七白已经离开混沌门了,如今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江铭昀点点头,道:“我知道,前来送信的人告诉了我。”

    “……”清吾皱眉,“那你为什么在给我的信里,没有提及?”

    江铭昀却很是理所应当的回答,“我以为你会先回华光门,打算同你一起来,谁知道你没回去?”

    他说这话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清吾带着江铭昀进了客房,砚尘烬本来欢欢喜喜的等着她。

    可一开门,瞧见江铭昀的那张脸,砚尘烬脸上的笑容顿时沉了下去。

    江铭昀瞧着清吾行云流水般的把披风挂起来,又见砚尘烬在屋里,顿时皱了皱眉,“你们俩……住一间客房?”

    清吾想起,先前她安慰江铭昀,说自己被砚尘烬拒绝了,眼下这样的情况,好像真的有点……难以解释。

    没等她开口,砚尘烬没好气的回答,“她不跟我住在一起,难道要跟你住吗?”

    清吾赶紧站他身边去,握住他的手。

    她扬了扬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笑说:“我们俩……嗯……你明白吧?”

    江铭昀不屑的撇开视线,“有伤风化。”

    砚尘烬气得发抖,清吾赶紧安慰,“阿烬别生气了,他这是羡慕,嘴硬罢了,乖,不气了,不气了……”

    对于清吾这种哄孩子一般哄着砚尘烬的行为,江铭昀深深的表示不齿,甚至觉得没眼看。

    三人晌午围坐在一桌,吃了一顿不怎么愉悦的饭。

    砚尘烬瞧不上江铭昀,江铭昀不仅瞧不上砚尘烬,连带着清吾一并瞧不上。

    清吾讨好的给砚尘烬夹菜,生怕这小祖宗生气了,把饭桌掀了。

    砚尘烬心里怨清吾把江铭昀带回来,也不给她好脸色瞧,气呼呼地把她刚夹进他碗里的肉片扔出去。

    清吾倒也没灰心,问道:“阿烬要不要吃甜粽,我给你剥一个吧,好不好?”

    少年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但清吾明白,他这是同意了。

    清吾把甜粽剥好了,拿了个干净的碗,放到砚尘烬面前,怕同他碗里的菜混在一起,变了味道。

    少年吃了两口粽子,并不怎么欢喜,清吾便要了一壶牛乳,加了好些糖,给他喝。

    砚尘烬喝了杯牛乳,脾气这才压下去些。

    然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江铭昀,只觉得清吾在一味的讨好砚尘烬,忍不住拿可怜的眼神看她。

    这一顿饭吃得,清吾忙前忙后地伺候着砚尘烬,可算让小祖宗心情好了些。

    等到小祖宗吃饱了,便给了清吾一个眼神。

    清吾捻着帕子给他擦擦嘴角,瞧着他挑衅的看了看江铭昀,清吾忍不住低笑,只觉得他傻得可爱。

    她也不知道砚尘烬怎么会对江铭昀有这样的敌意,毕竟她自认为把江铭昀和江七白的事儿说得明明白白。

    可砚尘烬就是不能放心,清吾只能把这认定成……华光门第二梦中情人对第一梦中情人的敌意!

    吃过了饭,三人便一同乘坐马车前往江七白的住所。

    江七白住的地方离混沌门并不远,就在混沌山的山脚下,一间简简单单的小院子。

    清吾上前敲了敲门,没多久便有人出来应门,“是谁啊?”

    里头的声音是个男人,清吾只能报了名字,“路姚清,砚尘烬和江铭昀特来拜会,江七白可是住在这里?”

    那人打开院门,拱手道:“正是这里,我是七白的未婚夫君郭席瑞,七白在里面,几位贵客请进。”

    郭席瑞一抬头便被砚尘烬吸引了视线,心里不由得感慨,这世间竟有男人美成这样的,一时间竟看得呆了。

    砚尘烬不喜欢被人盯着瞧,尤其对方还是……男人!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

    清吾连忙把砚尘烬拉在身后,挡住郭席瑞的视线。

    郭席瑞这才惶惶然的回过神来,“几位快请进,快请进。”

    进了门,便是宽敞的院子,正对着房门的是间大屋,大屋左边是两间小偏室,右边则是厨房和茅房。

    最左边的那间偏室门外放了口大缸,郭席瑞见清吾盯着那口缸看,便笑说:“这是我家乡的风俗,成婚的时候备一口大圆缸,缸里盛满水,寓意婚后圆圆满满。”

    马夫将车上大大小小的礼物搬了进来。

    郭席瑞指着那些物件儿,问道:“这是?”

    清吾道:“这些是我和阿烬,给你们夫妻二人准备的贺礼。”

    说话间,江七白已经听到了动静,从屋里出来。

    少女身着大红喜服,瞧见清吾等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道:“正在……试衣裳呢,你们就……就来了,实在是……有失礼数。”

    江铭昀盯着那红衣少女,眼睛都快错不开了。

    清吾连忙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他才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乾坤袋,取了大大小小三个包裹出来,道:“这是我准备的贺礼,还望笑纳。”

    郭席瑞连连道谢,请了三人进去说话。

    清吾和江七白是许久未见的小姐妹,自然是陪着江七白进里屋去换喜服,砚尘烬和江铭昀则在外屋里,跟郭席瑞说话。

    江七白很是欢喜,“阿清,你能来……真是,真是太好了,之前我命人……把信送到……华光门,送信的人,回来说,你去了妖族,我还担心……担心你没有时间……过来。”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

    清吾笑道:“我怎么能不来,不来的话,岂不是错过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

094章 把我们阿烬无聊坏了

    江七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面解着喜服的衣带,一面道:“你总是……说笑,我哪里,哪里漂亮,分明……长得很普通,我都……知道的。”

    清吾却道:“新娘子,可不就是最漂亮的嘛,等我成婚的时候,我也是最漂亮的,到时候,你和你夫君都要去喝喜酒。”

    江七白眼睛亮了亮,惊喜地问道:“阿清,你和……砚公子,在一处了么?”

    这话清吾听的心酸,所有人都知道砚尘烬喜欢她,就只有她自己,假装不知道,掩耳盗铃地忽视他。

    她点点头,道:“嗯,在一起了。”

    江七白高兴的抱了抱她,“太好了,阿清,太好了,砚公子……真的很好,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

    清吾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但我没你这么有福气,先一步嫁人了。你藏得挺深啊,咱们说了那么多次话,你都没提过这位青梅竹马的师兄。”

    江七白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她的手,“我们,从小就认识的,知根知底,我不漂亮,他也……不出众,两个人默认的……在一起,也没什么……可说的。我想,你不会……感兴趣,也就……就没说了。”

    清吾摇摇头,“你的事,我都想听,今晚咱们一起睡吧,你好好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江七白点点头,“好。”

    换好了衣裳,江七白和清吾走出来。

    清吾很自觉地坐到砚尘烬身边去,怕自己在里面待得久了,忽略了他,便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手背。

    砚尘烬躲开,假装不理她。

    清吾明白,这是不高兴了,要她哄着呢。

    于是乎,清吾抓住他的手,凑在他身边,低声问他,“方才说什么了?”

    砚尘烬哼了声,道:“也没什么,江师兄在说他的光荣事迹呢。”

    倒也不是江铭昀卖弄,只是江铭昀的名声在外,这郭席瑞也是有所耳闻的,于是便跟江铭昀攀谈起来。

    说是江铭昀在说自己的事,不如说是郭席瑞在求着江铭昀讲那些见闻。

    清吾笑道:“肯定把我们阿烬无聊坏了吧?”

    江铭昀皱了皱眉,对清吾的狗腿行径表示鄙夷。

    毕竟在江铭昀眼里,清吾是个被砚尘烬拒绝了之后,还仍旧上赶着追着人家,对方才勉为其难跟她在一块儿的——可怜少女!

    砚尘烬也丝毫没有要给江铭昀面子,点了点头,道:“不想听他卖弄了。”

    江铭昀:“……”

    江七白连忙起身,道:“阿清,你带砚公子……去里屋坐吧,里屋……炭盆烧的旺,砚公子……身体不好,也能,暖和暖和。”

    清吾点点头,与砚尘烬进了里屋。

    江七白道:“昨晚,下了雪,正是冷的时候,我先去……把偏室里的……炭盆烧上,不然夜里……夜里再生火,容易冷。”

    郭席瑞点点头,道:“你去吧,我陪江公子再说几句话。”

    江铭昀抬眸看着江七白出去的身影,冷淡淡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心里替她委屈。

    这种活,该是男人做的。

    她这个夫君,不抢着去做,竟还留在这陪着说什么话,实在可恶。

    心里虽这么想着,可江铭昀也明白自己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郭席瑞却浑然不觉,继续跟江铭昀攀谈着,“江公子,方才捉拿恶妖的事,还没说完呢,咱们继续说。”

    江铭昀只能心不在焉的继续跟他说话。

    清吾扶着砚尘烬坐到卧榻上,清吾把炭盆挪近些,烤着砚尘烬。

    “冷不冷?”她问。

    少年摇摇头,“不冷,你坐过来,我想挨着你。”

    清吾坐到砚尘烬的身侧,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盖在两人身上,披风下,她抱着少年的腰,靠在他身上。

    想起和江七白的约定,清吾试探性地问:“我今晚想跟七白睡一块儿,说说话,你答不答应?”

    少年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清吾知道他心里不愿意,但是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她抱着他的手紧了紧,道:“我怕以后再难见面了,就这一回,委屈你了。”

    砚尘烬倒是懂事,道:“我知道。”

    只是,我知道和我愿意是两个意思,清吾明白这是小可怜的妥协,心里也感激。

    她伸着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宝贝,你真好。”

    砚尘烬嗯了一声,往她身边矮了矮身子。

    清吾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坐的不舒服?”

    少年委屈的撅起嘴巴,道:“笨蛋,让我暗示你,你又……又看不懂。”

    清吾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揽着他脖子,在他薄唇上亲了一口,道:“是我不好,下次我就明白了。”

    砚尘烬点点头,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她笑着继续亲他,亲到他满意为止。

    两人刚唇齿分开,江七白就进来了。

    瞧见两人贴坐在一块儿,七白笑问:“要不要,再把炭盆烧……烧热些?”

    清吾摆摆手,从披风下面伸出一条手臂,道:“七白,过来坐,咱们说几句话。”

    江七白坐在卧榻的另外一侧,尽量避免跟砚尘烬有接触。

    她问:“阿清,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清吾笑道:“好,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有美人在怀抱着,别提有多好了。”

    这话说得,像个风流的男人。

    江七白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但砚尘烬似乎挺高兴的,丝毫没有被冒犯了的样子,反而有点……沾沾自喜。

    清吾指着卧榻下,自己脱下来的绣鞋,问道:“七白,你看我的鞋,好不好看?”

    七白盯着那双绣鞋,仔仔细细的瞧了瞧,“这绣工……可真好,是阿清,自己绣的吗?”

    清吾得意洋洋的摇摇头,炫耀道:“是我未来的娘给我绣的,好看吧?”

    “未来的……娘?”江七白愣了愣,半晌才意识到,“是砚公子……的母亲绣……绣的吗?”

    清吾点点头,很骄傲的模样。

    倒是砚尘烬耳朵红了红,但却很喜欢‘未来的娘’这个称呼。

    江七白道:“真羡慕你,我和席瑞,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这个福气,让母亲,给我做一双……绣鞋。阿清,砚公子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虞夫人可好了,又温柔又体贴,跟阿烬完全……”想说完全不像,又意识到砚尘烬就在身边,突然悬崖勒马,改口道:“跟阿烬完全是一个磨子刻出来。”

    砚尘烬岂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倒也没有闹脾气,只是轻哼了声。

    清吾赶紧哄他,“阿烬最好了,我说得可都是实话。”

    “清姐姐的嘴,骗人的鬼!”少年下结论道。

    江七白瞧见两人相处融洽,阿清很包容砚公子,也算是砚公子苦尽甘来,她心里真替他高兴。

    三人说说笑笑了许久,事实上都是清吾在跟江七白说,砚尘烬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视线就没离开过清吾的脸。

    说着说着,清吾问他,“阿烬,困不困?昨晚睡得晚,你躺下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少年摇摇头,道:“我不困,就是有点累,想变回原身,你抱着我。”

    这是给她恩赐呢,清吾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少年化成小狐狸,被清吾抱在腿上,清吾把他盖在披风下,只留了个喘气儿的缝隙,怕他冻着。

    江七白道:“砚公子的原身……真可爱。”

    若是在以前,清吾只把他当成小狐狸的时候,大概会邀请江七白摸摸他,可如今她要是干出这样的事儿来,砚尘烬怕是好几日都不会搭理她。

    清吾只是笑着点头,“他是很可爱,讨人喜欢。”

    江七白和清吾继续说这话,两人几个月没见了,想说的话跟没完没了似的。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郭席瑞走进来,颐指气使道:“七白,天色不早了,今日要招待客人,早些做饭吧!”

    江七白应了一声,便翻身下榻了。

    清吾皱了皱眉,被郭席瑞这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气到了。

    虽然心里觉得不满,但到底是七白喜欢的人,清吾也不好说什么。

    江七白道:“阿清,你先跟砚公子,休息一会儿,我多做几样……你爱吃的。”

    清吾道:“都是自己人,不必那么客气,随便做两样就是了,你手艺好,做什么我都爱吃。”

    江七白没开口,倒是郭席瑞开口了,“路姑娘,你们都是客人,好好招待你们也是应该的。”

    清吾心里暗骂他,你这么想好好招待,你倒是招待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即便是寻常夫妻大多女子做饭,可至少丈夫也该表示表示,帮着打打下手什么的,这位大爷可倒好,光会指挥。

    清吾沉默了片刻,冲江七白摇了摇头。

    江七白对她笑了笑,便出去了。

    郭席瑞却没走,跟清吾攀谈起来,“没想到七白竟然还有江公子、砚公子和路姑娘这样的朋友,真是让人惊讶。”

    清吾淡然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七白心地善良,温柔体贴,自然朋友众多。”

    郭席瑞哈哈大笑,道:“不瞒路姑娘,放眼整个混沌门,都同我郭某亲如兄弟,七白从小木讷,我每每下山除妖,从不带她,她向来没有朋友。”

    这话说罢,似是又觉得不妥,补充道:“自然,你们三位是特别的,七白常跟我提起路姑娘,只是我未听说姑娘名号,也不甚在意。没想到姑娘如此端庄,还客气的送了那么多礼品,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郭席瑞这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清吾觉得不舒坦。

    所幸江七白不在场,她挑眉笑道:“若是郭公子不肯收,我们明日也可带走。”

    一听这话,郭席瑞的脸色煞白,明显听出了清吾的挑衅。

    他悻悻的说道:“那样岂不显得我们不懂礼数,既然是贺喜的东西,我和七白自然不该拒绝。”

    清吾觉得这郭席瑞小人模样,让人瞧了便心烦,还不如江铭昀呢!

    怀里的砚尘烬动了动,声音微微从披风下面飘出来,“好吵。”

    清吾抬眸,道:“阿烬还在睡觉,麻烦郭公子噤声。”

    郭席瑞脸上已经黑透了,但仍旧维持着表面的笑意,点了点头,回外屋继续跟江铭昀说话去了。

    小狐狸从披风下探出一个脑袋,抬眸看了一眼清吾,“这个人,好讨厌。”

    清吾道:“原本我觉得江铭昀在感情里的表现已经够糟糕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糟糕的人。这个郭席瑞,也不知七白瞧上了他什么,若不是他们明日就要成婚,真该鼓动鼓动江铭昀在加把劲儿的。”

    小狐狸蹭了蹭清吾的手,心里想着:要是江铭昀和江七白在一起,那就不算他的情敌了吧!

    清吾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怪只怪江铭昀没那个福气,罢了,我去帮七白洗洗菜什么的,你再休息会儿吧!”

    砚尘烬化成人形,扯着她的衣袖,道:“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冬日里房门紧闭,厨房里烟味儿重,清吾怕他闻了烟味儿又咳嗽不舒服,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少年瞪着一双狐狸眼恳求,“让我去吧,我身体没有那么差。”

    清吾一见他那双眼睛,便舍不得拒绝他,干脆抬起手来,挡在他眼前,“少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给我乖乖呆着,不准闹。”

    砚尘烬沉默了片刻,道:“你今日,没见郭席瑞瞧我的眼神吗?要是我一个人待着,他突然进来轻薄我,怎么办?”

    “……”清吾皱眉,“郭席瑞是个男人,不至于!”

    他两手抚下清吾挡在眼前的手,道:“可是,我……我害怕,清姐姐,我害怕。”

    砚尘烬一说害怕,清吾便忍不住想起虞夫人说得那些话。

    阿烬他,容易害怕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里头有她的责任在!

    清吾无奈的叹了口气,把手给他,“好吧,披风穿好,别冻着。”

    少年欢欢喜喜的下榻,任由清吾给他整理披风。

    两人经过外屋,瞧见江铭昀正跟郭席瑞玩着‘你问我答’的游戏。

095章 他配不上你

    江铭昀显然一副不怎么爱打理郭席瑞的样子,可对方却浑然不觉,只把这种冷傲当成佼佼者的孤高。

    一见清吾和砚尘烬,江铭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站起身来,“你们要去哪里?”

    清吾回答,“我去帮帮七白,她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江铭昀连忙道:“我也去。”

    一听这话,郭席瑞也跟着站起来。

    清吾还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也打算去帮忙呢。

    可谁知,郭席瑞道:“这怎么能行,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屈居厨房这种污糟之地,江公子,砚公子,此事便叫她们女人去做便是。”

    这一番话,叫在场的其余三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清吾冷漠的看他一眼,道:“我们阿烬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我就喜欢他陪着我下厨房,郭公子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郭席瑞见状,也不跟清吾掰扯,只对江铭昀说道:“江公子,咱们继续说方才的话,他们喜欢去,便叫他们去罢!”

    江铭昀淡淡的回答,“我也喜欢下厨。”

    说罢,三人便一同去了厨房。

    清吾隐约听到郭席瑞在三人身后骂了句,“不识抬举。”

    进了厨房,江七白怔怔地看着他们三个,“你们,怎么……怎么都到这里……来了?是饿了吗?我快些做,厨房里烟味大,阿清,你们先……先出去吧!”

    清吾道:“我们来帮你打下手的,都是自己人,你就别客气了。”

    江七白有些不好意思,阿清跟她关系亲些,帮她倒也无可厚非,但砚公子和江公子……

    清吾瞧出了她心中的顾虑,解释说:“阿烬他说不听的,非要跟着我,江铭昀嘛,”她压低声音说,“你夫君的话太多了,他不爱说话,你知道的,让他在这儿避一避吧!”

    江七白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席瑞他……话是有点多,江公子,不要介意。”

    江铭昀轻声回了个嗯。

    于是乎,三人便帮起了忙。

    江七白烧饭需得有人烧火,清吾便连忙推了江铭昀过去,“阿烬不能闻烟味,又不肯跟我分开,我们俩离灶台远些择菜吧!”

    江铭昀被清吾推到江七白面前,少年顿时心脏砰然,他声音有些紧张地沙哑,“我可以烧火。”

    江七白笑着回他,“辛苦江公子了。”

    清吾抱着菜盆,跟砚尘烬坐的远远的。

    砚尘烬看她把菜择的光秃秃的,便从她手里拿过去,道:“还是我来吧!”

    少年葱白一般的手指,三两下便把菜择好了,清吾歪着头看他,“没想到我们阿烬还有做贤妻良母的天分。”

    少年耳朵红了红,道:“以后这些都由我来做。”

    清吾问他,“你不是想吃我做的菜吗?我答应了你的,以后一定好好学。”

    砚尘烬眸子暗了暗,摇了摇头,道:“不要,我不想吃了,你不要做。”

    “为什么?”清吾不解,笑嘻嘻的问他。

    少年抬头看了看她,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沉默良久,才说:“先前你下厨,把手弄伤了的事,娘亲跟我说了。”

    清吾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还是被你知道了?我也不是不想告诉你,怕你觉得是自己的错。”

    砚尘烬低声道:“就是我的错,如果我不那么说,如果那日我没同你生气,你就不会受伤了。”

    清吾抚着他的脸,“不怪你,阿烬,别总自责,就算是受伤了,我也想再为你做点什么。”

    少年眸子轻颤,引得清吾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而一旁的江七白瞧见了,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江铭昀却淡漠道:“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化。”

    江七白反驳,“不是的,阿清她,能喜欢砚公子,很不容易的,该替他们,替他们高兴。”

    少年抬头看着她,又看看清吾和砚尘烬,道:“她是不容易,但如此卑微的祈求对方的注目,只会让人觉得可怜。”

    江七白不知江铭昀说的是清吾,只当他说的是砚尘烬,便羡慕的笑了,“虽然卑微,但是得偿所愿……就已经很好了。我觉得,砚公子不可怜,他可敬,可佩,勇气可嘉。”

    江铭昀愣了愣,“他有什么可敬可佩的?即便是勇气可嘉,也该是路姚清勇气可嘉,砚尘烬不喜欢她,她还如此追着撵着。”

    少女惊诧,“江公子是……这么看待……看待他们的吗?”

    “难道不是吗?”

    江七白摇摇头,“当然不是,砚公子喜欢阿清,好久好久了。他能得到阿清……的青睐,很不容易的,别看砚公子……对阿清淡淡的,他或许只是,想让阿清偏爱他。如果江公子……细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砚公子真的……真的很爱阿清,很依赖她。”

    是这样吗?

    江铭昀偏过头去看了看两人。

    江七白温柔的笑道:“江公子,你看……砚公子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阿清。”

    那个美的雌雄莫辨的少年,眼里全都是路姚清。

    狐狸眼眸里全是柔光,和他印象中的清冷砚师弟,一点也不像。

    耳边又传来江七白的笑声,“看吧,砚公子,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阿清,真让人羡慕。”

    江铭昀的视线转移到少女的脸上,眸子里闪烁着同样的柔光,只是那柔光中掺杂着苦涩。

    饭菜上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郭席瑞坐在桌子前,抱怨着:“七白,怎么弄了这么久,怠慢了客人。”

    清吾皱了皱眉,真的很想揍郭席瑞一顿。

    江七白却好脾气的笑说:“菜做得多,耗费了点……时间,快吃吧,肯定都……饿坏了。”

    五个人围坐在一桌,郭席瑞便开始给客人夹菜。

    第一块自然是夹给江铭昀的,江铭昀的脸色沉了沉,但也没说什么。

    第二块,便夹给了砚尘烬。

    少年盯着碗里的那块肉,嫌弃道:“我不想吃。”

    清吾看了一眼郭席瑞,解释说:“阿烬不喜欢别人给他夹菜,郭公子自己吃便是。”

    说着,她把砚尘烬面前的小碗和自己的小碗换了换。

    清吾自是不在乎郭席瑞怎么想的,但怕江七白为难,才没有发作。

    江七白道:“各有所好,可以理解。”

    郭席瑞的脸色差极了,倒也没说什么,开始动筷吃饭。

    砚尘烬厌恶郭席瑞,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清吾只好给他夹了些菜,“阿烬,你吃太少了,再吃一点。”

    少年撒着娇眨眨眼睛,说:“我吃饱了。”

    清吾哄着,“乖,再吃一点,这几日天冷,需得好好养身体。”

    砚尘烬没再说什么,把她夹的菜都吃掉。

    清吾又给他夹了几次,少年都乖巧的吃下去,这才作罢。

    吃了晚饭,江七白便安排他们住下,砚尘烬怕吵,挑了最左侧的那间偏室,江铭昀则住在靠近住屋的偏室。

    清吾跟江七白说好了的,今晚一起睡。

    于是,她便先把砚尘烬送去去偏室,哄着他躺下,亲了两回,这才脱身。

    还没进住屋的门,清吾便听到里头传来郭席瑞的声音,“他算是什么东西,装模做样,我夹的菜嫌弃不肯吃,姓路的夹的菜便吃得津津有味。这不是在针对我,又是什么?”

    江七白原本就口吃,解释起来更是困难,“砚公子和……和阿清是一对,阿清自然……自然不是外人,席瑞,砚公子绝不……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他不会针对……别人的。”

    郭席瑞怒道:“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

    话还没说完,清吾便推门进来了,一脸的阴沉。

    郭席瑞顿时闭了嘴,变了变脸色,笑道:“路姑娘,你怎么来了?”

    清吾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谁,男人不像男人?”

    江七白赶紧劝道:“阿清,席瑞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生气。”

    任凭谁说她,她都可以不在乎,唯独不能说砚尘烬的不是。

    毕竟砚尘烬是妖族皇子,郭席瑞不敢轻易得罪,只能笑说:“路姑娘误会了,我方才在同七白说山下的一户人家罢了。”

    清吾冷冷的看他一眼,“最好是如此,我这人性子可不大好,见不得旁人诋毁我的人,你给我记住了,别让我把你的大喜变成大丧!”

    江七白拉了拉清吾的手,清吾也不想惹是生非,便只好跟着江七白进了里屋。

    郭席瑞在外屋,清吾和江七白在里屋。

    清吾从进里屋便一言不发。

    江七白小心翼翼的问:“阿清,你是不是……生气了?席瑞他口无遮拦,你……不要同他计较。我替他,跟你道歉。”

    “不是你的错,我只是觉得……他配不上你,七白,你跟他在一起,真的高兴吗?”清吾认真地问。

    江七白沉默了起来,手指纠缠在一起,小声说:“我们很合适,从小就在一起,已经……成为习惯了。阿清,我知道席瑞……有些地方做的……做的不好,但是,他不是个坏人,他有时候,对我也很好的。”

    清吾沉默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七白,假如你有更好的选择,你愿不愿意选择更好的人?”

    卑微的少女不觉得自己会有更好的选择,也不敢奢望选择更好的人。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只道:“我明日,就要成婚了。”

    清吾眸子暗了下来,也没再说什么。

    这一晚,清吾没再劝说江七白,只是听她说跟郭席瑞之间的过往。

    江七白是个孤儿,从小便被混沌门收留。

    门中弟子分三六九等,江七白是最差的那一等,修为不高,天分不济,只是因着半魔体的身份才被收留。

    这一点和路姚清很相似。

    可天下的半魔体数不胜数,算得上是特别,但绝不是特殊。

    江七白没有修行的天分,再加上相貌普通,少有人注意到她。

    原本这样像是小影子一样的女孩儿,应该这样平淡的长大,可偏偏门中的女弟子们把她当成取乐儿的玩意儿。

    江七白时常被师姐们欺负,因而变得害怕和人相处,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

    整个华光门中,唯有跟他一样,受尽欺负的郭席瑞与她为伴。

    相比于作伴,清吾更认为郭席瑞这是一种在同类人身上找到一丝优势的恶劣行为。

    他对江七白并不好,但江七白却只念着他的好,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按照最好的方式理解。

    一种感情在年幼的江七白心里萌芽。

    渐渐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郭席瑞慢慢从江七白身上找到了一丝优越感,慢慢开始迎合旁人的喜好,身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

    江七白却还是一如往昔,那么沉闷的,闷着头做事情。

    只是她长大了,曾经那些欺负她的师姐们也觉得没趣儿了,便不再理睬她。

    江七白越来越孤独,她把郭席瑞当成自己的唯一。

    每每江七白对清吾说着郭席瑞对她的好,清吾都觉得那些只是很普通的,但对于七白而言,却是弥足珍贵的。

    天亮之后,清吾给江七白梳妆。

    哪有姑娘不爱妆的?

    清吾曾经也有过那样的时期,偷偷对着镜子涂涂抹抹,然后不好意思的擦掉,越发的练成了这方面的好手艺。

    可年纪大了之后,她也觉得没意思,便整日素面朝天。

    说起来,阿烬还没见过她妆扮呢!

    清吾想着,等她嫁给阿烬的时候,一定要给阿烬一个惊喜。

    想着想着,清吾唇角不禁挂起笑意。

    江七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夸赞道:“阿清,你好厉害,没想到,我也能……这么好看。”

    清吾对镜子里的江七白笑了笑,道:“七白本来就很漂亮,只是不常装饰自己罢了,打扮一下就美若天仙了。”

    少女回眸,“你总取笑我。”

    清吾盯着她的脸看了一阵儿,道:“好像还缺点什么。”

    “什么?”少女问道。

    清吾恍然大悟,还差一颗眉心的朱砂痣,她用尾指蘸了点口脂,又觉得颜色不够艳丽,便融了点魔气进去,顿时颜色鲜艳亮丽了起来。

097章 一具焦尸

    江铭昀冷哼一声,“魔化刃,永生咒,毫不收敛。”

    清吾怒道:“闭嘴,赶紧找出口。”

    乌青色的石壁包围出一个独立的空间,除了头顶是黄土,其余之处皆是石头堆砌。

    江铭昀将剑刃上抛,触碰到沙土,只深入一寸,便停住了。

    他腾身拔下剑刃,道:“这上头似乎被结界封住了。”

    看来只能另找出路。

    清吾注意到四面墙壁上,有三面都石块尖锐,甚至在石缝之中还有伸展出来的白骨。

    足可见,石头底下,压着多少尸骨。

    唯独其中一面石壁,十分平整,并非石块堆积而成,而是整整一块石墙,像是宽大的活门,她冲江铭昀招了招手,“过来!”

    江铭昀看着这块石壁,敲了敲,似有空洞的声响,“后面是空的。”

    清吾将一只手按在石壁上,闭上了双眼,探知石壁之后的气息。

    一股很浓重的阴气隔着石壁渗透过来,清吾打了个冷战,睁开眼睛。

    她偏过头,道:“借你手指一用。”

    江铭昀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名堂,但还是信任的把手摊开在她面前。

    清吾抓起他的食指,抵在石壁上,“别松开。”

    她松开江铭昀,手指变换着动作,很快一股乌黑的魔气便从她指尖流出,涌入江铭昀的手背,凝聚在他的食指上。

    清吾握住他的手腕,往前一戳,指尖穿透石壁,江铭昀顿感对面有什么东西像是在啃食他的手指。

    “快收手!”清吾喊着,竭力去拉他的手腕。

    江铭昀宛如被撕扯着手指一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手指从石壁中拔出。

    两人用力过猛,跌坐在地上。

    江铭昀低头一看,食指已经被咬破了,露出一小节血肉。

    他怒问:“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

    清吾推了他一把,“一点小伤而已,你个大男人大度一点。我是女人,本就是半魔阴体,又跟鬼魂打了那么久,身上沾了鬼气。对面阴气太重了,我若是把手伸过去,女鬼肯定上我的身,你难道想让你唯一的队友,变成对手?”

    江铭昀方才也感受到了,石壁对面的阴气很重,他纯阳之体探过去,尚且被撕咬,清吾这样的半魔,怕是真的会被附身。

    他爬起身来,顺着方才打穿的孔洞看过去。

    石壁另一侧从上面投下来的光线里,江铭昀瞧见一张宽大的石床,石床上是一具被烧的焦黑的尸体。

    江铭昀皱了皱眉。

    清吾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他收回视线,道:“石壁太厚,能看到的范围很小,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具焦尸。”

    清吾紧张地问:“焦尸?是七白吗?”

    江铭昀摇了摇头,道:“那焦尸看着有些年头了,应该不是江姑娘。”

    不是江七白就好,清吾松了口气。

    江铭昀又道:“对面隐约可见光线,应该与外界连通。”

    可这又是个难事儿,那边阴气那么重,两个人怎么过去呢?

    清吾怕被阴气入体,便推他,“你再仔细瞧瞧,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江铭昀再次探身去看,还没等看清里面的景象,女鬼陡然穿透石壁,冲了过来。

    两人立刻防备起来,却见那女鬼没有恋战,径直的冲上地面,头顶赫然出现一个大坑。

    清吾一心想着还在上面的砚尘烬,连忙追了出去。

    就在江铭昀想要跟随她一并上去,却听到了一阵少女的哭声。

    清吾追到地面上,不见女鬼的踪迹,只见砚尘烬坐在地面上的圆圈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少年的身上被笼罩了一层白雪,他双手环抱着膝盖,脸面埋在膝盖之中。

    肩膀的披风毛领一颤一颤的,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他在颤抖。

    “阿烬?”清吾连忙蹲在他面前,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上的积雪。

    少年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双千娇百媚的狐狸眼红了一圈,叫人心疼。

    确认了眼前的人是清吾,他才吸着鼻子,扑过来抱住了她,“清姐姐,我好怕!”

    清吾抱着他,拍掉他身上落得雪,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着:“宝贝不怕,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别怕,不哭,不哭了。”

    少年委屈的忍着泪水,“我有,好好听话,一直等你。”

    清吾心里的内疚在他的懂事里,达到了顶点。

    他若是闹,发脾气都好,可偏偏,他委屈着自己,叫清吾越发心疼。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都怪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清吾一声一声的道歉。

    砚尘烬靠在她肩头,一言不发。

    他肯定是吓坏了,清吾恨不得把他揉进骨子里,这样便不会让他难过了。

    等到哄好了砚尘烬,清吾才注意到,江铭昀竟没有跟上来,而方才她冲上来的坑洞已经消失不见了。

    夜已经深了,荒山之中,百鬼夜行,清吾还带着砚尘烬,不能在此地久留。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清吾把砚尘烬扶起来,少年却走不动,“我的腿,冻麻了。”

    清吾蹲下身来,“上来,我背你。”

    少年匍匐在她背上,抱着她的脖子,后领先前被他盘踞过,还咧着露出细白的皮肤。

    他帮她把衣裳整理好,脸颊贴在她后颈上,给她暖着被冻得冰冷的皮肤。

    两人刚要走出祠堂,便听到一阵宛若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清吾连忙加快了脚步,躲闪在祠堂门后,脚边传来女孩的声音,“娘亲,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是那个蛊惑人心的小鬼,清吾如今并不怕她,长腿一抬,便将那小女孩踢了出去。

    这一脚踢得实实在在,清吾顿时意识到这小鬼寄生在一具小孩的尸骨上,此刻拥有实体。

    她趁着小鬼被踢开,连忙跑出祠堂,女孩却笑着追了上来,直到抱紧了清吾的腿。

    她顿感那条被抱住的腿,有千金的分量,迈不开了。

    清吾皱眉,这小女鬼,除了这一招,没别的花样了吗?

    她抬手按在小鬼的头顶,汇聚魔气,欲震碎小鬼的躯壳。

    铺天盖地的女人哭声,刹那间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女人的声音十分尖锐,哭声又大,像是要把人的耳朵穿透。

    一双手覆在她左右两边的耳朵上,顿时阻隔了声音,清吾偏过头,“阿烬,别管我,捂你自己耳朵。”

    少年摇摇头,没松手。

    手下一空,那小女孩被一道鬼影掳走,连同着哭声也渐渐消散。

    雪越来越大,大到比浓雾还要影响视线。

    砚尘烬抓起身上的披风,遮蔽在清吾的头顶。

    即便如此,清吾也发现下山不易。

    雪太大了,遮蔽了山路,这样的路实在难走,可山上有结界禁制,无法御剑飞行。

    无可奈何,清吾只能对砚尘烬说道:“阿烬,看样子下不了山了,我们要在山上休息一晚。”

    少年趴在她耳边,喃喃着说:“好。”

    两人重新回到祠堂,清吾别无他法,砚尘烬身子太虚弱,不能在雪地里躲避,即便祠堂危险重重,她也只能回来。

    清吾把砚尘烬背进一间小屋,用魔气把蒲团烘得暖暖的,才放他坐下。

    小屋之中有几件陈年的供桌,清吾连忙化剑,将供桌劈成木块,堆在砚尘烬身前,燃起业火,给砚尘烬取暖。

    好在清吾从妖族离开的时候,怕路上冻着砚尘烬,往乾坤袋里收了不少的厚棉被和衣裳。

    清吾把棉被和衣裳都取出来,棉被铺了两层在地上,其余的都盖在砚尘烬身上,再用披风一件一件地裹住砚尘烬。

    硬是把纤细的一个少年,裹成了圆滚滚的粽子。

    砚尘烬掀开被子的一角,道:“清姐姐,坐过来。”

    清吾钻进被子,坐在他身侧,少年把身上的披风掀起来,一并裹住清吾。

    两人依偎在一起,清吾发现砚尘烬身上很暖,像个小火炉一样,她连忙伸出手来,摸了摸砚尘烬的额头。

    确认他没有发热之后,这才放心下来。

    “累不累,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吧!”清吾道。

    少年摇摇头,轻轻的靠着她,没把全身的力气压在她身上,“清姐姐,我们会不会半夜被女鬼吃掉?”

    清吾笑着握住他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手,问道:“害怕了吗?”

    砚尘烬道:“我不怕死,我怕清姐姐丢下我。”

    清吾给他掖了掖被角,道:“不会的,阿烬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我更不会再把阿烬丢下了。”

    少年嗯了声,窝在她脖颈间蹭了蹭。

    清吾是真的累了,却强撑着不敢睡,一来怕夜里女鬼来犯,二来怕木柴烧着了被褥,三来怕火灭了砚尘烬挨冻。

    砚尘烬的手抚上清吾的后脊,顿时一股沉重的疲惫沿着脊背爬了上来,叫清吾睁不开眼睛。

    很快,少女脑袋一歪,便睡着了。

    砚尘烬把她的身子放平,裹紧被子,自己则从被子里抽身出来,大手一挥,给燃烧的焰火施展了法咒。

    刹那间,火焰如同有了生命,控制着火势的蔓延,火焰小了柴火便自动的跳进业火中;火焰高了,便有一阵风将火焰吹小一些。

    砚尘烬回眸看了清吾一眼,低声道:“清姐姐,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

    “江姑娘,江姑娘,你没事吧?”江铭昀循着声音找过去,只见江七白被埋在一道石块堆砌的墙壁之后,从缝隙里能听到少女的哭声。

    听到江铭昀的问话,少女哽咽着说道:“江公子,我这是……在哪里?我什么也……看不到。”

    江铭昀安抚道:“江姑娘,你先别害怕,我马上救你出来。”

    他不敢用灵力凿开墙壁,也不敢用剑刃,生怕会弄伤江七白。

    于是,江铭昀只能徒手一点一点把墙壁上的石块抠下来,一块、两块……

    原本他的手便被啃咬过,此刻不断地刨土挖石,十根手指都被尖锐的石头划伤了。

    他却不敢怠慢片刻,江七白被困在这石壁之中,若是稍有不慎,会被压迫憋闷致死的。

    足有一个多时辰,江铭昀的手已经麻木了,才好不容易把扒开江七白头部遮掩的石块。

    江铭昀小心翼翼地把江七白脸上的沙土拂开,少女才终于睁开了一双泪眼。

    原本脸上嫣红的妆已经被沙土掩盖了,唯独眉心的那一点掺了魔气的朱砂痣还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江七白注意到了江铭昀染血的手,眼泪更是止不住了,“江公子,你受伤了,江公子,你别管我了。”

    江铭昀继续挖着石块,道:“这里空气稀薄,你修为微弱,尽量不要说话,不要激动,否则会有憋闷之感。”

    少女眼中含着泪,声音微弱的跟他道谢,“谢谢你,江公子,谢谢你……”

    江铭昀心想,他也不为别的,就当是偿还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扒开了两块石头,有了空穴,再挖其他的石头便要省力不少。

    直到把江七白完整的从墙壁上挖出来,江铭昀才累极坐在地上。

    江七白被困在泥土之中久了,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她颤抖着双手,艰难的把鲜红的嫁衣撕开两块布条,裹在江铭昀的手指上。

    江铭昀问她,“可有不适?”

    少女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僵硬,很快就能恢复的。”

    她看着江铭昀白色衣衫上沾染的几处血迹,“江公子,你身上……”

    江铭昀摇摇头,道:“无妨,都是小伤口。”

    他仰头看着头顶已经消失不见的坑洞,道:“眼下,只能等路姚清来救我们了。”

    江铭昀想起路姚清使用的法术,不由得眸子暗了暗,心里思索着,这个人绝对不是路姚清,那么,她会是谁呢?

    当初在西陵,王明阳曾用神鞭试探过她,但她毫无反应。

    难道说,她不是夺舍,是别的方式占据了路姚清的身体?

    江七白紧张地问:“阿清她怎么样?她也受伤了吗?”

    “没有,她没有受伤,不过,此刻想必外面夜深了,她身边还带着砚师弟,怕是情况不会很好。”江铭昀回答。

    那女鬼的本事,江铭昀是亲自领教过的。

096章 新娘子被抓走了

    她轻轻的点在江七白的眉心,朱红色的一点,显得整个人都妩媚灵动了起来。

    清吾满意的点点头,“这下完美了。”

    江七白笑着握住她的手,“谢谢你,阿清。”

    给江七白盖上红盖头,外面已经熙熙攘攘的来了不少人。

    清吾道:“七白,客人来了,我怕阿烬一个人在外面不自在,我去找一下他。”

    江七白点点头,“嗯,阿清,你快去吧,别让砚公子……等急了。吉时之前,席瑞会来的,你陪着砚公子……就好了。”

    清吾出了门,便见砚尘烬站在外屋的门口。

    一见她开门,他又撇开视线,佯装出自己只是刚好路过的样子。

    清吾被他逗笑了,“阿烬,过来。”

    少年乖乖的走到她身边,像只等着顺毛的小奶狗,掩耳盗铃的解释:“我没在等你。”

    清吾摸摸他的脸,笑道:“没等我,在等新娘子吗?”

    砚尘烬哼了声,背过身去,等着她哄。

    清吾笑嘻嘻的从背后抱住他,“宝贝,我好想你,真奇怪,怎么一晚上不见你就这么想?你是不是对我下了迷魂散?”

    “呸,我才没有那种东西。”嘴上说着最不屑的话,却在清吾瞧不见的脸上挂着娇羞的笑意。

    江铭昀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儿,不屑的说道:“都在门口站了快一个时辰了,也不嫌累。”

    少年的耳朵顿时红了,气呼呼地瞪着江铭昀,“闭嘴!”

    明明是生气了,却被这张妖艳的脸和娇滴滴的语气生生地变成了撒娇。

    江铭昀自然是接受不了一个男人撒娇的,转身走远了。

    清吾拉着他在院子摆好的酒桌旁坐下,“怎么站了那么久,累不累,脚疼不疼?”

    少年摇摇头,道:“也……没有那么久,就……一小会儿。”

    “不是答应我,下次不这样等着了吗?”清吾软着声音怪责他。

    砚尘烬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可怜兮兮的说:“我也……好想你。”

    清吾握着他的手,道:“下次想我了就敲门,直接告诉我,别傻等着,记住了吗?”

    少年点点头,乖巧地回答:“记住了。”

    郭席瑞一身红色喜服,在大门口恭迎前来的宾客,宾客大多是空手来的,偶有几个带礼物的,也都是小小的一样。

    院子里的客人都快满了,收到的礼品也不足昨日砚尘烬和清吾两人送的十分之一。

    郭席瑞一面在心里骂这些家伙抠门,一面还要顾着面子说人到了就好,礼品什么的都可免了。

    宾客们闹闹哄哄的,郭席瑞为了涨涨面子,硬拉着江铭昀到处介绍,活弄得像是江铭昀成婚一般。

    原本他还把主意打到了砚尘烬的身上,也不管砚尘烬的意见,便要拉扯他的手臂。

    清吾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毫不留情的拍开郭席瑞的手,道:“阿烬不喜欢别人碰触,也不喜欢热闹,离他远点。”

    大喜的日子,又有这么多宾客,郭席瑞的脸色难看极了,但又不好发作,只好把江铭昀拉出去。

    江铭昀虽不情愿,也冷着一张脸,但他素日里也是这副表情,倒也没什么不妥。

    待到吉时,新郎官儿便进屋去喊新娘子出来。

    郭席瑞进去了许久,也没出来。

    清吾顿感大事不妙,连忙冲了进去。

    果然见郭席瑞吓得瘫软在地上,而原本坐在喜榻上的新娘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清吾喊了郭席瑞几声,那人吓傻了,没有反应。

    她气得狠踹了郭席瑞一脚,“七白人呢?”

    郭席瑞吃痛,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被……被女鬼抓……抓走了。”

    “什么?”清吾瞪大了眸子。

    女鬼,难道是混沌山上的女鬼?

    清吾问道:“是不是一身红衣,白眼珠,红血丝,黑指甲的女鬼?”

    郭席瑞僵硬的点点头。

    满院宾客,听说新娘子被女鬼抓走了,吓得四散而逃。

    清吾转身和江铭昀对视一眼,两人便要去追。

    砚尘烬连忙拉住她的手,“清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你别添乱,在这里等着,听话。”清吾道。

    可少年说什么也不答应,紧紧的拉着她,“别丢下我,清姐姐,让我去吧!”

    见他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清吾心里为难,又怕江七白遭遇不测,不敢拖延。

    于是,她只能带上砚尘烬一同上山。

    江铭昀走在最前头,“要从哪里开始找?祠堂?”

    清吾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今早在七白眉心的朱砂痣里融了魔气,应该可以找到。”

    说罢,她咬破自己的尾指,一丝鲜血从指尖流出,血中的魔气导向,血液指引,鲜红的一抹飘了出去。

    江铭昀看着那鲜红的血液,眉头紧锁,“你竟会用,魔血途?”

    魔血途是使用魔血指引方向的法术,虽然看上去并不难,只是用血寻找自己曾经使用过的魔气。

    但从本质上说,能够灵巧的运用自己的血液,是一种需要天赋和后天培养的能力。

    若没有十年,这样的能力根本无法练成。

    路姚清这样的小小修士不可能会用。

    他盯着清吾,眸子里满是疑惑和怀疑,“路姚清,你到底是什么人?”

    清吾皱眉,问他:“江铭昀,你现在到底想知道我的身份,还是想找到七白?”

    江铭昀沉默了,他收回目光,道:“走吧!”

    三人循着鲜红的血丝指引,来到了祠堂。

    竟真的是这里?

    这间祠堂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清吾把砚尘烬护在身后,“站在我后面,遇上危险,先躲起来。”

    少年握着她的衣袖,点了点头。

    走进祠堂,白日的祠堂中,一片寂静,不见半个鬼影。

    想要继续追踪魔血,红色的丝线却在这间祠堂里消失了踪迹。

    清吾按住江铭昀的手腕,“这里面有结界禁断了魔血途,小心些。”

    砚尘烬不动声色的拉开清吾的手,幽怨的看她。

    清吾愣了下,抬眸摸了摸砚尘烬的头,表示抱歉。

    江铭昀点点头,两人分头在祠堂里寻找。

    正当清吾找遍了三间小屋,突然听到一阵打斗声,连忙跑出来查看。

    江铭昀不知什么时候和几只幽魂打了起来。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江铭昀拧着眉,喊她。

    还没等清吾出手,他这一声,好似吸引了鬼魂的注意力。

    鬼魂向清吾冲过来,清吾抱起砚尘烬的腰,“搂我脖子,别松手。”

    少年乖乖听话,手臂从清吾后颈穿过,紧紧的抱着她。

    清吾一手抱着砚尘烬,一手用魔气化出剑刃,每挥舞一下剑刃,便是一条魂魄破散。

    可很快,清吾就有点吃不消了。

    便是她再怎么有心,这么抱着个大男人打架,也实在是力不从心。

    就在她生出把砚尘烬放下的念头时,少年开口,“是不是很累?我变成原身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清吾点点头,一把翻过少年的身体,抗在肩头,少年立刻化成一只小小的白狐。

    清吾一面对打,一面扯了扯后衣襟,道:“趴我衣服里。”

    小狐狸犹豫再三,后腿才顺着她后颈钻了进去,冻得清吾打了个冷战。

    只变化成原身在外这么一小会儿,小狐狸的身体已经冰凉了。

    她道:“抱紧了!”

    小狐狸两只毛爪子环着清吾的脖颈,随着清吾的动作,时不时的脖颈上会被小狐狸的指甲划到。

    清吾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忘了给他剪指甲!

    虽然清吾的修为比江铭昀要低一些,但是她的法术运用和气息调动绝对是江铭昀再过百年也比不得的。

    清吾斩杀着身边的鬼魂,却见江铭昀难以招架,白衣染上几处血,便飞身而去,加入了江铭昀。

    江铭昀瞧见她脖子后还挂着条狐狸,气喘吁吁的说道:“打个架还拖家带口的!”

    清吾一剑从他肩头穿过,将江铭昀身后的鬼魂打散。

    “打个架还酸溜溜的羡慕嫉妒恨!”清吾怼他。

    江铭昀说不过她,气得不再说话。

    两人好容易将鬼魂斩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清吾望着黑洞洞的天,道:“不好,夜里视线受阻,怕是更难招架。”

    话音刚落,清吾便感觉到一股阴风迎面吹过来,直冲冲的吹在清吾的脑门上。

    她一巴掌拍在江铭昀的脸上,将他的头打歪,一只苍白的枯手便从江铭昀的脸侧探了过来。

    清吾抬剑去斩那只手,女鬼似乎早有防范,匆匆收了手。

    江铭昀捂着脸,皱眉看她。

    虽说她方才救了他的命,但江铭昀总觉得清吾在公报私仇。

    女鬼伸着两只利爪飞扑过来,江铭昀和清吾配合默契,左右夹击。

    突然,女鬼消失了踪影。

    清吾与江铭昀背对着巡视,江铭昀脚下一歪,突然栽了下去。

    只见地上出现一个塌陷的坑洞,坑洞中枯槁鬼手抓住了江铭昀的脚踝,黑色的指甲几乎嵌入江铭昀的血肉。

    江铭昀挣扎着转身,提剑便向那女鬼的手劈了过去。

    女鬼似乎早有防备,猛地扯住他的腿,深入坑洞。

    剑刃劈在地上,扬起一阵沙土。

    清吾连忙飞身上前,抓住江铭昀的手腕。

    可那女鬼重若千金,清吾不堪重负,被江铭昀拖动着往前挪动。

    砚尘烬立刻化成人形,帮她一并使力,可他病恹恹的身体如何能承受。

    清吾喊他,“阿烬,快松手,你会被一起扯下去的。”

    少年摇头,“不要,清姐姐,我不。”

    清吾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她咬着牙,听到江铭昀喊她,“路姚清,别犯傻,放开!”

    “闭!嘴!”清吾耗尽最后一丝力,推开砚尘烬,手心魔气在他脚边围成一个圈,将其护在其中,“别怕,待在圈内,等我!”

    语罢,清吾便和江铭昀一同被扯入了沙土坑里。

    清吾被泥土呛得咳嗽了几声,她扇了几下,勉强睁开眼睛。

    身下传来江铭昀的声音,“想压死我吗?”

    清吾这才意识到自己摔在江铭昀身上,她连忙起身,环顾四周。

    昏暗昏暗的地下,一丝光线也没有。

    清吾掌间燃起业火,照亮了周遭。

    江铭昀也缓缓爬起身来,盯着她手心的火焰,冷嘲热讽道:“竟还能驱使业火,路姚清,你可真让人意外。”

    清吾瞪他一眼,冷声问他,“你现在想捉我回去,审判我,也来不及了。”

    少年没再说什么,突然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窜过。

    江铭昀低头去看,迎面弹跳起一条小蛇。

    清吾近乎本能的一把抓住那条蛇,却见那蛇的尾部仍旧是一条蛇头,不等清吾反应,另外一条蛇头已经蜿蜒着咬在她手腕。

    江铭昀连忙抬剑,将那蛇头斩下。

    他掀开清吾的衣袖,手腕上两点暗红,渗出血来。

    幸而是咬在手腕处,血液蔓延不快,及时吸出毒血,并无大碍。

    方才那条蛇若是趁江铭昀低头,咬在他面中或者脖颈,他顷刻便会毒发。

    江铭昀连忙低头,一口一口将毒血吸出。

    清吾想躲,却被江铭昀制止,“想死吗?”

    她无奈,“这是双生蛇,只能那什么,不会死人!”

    直到血液变成鲜红,江铭昀才放心下来,抬眸瞪她,“既然知道是什么蛇,便该知道,你毒发的话,我也不会帮你解毒。”

    清吾不甘示弱,“我家小美人就在上面,谁用得着你?”

    江铭昀嫌弃地看她一眼,“不知羞耻!”

    这地下宽广无比,单靠清吾手心里的业火能照亮的范围实在太小。

    清吾扯了扯江铭昀的外衣,“衣服脱下来。”

    江铭昀皱眉,抓起她的手腕,给她诊脉。

    清吾脉息平和,并无中毒的迹象,江铭昀松开手,“别想占便宜。”

    清吾‘嘶’了一声,真想拆了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浆糊,“我用你衣服点火,少废话!”

    听她这么说,江铭昀才大发慈悲的外衣脱下来。

    清吾将他的衣裳揉成一团,使魔气化长钉,将衣裳钉在头顶,业火焚烧衣裳,再以永生咒护住火焰,便可久久不灭。

    有了大块的衣物支撑业火,顿时周遭被照的一片光明。

098章 被蛇咬了

    当初若非他靠着一张人皮面具,伪装成身死的模样,骗过了女鬼,怕是他如今已经转世投胎了。

    路姚清虽然有本事,但修为拖了她的后退,只怕不是那女鬼的对手。

    更别说,她还要费心保护砚尘烬,只怕更不乐观。

    江七白无声的祈求道:“我愿用我的性命奉献神灵,只求天道庇佑阿清和砚公子能平安渡过今夜,护佑江公子能尽快脱身。”

    江铭昀提醒道:“大概我们要被困在这里很久,尽量避免紧张激动,放平呼吸。”

    少女点点头。

    江铭昀靠在石壁上,闭上双眼,休憩片刻。

    隐约间,江铭昀感觉到一道视线从对面的石壁上穿透过来。

    他猛然睁开眼睛,从先前他戳开的指洞中,依稀瞧见了一只黑色的眼眸。

    只是单凭头顶路姚清留下的业火照耀,并不能很确定。

    那眼眸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一条蜿蜒的蛇顺着那石壁上的圆洞爬了过来。

    江铭昀腾身而起,想要杀死那条蛇,却已经来不及了。

    蛇蜿蜒着爬向江铭昀,这一跳比先前的那一条更细小,加上光线昏暗,双生蛇动作又格外灵敏。

    江铭昀一击未中,想要再刺过去,那蛇已经爬到了江七白的眼前。

    他无暇思考,拉起江七白的手臂将人揽进怀里,趁机挑起已经爬至墙边的小蛇,甩进方才挖出江七白后留下的土坑里。

    江铭昀连忙用法术收起地上的石块,严丝合缝的将人形土坑夯实。

    江七白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出声提醒,“江公子,你……先放开我。”

    少年自己都未察觉,方才一紧张,便将江七白抱进了怀里。

    他连忙松手,面上飘起一抹可疑的红晕,“抱歉,形势所迫。”

    江七白点点头,道:“我明白,江公子救我,我心存……感激。”

    地面上,下着雪,十分寒冷,寒气渗透到地下,江七白不由得冻得瑟瑟发抖。

    江铭昀穿的也不多,加上外袍被点燃了,定格在头顶。

    他轻咳一声,问道:“江姑娘,很冷吗?”

    江七白不想给江铭昀添麻烦,便低声说:“还好。”

    说罢,她靠着石壁坐下,身子蜷缩在一起。

    虽然寒冷,可江七白这一日经历的太多了,也是实实在在的吓坏了,故而没多久便睡着了。

    江铭昀不敢睡,生怕夜里还会有什么异动,尤其是那道光滑的石门。

    那黑洞幽深幽深的,江铭昀试图用石子将洞口堵住,可对面阴风阵阵,总是将石子吹开。

    再加上对面的那间石室和外界相同,若是堵了个结实,怕是空气会更稀薄。

    于是乎,江铭昀没了办法,只能守着,不敢懈怠。

    身旁的少女在睡梦中仍旧打着冷战,江铭昀将自己的中衣脱下,盖在少女身上,自己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

    他施法给江七白驱寒,但这一日耗费的灵力太过,他自己也所剩无几。

    很快,江铭昀便也感觉到了寒意,待到忍无可忍,也只好收手。

    清吾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怀里抱着毛茸茸的小狐狸。

    地上的火堆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好在被子很厚,紧紧的把两人裹了个严实,倒也不觉得冷。

    小狐狸乖巧的趴在她心口,身子暖暖的。

    到底是有皮毛的,这么暖!

    清吾轻悄悄的掀开被子的一角,想要起身,可冷风刚灌进来一点点,小狐狸便呜呜咽咽的抖了抖。

    她赶紧盖好被子,轻轻的揉着他的小脑袋。

    如此娇气,怕是得等他醒过来,她才能起身了。

    可清吾心里担忧,江铭昀那家伙能不能照顾好七白?

    这么冷的夜,七白会不会冻坏身子?

    正担心着,怀里的小狐狸动了动,摇摇晃晃的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来。

    清吾戳了戳他尖尖的小耳朵,问道:“冷不冷?”

    小狐狸摇摇头,仰着头嗅了嗅她的手腕,伸出小舌头来舔了下。

    清吾想起手腕上被蛇咬的伤口,连忙把手收回来。

    下一刻,手腕被幻化成人形的少年握在掌心里,他轻轻的拉下清吾的衣袖,瞧见了那两点结痂了的红痕。

    “这是什么?”少年问她。

    清吾笑着摇头,“没事,只是昨日掉进地下,被一条蛇咬了。”

    少年立刻紧张了起来,“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

    清吾见他如此激动,又怕说出实情后,他吃江铭昀的醋,连忙扯谎说:“那蛇没毒,我没事,要是有毒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毒发了,阿烬别担心。”

    砚尘烬的眸子暗了暗,像是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问她,“你在忍着吗?”

    清吾愣了愣,见他眼眶微微泛红,连忙抱着他亲了一口,道:“我没忍,我真的没中毒,你看,我流出来的血都是红的。那蛇一咬我,我便把它杀了,即便有毒,也来不及放,你说是不是?”

    少年沉默许久,才点点头。

    哄好了砚尘烬,清吾还有更要紧的事做。

    她起身出门,外头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那雪足有一尺半厚。

    清吾回头看了眼也跟着起身的砚尘烬,道:“你在屋里待着吧,外面太冷了,别出来。”

    少年摇摇头,“你昨日答应我的,不留我一个人。”

    清吾叹了口气,冲他招招手,等到那人把手伸过来,她便紧紧的握住,“那你在门口看着我,地上雪太深了,别弄湿了你的衣裳。”

    这才合了砚尘烬的心思,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门口。

    清吾走出去两步,怕他跟上来,回头看他一眼。

    少年病弱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一袭雪白的披风,白色的毛领,跟小狐狸的皮毛很是相似,这是清吾特地给他挑的一件。

    雪白雪白的衣裳,配上如玉的面容,若非垂下来的乌发,竟显得这人不似真的。

    少年见她转头,浅浅的一笑,狐狸眼微微弯出一个弧度,更显得勾人。

    清吾突然就有点挪不开步子,站在原地看了他许久。

    直到少年不解的开口,“清姐姐,你……”

    话还没说完,清吾已经迈着步子跑回来,捧着他的脸迫使他矮下身子,在他唇间亲了一口。

    砚尘烬许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倒也并不反抗,由着她亲吻。

    一吻作罢,清吾倒打一耙,“别勾我。”

    少年面上红了红,更显得娇俏,“我……我没有。”

    清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也开始疑惑,是不是昨日的蛇毒真的没清除干净?

    一瞧见他那张脸,一听见他说话,她忍不住想把他抱进屋里,也不管这是什么荒郊野岭,也不管什么光天化日,只想好好的收拾收拾他。

    但清吾没这么做,一来还有两个生死不明的人等着她救助,二来……若真那么做了,怕是要把娇气包吓哭了。

    她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往走进院子。

    清吾施法攻击地面,但这一下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丝毫没有掀起波澜。

    她将手掌按在地上,给地下传音,“江铭昀,江铭昀……七白,七白……”

    没有回应。

    看样子,这地下的结界很是厉害。

    清吾如今魔气不高,再加上原本这山头就有禁锢法术的结界存在,她的魔气只会越来越弱。

    方才那一下子,消耗了不少魔气,身体驱寒的魔气都牵动了,以至于清吾被冻得打了个冷战。

    她正要进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清吾冲着站在门口的砚尘烬喊了一声,“阿烬,你还记不记得昨日,我是朝哪个方向掉下去的?”

    少年伸手指了指他自己,“朝我这边。”

    清吾面向砚尘烬,仔仔细细的回忆,昨日她掉进地洞之后发生了什么。

    可她掉下去之后,便倒在江铭昀身上了,江铭昀催着她起身,她当时起身太快,忘记了自己面向哪边。

    思索良久,清吾想起了昨日女鬼冲石门后穿出来的时候,直奔她而来。

    清吾想起来了,昨日她一上来,便瞧见砚尘烬坐在树下。

    这么看来……

    她站在树下,昨日砚尘烬坐着的位置看过去,正是他们昨日休息的那间屋子隔壁的屋子的方向。

    清吾闭上眼睛,按照记忆里石门的方向走过去。

    等她到达石门所在的位置,便已经身处隔壁屋子的房门前。

    砚尘烬走过来,问她:“清姐姐,你想到办法了吗?”

    清吾摇了摇头,她心里倒是有一个主意,但是……太过危险。

    推开房门,这祠堂屋内的格局和隔壁屋子没什么太大区别,除了供桌之外也没什么东西了。

    这下面阴气很重,若是能为她所用,一定能充沛魔气。

    可是,这样做有很大的难处,清吾现在的身体不似从前的身体,对怨气和阴气的容纳并没有以前那么好。

    一般的尸体倒也还好,只是这底下的阴气,即便隔着重重阻碍,清吾也不寒而栗。

    倘若不能融合的当,她怕是会走火入魔。

    眼下除了这里的阴气可以利用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若是冒着雪下山,去华光门求救,一来一回,怕是江铭昀和江七白早就熬不住了。

    当初砚尘珏调查后,怀疑的对象都死在了华光门,其中也包括混沌门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彼时,外面风言风语传的那般厉害,事到如今,即便那些酒囊饭袋有胆量上山,能帮得上忙,怕是也不会真心实意的救助,一位华光门弟子和一位离开混沌门的弟子。

    清吾没法子只能赌一赌。

    她把唯一的供桌砍掉一条桌腿,递给砚尘烬,“阿烬,你听我说,等下如果我走火入魔的话,你就用这跟棍子敲我的脑袋,知道了吗?”

    少年看着她,没接桌腿,摇了摇头。

    清吾把桌腿塞在他手里,哄道:“乖,只是打晕我,凭你的气力,也不足以打死我,不要怕,我顶多睡一觉,便没事了。”

    可少年委委屈屈的看着她,低声喃喃着:“不要,我不要。”

    清吾抱了抱他,道:“宝贝,听话。”

    砚尘烬道:“你不是可以从我身上得到魔气吗?你可以用我身体里的魔气,不要用这么危险的方法。”

    清吾揉了揉他的脸,道:“宝贝,先前是别无他法,你身体里既然压制了那些魔气,便有与之抗衡的禁锢。偶尔拿一点倒也还好,若是魔气消失的多了,和禁锢之间形成差距,你会被反噬的。”

    “我不怕被反噬!”少年倔强道。

    清吾亲亲他的唇,“宝贝,你不能被反噬,你要是死了,要让我当寡妇吗?”

    砚尘烬眸子颤了颤,耳根子红透了,轻轻的摇了摇头。

    清吾好说歹说劝了他一阵儿,免不得多叫几回宝贝,多亲上几口,砚尘烬才红着脸,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盘腿坐在地上,清吾将指尖探向地面,便察觉到阴气一股一股的往上冒。

    她咬破手指,在地上画出一条条符咒,手掌按在地面,引出阴气。

    奇怪的是,那阴气虽然浓烈,却并不难控制,相反,轻而易举到让清吾怀疑这些阴气和她有什么渊源。

    阴气转化成魔气,瞬间便能和清吾的身体融会贯通。

    打坐大半日,直到晌午过后,清吾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彼时,身体里的魔气十分充沛,清吾不由得看了看自己双手。

    方才被咬破的手指已经愈合了。

    清吾心里纳闷,这世间阴气千万,书中记载能够为人所利用的少之又少。

    即便是汲取得法,也只能容纳少量的阴气,可这地下的阴气像是为她而生的一般。

    砚尘烬在身后颤抖着声音唤她,“清姐姐,你……还好吗?”

    清吾回神,突然想逗一逗他,于是背对着他拨弄了下头发,遮掩住连忙,张牙舞爪的腾身而起,转过身来。

    少年手里紧紧的握着木头,却不停的后退,嘴里喊着,“清姐姐,你入魔了吗?清姐姐,你醒醒。”

    清吾也只是逗逗他,没想吓坏他,正要拨开头发,却见少年扔掉了手里的木头,一把抱住了她,“醒醒,清姐姐……”

099章 有你后悔的时候

    即便她入魔了,他也不打晕她吗?

    这小子真是……不听话。

    虽这么想着,可清吾的心里高兴极了,她抱住砚尘烬的背,“我没事了,阿烬,别怕。”

    少年瑟瑟缩缩的抱着她,没说话。

    而清吾自是看不到少年眸子里的红光渐渐的消散下去,而他抱在清吾身后,几乎要戳上清吾后脑的手指也收了起来。

    砚尘烬从她怀里抬起头,神色委屈的看她,“你是不是故意骗我?”

    清吾哪敢承认,只能摸了摸鼻尖,说:“我怎么舍得,方才真的有点不太对,但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清醒了。阿烬真是我的福星,即便我入魔了,也能把我唤醒。”

    她说着,笑嘻嘻的在砚尘烬白嫩的面皮上偷了个香。

    虽然心里知晓她在撒谎,可砚尘烬听了心里欢喜,只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清吾道:“魔气积攒的差不多了,现在,可以去救七白他们了,阿烬,你……”想让砚尘烬留在上面等一等女鬼,又怕昨日的事情再次发生,清吾犹豫再三,还是说,“你变回原身,我背你下去。”

    少年双手抱住她的脖子,随即化成小狐狸。

    清吾扯了扯衣领,小狐狸便心领神会的钻进她后衣领里。

    从屋子里出来,清吾站在院子里,先前掉下去的位置。

    将魔气凝结于掌心,清吾再次攻击地面,黑色的咒印以手掌为中心,往外扩散开去。

    地面上逐渐出现了一条缝隙,随着魔气的涌出,缝隙开始扩大,直至把清吾陷进去。

    清吾屏住呼吸,双手背在脑后,护着小狐狸。

    “路姚清!”江铭昀喊她。

    清吾睁开眼睛,只见江铭昀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江七白,七白身上裹着江铭昀的中衣,正睡着。

    “七白怎么了?”清吾问道。

    江铭昀回答,“受了凉,已经发烧了。”

    清吾:“你还有体力吧?快带她出去。”

    她用魔气扯开上方的结界,助江铭昀和江七白先行离开。

    江铭昀冲她点一点头,打横抱起江七白,飞身而上。

    清吾正打算离开,顿时感觉一股阴风从身后吹了过来,她转身看去,入眼的是石壁上的小洞。

    她鬼使神差的朝那石门走了过去,身后小狐狸打了个冷战,道:“清姐姐,我们快出去吧。”

    清吾心里有一个疑惑,这道石门之后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那里面的阴气,为什么能那么轻而易举的跟她融合?

    就像是为她所造的一般,实在让人疑惑。

    清吾控制不住的走到石门前,微微俯下身子,往那小洞的另一侧看了过去。

    还没等她看清楚对面有什么,身后的狐狸眼眸一红,女鬼突然穿过石门冲了过来,清吾手心化出剑刃与女鬼乌黑的指甲对打在一起。

    那指甲像是坚硬的利剑,坚不可摧。

    清吾被女鬼逼得连连后退,眼看后背要撞上石壁对面的石块。

    她身后还背着砚尘烬,别无他法,清吾只能后踢一脚,却不料脚陷入石块之中,好在没让砚尘烬撞到石壁。

    石块之中的那只脚腕顿感一痛,但眼前的女鬼还在步步紧逼,她根本来不及思考。

    清吾只能以魔气化障,迷惑女鬼,飞身冲出地面。

    早脱身的江铭昀正抱着江七白站在树下,他皱眉,“怎么这么慢?”

    清吾来不及解释,“之后再说,先赶在太阳下山之前离开这里。”

    江铭昀是个明事理的,跟上清吾的脚步往山下去。

    雪下的很厚,走起路来并不容易,这山上又无法御剑,只能步履蹒跚地往山下走。

    冲破封印,便能御剑而行,不多时便到达了江七白的住所。

    江铭昀抱着七白进屋,瞧见郭席瑞正瑟缩在外屋的榻子上,不住的发抖。

    清吾一见他那副窝囊的样子,顿时心里冒出一股火来。

    郭席瑞见七白被抱了回来,连滚带爬的下了卧榻,紧张道:“七白她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江铭昀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少女,心里不甘,但还是把江七白送进郭席瑞怀里。

    眼见着郭席瑞抱着七白进了里屋,清吾一把扯住江铭昀的衣袖,气极,“你是不是疯了?你把七白交给那个窝囊废?”

    江铭昀暗了暗眸子,苦笑了下,“我还能怎么样呢?”

    这话气得清吾拎起江铭昀的衣襟,想给他一拳,打醒他。

    身后小狐狸喊她,“清姐姐!”

    清吾甩开手,道:“江铭昀,有你后悔的时候!”

    江铭昀苦笑,他已经后悔了,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明明喜欢,明明也想把人抢过来,可是……那么卑劣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他也……拉不下脸面来做。

    他一言不发的进了里屋,把身上最后的灵力都渡给江七白,道:“让她休息休息,明日便会好的。”

    郭席瑞只点了点头,松了口气,连一声谢谢也没有。

    清吾实在看不上郭席瑞,瞧见江铭昀走了,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出了主屋的门,江铭昀站在门口等她。

    清吾生他的气,也懒得同他讲话,出门便要往最左侧的那间屋子去。

    江铭昀拦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路姚清,你到底是什么人?”

    清吾窝着火,转过头来,问他,“如果我是十恶不赦之人,你要杀了我吗?”

    江铭昀这人一向恩怨分明,为人正直又固执,和清吾相处的这段日子,如今又有过命的交情。

    即便她说自己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江铭昀也不会相信。

    他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清吾轻哼一声,心想算他还有点良心,方才对他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也消散了几分,“既然不会,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江铭昀皱了皱眉,片刻又点了下头,“罢了。”

    说完,他从清吾身边走过,进了主屋旁的偏室。

    清吾背着小狐狸进了屋,便把他放在卧榻上,用被子裹紧了。

    一整日没有点炭盆,屋子里比外头还要冷。

    清吾连忙把炭盆挪到卧榻前,施法把炭盆点上。

    一转头,却见小狐狸早已没了踪影,只有一貌美如花,纤瘦娇俏的少年没精打采的斜靠在卧榻上,蔫蔫地看着清吾。

    她伸手探了探砚尘烬的额头,有点发热。

    少年声音微弱,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清姐姐,好冷,你抱抱我。”

    清吾掀开被子躺在他身侧,把他抱在怀里,给他输魔气。

    良久,少年身子好些了,便握住她的手,“你累了,别浪费魔气,我睡一觉就会好的,你抱着我就好。”

    清吾手没停下,只是抱紧了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下,“睡吧,宝贝,我陪着你。”

    直到魔气空虚,她也累了,才闭上眼睛休息。

    睡得迷迷糊糊,清吾只觉得身上有些闷热,她扯了扯衣领,把手臂从被子里探出来。

    即便如此,不适感仍旧没有得到缓解。

    清吾想从被子里钻出来,身侧的少年哽咽声,叫她停止了动作。

    她小心翼翼地往外挪动,生怕自己动作太大,扯开被子灌了冷风进去。

    可脱离了清吾的怀抱,少年在睡梦中也有所察觉似的哼哼了几声,表示不满。

    无奈,清吾只能把手重新摸进被子里,不由得攀上了少年的腰身,轻轻的拍一拍,安抚他。

    不知过了多久,清吾只觉得意识有点模糊,越发觉得不舒坦。

    砚尘烬正睡得香甜,恍惚间感觉腰上有些痒,像是有毛毛虫在他身上蠕动一般,他挪了挪身子闪躲着。

    可那条‘虫子’并没有因此收敛,反而越发嚣张的往里钻。

    他呜咽了几声,从睡梦中醒过来。

    很快,砚尘烬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哪有这么大的毛毛虫?

    分明是一只手从他下衣摆钻了进去,正揉捏他的腰。

    砚尘烬猛然睁开双眼,脸面胀的通红,恼火的推了清吾一把,“你……你要干什么?”

    清吾也浑浑噩噩的从半梦半醒中清醒了几分,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手脚都搭在砚尘烬身上。

    脚还算是安分,可手就没那么听话了!

    清吾连忙收回了手脚,从被子里钻出来,低头一看,衣领不知何时被她扯开了,丝丝寒意打在她脖颈和锁骨。

    砚尘烬别扭的撇开视线,羞赧道:“你……你把衣裳穿好!”

    清吾匆匆忙忙的裹好衣裳。

    外头如此寒冷,此时此刻天也已经暗了下来,更是寒夜风吹的时候,屋子里的小小一个炭盆根本不会使人如此燥热。

    清吾恍惚间想起了自己踏进石堆里的那只脚,她摸了摸脚踝,借着闪烁火光的炭盆,两枚小黑点映入眼帘。

    伤口处黑色的血已经凝结了,这分明是被蛇咬过的痕迹。

    她皱起了眉头,当时情况慌乱,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少年见她把衣裳穿好了,便轻轻掀开被子,幽怨道:“好冷,你快进来。”

    清吾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愧疚,俯下身子想亲吻他的额头以示安慰。

    不知是不是方才被吓到了,少年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

    清吾眸子一暗,知晓砚尘烬想起了那段糟糕的往事。

    她没亲下去,反倒直起身来,抚了抚砚尘烬的头发,道:“别怕,阿烬,我什么也不做。”

    砚尘烬哼了声,道:“骗子,你就会骗我,趁我睡着,欺负人。”

    她柔声哄着他,给他道歉,“我不对,我不该,别生我的气,乖,快睡觉吧!”

    清吾此刻并不怎么好受,一心想着哄砚尘烬睡了,再想法子解决。

    少年心里虽然委屈,可还念着她,怕她不盖被子挨冻,委屈巴巴的说:“那你答应我不再欺负人,我让你躺进来。”

    虽然身体火烧火燎的难受,可清吾一见他孩子般的讨好,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

    清吾浅笑道:“我不进去了,阿烬让我亲一口吧!”

    少年觉得她得寸进尺,有些不高兴地说:“坏人,只亲一口,然后……进来。”

    清吾低下头来亲吻他的时候,少年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似乎还在害怕。

    她躺下来,没再进被子里。

    原本觉得这一个炭盆没让屋子有多暖和,此时清吾倒是恨不能将那炭盆踢开,可她也不敢这么做,怕砚尘烬挨冻。

    清吾隐忍着,隔着被子抱着少年,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他的后背,“宝贝,快睡吧!”

    许久,也没见她要盖被子,少年很是体贴的扯了扯被子要给她盖上。

    清吾把被子重新盖在少年身上,道:“别闹了,快睡觉!不然的话,我要生气了。”

    生气倒不一定会生气,但他再这么闹下去,清吾忍不住是一定的。

    这会儿砚尘烬在清吾眼里,就像是饿了几日的人,眼前放了一盘红烧肉。

    暗红暗红的酱汁,浓浓的香味,肥瘦相间的肉块儿,叫人忍不住流口水。

    可盘红烧肉一面说着不要吃我,一面又叫她再靠近些……嗅嗅香味儿。

    砚尘烬仰着脖子,不满道:“你在外面冻得冰凉,再进来抱我的话,我会生病的,所以你,现在就进来。”

    清吾瞧着那细长的脖颈,光洁如玉,咬一口下去,肯定会咬出一排牙印儿。

    说不准,牙印儿还能渗出血来,把少年疼的哭出来。

    他哭了最好,他越哭,她就越是咬他。

    让他哭得嗓子哑了,发不出声音,她就抱住他,然后,再做点什么。

    少年喊不出声,只能默默的流眼泪,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哭得红红的,有些微肿……

    清吾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

    她连忙往卧榻边退了退,已经有小半边身子在床沿外了。

    砚尘烬都不生她的气,跟她说软话了,她怎得还不领情?

    少年气呼呼地瞪她,语气不满地问道:“你到底进不进来?”

    清吾额头上冒出丝丝汗水,少年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也有些空灵,听不那么真切。

    她闭上眼睛,默念清心咒法,摒除杂念。

    砚尘烬见她不理睬自己,还嘟嘟囔囔的听不清再念些什么,便凑过去想听个真切。

100章 工具人江大少爷

    身子探过去,一股清雅的梅花香味顿时钻进了清吾的鼻腔,这一抹香味彻底击溃了清吾的心理防线。

    管他什么清心,管他什么愧疚,清吾此刻只想把这块肉吃下去!

    砚尘烬没能听清清吾念些什么,便被那人突然腾身而起,按在身下。

    等他回过神来,清吾已经顺着他的唇,往脖颈啃了下去。

    尖锐的痛感叫砚尘烬湿了眼眶,他狠推了清吾一把,将她推开。

    可那人毫无理智,两手抓住他的手腕,按在头顶,再次低头吻了下来。

    少年慌乱的踢她,却被她禁锢住。

    “走开,别碰我,放开!”少年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声音是含着泪的痛心和难过。

    也不知是因为这一声喊叫,还是因为她恰好吻到了少年的泪水。

    清吾迷蒙的眼睛清醒了几分,待瞧见眼前人的模样,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脑袋顿时恢复了些许神智。

    清吾连忙翻身下榻,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便要往外跑。

    砚尘烬哭着喊她,“你干什么去?”

    话音落下,清吾已经关上房门,出去了。

    正当砚尘烬以为她生气了的时候,门外传来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激起水花的声响。

    砚尘烬哪里还顾得上疼不疼,难不难过,立刻下榻,摇摇晃晃的跟了出去。

    一开门,便见门口被溅出了一滩水渍,而屋旁的漂浮着碎裂冰块的大圆水缸里,浸泡着瑟瑟发抖的清吾。

    少年一时愣住,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慌乱的趴在缸边扯清吾的手臂,“你……你快出来,你在这里面……做什么?快出来,会冻坏的。”

    哭喊声从清吾的耳朵里飘进去,又从另外一只耳朵里飘出来。

    清吾此刻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外头冷,里头热,自己被这冰火两重天折磨着。

    她本能的推了砚尘烬一把,生怕他在她眼前多晃悠一刻,她就会忍不住伤害他,“走开!”

    少年顿时淌下两行泪来,哽咽着摇头,“是你逼迫我,你凭什么生气,你怎么……怎么能这么欺负人?我做错什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告诉我,你出来,快出来……”

    清吾强撑着睁开眼睛,一入眼便是砚尘烬那张苍白苍白的面容,红润的眼眶里大颗大颗的往外掉金豆豆。

    她一张口,嘴里呼出来的气形成了白雾,更让清吾觉得身子打颤。

    清吾忍着不适,说道:“阿烬,不是因为你,你听话,先进屋去,外面太冷了,你快进去。”

    砚尘烬含着泪,两条手臂都被清吾身上的水沾湿了,他费力地拉着清吾的手臂,“你到底要……做什么?出来,你出来,我们好好商量,你想要我,我也没……没说不答应,你出来,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他泣不成声的低吼着,清吾也心疼坏了,哄着他,“好阿烬,不哭了,你听我说,我中毒了,双生蛇毒,泡一泡就没事了。你别哭了,哭得我心里难受,先进去吧,你先进去,我很快就好了。”

    双生蛇毒,怎么会?

    他掀开清吾的衣袖,手腕上的两点伤口分明快要愈合了,怎么可能现在才中毒?

    少年眸子里暗暗的愧疚和懊恼,颤抖着手拉扯她,“不要,不会好的,你不要骗我,泡水没有用。求求你,快出来,清姐姐,出来……”

    清吾半眯着眼,睫毛上因为呼吸的水汽遇上寒风,冻上了一颗颗晶莹的小并珠,“阿烬,听话!”

    砚尘烬一面哭着,一面抓着她的手,顺着衣领探进去,“你需要解毒,你泡冷水没有用的。你想要我,我给你,清姐姐,别这么折磨自己,求求你,快出来吧!”

    清吾脑子一片乱糟糟的,强撑着说道:“阿烬,我不碰你,我知道,你父亲是个混账,他让你以前受了苦,心里害怕,我不会碰你的。你别怕,也别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我很快就没事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清吾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

    少年甚至无暇顾及是谁跟清吾说了那些,他只摇头,打了几个哭嗝,“我不怕,清姐姐,我不怕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怕,你快出来。”

    清吾知道他现在勉强自己,是不想让她受苦,可她这么做又何尝不是为了他?

    她费力地掰开砚尘烬的手指,轻轻的抚着他的脸,道:“我好着呢,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再泡一刻钟,我就出来,好不好?你快回去,你看你,袖子都湿了,脸也冻得冰凉,快进去,我马上就好了。”

    少年仍旧不肯答应,别无他法,只能迈开一条长腿,踏进了水缸,“你不出来,我就陪你……一起泡着。”

    他身子弱,如何能禁得起这样的折腾?

    清吾无奈皱眉,只能站起身来,拦腰抱着他踏出水缸。

    少年两条手臂紧紧的缠着她的脖颈,总算松了口气。

    清吾抱着他进屋,在炭盆旁放下他。

    想要施法给他烘干衣裳,可她被冻得手脚有些打颤,神智不清醒,魔气也调不起来。

    清吾急急忙忙的用指甲在后背划出一道伤口,鲜血从伤口涌出,刺痛感让清吾恢复了几分理智。

    她从乾坤袋里翻出一身干净的衣裳,准备给他,却见少年已经脱得只剩下一件松松垮垮的里衣。

    见清吾转过头来,少年羞得脸色通红,掀开被子便要爬上去,却被清吾拦住,“先别上去,你头发还湿着,不能睡觉,乖,过来。”

    清吾顾不上那么许多,赶紧把干净的衣裳裹在他身上。

    少年红着眼眶,颤巍巍的双手想做点什么帮帮清吾,可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清吾躲了下,推开他,正经道:“阿烬,别乱动!”

    少年媚眼如丝,哭红的眼睛更显得娇柔,叫人忍不住心疼。

    那人的薄唇有了一丝血色,低声道:“清姐姐,抱抱我,抱抱我。”

    他声音原是空灵清澈的,此刻却不知怎得,染上的娇滴滴的韵味,和以往的撒娇不同,这一次更像是蛊惑。

    清吾呆楞了片刻,便被少年轻巧的褪下外衣,等到他的手触上清吾脖颈间的那条细带,清吾才茫茫然的清醒过来。

    她后退一步,“阿烬……别闹。”

    少年原本就觉得羞耻,再被清吾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之后,他更是无地自容,他捂着脸淌眼泪,嘴里喃喃着,“对不起。”

    清吾背对着砚尘烬,套上件干里衣,便拉过他的手腕,把人扯到炭盆旁,“乖乖坐下,把头发弄干,这样睡下,明日该头痛了。”

    砚尘烬红着双眼,看着清吾,满眼的心疼。

    她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担心他头发湿着睡觉?

    “清姐姐……”

    清吾抚了下他的脸,不敢久留,只一扫而过,她搂着少年垂下头来,用帕子擦拭着水渍,烘烤着。

    少年长臂揽住她的腰,却很快被清吾拨开,“乖,别动。”

    砚尘烬没再乱动,等着她把他头发烤干。

    许久,他头发干了。

    “快躺下,别着凉了。”清吾道。

    少年紧张地伸出手来,勾着她的尾指,把她拉到卧榻前,自己先行一步爬上去,羞怯的裹上被子,又扯一扯清吾的尾指,“清姐姐,快过来,抱抱我。”

    清吾见他肩头从被子里露出来,活像是勾魂夺魄的狐狸精。

    可转念一想,他原本就是一只狐狸,又美又娇的公狐狸。

    清吾躺在卧榻上,尽量跟他隔开距离。

    可她原本就是压着火的,偏生身旁的小妖精还步步紧逼,贴着她缠过来。

    原本压下去的燥,又开始一点一点的吞噬她的神智了。

    清吾闭上眼睛,抬起一只手,用力的拍向自己脑门,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生怕没办法打晕自己。

    少年的眸子里又开始渗出茵茵的水汽,握住她拍下来的手,“你干什么?”

    清吾无奈的睁开眼,神思混沌的对他说:“我打晕自己就不会闹事了,你睡吧,我就在这陪着你。”

    砚尘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清吾,他突然起身,抱住清吾,“不要,我不要你打伤自己,双生蛇毒需要解药,我就是你的解药,我没问题,我……我……”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翻身跨在清吾之上,一只手握着清吾的手,另外一只钻进被子里。

    因为他坐着的缘故,清吾能够很清楚的瞧见,他的在做什么。

    清吾看傻了眼,呆愣愣地瞧他。

    砚尘烬也顾不上害不害臊。

    许久,他惊喜的勾起唇,又哭又笑道:“清姐姐,我可以,我可以了,你抱我吧!”

    他那模样,清吾若真的趁人之危,便是禽兽不如了。

    她推了砚尘烬一把,少年顿时沙哑着声音喊起来,“为什么,你嫌弃我吗?我真的没问题的,我真的……”

    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清吾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安慰。

    直到隔壁‘咚咚咚’的敲了几下,将两人拉回现实。

    清吾吓了一跳,连忙抱着砚尘烬的腰,把人裹紧被子里。

    片刻后,隔壁传来江铭昀低沉平稳的声音,“你们俩……大半夜让不让人睡觉?”

    还没等清吾怼他,倒是身前的砚尘烬从被子探出脑袋来,恼火的喊道:“江铭昀,你找死吗?”

    虽说是在放狠话,可砚尘烬夹杂着哭腔的声音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股子撒娇的味儿。

    显然,隔壁的江铭昀似乎也被这娇滴滴的声音震住了,良久才轻咳一声,道:“我不找死,我找路姚清!”

    清吾揉了揉额头,只觉得一个砚尘烬又哭又闹的,她已经快要崩溃了,这会儿又来了个江铭昀,她真是无暇顾及。

    “有话快说,我烦着呢!”

    江铭昀声音淡漠,“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告诉你,我这里有解毒丸,能解蛇毒,你想吃的话,过来拿。”

    清吾:“……”

    砚尘烬:“……”

    解毒丸?清吾皱眉,“你有那东西,怎么不早说?”

    江铭昀理所应当道:“我早先已经帮你把蛇毒吸出来了,本无大碍,谁知道你还会中毒?”

    这事儿真怪不得江铭昀,可清吾莫名的觉得心塞。

    砚尘烬气极,“你……你帮她吸蛇毒?什么时候的事?”

    “……”清吾无奈,这人在意的点竟然在这里?

    江铭昀倒是个实诚人,一五一十的说:“她为了救我被双生蛇咬伤,我帮帮她也是理所应当,砚师弟不必醋。”

    是为了救江铭昀才被咬伤的?江铭昀还给她吸了蛇毒!

    砚尘烬眸子微微泛红,恨不能现在杀了江铭昀。

    清吾感觉到身上的少年身子僵直,大约是被气坏了。

    这小子总怀疑她和江铭昀有点儿什么,这下更是要难受死了。

    清吾道:“你有解药当时给我便是,莫名其妙!”

    江铭昀冷哼一声,“这解药很珍贵,我自己都只有三颗,有简单的法子,我为何舍近求远?”

    逻辑怪!清吾自认在讲道理的方面说不过江铭昀。

    难得有清吾接不上茬的时候,江铭昀有些得意,又道:“那毒应当是解了的,你现在该不会是故意装这样子,想轻薄砚师弟吧?”

    “你……”清吾咬牙,“要不是为了救你和七白,我怎么会一脚踏进石墙里,被蛇咬了?我没找你算账,你还有脸质问我?”

    江铭昀沉默了片刻,原来是被他封在坑洞里的那条蛇咬了,他道:“这事也怪不得我,谁叫你们俩腻腻歪歪的,我还以为你们情难自禁。”

    这话更是惹恼了砚尘烬,“你……你都听到了?”

    对方淡定回答,“我也不想!”

    砚尘烬怒火上涌,恨不得现在冲过去杀了这个混账!

    清吾连忙抱着他的腰,劝道:“乖,别生气了,我去拿药。”

    少年不肯起身,“不要,我去帮你拿。”

    外头那么冷,砚尘烬只穿着一件里衣,出去怕不是要冻坏了,清吾犹豫再三,喊道:“江铭昀,你送过来。”

    江铭昀:“……”我是工具人吗?

101章 虚伪的郭席瑞

    但念着清吾总归是为了救他和江七白才被咬了,又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江铭昀便大发慈悲的不同他计较了。

    江铭昀到门口敲了敲门,砚尘烬匆忙翻身下榻,开门,从他手里接过丸药,他怒瞪着江铭昀,“今日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一定杀了你。”

    这话若是清吾说的,江铭昀还有几分相信,可偏生是砚尘烬说出来,毫无可信度。

    江铭昀不屑往他身下扫了一眼,轻笑道:“等你有本事再说!”

    “你……”砚尘烬正欲发作,身后传来清吾的声音,“阿烬,快回来,别冻着了。”

    少年这才忍下心里的怒意,把房门关上,坐回卧榻上,扶着清吾起身。

    他扶着她的背,顿时手心一片湿热,少年定睛一看,手心里满是暗红,“你……你流血了!”

    清吾浅笑着吞下丸药,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她今日分明没有受伤的,砚尘烬思来想去,猜测是清吾为了保持理智自己弄伤了自己。

    他爬上卧榻,抱着清吾的身子,手掌在她背后,指尖的灵力涌入伤口。

    清吾摇摇头,“你灵力低,别弄了。”

    砚尘烬不答应,继续输送灵力,直到虚弱的变回原身,这才作罢。

    一觉醒来,清吾身体逐渐恢复了,背后的伤口也愈合了起来,身侧的小狐狸还昏睡着没醒过来。

    他灵力那么低微,却耗费了全部给她疗伤,累成这样,如何能让人不心疼?

    清吾轻抚着小狐狸的皮毛,他却一动不动的。

    若非小狐狸唇边的白胡子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清吾都怀疑是不是把他累死了。

    她陪着小狐狸躺到晌午,江铭昀来敲门,“江姑娘醒了。”

    五个字简洁明了,说完便走了。

    清吾动作轻柔的起身,翻身下榻。

    小狐狸睡得很沉,没醒过来。

    清吾裹好衣物,正想往主屋去,又怕砚尘烬醒来看不到她,会闹脾气。

    思来想去,只能披上宽大的披风,把小狐狸抱在怀里,出门去。

    进了主屋,江铭昀站在外屋,没进去。

    里屋只有郭席瑞在给七白喂粥水喝,清吾往里看了一眼,嘴里嘟囔着,“还算他有点良心,还会给人弄点粥水。”

    江铭昀双手环抱在胸前,背后靠着里屋房门旁的墙壁,表情有些不在然,“我做的。”

    清吾皱眉,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头,“没出息!”

    为了救江七白身陷险境,为了给江七白保暖,自己只穿了件单薄里衣对抗寒夜,为了让江七白能暖暖身子,特地做了粥水。

    这些事,真不像是那个只在乎身份和殊荣的江铭昀能做出来的事。

    偏偏他做了,还是默默做的!可不是太没出息了?

    清吾走了进去,从郭席瑞手里接过粥碗,推开郭席瑞,道:“我来!”

    郭席瑞脸上明显的不高兴,但畏惧砚尘烬妖族皇子的身份,也不敢同清吾造次。

    江七白道:“席瑞,你先出去吧,照顾我一夜,你也累了。”

    “好,你有事便喊我。”郭席瑞说罢便要往外走。

    清吾坐在卧榻旁,把小狐狸放在腿上,披风盖住他的身子。

    她在郭席瑞还没踏出房门的时候,喊住了他,“郭公子,昨晚你一夜没睡吗?”

    那男人身子僵了僵,回答:“这是自然,七白没有苏醒,我怎么睡得着?”

    清吾又问:“那昨夜我和江铭昀打架,你为何没出来劝一劝?”

    江七白紧张的问道:“阿清,你和江公子……闹矛盾了吗?”

    清吾没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郭席瑞,摆明了是在质问。

    郭席瑞见避无可避,只能拔高了声音,给自己底气,说道:“我听到了,你们俩打得厉害,但七白不能没人照顾,我才没有出去。”

    清吾笑了笑,冲着门外的江铭昀喊了一声,“江大少爷,你听到没有,他说他昨晚听见我们打架了。”

    江铭昀冷哼,“无聊!”

    郭席瑞也不是傻子,听他们二人这般对话,怎么可能打过架?

    定然是清吾试探他的话,他竟没留神,掉进了坑里。

    郭席瑞恶狠狠的看了清吾一眼,转身出去了。

    唯独江七白一根筋,没明白怎么回事,继而问道:“阿清,你和江公子,和好了吗?”

    清吾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傻丫头,你怎么这么笨?我跟江铭昀打什么架,不过是试试你那好夫君罢了。”

    江七白眸子暗了暗,道:“其实我,知道的。昨晚……半夜我……醒过来一次,身边并没有人,我都……知道的。”

    清吾给她喂着粥水,心里替她难过。

    “既然知道,就该明白郭席瑞并非良人,不该继续同他纠缠,否则你往后的日子,怎么好过?”清吾劝她。

    江七白点点头,苍白的嘴唇苦笑着,“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但是我同他,分不开了。”

    她是个死脑筋,清吾以为她旧情难忘,便道:“什么分不开了?此番你被女鬼带走,你还没看清这个男人的面目吗?他连救你都不敢去,甚至还在你生病期间呼呼大睡,大言不惭的欺骗你,你怎么还能……”

    清吾着实是恨铁不成钢。

    江七白垂着眸子,道:“我知道的,阿清,我都知道,可是,可是怎么办,我已经把……跟了他。我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呢?”

    清吾愣在当场,她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尽管她不在意这些,却不能代替江铭昀说不在意。

    江七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阿清,我没关系的,反正我这样的……这样的人,也只能嫁个……差不多的人,柴米油盐,相夫教子,这是我的命。”

    清吾握着她的手,道:“你怎么这么傻?七白,你很好的,你真的很好,没人比你更值得被用心对待,你为何总是这般妄自菲薄?”

    “算了,阿清,算了吧!”她无奈的叹息着。

    清吾只能沉默着继续给她喂粥喝。

    直到七白喝完了粥水,清吾腿上的小狐狸悠悠醒来,动了动身子,盖着的毛绒披风被蹭掉在地上。

    清吾放下粥碗,一手护着砚尘烬,一手把地上的披风捡起来,放在卧榻上。

    她问:“醒了?”

    小狐狸晃了晃脑袋,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又懒懒的趴在她腿上。

    江七白见他们如此和谐,心里当真羡慕,“这世间,如阿清一般……有福气的人,少之又少,阿清,定要好好珍惜。”

    清吾捋着小狐狸的皮毛,偏过头来,冲江七白点点头。

    能跟阿烬在一起,当真是她的福气。

    小狐狸偏过头来,舔了下她的手腕。

    手腕上还留着两点结痂的痕迹,清吾知道他打算跟她算账了,只是眼下在江七白面前,他隐忍着呢。

    清吾慌慌的点了点鼻尖,对江七白,道:“七白,你身子还弱着,好好休息,不要下地。”

    少女点点头,已经躺下了。

    清吾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江铭昀。

    他耳力这么好,方才七白说的话,他应该听到了才对。

    她抬手拍了下江铭昀的手臂,“江铭昀,进去瞧瞧她,如果你不想后悔一辈子的话,拿出点勇气来。”

    清吾知道这事儿或许对于男子是心有不甘的,尤其是……对江铭昀这样一个高高在上,一贯自尊自傲的人来说。

    可感情这回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她只盼着江铭昀能遵从内心,即便是不情愿也罢了,但若仅仅因为说不出口,错过了所爱,才真是遗憾。

    清吾回屋去了,一进门,怀里的小狐狸便跳下来,四只小爪子一落地,便幻化成俊俏的少年。

    少年满脸幽怨的看她,“昨晚江铭昀说的话,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清吾抚了下鼻尖,心想:躲也躲不过,阿烬记性好,今日不解释,以后总得解释。

    可清吾是真真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些什么!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想听什么?”

    砚尘烬气呼呼地说:“你为什么被咬伤?”

    清吾道:“那蛇攻击江铭昀,我恰好瞧见了,替他抓住蛇罢了,我也不知那是条双生蛇,尾巴亦是蛇头,便被咬了。”

    倒也在情理之中,砚尘烬又问:“那……你为什么让他给你吸蛇毒?”

    “……”清吾举起一只手来,发誓道:“我保证,我绝没有叫他帮我,他自己主动帮忙的,大概也是心存愧疚,不是什么大事。我下次一定推开他,就算被毒蛇咬死,我也不让他管我,好不好?”

    少年气得跺脚,“你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在故意怼我吗?”

    清吾真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她一贯觉得自己伶牙俐齿,偏偏对上砚尘烬,每每无言,狡辩不得。

    她从背后抱住少年的腰身,脸颊贴在他背上,哄道:“宝贝,我说错了,我们阿烬怎么舍得让我去死,我以后尽量小心,不让自己有危险。我真的知错了,这次就饶了我吧,好不好?”

    砚尘烬哼了声,“你每次都这么说,从不悔改,骗子,大骗子!”

    清吾不敢还嘴,抱着他蹭了蹭,“那,我做什么,你才能相信我?”

    这次换成少年说不出话了。

    他沉默了许久,也想不出来,最后只能扯开她的手臂,转身看她,别扭地说道:“方才说的,再说一遍,就……原谅你。”

    清吾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面带笑意的说道:“我方才说了什么?我忘了,阿烬提醒提醒我,好吗?”

    砚尘烬红了耳朵,有些羞恼,“坏人!”

    她明知道他想再听几遍‘宝贝’,偏偏就是跟他作对。

    清吾笑了起来,“宝贝,我错了,宝贝,阿烬宝贝,原谅我吧!”

    少年听她说了,这才稍稍缓解了几分心头的怒意,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还不肯承认,故作冷声的说:“我后悔了。”

    清吾踮着脚吻了吻少年的薄唇,眯着一双眼睛,柔情的喊他,“宝贝,你自己说要言而有信的,宝贝说话算话,不能后悔。”

    砚尘烬最受不住清吾这般神情喊他,喊得他心里痒痒的,莫名的有些……奇怪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躲,清吾没给他机会,又抱着亲了两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盯着他的脸。

    砚尘烬被她看得颇不自在,“你盯着我做什么?”

    清吾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砚尘烬的脸颊,问道:“你变成狐狸的时候就有胡须,怎么人形却没有?”

    少年拍开她的手,道:“我还有狐狸毛呢,现在也没有。”

    清吾哈哈笑了笑,问他,“你是不是还没到长胡须的年纪?”

    砚尘烬哼了声,道:“只是清理过罢了。”

    清吾大惊,“什么时候,你同我日日在一处,我怎么从未见过?”

    少年道:“用灵力,一点点。”

    清吾有的时候真的怀疑,砚尘烬口中的‘一点点灵力’到底是多少?

    法术清洁,似乎也不是一点点灵力能支撑的。

    不过只是小小的范围,倒也用不上很多灵力,只是砚尘烬看着病恹恹的,她总觉得他一点灵力也没有。

    半晌,少年见她不说话,勉为其难的搭茬,“你想看吗?”

    “什么?”清吾不解,片刻又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胡子,立刻摇摇头,“算了,我不喜欢胡子拉碴的男人,瞧着脏兮兮的,还显年纪大。”

    这不是清吾瞎说的,素日里和赵锦英交好的萧黎,年纪比赵锦英小好几岁,就因为留着两撇小胡子,模样看着比赵锦英老多了。

    诚然,清吾不想让砚尘烬留胡须最要紧的缘故是……不好亲。

    砚尘烬点点头,“我也不喜欢。”

    第二日,江七白和郭席瑞补办了婚礼,但因为先前的事儿,原本来喝喜酒的混沌山师兄弟们,一个也没来。

    这场婚礼说是婚礼,甚至算不上是婚礼,只是草草的拜了天地。

    清吾,砚尘烬,江铭昀还有新婚夫妻坐在一桌吃了顿饭,也便罢了。

    江铭昀一个人喝得烂醉,一言不发的往肚子里灌酒水。

102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清吾怕他吃醉了酒胡言乱语,毕竟人家婚也成了,天地也拜了,是正正经经的夫妻,如今再来说些扰人心烦的话,着实没有必要。

    她劝了几回,“江铭昀,你喝得够多了,别喝了。”

    江七白的神色有些灰暗,郭席瑞却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江铭昀推了清吾一把,继续喝酒,倒是什么也没说。

    七白站起身来,道:“时辰不早了,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

    郭席瑞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跟着进里屋去了。

    这俩人走了,清吾可算是放下心来,她踢了江铭昀一脚,问道:“你没事吧?”

    少年抬眸看她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清吾心里骂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既然如此在意,便该诚心挽留,这会儿作出一副后悔的模样,她昨日跟他说的话,都白说了。

    清吾和砚尘烬都等着江铭昀喝光了所有的酒水,两个人一人扶着他半边身子,把人拖回房间去。

    江铭昀被扔在卧榻上,清吾给他扯上被子,看着他醉醺醺的模样,心里有些无奈,忍不住叹了口气。

    砚尘烬道:“他自己选的路,清姐姐,你别管他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时候也不早了,砚尘烬受不得累,清吾点点头,跟他回屋去了。

    躺在卧榻上,清吾侧过身抱着砚尘烬,“阿烬。”

    “怎么了?”

    清吾摇摇头,抱着他的手臂更紧了几分,“没事,只是觉得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很不容易,”她叹一口气,“唉,还好你没放弃喜欢我,阿烬,我现在真的好喜欢你。”

    少年眸子颤了颤,低声道:“再……说一次。”

    清吾盯着他那双狐狸眼,嬉皮笑脸地问道:“想听什么?我喜欢你,还是宝贝?”

    砚尘烬羞赧地撇开视线,明明是她说要他给点提示的,现在他给了,她还总笑他,好过分。

    清吾抬起头,亲了口他侧脸,凑在他耳边,温温柔柔的说:“宝贝,我爱你。”

    那人身子僵了僵,许久才回她,“我……我也是。”

    宿醉之后,江铭昀起了个大早,床头上停着一只金黄的飞鸟。

    他揉了揉脑袋,把飞鸟拾起来,顿时飞鸟化成书信。

    是华光门长老的来信,只说门中有大事发生,召江铭昀速速返回华光门。

    江铭昀看着那封信,陷入了沉思,直到听到隔壁有动静,便去敲清吾的门,“醒了就赶紧起来,该回华光门了。”

    清吾和砚尘烬从屋里出来,江铭昀就等在门口,似乎是在催着他们回去。

    “做什么这么着急?”清吾问道。

    江铭昀把书信递给清吾,道:“门中出事了,需得立刻赶回去。不过你们俩也帮不上什么忙,留下来倒也无妨,且看你们二人的意愿。”

    清吾不喜郭席瑞,更不想看着他如何薄待七白,便应承着和江铭昀一同回去。

    将此事告知江七白,七白留三人吃饭,被清吾婉拒了。

    只因江铭昀连眼睛都不敢看江七白,气氛十分尴尬,坐在一起吃饭总归不太好。

    三人即刻动身返回华光门,御剑而行,不过半日便到了。

    江铭昀作为华光门弟子中的主心骨,自然是先去长老们处报道。

    相比之下,清吾和砚尘烬这种拖后腿的,便无人过问了。

    清吾把砚尘烬送回房间去,少年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事实上,清吾何尝不想留下来,只是这里是华光门,又不是别处。

    门中上上下下那么多弟子,传八卦的比比皆是,清吾自己倒是不在意,只是砚尘烬脸皮儿薄,若是被人指指点点的,难免不好看。

    清吾劝他,“咱们俩好歹是没成婚的,我留在这里总归不是那么回事,叫别人瞧见还以为咱们俩那什么呢!。”

    少年气呼呼地甩开她的手,不高兴的爬上卧榻,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清吾又好气又好笑,坐在他身边,扯了扯他身上的被子。

    砚尘烬立刻撒娇喊起来,“别碰我,走开!”

    清吾无奈道:“好罢,好罢,我走,我这就走,你别憋坏了自己。”

    直到听到一声关门声,少年才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来,望着那扇门,气得咬牙。

    骗子,她就是个骗子,说好了会耐心哄着他的!

    清吾从砚尘烬房里离开,便忍不住打听华光门出了什么事。

    混沌山祠堂下的密室里,那些阴气,始终让清吾心里存疑。

    方才回来的路上,江铭昀推测,华光门的所谓大事,大约是跟先前失踪少女有关的。

    清吾从前对这些事情并不那么好奇,可如今……她有一点怀疑那些少女或许是被人炼化了。

    至于为何路姚清没有被炼化,而是被她的魂魄附身,清吾还弄不明白,所以越发好奇。

    清吾直奔赵锦英屋里去,要说华光门里知道消息最多的,赵锦英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

    敲了两次房门,都无人回应,清吾正打算回去,便见赵锦英和其余几个弟子从外面回来。

    一见清吾,赵锦英连忙跑过来,“小姚清,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清吾往他身后的师兄弟们看了一眼,道:“我有些事要问你,咱们进屋说。”

    赵锦英忍不住笑她,“怎么,先前不是还说不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转头就忘了?”

    清吾斜了他一眼,道:“那倒不是,只是你太差,入不了我们阿烬的眼,他不拿你当情敌,自是没什么可避讳的。”

    这话可真是戳心窝子了。

    赵锦英捂着心口,怨怨的看她,“太狠了吧!”

    没跟他废话,清吾扯着赵锦英的后领,将人拖进屋里。

    两人面对面坐着,清吾单刀直入的问:“最近华光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锦英挑眉笑道:“呦,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门派里的事儿了?”

    清吾瞪他,“作为华光门弟子,责无旁贷,少废话,赶紧说。”

    赵锦英耸耸肩,也不打哑谜,凑近她,低声道:“这事儿不小,我也是听说,都不敢往外传,你听听便罢了,千万别说出去。”

    清吾会心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前日发生的事儿,天还没亮,有人在后山巡视的时候,被杀了,死相极其惨烈。这门中弟子长年累月的修行和除妖,死一两个倒也不足为奇,偏偏在调查的时候,发现那弟子身侧有几处被翻过土的痕迹。”赵锦英又凑近些,就差贴着清吾耳根子说话了,“前些日子下了场雪,虽然天晴后很快化了雪,地面上看不出什么痕迹,沙土都干了。可地下的还渗着水,循着那湿土满蔓延的方向,竟到了昆仑洞。”

    清吾皱眉,“昆仑洞?”

    赵锦英无语,“你可真是什么都不关心,什么也不知道。昆仑洞,就是门主闭关的去处。”

    那位白弥门主,并不是路姚清这样的小角色能见到的,清吾唯一见过白弥的那一次,就是她前世身死的那一日。

    那人一身正气,十分凛然,并不似作恶多端之人。

    清吾问道:“你是说,有人要嫁祸给门主?”

    赵锦英愣了下,道:“你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做什么?这不明摆着就是门主干的嘛!华光门的昆仑洞,层层叠叠,除了门主无人能开启内侧的石门,那沙土顺着石门蔓延进去,甚至有一坨被石门压住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如此明目张胆,清吾倒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若杀死门徒是因为门徒发现了自己的什么秘密,只需将门徒的尸体挪走,更不容易引人注目。

    然,对方却放任门徒尸体不管,还粗心大意的将湿乎乎的沙土留在地上,俨然是为了让人找到他的所在。

    这实在是太蠢了。

    赵锦英见她沉思,道:“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事儿太大,可不能传出去,不然的话,说不定会被赶出师门的。”

    清吾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说的。”

    这事儿不简单,那土里埋着的东西估计更不简单,清吾沉思着。

    赵锦英却浑然不在意,心大又好奇的问她,“你跟砚小公主怎么样,一去妖族这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干脆嫁过去了呢。”

    一听到砚小公主四个字,清吾笑了笑,道:“我倒是想,人家还没说要娶我。”

    赵锦英一副‘我有经验’的模样,挑着眉毛笑道:“要不要我给你出出主意,你知道的,男人嘛,都得赶鸭子上架,你不逼着他,他才不想你把他套牢了。”

    清吾挑眉,轻笑,“看不出来,你还懂男人的心思?该不会是……”

    赵锦英立刻炸了毛,“打住打住,那事儿我可吃了大亏,这差不多一个月,可算是被忘干净了,你少跟我提那回事。”

    清吾哈哈笑了笑,“我可没说,你自己非要这么理解的。不过说来奇怪,你一个大男人,又会绣荷包,又懂男人心思,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

    赵锦英一拍脑袋,道:“被你带偏了,我本来就是男人,自然懂得。你可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是为了你和砚师弟,你倒好,来戏弄我。”

    “好罢,好罢,是我不对,辜负了赵师兄一番美意。”清吾笑嘻嘻的假模假样道歉。

    赵锦英倒是不同她计较,继续说道:“我跟你说,催婚这事,讲究的是一个快准狠。”

    “哦?”清吾仍旧笑着。

    他神神秘秘地说:“你听说过生米煮成熟饭吧。”

    “……”这就是所谓的……方法?

    清吾无奈,“你就没有什么活人能想出来的法子?”

    赵锦英拍了一把桌子,“怎么就不是活人的法子,你还别不信邪,古往今来,靠着生米煮成熟饭成婚的比比皆是。”

    清吾心想,赵锦英这人身边也没什么结道侣的,他自己也没喜欢过什么人,这些东西无非是从话本子上瞧见的。

    从小到大,清吾看过的话本子不知道够赵锦英几辈子看的,里面倒是常常有这种情节。

    她忍不住问道:“该不会是‘一世英铭’里面写的吧?”

    赵锦英顿时哑口无言,耳朵都红了。

    倒不是羞的,只是被人戳穿了,尴尬的。

    清吾哈哈大笑,道:“那一套不太适合。”

    说罢,清吾站起身,拍了拍赵锦英的肩膀,道:“赵师兄,平日里多看看正经的书,别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太……健康。”

    清吾转身出门,气得赵锦英想打人。

    夜里,清吾躺在卧榻上辗转反侧,快到年末了,天气也越发的冷了,她有些担心砚尘烬屋里的炭盆够不够暖。

    素日里抱着他睡,已经成了习惯,如今孤枕难眠,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舒坦。

    翻来覆去也没睡着,清吾干脆起身出门。

    双脚本能的走到砚尘烬房门前,清吾想敲门,但又觉得这会儿或许他已经睡了。

    想了半天,还是放下了手,没敲下去。

    一偏头,瞧见他屋里的那扇窗户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清吾四下张望一番,没瞧见人,便悄摸摸的从窗户爬了进去。

    进了屋,清吾赶紧把窗户关上,检查了房间里的炭盆,烧的很旺,开点窗户也是对的,这么旺的炭盆,要是不开窗,烟气怕是会熏着他。

    明明已经确认过了,可清吾又不满足了,坐在卧榻前,盯着熟睡的少年看了好一阵儿。

    白日里那么生气,都把自己团成团了,如今倒是睡得毫无防备。

    反倒是她这个‘不近人情’的,这会儿睡不着觉,屁颠屁颠的爬进人家屋子里,坐在人家床边,看着人家睡觉。

    清吾轻轻的抚了抚少年的脸颊,少年毫无察觉,呼吸十分平缓,似乎睡得很沉。

    他睡的这么沉,她抱着他的话,他应该也察觉不到吧?

    只要天亮之前,趁着众人还没有起身,再赶紧回房间去,也没人会注意到了。

    清吾打定了主意,也不敢就这么钻进被子里,一直坐在床边,烤着火,直到身子暖暖的,这才敢宽了外衣躺到少年身侧。

103章 有所牵挂

    少年一动不动的躺着,任凭清吾在他唇边亲了两口也没有反应。

    清吾也不闹他,搂着他的腰,抱着他睡去。

    许是砚尘烬的身子暖暖的,许是他屋里暖暖的,清吾这一睡,便睡到了日晒三竿。

    她一睁眼,入眼的便是砚尘烬那双审视的眸子,显然他还生着气,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质问:“谁准你进来的?”

    清吾没皮没脸的抱紧了他,道:“宝贝,我想你了,想你想得睡不着,所以趁你睡着了过来的,别生气。”

    砚尘烬有没有生气,清吾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她只是习惯性的哄着。

    少年哼了声,道:“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此刻,别说是砚尘烬,连清吾自己都这么觉得。

    清吾知错就改,“好,那我下次忍着。”

    砚尘烬有点脾气,“你故意气我?”

    清吾笑了笑,下巴靠在他肩头蹭了蹭,又伸长了脖子,亲了下他的脸,“我不忍,我以后每天晚上都偷偷过来,好不好?”

    这话显然是合少年心意的,他没拒绝,只说:“我睡得早。”

    “没关系,我就来抱着你,不打搅你睡觉。”清吾诚恳道。

    砚尘烬作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道:“那好吧!”

    晌午时分,清吾出门给砚尘烬弄了些牛乳回来,亲眼瞧着他喝下去,眼见着那漂亮的少年变得奶呼呼,清吾越发喜欢了。

    他喝的十分尊贵,但唇边还是沾染了些许。

    清吾按着他肩膀,把奶渍勾进嘴巴里,啧啧有声的说:“好甜。”

    她觉得自己说这话的样子,肯定像极了登徒子,可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好在砚尘烬没有计较,只红了红脸,没说话。

    清吾前脚从砚尘烬屋里出来,后脚就遇见了江铭昀。

    江铭昀见她手里端着喝空了的牛乳壶,说了声狗腿,便进屋去了。

    清吾只当他是羡慕嫉妒,也不计较,把牛乳壶送回厨房去,她想着江铭昀应该知道更多消息,便打算去问一问他。

    刚回到住所,清吾瞧见江铭昀正同几名弟子说着什么,随即便往外走。

    有外人在,清吾也不怎么方便同他讲话,只好回屋去了。

    黄昏,几声此起彼伏的尖锐叫声几乎要刺穿了清吾的耳膜。

    待她出门,瞧见几个受伤的女弟子被人抬回来,送回房中。

    其中有一个便是梁贞。

    梁贞是清吾随砚尘珏上琅琊山的时候,众多半魔体女修中的一个,两人曾同住一间客房,清吾对她还算有些印象。

    此刻,那嚣张跋扈的梁贞,腰腹间一道贯穿伤痕,渗出来的血染红了一大片。

    清吾不由得摸上自己的腹部,这条伤口,和当初她在混沌山醒过来时,腹间的那条伤口一模一样。

    她几乎控不住,本能的走上前去,一把掀开梁贞的衣摆,伤口冒着血,并不很深,但是范围很大。

    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当初路姚清身上的那些符咒。

    抬着梁贞的几个女弟子本就是看不上路姚清的,这会儿假公济私的推开清吾,“路姚清,快滚开。”

    清吾后退了几步,正是脑袋乱糟糟的时候。

    女弟子们一个个被抬进屋里去,江铭昀带着几个弟子紧随其后。

    清吾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铭昀摇了摇头,“还不清楚,那几个半魔体女修在后山被人刺伤,我们赶到的时候,女修已经陷入了昏迷,没来及的说话。”

    后山,又是后山。

    清吾皱了皱眉,把江铭昀拉到一旁,低声问他,“门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铭昀沉默了片刻,似乎有所忌惮。

    清吾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在江铭昀面前露出了马脚,他怕是怀疑自己,大约不会告诉她了。

    却不想,江铭昀往他身后的几名子弟看了一眼,声音压得极低道:“你夜里来我房间,我慢慢跟你说。”

    清吾点了下头,心里明白这事儿定然非同小可,否则按照江铭昀这么正经又傲气的性子,绝说不出夜里去他房间之类的话。

    她看着江铭昀带着几名弟子进了受伤的少女房间,便转身回屋去了。

    进了屋,清吾不由得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像是明摆着冲华光门来的。

    可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似乎又太过急不可耐,事情做的太过明显,让人不得不怀疑。

    清吾倒在卧榻上,脱下绣鞋,翘起二郎腿发呆。

    这些事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呢?

    当初她附身在华光门弟子身上,便有所怀疑,只是不知目的为何。

    如今她越发觉得,这事情牵牵绊绊,一环一环,像是刻意的往华光门头上套。

    而对方套的到底是华光门,还是她?又或者是……白弥?

    清吾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温润又绝色的脸,是砚尘珏的脸。

    砚尘珏这人也很不简单,如果这事是冲着华光门门主白弥来的,清吾不由得要怀疑砚尘珏。

    她还记得阿烬说过,如今的妖族十分昌盛,而江铭昀说过,砚尘珏野心勃勃,对亲兄弟都下得去手。

    如此一想,若是砚尘珏存了灭掉仙门之心,一切倒是顺理成章了。

    只是,若真是如此,那么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砚尘珏的棋子吗?可她这枚棋子,空有一个女魔头的名号罢了,如今修为并不高强,更别说她根本无心协助砚尘珏。

    但或许这能够解释砚尘珏为何故意接近她,还表现出一副喜欢她的模样。

    只不过……

    清吾闭上眼睛,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

    她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

    当晚,清吾等到夜深人静,才去敲了江铭昀的房门。

    江铭昀等候已久,开门让她进来。

    “到底是什么事?”清吾开门见山。

    江铭昀坐下来,说道:“就在我们回华光门的前两日,门中出现了一名无辜丧命的弟子。死者周遭有被人刨过土坑的痕迹,泥土一路延伸到昆仑洞,也就是,我师父闭关之所。”

    这些清吾听赵锦英说起过,倒也不甚惊讶。

    江铭昀又道:“而后,长老们经过商讨,打算第二日将此事禀明师父,再次前往昆仑洞,却发现先前的泥土已经消失不见了。这事情怪异,但泥土消失一时间没评没据,便没有打搅师父闭关。当日晌午,有人在后山发现了泥土翻开过的痕迹。长老们怕此时传扬出去,便立刻封锁消息,将那处土地看管起来。于是,当夜便书信一封,送于混沌山下,召我返回。”

    清吾点点头,道:“之后呢,你们发现了什么?”

    “尸体!”江铭昀仍旧泰然自若,“准确来说,应该说是干尸。”

    清吾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皱眉道:“既然是干尸,那便该是乃年代久远的东西,何至于如今才被发现,或者说,如今才被隐藏?”

    江铭昀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那些干尸是被人吸干了血肉魔气所致,死去不过数年。从衣着上判断,有几名正是先前华光门失踪的半魔体女弟子。”

    清吾怔了怔,这么说来,事情就有些大了。

    失踪少女们的尸骨在华光门找到了,这样的事儿要是传出去,华光门迟早要完蛋的。

    难怪长老们要一力压下。

    清吾:“所以,今日的女修受伤,又是怎么回事?”

    江铭昀眸子幽深,回答:“那几个女修被吓坏了,即便用了灵力帮她们恢复身体上的伤痕,但全部神智受损,魔气被抽干,半魔之身被挖了灵根。若是发现不及时,怕是同样血肉全无。”

    竟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华光门中做出这样的事。

    门中戒备森严,山门又有鉴别身份的长阶,若非本门弟子,立刻会有反应。

    清吾记得,当时砚尘珏前来之时,是用了砚尘烬的门派玉佩,这才得以进入。

    可如今,阿烬尚在门中,砚尘珏不可能进来的。

    难道说,真的不是他所为?

    清吾恍然记起梁贞腹部的伤痕,追问道:“女修腹部的伤痕是什么目的?那般狭长的伤口,似乎不是取灵脉所致。”

    江铭昀点点头,“确然不是,那是……掏魂手!”

    掏魂手?清吾并未听闻过有这样的法术。

    “说仔细些。”她绷紧了神经说道。

    江铭昀微微捷眉,略带沉思,“我也只是听说过,华光门中有一本禁术法典,这本法典中收录了世间所有邪恶的禁忌法术。而其中,夺魂一目里,有一种名为掏魂手的法术。我想,你大概知道夺舍之术。”

    他说到夺舍,不由得顿了顿,看了清吾片刻。

    清吾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合着这人一直觉得她是夺了路姚清的舍?

    心里不由得翻白眼,可清吾忍住了,拍了拍桌子,“继续说,别扯我。”

    江铭昀斜了她一眼,道:“掏魂手与夺舍术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便是将他人魂魄从躯体中剥离,从而得到一具躯壳,供给自己使用。”

    清吾不解,“若真的有人想用女修的躯体,为何不直接夺舍?”

    江铭昀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她,“因为夺舍容易被人探查,若使用上古神器鉴别,便能知晓是否是夺舍之人。再来,夺舍之术需得夺舍之后,悉心熟悉所容纳自己的躯壳,若不合适,需得另换他人之舍。但掏魂手,掏出魂魄的刹那便可知晓,这躯壳是否适合自己的魂魄,若不适合,即刻便能另选他人。这也就是为何夺舍虽为禁术,但很多魁首都知晓此法,可掏魂手确实绝对的禁密,少有人知。”

    原来如此!

    清吾不由得将手覆在腰腹上。

    一切都不是巧合,全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路姚清是被掏魂手掏去魂魄的!

    “被舍弃的躯壳,是否可容纳孤魂野鬼?”清吾双眼空灵的问。

    江铭昀摇头,“不可,能够进入空躯壳的除了掏魂手自身,就只有一种可能,被掏魂手强行扯入魂魄,制成傀儡。”

    “傀儡?”

    江铭昀道:“说是傀儡,也不完全是傀儡,应当算是活人。只是有一点被扯入的魂魄无法拒绝掏魂手的魔眼指令。掏魂手对傀儡下达领命的时候,傀儡只能被迫完成,也就是说,掏魂手是傀儡的主人。”

    清吾眸子颤了颤,心中顿时慌乱一片。

    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那个掏魂手是砚尘珏,至少他会念及和砚尘烬的兄弟之情,放过她。

    若不是砚尘珏,清吾顿感不寒而栗。

    江铭昀看出了她的慌乱,问道:“路姚清,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清吾皱眉闭上眼睛,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此刻的她如同溺水了一般。

    其实,她也曾想过类似的糟糕结果,但心中总是抱有一丝侥幸,此刻所有的侥幸都被击溃,清吾只觉得眼前发黑,满目昏聩。

    江铭昀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握住她的手臂,喊她,“路姚清,你清醒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清吾许久才睁开眼睛,看着江铭昀,“我可能,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傀儡。”

    江铭昀紧紧的盯着她,“是谁干的?”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具躯体,我不知道是谁,我只知道我腹部有一条伤口,跟梁贞她们很相似的伤口。伤口的周围有咒印,止痛的咒印,明明是很浅的伤口,可擦掉咒印后疼痛剧烈,难以忍受。”

    江铭昀陷入沉思,“有什么人,曾经命令过你?”

    清吾仍旧是摇头,“没有,没有人命令我,或许,幕后之人,还没有露面,他在谋划更大的阴谋。”

    她真的怕了,若是没有砚尘烬,她生死无畏,可如今,她有了牵挂,她怕死,她怕不能陪在他身边,真的……好怕。

    江铭昀拍了下她的手臂,带着几分安慰的意味儿,道:“你先不要想太多,此事,最好不要告诉旁人,一旦有什么不对,我们先商量。至于砚师弟,我认为,你该与他说清楚,也好让他有所防备,若是他日,你被人驱使,不至于乱了阵脚。”

104章 喜欢你,阿烬

    清吾眼下能信任的人只有江铭昀和砚尘烬,她点点头,严肃的说道:“我明白,江铭昀,如果……如果我被控制,会伤害你们,尤其是……阿烬,你一定……一定不要留情杀了我。”

    这话让江铭昀皱起了眉,良久没说出话来,但清吾眼神殷切,他明白她这么做的苦心,终是点了头。

    清吾准备从江铭昀房间离开的时候,回头问他,“你不问我是什么人吗?”

    江铭昀还压抑在方才清吾说让他杀了她的话里,惶惶然的抬起头,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猜得到。”

    其实,江铭昀在混沌山问清吾的时候就已经在猜测了,砚尘烬那般依赖她,又清姐姐清姐姐的喊她,分明砚尘烬无论是年岁还是资历都比路姚清要大得多。

    再联想砚尘烬的过往,实在不难猜测。

    清吾笑了笑,道:“江大少爷,你真的很聪明,不愧是华光门第一少女梦中情人。”

    江铭昀方才的那点感伤,因为这一句话,全都化成一枚白眼,狠狠的朝清吾翻了过去。

    出了门,清吾便径直往砚尘烬屋里去。

    推了下门,纹丝未动,看来阿烬也没给她留门。

    无奈,清吾只能再次从窗户爬进去,仍旧坐在炭盆旁,看着卧榻上的少年,心境却和昨日完全不同。

    少年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黑暗中,与清吾的眸子对视上。

    清吾愣了下,问道:“怎么还没睡?”

    砚尘烬不答反问,“你干嘛坐在那里,赶紧过来。”

    他说着掀开一条被角,清吾赶紧给他盖上,道:“我身上冷,烤烤火再抱你。”

    “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宵禁很久了,我也……”我也等你很久了。

    即便他不说完,清吾也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鼻尖顿时一阵酸涩。

    清吾真的不知道如何告诉砚尘烬,或者说,她不能告诉他。

    说了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砚尘烬不会防备她,永远不会。

    哪怕是她把棍子放在他手里,好说歹说劝着他,等她入魔便打晕她,他还是会在关键时候扔了棍子抱住她。

    相反,告诉砚尘烬,反而让他替自己担心,清吾不舍得。

    少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手指攀上清吾的手背,道:“不凉了,赶紧躺下,我好困。”

    清吾点点头,除掉外衣,在他身侧躺下。

    她仰着面,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发颤,方才江铭昀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

    被冷落的砚尘烬自然不高兴,抬脚踢了她一脚,没用力,嘴上抱怨着,“你跟房顶睡得了。”

    清吾这才稍稍回神,侧过身来,抱住他,脑袋蜷缩在他的颈窝里,低声耳语,“阿烬,好喜欢你。”

    这莫由来的一句话,还是让少年顿时气性全无,他小声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喜欢你,阿烬。”清吾凑在他耳畔低语。

    少年眼睛笑得弯弯的,又道:“听不清,你大声点。”

    清吾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阿烬,喜欢你,我喜欢你。”

    这一声在黑夜里喊出来,搅扰了不少熟睡的师兄弟。

    隔壁传来不满的抱怨,“吵什么吵,大半夜的?”

    砚尘烬红了脸,埋怨着,“你干嘛这么大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睡在我屋里了。”

    清吾紧紧抱着他,低声说着:“对不起,阿烬,对不起。”

    少年别扭着,“谁要你道歉了?我又没说不高兴。”

    他虽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清姐姐喜欢自己,但总归是脸皮薄的,正如清吾所说的那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说不准还会有些恶劣的流言,难以入耳的。

    清吾起身,覆在他上方,抱着他的脖子,亲吻着那两片嫣红的薄唇。

    或许人在害怕的时候,想要从某些方面找到一些归属感,就像此刻,清吾真的想上他。

    等到砚尘烬察觉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吻时,那人已经在吻他的喉结。

    他身子颤抖了下,强撑着没有推开她。

    虽然这样的事,她做过很多次,可这一次,好像格外不同。

    之前在混沌山,她百般承受折磨也不肯越雷池半步,而此刻,定然是比那还要严重,还要让她慌乱,她才会如此。

    还有她打颤的嘴唇和颤抖的身体,都在告诉砚尘烬,她在害怕。

    砚尘烬眼眶有些湿润了,他开口问道:“清姐姐,别怕。”

    这一句话,把清吾的意识拉回来,可砚尘烬的声音太轻了,轻到清吾听错了,她以为他说的是‘清姐姐,我怕。’

    她沙哑着声音说道:“对不起,我……我忘了,别生气,我……方才走神了。”

    正想翻身躺回去,却被砚尘烬按住了双腿,耳边是那人娇气的声音,“清姐姐,我们试试吧!”

    清吾愣了愣,没理解所谓的试试,是什么意思。

    直到砚尘烬握着她的手往下按过去,清吾才恍然大悟。

    她惊慌失措的收手,“别这样,阿烬,别为难自己。”

    黑暗中,少年已经脸红的要滴出血来,“我,不为难,我想试试。”

    清吾没说话,少年便咬了咬牙,强撑着说了句上不得台面的话,“原来清姐姐碰一下,就有反应的,我上次还自己弄了那么长……”

    话还没说完,清吾垂下头来亲吻了他。

    许久,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清吾问道:“真的想试吗?”

    砚尘烬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你教我。”

    清吾吻了吻他颤抖的眸子,道:“宝贝,我们慢慢来。”

    嘴上说着要试试的人,在被人握住命脉的时候,还是胆怯了。

    清吾也是吸了口凉气,这小子生的如此纤细,竟藏了这么大一根萝卜。

    不过两刻钟,少年便哭着喊着推她,坚持不住了。

    清吾吻着他,安慰他,“宝贝,别怕,马上就结束了。”

    等到火山爆发,砚尘烬濒死一般张开了薄唇,额角上细细密密的薄汗,身上那股子梅花香味宛如被催化了似的,发疯似的弥漫在空气里。

    清吾耐心的给他擦拭干净,重新躺回他身边的时候,少年正一抽一抽的流眼泪。

    她抱着他,安慰:“结束了,宝贝,睡觉吧!”

    砚尘烬虽然不懂甚至是惧怕这件事,但曾经噩梦般的经历,让他清楚,这样不算结束了。

    他强撑着说:“我……我还可以的。”

    清吾笑了笑,道:“没关系,宝贝,说好了慢慢试的,下次再继续。”

    虽然嘴上说着还可以,但听清吾说了这话,砚尘烬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因着清吾大半夜的那一嗓子,整个华光门迅速传遍了。

    甚至等到清吾从砚尘烬屋里出来的时候,好几个人站在门外,一见她出来,立刻佯装出一副尴尬对话的样子。

    清吾轻咳一声,那几个做贼心虚的家伙立刻抖了抖,慌慌张张的走开了。

    没等清吾走多远,江铭昀喊她,“路姚清,要不要一起调查?”

    清吾回眸,有些感激的点点头。

    江铭昀带领数位弟子继续探查干尸身上的痕迹,清吾则被江铭昀派去询问受伤的半魔体女弟子。

    虽说几个少女已经疯疯癫癫了,但清吾也曾学过些审讯的法术。

    论修为,清吾或许比不上江铭昀,但法术技能,她绝对在华光门是数一数二的。

    唯独有一点难处,那些女修已经被刨了灵脉,无法使用魔气共鸣之法。

    这或许也是江铭昀等人无法入手的缘由之一。

    清吾坐在梁贞对面,一手点在她眉心,一手握住她的手腕。

    一面施法将魔气渡给梁贞,一面探析她的思想。

    不多时,清吾成功的侵入了梁贞的思想。

    这日是梁贞巡视的日子,因为她应承了几个半魔体同伴,巡视之后一同准备年关的灯笼。

    华光门女弟子中,一向有争比手工的传统。

    制作漂亮的床前灯,便是其中一项。

    梁贞负责的后山,因为戒备,需得巡视的久些,其余几个约好了的弟子便打算同她一起巡视后同行。

    眼看太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橙黄。

    梁贞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一扫而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侧的几个女修已经晕倒在地。

    这让梁贞迅速戒备起来,她警惕的握着佩剑,巡视一周,一个背光的身影迅速闪到她面前,很快,她没有了意识。

    清吾从梁贞的意念里清醒过来,额头冒出森森的冷汗。

    尽管清吾没有看清楚那张脸,可是她瞧见了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眼中带着猩红的光。

    清吾几乎从凳子上摔下去,她晃晃悠悠的起身。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会是他?

    清吾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砚尘烬房门口的。

    她握成拳的手不停的颤抖,砸了几下房门。

    里面没人回应,清吾更大力的敲了几下。

    不多时,俊美的少年推开房门,脸上带着一丝愠怒,待看清来人是谁,神情才松懈下来。

    “清姐姐,你干嘛这么用力敲门?我还以为是谁呢!”

    清吾没说话,推了一把砚尘烬的肩膀,“进去,我有话问你。”

    她语气不善,让砚尘烬心里有些忐忑。

    房门关上,屋子里一片死寂。

    清吾眉头紧锁,盯着眼前的少年,一言不发。

    砚尘烬被她盯得不舒服,也有些不高兴,气呼呼地说:“你来我这里是找我的,还是找麻烦的?”

    话音刚落,清吾一把握住砚尘烬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少年扯到面前。

    清吾按着他的肩膀,迫着他坐在凳子上,随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原本砚尘烬便不高兴她这般态度,想着昨晚还亲亲密密的,叫她得了便宜便如此对待,心理落差极大。

    于是乎,砚尘烬越想越火大,顿时嚷了起来,“你干什么?”

    清吾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松懈,严肃的叫人害怕。

    她一把捏住砚尘烬的下巴,紧紧地盯着那双眼睛。

    砚尘烬欲反抗,力气却远不及她,被迫红了眼眶,和她对视。

    眼看着那漂亮的狐狸眸子要落下泪来,清吾心头一痛,松了手。

    砚尘烬抿着唇,鼻尖酸的可怜,“你干嘛啊?”

    “砚尘烬,你到底是什么人?”清吾后退了一步,顿感无力。

    少年站起身来,不解地望她,“我能是什么人?我是妖族皇子,华光门弟子,你……”你的人。

    他有些委屈和气恼,不知清吾突然发什么脾气。

    清吾却没有半分怜惜,逼问道:“那你告诉我,那些女修……是怎么回事?”

    砚尘烬眸子一暗,问道:“什么女修?”

    他明知顾问,更是让清吾火冒三丈,她扯着砚尘烬的衣领,逼近他,“我亲眼所见,你对梁贞她们动了手,砚尘烬,你在装什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清吾的声音很重,每一个字沉得叫砚尘烬喘不过气。

    两人僵持许久,少年突然勾起唇角,灿然一笑,“清姐姐,你可真不让我省心。”

    清吾呆愣一瞬,松了手,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陌生。

    这个人,是她养了多年的小狐狸吗?是她心心念念的砚尘烬吗?

    清吾身子晃了晃,后退一步,顿感世界都崩塌了。

    砚尘烬眸子里有些失落和伤感,“清姐姐,你在害怕我吗?”

    清吾皱眉,“砚尘烬,都是你做的?你……你一直在骗我吗?”

    她真的无法想象,自己身边那个柔柔弱弱的小狐狸,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无法想象,他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为了某种……她不知道的目的。

    那么,感情呢?

    也是骗她的吗?

    柔弱是装的,喜欢也是装的吗?

    清吾的眼神刺痛了砚尘烬,他不能否认自己是个坏人,可他不想清吾这么想他。

    他眸子暗了暗,问道:“我是在骗你,如果我,本来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你会怎么样?清姐姐,你……你还要我?”

    砚尘烬的手紧紧的捏在一起,紧张地出汗,他想知道,这是他早晚要面对的事情。

105章 都是假的

    清吾只觉得脑袋一阵沉重,她从没有假想过这种情况,也不敢想,即便是此刻,事情摆在清吾面前,她也只想逃避,只想退缩。

    然而,她后退了那一步,让砚尘烬得到了答案。

    他冷笑一声,“你才是骗子,你说过会一直喜欢我的,你说过会比我喜欢你,喜欢我更多。就这是这样,你就害怕了,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呢。”

    清吾对这样的砚尘烬太过陌生,陌生到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砚尘烬,而是……发疯的砚尘珏。

    砚尘烬逼近她,直到清吾的身子贴上床柱,他摸上了清吾的脸,“清姐姐,你说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吗?你喜欢的只是那只狐狸,只是那个受你庇佑的砚尘烬。可笑的是,我根本不是砚尘烬。”

    清吾皱起了眉,瞳孔颤动,惊惧非常,“你……你到底是谁?”

    他脸上笑着,可眼睛里尽是哀伤和痛苦,“你猜到了吧,我是砚尘珏,我……和我哥哥,是同一个人。”

    她从没有怀疑过,这两个天壤之别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可是,砚尘烬现在的样子,尽管他还顶着砚尘烬的那张脸,清吾还是能辨别得出。

    清吾喝斥道:“疯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要让所有讨厌的人付出代价,我要替你报仇,替我自己报仇。白弥,仙门,一个都跑不掉,我要一个一个,一个一个将他们屠杀殆尽,斩草除根,永诀后患!”他赤着眸子,近乎癫狂的低吼着。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狠狠的打在砚尘烬脸上,将他的气焰完全扼杀。

    清吾红着眼眶看他,方才打他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不停的颤抖,像是失控了一般。

    少年被打的脑袋偏向了一边,他缓缓转过头,眼睛里是死寂和绝望。

    她从没有这么生气的打他,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未舍得过。

    可现在……

    砚尘烬的眼眶彻底湿了,“你真的不要我了!”

    清吾身子晃了晃,险些晕过去。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砚尘烬无助的苦笑了下,捏住清吾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双眼闪烁着红光,紧紧的盯着清吾,机械的说道:“忘了我说的话,清姐姐,忘了吧。袭击女修的人不是我,是白弥,是他做的。”

    清吾的眼睛逐渐空洞无神,轻轻的点了点头。

    太阳落山后,江铭昀等人回来了,清吾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江铭昀微微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清吾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夜,清吾再次与江铭昀会面。

    江铭昀:“我们将其中一具干尸的皮囊拨开,腹部有伤口,划开了皮囊。另外,在骨骼上发现了一枚火焰形烙印。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师父剑柄后雕刻的形状。那印记之深,深入骨骼,绝不是寻常人力道能及的。”

    清吾沉默了片刻,“难道真的是他所为吗?可是这一桩桩一件件,像是有备而来。”

    “你有什么发现?”江铭昀问。

    清吾把从梁贞记忆力窥视的场景一五一十的同江铭昀说了,“梁贞最后见到的人是白弥,我确定没有认错。”

    尽管清吾笃定,但江铭昀还是不敢相信,“我自幼跟在师父左右,师父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他虽然为人死板,恪守教条,但是正直无比,不像是会使用这种阴毒法术之人。”

    身为弟子,江铭昀对师父是有感情的。

    虽然清吾没有体会过,但是大约能够理解,“虽然白弥与我且算有仇,但我仍不觉得真的是他所为。只是其他的或许都可以栽赃嫁祸,但是记忆不能纂改,我又是亲眼所见,难免心生困顿。”

    江铭昀沉思道:“万事不要急于下定论,明日你随我一同调查干尸,如果再有其他发现,及时沟通。”

    “可以吗?我身份低微。”清吾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事儿牵扯众多,如今参与的修士都是有名号,受器重的,和清吾这样散漫且不受待见的弟子相距甚远。

    江铭昀点了下头,“如今需要人手,再加上岚阕长老给你保证,你自然是可以参与的。”

    “叶岚阕?”

    江铭昀嗯了一声。

    清吾道:“你倒是费心,竟连一个在闭关的人都不放过。”

    自从西陵鬼谷回来,叶岚阕身子一直不见好,清吾也曾想着去瞧一瞧他,可想着他在闭关,也不好打搅。

    江铭昀淡然道:“倒也不是,只是今日岚阕长老出关,他向我问起你,后来又问起今日发生的事情。并非我开口,他自己提出来的,希望你能帮忙协助。看样子,知道你身份的人不少,说来我也好奇,你和岚阕长老又是一层什么干系?”

    要说砚尘烬,江铭昀知晓他曾经和琅琊山上的那位有所牵扯。

    可岚阕长老确实前门主唯一的儿子,这样一个人,会和琅琊山上的魔头有什么关系?

    清吾斜他一眼,“江大少爷,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好奇而已,你不说也无妨,下次遇见岚阕长老,我亲自问他便是了。”江铭昀双手环抱,不怀好意的浅笑了下。

    清吾扶额,“你无不无聊?”

    “还好,你说是不说?”

    “八卦!”

    “远不及你。”

    清吾无奈,只好道:“年少的时候相处过一段日子,你满意了吧?”

    江铭昀唇角的笑意更浓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懂了。”

    你懂个屁!清吾心里暗骂。

    清吾赶紧转移话题,“别扯些有的没的,我且问你,如果,我与掏魂手不见面,是不是就不会被操控?”

    江铭昀沉默良久,道:“应该是如此,这般说来,倒是更让人怀疑师父了,傀儡必然是要留在自己身边,掏魂手选择路姚清不是没有理由的。”

    “……”

    从江铭昀那里离开,清吾心中更是困惑。

    她仰头看着浩瀚的星空,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带着砚尘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若是平白无故的带他走,他肯定会疑惑的。

    但若是告诉他真相,又会让他担心。

    清吾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管哪一种方式,清吾只想保护砚尘烬,只要能不让他受难,她必须带他走。

    今日砚尘烬给她留了门,清吾进了屋,瞧见少年背对着她躺在卧榻里侧,看不出睡着了没有。

    清吾心想,太晚了,明日一早同他说这件事罢!

    暖了身子躺下,清吾便从背后抱住砚尘烬的腰。

    少年的身子明显抖了抖,但没有转过身来。

    清吾问他,“还没睡?”

    少年没回答,躲了躲,似乎在生什么气。

    可清吾自认这几日没做什么让砚尘烬不高兴的事,心里颇有底气,“宝贝,生气了吗?”

    砚尘烬哼了一声,仍旧不理她。

    清吾只能耐着性子把人翻了个身,面对面看着他。

    尽管在黑暗中,清吾还是能根据轮廓,瞧见砚尘烬的一边脸颊高高隆起。

    她不由得抚了下,确认是真的鼓起一个包来,“脸怎么了?被人打了吗?”

    清吾顿时紧张地伏起身来,看着他。

    砚尘烬拍开她的手,气呼呼地说了句,“我没事。”

    “……”清吾无奈,“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去,你这么莫由来的对我发脾气做什么,又不是我打你的。”

    砚尘烬盯了她片刻,轻哼着偏过头去,说了声,“我自己撞到了。”

    怎么撞的?撞在哪里?能撞到脸颊?

    清吾只觉得他无理取闹,先前的这些毛病多多少少改了一些,如今可倒好,又回去了。

    “砚尘烬!”

    清吾只是喊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两句重话,他倒先炸了。

    少年腾地一声坐起身来,喊道:“你凭什么冲我发火?”

    虽然方才那三个字,清吾确实承认咬的重了些,不过是想提醒他,也算不上发火,这人不知悔改便罢了,竟还倒打一耙?

    清吾隐忍着并不发作,只是跟他认错,“是我不对,你坐起来做什么,别受了寒,快躺下,被子盖好。”

    砚尘烬推开她的手,说道:“我问你,你到底喜欢的是我的皮囊,还是我这个人?”

    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清吾两眼发懵,她本来就已经够乱了,他还给她添乱,作天作地,简直要了她的命。

    清吾起身,闭上眼睛,无语又无奈,“我都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很晚了,别闹了,快睡觉吧!”

    她如此敷衍了事的回答,更让砚尘烬火冒三丈,他逼问:“如果我是个罄竹难书的坏蛋,你也喜欢我吗?”

    清吾真不明白,他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假设,也是真的被他磨得没了耐性,“你到底要问什么?”

    少年红了眼眶,气得推了她一把,“你走,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你……”清吾深吸了一口气,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好容易把鲠在喉咙里的那股气咽下去,清吾才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她翻身下榻,捞起外衣,便出去了。

    房门刚关上,身后传来枕头砸在门框上的闷响。

    清吾皱了皱眉,恨不得冲进去逼问他,可又不想瞧见他因为自己太凶,伤心地流眼泪。

    她不明白砚尘烬到底闹什么,为了什么闹。

    罢了,罢了,明日再说吧,再说吧!

    清吾睡了个不怎么安稳的觉,起初是生气,后来是懊恼。

    生气自然是生砚尘烬突然使小性子的气,懊恼也是懊不该丢下他一个人走了的恼。

    自己明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却还偏偏……

    清吾叹了口气,第二日一早便去敲砚尘烬的房门。

    也许是昨晚他睡得也不好,这会儿还没醒,无人回应。

    于是乎,清吾只能作罢,跟着江铭昀调查干尸去了。

    等到黄昏,清吾特地从厨房弄了壶甜甜的牛奶来,给砚尘烬赔不是。

    仍旧是敲门,仍旧是无人回应。

    这个时辰,不在屋里吗?

    清吾干脆把牛乳放在地上,便走了。

    夜里她再来,房门锁上了,门口那壶牛乳还放在地上,没人动过。

    不仅如此,连窗户也被锁上了。

    清吾这才明白,那人是存了心的不想理她。

    她气得想踹门,又担心这时候砚尘烬睡下了,把他吵醒,只能默默的走了。

    一连三日,清吾早中午晚各来一回,回回都吃闭门羹。

    饶是清吾再怎么好脾气,也禁不起砚尘烬如此打磨。

    于是乎,从第四日起,清吾也干脆不理他了。

    想着让这小子吃点苦头,也能安分几日。

    可这下倒好,清吾白日里在外忙活,夜里回来砚尘烬闭门不出,两人连面也见不上一回。

    若不是还能从同门口中听到砚尘烬的一点点动向,清吾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生了重病,人没了。

    然,砚尘烬这边惹清吾心烦,调查倒是有了新的进展。

    整整半个月,众人合力将所有的干尸全部剥皮,摊开的皮囊发现,被使用过掏魂手的女尸只有华光门弟子。

    其余几具分不清身份的女尸,皮囊都是完整的。

    这些被使用过掏魂手的女尸大多都是在清吾重生后发现的,这也就是问题的所在。

    江铭昀坐在油灯前,盯着闪烁的火光发呆,“真奇怪,既然已经培养了傀儡,从不使用也便罢了,竟然还要再次动手,难道说,还要其他什么人需要复活的?”

    清吾大胆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我只是个试验品,那人借着替换我的魂魄,试探这种方法的可行性。而真正想要替换的另有其人?”

    这倒是有可能的。

    江铭昀冷清的眸子看向她,“你觉得会是谁?”

    清吾无奈的摊摊手,“这话该是我问你吧?我只见过白弥一面,他有可能想复活的人,你这个得意弟子,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江铭昀的眸子暗了暗,他确然想到了一个人,但是又立刻摇摇头打消这个念头,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见他沉默不语,清吾不由得皱眉,手掌按在他肩头,“江铭昀,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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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介绍:
病娇疯批双身份美人男主×无欲无求天生魔体女主
砚尘烬是天魔清吾养大的,这小子从小貌美如花,身娇体弱。清吾养他不为别的,只因他真身是一只极漂亮的白狐,偶尔揉一揉那上等的皮毛,很治愈。
可天魔之身岂能为世人所容,清吾被仙门群攻,死在琅琊山巅,临死前,她还替砚尘烬想了退路,渡了魔气。
谁料天无绝人之路,五年后,清吾重生而来。
清吾重生归来的第一日便与砚尘烬相逢,是巧合还是人为?
看着当年的娇弱小少年,成了如今的娇弱美人,那股子娇滴滴的味儿一点也没变。
可见,当年渡给他那浑厚的魔气都被浪费了,清吾只能摇头。
看在他还肯给她揉皮毛的份儿上,清吾只好继续宠着呗!
可清吾未查,那美人儿眼里的精光活像是要吞了她一般。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