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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全文阅读

作者:木子仙君     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txt下载     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6章 生辰礼物

    江铭昀叹了口气,道:“并非我想隐瞒,只是觉得,应当不是。”

    “说来听听。”清吾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江铭昀道:“我师父白弥,是整个仙门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广受尊崇,但实际上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自小跟在师父左右,拜师的时候,师父还没有坐上门主。那时候的门主,是师父的师父,也就是我师祖,她从小对师父极为严苛,一步一步把师父培养成自己的继承人。”

    “但师祖她是个疯子,一心只想振兴华光门,别无二念,因此,日以继夜,生出了心魔。入魔的师祖甚至逼迫师父杀死自己,那时候我才五岁,亲眼看到师父杀死她的场面,吓得病了许久。”

    清吾问道:“你师祖是半魔体女修?”

    江铭昀点点头,“师父一生算得上有干系的人并不多,付出感情的更少,若在这之中找到半魔体女修,我能想到的只有师祖一人。可偏偏,师祖是师父所杀,师父恨师祖入骨,这绝不可能的。”

    清吾也陷入沉思,虽然不合理,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两人沉默许久,江铭昀突然开口问她,“这半个月以来,你是不是和砚师弟吵架了?”

    清吾怔了怔,“连你都察觉到了?”

    江铭昀点头,“很难察觉不到,每次一听到旁人提起砚师弟,你都听的仔细。你真的很怪,对别人的事情看得比谁都透彻,自己遇上事儿,便晕头转向,没了主意。”

    清吾反驳,“谁说我没了主意?只是人家闭门不见,我总不能一脚把门踹了,适得其反,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再说了,我也没想到他能坚持这么久,半个月,往常三日不见我,便委屈巴巴的回来找我了,如今可倒好。”

    江铭昀扫她一眼,“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莫要辜负了砚师弟。”

    清吾气得一拍桌子,拔高了嗓门儿,“连你也觉得是我的问题?可我什么都没做,他自己找麻烦,还要我求着他和好吗?”

    说实在的,清吾真的想求着他和好,这段日子,她都分不清到底是她在冷着砚尘烬,还是砚尘烬在冷着她。

    连见一面都没法子实现,还谈什么求不求的?

    “咚”的一声,像是膝盖撞到木头的声响,从房门那边传来。

    清吾腾地站起身来,追了出去,只见白衣少年冷着脸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回屋去了。

    “阿……”清吾的一腔言语都堵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口,少年已经没了踪影。

    瞧见清吾那个反应,江铭昀用脚后跟也猜出来方才是谁了。

    他不痛不痒地说道:“大概是你方才声音太大了,把人招过来的。”

    清吾瞪他一眼,“谢谢你提醒我。”

    江铭昀推了她一把,“别打搅我休息,走吧,该追人追人去,该睡觉睡觉去。”

    清吾的脚不受控制的走到砚尘烬房门外,房门锁上了,她无奈道:“阿烬,你听我解释,我方才在跟江铭昀说正事呢。”

    正当清吾以为自己还是无法得到回应,屋里传来的少年冷冷清清的声音,“是我自己找麻烦,你犯不着来同我说话。”

    这话显然是听到清吾方才大言不惭说的话了。

    清吾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瞎嚷嚷也就算了,还嚷嚷的是这种话,这下可倒好了,砚尘烬怕是要气死了。

    她敲了敲门,“阿烬,你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屋里的少年坐在卧榻上,气呼呼地没说话。

    清吾又道:“阿烬,我想你了,就算你不想跟我讲话,让我看看你,看你一眼,好不好?”

    砚尘烬垂着眸子,有些心软了,缓缓站起身来。

    清吾没得到回应,仍旧厚着脸皮说:“阿烬,再过五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我提前准备好。”

    他好久好久没有过生辰了,难道要在她回来的第一年,重新一起过的第一个生辰就闹成这样吗?

    砚尘烬虽然心里有气,但还是心软的走到房门前。

    手指刚碰到门锁,屋外再次传来清吾的声音,“阿烬,算我求你了,外面真的好冷,我衣裳穿的不多,很冷的。你就开开门,让我看看你,抱抱你,好吗?”

    就在砚尘烬打开房门的前一秒,隔壁房间的师兄怒吼一声,“你们有完没完,大半夜的,吵死了!”

    清吾原本含情脉脉的,被这一声吼得顿时没了底气,连忙小声说了句,“阿烬,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连忙灰溜溜地走了,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她跑开后,身后的房门打开了,更没瞧见砚尘烬急切又委屈的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

    砚尘烬愤愤的看向隔壁房门,眸子里闪烁着红光。

    第二日,隔壁的那位师兄上山巡视的时候,脚下一滑从山坡上摔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血淋淋的十分骇人。

    清吾觉得自己碰了壁,一晚上没睡好,总觉得砚尘烬是真的要跟她断了。

    跟着江铭昀下山搜寻的时候,清吾也是心不在焉的。

    不过小半日,她便被江铭昀打发了回去。

    清吾也不想回华光门,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便独自一人在山下的街市上闲逛。

    想起自己昨夜说得要给砚尘烬买生辰礼物,挑挑选选的看中了一块漂亮的梅花玉佩。

    要付钱的时候,清吾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根本没有半文钱。

    她尴尬的放下玉佩,只能灰溜溜的上山。

    回去的路上砍了一段树枝,想着自己一穷二白的,买不起玉的,做个木头的总可以吧?

    只是清吾的手一向比较笨,还没尝试过这些小东西。

    回住所的时候,远远的瞧见站在门口的砚尘烬,似乎在往院落的出口张望。

    清吾一见他,顿时喜上眉梢,勾起唇来冲他挥了挥手。

    少年跟没瞧见似的,转身就进屋去了。

    清吾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心想:看来他是真的讨厌她了。

    坐在房间的炭盆旁,清吾用小匕首一点一点的削着木头,任凭小匕首在她手上割了好几条细小的伤痕,清吾也没放弃。

    原本是想雕刻成砚尘烬的样子的。

    可清吾水平有限,仅能雕刻出略微能看出人形的方脸胖子。

    直到深夜,清吾看着那古怪的东西,心里才不由得开始思索,要不要换点儿点简单的东西雕刻?

    这玩意儿这么丑,阿烬看见了肯定会更生气的吧!

    眼看到年底了,长老们也开始准备守岁事宜,江铭昀等人也被命令暂停调查,年后再说。

    说到底,这一年一度的守岁算得上是门派里顶大的事情,越是办的隆重,越能彰显出门派里的风光。

    和门派的风光相比,什么尸体伤患什么的都不值一提。

    清吾为了给砚尘烬雕刻人像,手指上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瞧着十分难看。

    小年这一日,华光门已经开始庆祝了,鞭炮声齐响,只差举办一场宴会了。

    清吾想着后日便是砚尘烬的生辰,两人现在这样还闹着别扭怎么好?

    天才蒙蒙亮,她便去厨房里热了牛乳回来,正打算敲砚尘烬的门,手还没敲下去,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开门,清吾讨好的举起牛乳,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却见里面走出一个模样端正的女弟子。

    女弟子像是没瞧见清吾,关了门径直从清吾身边擦肩而过。

    清吾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傻愣愣的僵在原地。

    这个时辰,一个姑娘从一个男子房间里出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清吾自己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顿时代入感极强。

    她盯着那扇关上的房门,沉默良久,又觉得这般武断的给砚尘烬按上罪名,很不公平。

    于是把牛乳放在地上。

    转头回去的时候,遇上了江铭昀,他盯着清吾被缠了好几圈的手指,“你手怎么了?”

    清吾摇摇头,此刻只想回屋去。

    江铭昀一把握住她手臂,“你自己说的,一条船,莫要隐瞒。”

    无奈,清吾只好如是说:“只是想给阿烬雕个木人儿,划伤了,没事的。”

    江铭昀翻了个白眼,这才松了手,他还以为和掏魂手有关呢!

    回了屋,清吾越想越不对劲,心里烦躁着,匕首扎了好几回,她才稍稍清醒些。

    打这日起,清吾在没出门。

    一直到十二月二十五这一日,清吾起了个大早,打算给砚尘烬送礼物去。

    怕自己手上的伤口吓着砚尘烬,又耗费了不少魔气修复,直到手指完好无缺。

    可她自认为起得早,却有人比她起得更早。

    等到清吾到了砚尘烬门口,才发现门外地上已经放了大大小小的好几样礼物。

    清吾灰心的想:是了是了,她和砚尘烬闹得跟老死不相往来似的,门中的女弟子自然又活络了起来,打算把这位受了感情重伤的可怜少年收入囊中了。

    她真恨不得一脚把那些礼物踢飞了。

    转念一想,这好歹是旁人的一番心血,她有什么资格这般薄待?

    于是乎,清吾把那枚瘦身成功的小木人放在礼物的最顶端,盼着砚尘烬一开门,第一个瞧见的就是自己的礼物。

    大大小小的礼物对比一番,清吾又觉得自己送的东西和旁人的一比实在是上不了台面,显得自己很不用心,于是便去找江铭昀,打算借点钱来,重新买一样好的给他。

    江铭昀问她,“你要借多少?”

    清吾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玉佩,大概需要多少?”

    江铭昀眼睁睁看着她在空中画了个比脸盘还大的圈,顿时皱起了眉头,“没有这么大的玉佩,我也没那么多钱。”

    没有的话,清吾只能勉为其难的画小了一点,并且真的只是一点。

    江铭昀不耐烦的看她,“这和刚才的那个有什么区别?”

    清吾跟他争论起来,“怎么没有,我刚才画的是这样的,现在画的是……这样的,能一样吗?”

    正嚷嚷着,砚尘烬从屋里出来,打开房门,眼睛都没往地上的礼物看一眼,直直的往清吾和江铭昀这边看过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

    “碰”的一声巨响,砚尘烬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这一声响,成功吸引了清吾和江铭昀的主意。

    江铭昀淡淡地说道:“有功夫跟我辩论,还不如想想怎么把人哄回来。”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钱袋,取了一枚沉甸甸的金子给她,“够你买礼物的了,赶紧去吧,省得叫砚师弟气得吃不下饭。”

    清吾点了点头,道着谢跟江铭昀道别。

    望着清吾离开的身影,江铭昀心里好不羡慕。

    他如果也能有这样的机会,他真的愿意放下自己的尊严和高傲,只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清吾下山的时候,遇上了正要出去采办的赵锦英等人,便一道下山去了。

    一路上,几个师兄弟没少打听清吾和砚尘烬的事儿。

    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跟赵锦英来往的也都是八卦爱好者。

    不过仔细一想,清吾自己好像也在其中,倒是可以理解了。

    赵锦英还是护着她的,“你们几个别瞎问,吵吵嚷嚷的,吓坏了路师妹。”

    萧黎嘿嘿笑着,道:“有什么关系,反正路师妹已经和砚师弟分开了,路师妹也没多伤心,有什么不能问的嘛。”

    是以,又有人应和起来,“可不是,都过去了。不过依我看,砚师弟可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人,前几日我还瞧见他跟一个女修,亲亲密密的说话呢。”

    这话立刻引起了清吾的注意,她皱眉问道:“什么女修?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想了想,说道:“好像就前两日,不是前日就是大前日,砚师弟说着说着还脸红来着,肯定是有问题的。”

    清吾顿时觉得心头一凉,他不理睬她,倒跟旁人卿卿我我?

    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几乎要把清吾烧干净了。

    她只觉得当年在琅琊山巅上的那把火,都没她此刻心头上的火烧得厉害!

107章 大年三十

    没瞧见清吾脸色阴沉沉的,那师兄还在继续,“不是我说,砚师弟那副样貌,天生就是个薄情的种,如今不过是还没开窍,早晚要左拥右抱的。”

    萧黎捻着下巴,也跟着说道:“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一件事,五日前,我还瞧见一大早有女修从砚师弟房间里出来呢。”

    赵锦英狠瞪了他一眼,道:“闭嘴吧你!”

    清吾此刻满脑子都是砚尘烬和旁人亲亲密密的样子,他也让旁人抱他,也让旁人亲他,也让旁人陪着他睡觉吗?

    赵锦英宽慰她,道:“姚清,你别胡思乱想,他们就喜欢胡说八道,你别理睬他们就是。哎,你去哪儿啊?”

    他眼见着清吾脚下踩的剑刃一转,返回山门去。

    清吾小跑着冲上石阶,气冲冲的进了住所院落。

    砚尘烬正站在房门口,身前一个脸红的少女在跟他说话,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木盒子。

    原本砚尘烬没打算同那女修说话的,但瞧见清吾来的,便故意气她,笑着收下了盒子,“多谢你送我这个,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礼物,还是喜欢送礼物的人?

    清吾真想把他扛进屋里,这样那样教训他。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把抓住砚尘烬的手腕,便往屋里扯。

    少年甩开她,“别碰我。”

    清吾忍着怒气,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砚尘烬意识到她生气了,只当她是瞧见他同旁人说话,在吃醋,便毫无畏惧的说了一声,“我说,别碰我,讨厌你。”

    讨厌的话,清吾听了没有几十回也有十几回了。

    但每一次都是他在撒娇,可这一回清吾只觉得心头打颤。

    讨厌我,喜欢她?

    清吾发了火,一把钳住砚尘烬的下巴,将人抵在门框上,她气得发狂,“砚尘烬,我只问你,你跟别人睡了没有?”

    少年顿时被质问的气红了眼眶,她对他一贯好的没边儿,这样的问话,跟往他心头上扎刀子也没两样了。

    他怨怨的盯着她,“跟你有关系吗?”

    清吾苦笑了下,怔怔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真的分开了,只是她自己还以为他只是跟她赌气是吗?

    “路姚清,你别碰砚师兄,走开。”女修也帮着砚尘烬,一把推开清吾,一副正主驱赶绿头苍蝇的派头。

    被推了这一下,清吾一个踉跄,余光瞥见了被人踢到一旁的堆叠礼物。

    原本放在最顶端的小木人摔得最惨,圆滚滚的脑袋摔掉了,和身体区分开来。

    人说登高跌重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原想让砚尘烬第一个瞧见她的礼物,如今却事与愿违,摔得最惨,和她人一样。

    清吾只觉得自己一腔真心付诸流水,从未有过这般落败感,她气得一脚将那摔成两块的小木人踢进院中的花坛里。

    她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砚尘烬,“好啊,你可真好,砚尘烬。”

    清吾想骂他,可憋了许久也说不出比这更重的话来。

    她冷笑着看了一眼女修,道:“我不碰他,他归你了。”

    说罢,清吾御剑离开。

    砚尘烬惊慌地想要追上去,可根本没来得及。

    那双狐狸眼红了,两个人闹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感觉她真的不要他了。

    女修还在说着风凉话,“砚师兄,你别理路姚清,这个女人疯的,都分开了还这般纠缠不休,叫人不齿。”

    砚尘烬狠狠的瞪着她,怒声道:“闭嘴,谁说我们分开了?谁说的!”

    他几乎嘶吼的声音吓坏了那女修。

    砚尘烬来华光门也有六年了,他虽然冷淡清贵,但从不曾跟任何人发过火的。

    女修顿时被吓哭了,捂着脸跑开了。

    “没有分开,才没有,没有……”少年身子晃了晃,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今日是他的生辰,她怎么能在这样的日子里,说这种话?

    他本来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只等着她送礼物给他,他就跟她和好的。

    明明是她自己没有准备礼物,还说那样的话诋毁他。

    下巴好疼,她力气那么大,根本没有心疼他。

    他只是生气,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是真心的!

    清吾下了山,便寻了间酒肆,戒酒这么久,她今日破了戒,但却没有负罪感,只盼着能一醉方休。

    一壶一壶酒灌下去,清吾很快就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趴在桌子上身体蜷缩着,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半夜,酒肆已经关门了,清吾捻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连山门都找不着。

    晃晃悠悠的在大街上转了几圈,也不管是谁家的门口,她便坐下了。

    腊月里的风是真的刺骨,清吾抱着双膝靠在房门上。

    偏有在此时飘起了飞雪,雪花落在清吾脸上,冰冰的,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脑袋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手里的酒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手,把落地的薄雪都打湿了。

    清吾冷的恢复了几分神智,但懒得起身,不想回去。

    回去,回去了又要面对什么?

    清吾仰着面,任由飘下来的雪花落在自己脸上,雪越下越大,都快把清吾覆盖成个雪人了。

    她终于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御剑往混沌山去。

    天亮之前,清吾到达混沌山下,站在江七白家门口,发呆。

    七白出门倒水的时候,瞧见了她,惊喜万分,“阿清,你怎么来了?”

    清吾苦笑了下,“有点想你了,七白,我能不能在你这里住几日?”

    江七白往她身后望了望,没瞧见砚尘烬的身影,顿时心头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她握着清吾的手,“当然了,阿清,快进来。”

    七白替她弹去身上的雪,清吾一把抱住了她。

    彼时,江七白才闻到清吾身上浓重的酒味,“阿清,你喝酒了吗?”

    清吾点点头,道:“我好累,七白,我怎么这么累?好累,好困,想睡觉。”

    江七白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点燃炭盆。

    清吾这一觉睡了整整两日,第三日清晨才醒过来。

    江七白就趴在她身边,一听到动静立刻醒过来,“阿清,你可算是……醒过来了,我给你……熬了粥。”

    说罢,伸手去拿粥碗,已经凉透了,她笑了笑道:“你等等,我去热一热,马上就好。”

    清吾握住她的手腕,“我不饿,七白,你别走,陪我说说话吧!”

    江七白坐下,把粥碗放在炭盆的里侧,沾点热乎气。

    “阿清,你是不是……”她想问砚公子,又怕惹清吾伤心,只好改口说,“你是不是……心里难过?”

    清吾点点头,道:“很难过,有种被人骗了的感觉。”

    像是被骗了,他说喜欢她,到底是不是真的?

    或许他只是年纪太小,错把依赖当成喜欢,可她却因为感动,相信了,甚至不可自拔的陷进去了。

    从小到大,她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没有人在身边教导她该怎么善待旁人,是以,她总是高傲的,性子不好。

    可清吾自认这几个月来,她对砚尘烬几乎无微不至,她很用心的在学着包容他,深爱他,可结果却是……这样的。

    或许是他看明白了吧,自己那种感情根本不叫喜欢,又或许是她还不够那么喜欢他,才会没办法包容他的所有。

    心头像是被石头压住了一样,沉得她喘不过气来。

    江七白小心翼翼的问:“阿清,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清吾苦笑,“随他吧,误会,不误会,我不想管了。”

    一直在江七白家里躺到了年三十。

    午后,江七白怕清吾再这么躺下去,身子要躺废了,便喊她一起包饺子。

    清吾摇头,“我哪会做这个?”

    七白笑说:“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没法子,清吾被江七白硬生生地拖起来,两人坐在小桌前,她浑浑噩噩的学着江七白包饺子。

    清吾尝试了几回,分明手法和用料都是一样的,可就是做的有差异。

    她做的那几个,看起来格外……丑陋。

    细细想来,清吾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绣不好一枚荷包,做不出一顿饭菜,甚至雕不出一个讨喜的人偶……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抛弃的吗?

    清吾不由得红了眼眶,盯着手里那个边角都不贴合的饺子,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她吸了吸鼻子,江七白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阿清,你是不是……很难受?”

    清吾浅浅的摇了摇头,道:“没关系,都过去了。”

    总会过去的,总会好起来的,就像她如今已经不那么想念父母了一样,总归会好的。

    饺子包好了,江七白便拿去厨房烧水。

    水还没烧热,有人敲了门。

    江七白立刻出来开门,与门外的江铭昀对视一眼。

    两人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许久,直到江铭昀身后的背椅上那人咳嗽了几声,才将两人拉回现实。

    江铭昀回了回神,道:“路姚清在不在?”

    江七白点点头,“阿清,在屋里。”

    江铭昀没再说话,点了点头,背着病恹恹的砚尘烬进了大门。

    清吾听到了外头的声响,以为是江七白出了什么事。

    浑浑噩噩的开门,实现对上江铭昀和坐在他后背上的背椅里的砚尘烬。

    只一眼,砚尘烬顿时委屈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清吾已经关上门进去了。

    砚尘烬沙哑着声音,“放我下来,快……咳咳……放我下来。”

    他咳得脸都胀红了起来。

    江铭昀连忙放下他,那人便晃晃悠悠的往最左侧的房间走过去。

    砚尘烬一边走,一边咳,像极了病入膏肓,下一刻就会突然死去了一般。

    江铭昀皱了皱眉,扶着他往前走。

    站在门口,砚尘烬吸了吸鼻子,轻轻的敲了下,“清姐姐,清姐姐,你开门……咳咳咳……清姐姐……”

    清吾不忍听他咳嗽,但也不想见他,心里烦闷的紧,干脆把耳朵捂住。

    可事实证明,捂耳朵并不能阻隔所有的声音,清吾还是听到了一声声的咳嗽。

    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道:“砚尘烬,你回去吧,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们还是,别再见面了。”

    这段日子,清吾从和砚尘烬分开这件事里琢磨出了唯一的一点安慰,那就是只要跟他分开,就不必担心自己会被掏魂手操控,伤了砚尘烬。

    是以,她并非那般痛恨砚尘烬,只是觉得分开也好。

    门外传来少年的哭声,哭声里夹杂着咳嗽声,一声一声,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似的,十分骇人。

    “不要,我不……咳咳……我不回去,清……咳咳……清姐姐,有关系,咳咳……有关系的,我求你……咳咳……求求你,看看我,好不好?”少年泣不成声,惹人心疼。

    清吾对他始终是狠不下心的,心软了。

    外面那么冷,昨夜还下了场大雪,他身子那么弱,有没穿披风,衣裳穿的也不够厚,这么站在外面,定是要冻坏了身子的。

    就在清吾心理防线几乎被击溃的时候,江铭昀给她最后一击,“砚师弟快病死了,路姚清,你确定不见他最后一面?”

    清吾连忙起身,拉开房门。

    门口的少年,脸冻得微微泛红,鼻尖和眼尾红的最厉害,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哭的。

    他手里拿着一个被修好的小木人,头和身子是被重新沾上的,连接处还依稀可见粘连的痕迹。

    少年一把抱住了清吾,委委屈屈的哭诉,“我好难受,咳咳,清姐姐,头好痛,身上也好痛……咳咳……你抱抱我。”

    清吾的视线扫到一旁看戏的江铭昀,拦腰把人抱进屋里,抬脚把门踢上了。

    江铭昀在门外冲清吾说了声,“今日年末,门中事情很多,我不能久留,先回去了。”

    清吾回答:“嗯,辛苦你了。”

    被抱在怀里的人儿被忽视了,顿时不满的哼哼起来,清吾快走两步,把他放在卧榻上,炭盆拉近了,给他取暖。

    少年咳嗽了几声,拉着她的手求她坐下。

108章 病恹恹的狐狸

    清吾坐在他身边,那人立刻双手抱了过来,“清姐姐,我……咳咳……好想你。”

    “不是不想理我吗?”清吾揶揄他。

    砚尘烬掉了两滴眼泪,“咳咳,我没有。”

    清吾长长的叹了口气,酸涩地扯着袖子给他擦眼泪,“都多大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他把手里的小木人举起来,“我咳咳……不知道这是……这是你送的,我把它弄好了,咳咳,清姐姐,别生我的气了。”

    清吾盯着小木人看了好一会儿,“不喜欢就扔了,我知道不好看,没必要勉强。”

    这话是坦诚的,她自己也看不上这个小东西。

    只是自己辛辛苦苦做了好几日,他不喜欢可以不收,但没必要弄坏。

    当时清吾也是在气头上,这会儿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那么恶劣。

    尤其是在瞧见砚尘烬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只小木人,低声喃喃着,“我喜欢,我喜欢,真的喜欢,咳咳,喜欢。”

    清吾两指掐着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少年双眼已经哭红了,喉咙干涩的痛痒,想咳却强忍着,眉眼里大写着委屈。

    “你到底……有什么可委屈的?”清吾问他。

    眼尾一滴晶莹的泪珠儿眼看就要掉下来了,他哽咽着,“我……”

    她真的不明白,该委屈的是她,该哭的也是她。

    砚尘烬最擅长的就是倒打一耙,总是拿捏着她的心软,一次又一次。

    清吾以前把那当成小孩子的小性子,她也喜欢他有点脾气,可她不允许他犯错。

    从他房间里离开的女人是谁?为什么那个时辰在他房里?

    清吾不自觉地手指加重了力道,少年白皙脆弱的皮肤开始变红,清吾才放开了手。

    少年的头偏向一边,不住的咳嗽着,咳得像是要背过气去了一般。

    明明气得要命,心里憋屈的要命,还是忍不住给他顺气。

    清吾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得了一种名为爱情,能够轻易让人影响情绪和行为的病症,她病入膏肓了。

    这种病让她欢喜,也让她绝望。

    没人教她怎么真诚,也没人教她怎么包容,更没人教她怎么去爱一个人。

    她已经很努力做得更好,可偏偏还是不尽如人意。

    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还是无法探知对方的心思。

    说来真奇怪,明明她那么理智清醒,可是遇上和砚尘烬相关的事,她不自觉地没有安全感,殚精竭虑,猜忌,怀疑……

    归根究底,或许是她长在骨子里的自卑在作怪,她几乎是本能的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

    只要有一点点裂痕,她就会自我放弃和怀疑。

    自始至终,或许她怀疑的都不是砚尘烬的真心,而是……她值得不值得那样的真心。

    没人爱她,所以所有的得到,都可能是一触即塌的沙屋。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阿烬?”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近乎无力的问。

    少年长跪在榻上,俯着身子抱住她,“我不想……咳咳……不想怎么样,清姐姐,咳咳,别这么对我。”

    说着,那两片嫣红的唇瓣贴在她脸颊上。

    清吾推开他,她盯着他,许久,才开口:“阿烬,我这几日仔细地想了想,或许你只是想岔了,你依赖我,但不是喜欢。如果我没有重新活过来,就不会纠缠了,是不是?”

    “不是……”他垂着眸子,仍旧跪坐着。

    不是,不是依赖,是喜欢,一直喜欢。

    就算是付出一切代价,天地覆灭,他也会想办法让她活过来。

    清吾苦笑了下,“那么为什么呢?我也曾听过,你们妖族对配偶并不限制,你和你父亲一样吗?”

    “不一样!”少年赤红着眼睛,脸都憋红了,“我跟他,咳咳,绝不一样。我只有你一个,只喜欢你一个,我不会,不会那样……咳咳。你明知道的,我恨他,我……咳咳绝不会像他一样。”

    砚尘烬的父亲是他的痛处,若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清吾绝不忍心说出这种话来。

    “是吗?”清吾暗着眸子,“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告诉我,每逢凌晨,从你房间里出来的女修,她是谁?她去你房间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她缓缓抬起头来,仰着面看着跪坐的少年,很平静,像是审判官,等待着罪犯的辩解。

    砚尘烬甚至不敢看她,只是一声一声咳嗽着,“我……咳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女修,我什么也没做。咳咳咳,清姐姐,你知道的,咳咳……我什么也做不了的,我会怕。”

    清吾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苦涩,比哭还难看。

    她甚至开始怀疑,那种怕是不是只是针对她?

    清吾也不是笑砚尘烬,她在笑自己,笑自己竟然有一瞬间想着,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他给出一个解释,她就相信。

    可是,这个解释,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解释。

    他的谎言说的太明显,‘不知道’,真是好一个‘不知道’!

    “说完了?”她仍旧淡然的问他。

    砚尘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模棱两可的态度更是让清吾内心跌到了冰点。

    两人沉默着,对视着,彼此都纠结又难过,只有砚尘烬的咳嗽声不停的响着。

    良久,清吾道:“躺一会儿,休息一下,等你暖和过来,我送你回去。”

    说罢,她扯了扯被子,给砚尘烬盖住双脚。

    他没听话,没躺下,没动作。

    “清姐姐,我……咳咳咳……”他咳得越来越厉害,清吾抓起他的手腕给他渡魔气。

    砚尘烬一言不发,狐狸眼尾红的厉害,他收回了手。

    清吾皱眉,“砚尘烬!你拿自己的身体,威胁我吗?”

    他睫毛轻颤,“如果能……咳咳……威胁到你,是不是说明,咳咳……你还喜欢我?”

    清吾站起身来,不可思议的盯着他,“那又怎么样?砚尘烬,你想怎么样,我喜欢你,是你可以利用的工具吗?还是我是你利用的工具?”

    “不是,不是……咳咳,我没有那么想,我……我只是……没办法了,咳咳咳,清姐姐,我现在好……好怕你。”他声音微弱,气息不稳,像是下一刻就会耗尽气力晕过去似的。

    清吾心头扎着刺,“我也怕你,砚尘烬,别的我都可以不在乎,你娇气,喜欢闹,我都由着你。你有小性子,我尽我所能的包容你,但我不接受背叛,即便是为了我好的背叛,我也不接受。”

    她不能在全心全意灌输了情感之后,又承受失去。

    这样的事情,有一次就足够她痛苦的了。

    血鸦吞噬她也无所谓,但背叛和抛弃,比死去还要痛苦。

    少年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他抬手抓住清吾的衣袖,“没有背叛,咳咳咳,清姐姐,我没有,我发誓,从来没有,咳咳咳……”

    他像是耗尽了气力,抓着清吾衣袖的手缓缓垂了下去,人也跟着栽倒下来。

    清吾近乎本能地接住了他倒下来的身体。

    少年在她怀里幻化成原身,清吾把他放到卧榻上去,可即便晕了过去,小狐狸尖锐的爪子还是抓紧了她的衣裳。

    这一刻,清吾脑子里竟然没出息的想着:该给他剪指甲了。

    她无力的觉得自己根本放不下的,就算说再狠的话,还是放不下。

    就算认为他可能会背叛,还是爱他。

    真奇怪,明明不过几个月的光景,竟这般难断舍离。

    清吾躺在卧榻上,怀里抱着砚尘烬的时候,她想:算了,继续纠缠吧!

    她轻轻的抚着砚尘烬温暖柔软的皮毛,心情渐渐的被安抚下来。

    不可否认的,她真的很喜欢他的真身。

    七白做好了饺子,便敲清吾的房门。

    小狐狸像是粘在她身上的一般,清吾没法子起身去开门,怕他挨了冻,只能施法给七白开了门。

    江七白把饺子放在桌子上,没瞧见砚尘烬,便问:“砚公子他,怎么样了?”

    清吾摇摇头,“给他输了魔气,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休息休息就会好的。”

    江七白欣慰的点头,“那便好,今晚是……除夕夜,阿清,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守岁?”

    她垂眸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小狐狸,道:“如果他醒了,就一起吧!”

    江七白笑了笑,“阿清,你果然还是……在意砚公子,我想,你们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感情,要多沟通,不然的话,不会长久的。”

    清吾点点头,“七白,谢谢你,如果可以,再多教教我吧!”

    少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其实,我懂得也……也不多,只是,随口说的。”

    “我喜欢听你说这些,都是我不擅长的。”清吾如是地说。

    江七白认真道:“阿清,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我知道的话,一定……知无不言。”

    “谢谢你。”

    少女连连摆手,“不用谢的,我的命,都是你救的,阿清,我永远……站你这一边。”

    清吾浅浅地笑了笑。

    如果当年她被困在琅琊山的时候,也有一个人救她,带她离开苦海,或许她……不会这么不擅长对待感情。

    越是投入感情,她就越害怕,越是心里看重的,越害怕失去,越害怕……被背弃。

    天暗下去的时候,小狐狸睡醒了。

    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清吾,时不时的忍不住打几个喷嚏,咳嗽几声。

    清吾淡淡开口,“醒了,吃点东西。”

    说罢,她要起身去给他拿饺子,小狐狸揪着她的衣裳,一人一狐相互拉扯,衣摆便被扯碎了。

    瞧见清吾皱了皱眉,小狐狸快哭了,“我……咳咳咳……”

    清吾没说话,转身出门去了。

    眼泪珠子从白白的皮毛上滚下去,淌出两条浅浅的泪沟。

    抽泣了几声,又觉得对方不在,哭也没有用,干脆跳下卧榻,要往外跑。

    还没到门口,房门再次被推开,清吾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进来。

    一见他从卧榻上跳下来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回去趴着。”

    小狐狸立刻灰溜溜的跳上卧榻,老老实实的趴下。

    清吾坐在他身旁,“爪子伸出来。”

    毛茸茸的小爪子颤颤巍巍的递到清吾面前,清吾给他修着指甲,“不许咳,省的划伤你。”

    小狐狸顿时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想把自己憋死吗?”清吾无奈。

    他不答,也不呼吸。

    清吾捏着他的下颚,撬开他的嘴,“喘气儿!”

    小狐狸喘了几口气,又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明明给他输了魔气,怎么还会咳得这么厉害?

    按理来说,那些魔气,足够他痊愈了。

    清吾只能把这不合理归结于他身体太弱了,毕竟当年她本体的一半魔气都不能在他身体里掀起波澜。

    没法子,他一直咳,清吾只能加倍小心的给他剪指甲,耗了不少时间。

    剪好了指甲,小狐狸蜷缩着趴在她腿上。

    清吾莫名的有一种负罪感,总觉得他受了委屈,可事实上,又似乎不是这样。

    小狐狸眯着眼睛,大尾巴一晃一晃的,时不时的扫一扫清吾的手背,状若无意。

    手背被扫的痒痒的,清吾便握住他的尾巴,“别乱蹭。”

    小狐狸并不听话,脸颊贴着清吾的另一只手,仍旧讨好的蹭了蹭。

    清吾真的拿他的真身没法子,于是冷着脸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狐狸扭扭捏捏的歪了歪身子,圆滚滚的大眼睛无辜的盯着她。

    “真的什么也没发生?”清吾问。

    小狐狸愣了愣,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连忙回答:“没有,咳咳……绝对没有。”

    清吾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跟他妥协还是跟自己妥协,“如果你在这种事上头骗我的话,我不会饶了你的。”

    他仍旧摇头,“我没有……咳咳咳……”

    “变回去!”

    小狐狸蹭了蹭她的手心,听话的变成温润少年,一双白净细腻的手还紧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砚尘烬的脸原本就是毫无血色,带着病恹恹的苍白,如今咳得厉害也会被憋得涨红了脸。

109章 赌注

    清吾就着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你这病怎么治不了?”

    少年眨了眨眸子,道:“这……咳咳……是心病。”

    清吾盯了他一阵儿,心里的气儿也没完全消散,只冷声说:“下来吃点东西。”

    那人握着她的手,下榻,像是跟屁虫似的,清吾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

    清吾把饺子推到他面前,“吃吧。”

    少年右手握着清吾的手,狠了狠心,用左手拿起筷子。

    可他没用过左手,筷子歪歪扭扭的,怎么也夹不起来。

    但砚尘烬没放弃,仍旧费力地去夹,好容易夹起来了,他一咳,又掉了。

    清吾扯开他的右手,少年的视线顿时从饺子上转移到清吾身上,可怜巴巴的看他,声音又娇又弱,“不要。”

    瞪了他一眼,清吾站起身,坐到他左手边,“手!”

    少年连忙放下左手里的筷子,愁容一扫而光,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真是欠了他的,总是忍不住心软。

    清吾觉得自己真的栽进去了,浑然不觉的被他拿捏着,鉴于他狐狸的本性,清吾甚至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可她又觉得,砚尘烬这么单纯这么傻的狐狸,应该不会故意如此。

    江七白这一碗饺子本就是准备了两个人的,碗比脸还大,饺子也盛的满满当当。

    砚尘烬吃了几颗便放下了筷子,一来没胃口,二来,他想多花点时间讨好清吾,而不是……对付一碗饺子。

    可清吾不容置喙地说:“都吃掉。”

    少年只能听话的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

    还剩三颗,砚尘烬真的吃不下了。

    一双千娇百媚的狐狸眼盯着清吾,也不说话,真有一股子小宠物祈求主人少喂一点食儿的模样。

    清吾从他手里拿过筷子,把剩下的几颗吃完后,斜了他一眼,“总剩饭!”

    说起来,清吾真的不是个好主人,她养砚尘烬的时候,几乎是散养的。

    有时候在后院林子里捉鸟爬树,也不记得给小狐狸喂东西吃。

    等她想起来了,又会喂他吃很多。

    甚至有一回,一整日忘了喂食,她第二日给小狐狸的小碗儿堆成了山。

    那堆积起来的食物,差不多有一只狐狸这么大。

    小狐狸吃不掉,清吾就总抱怨他,“你怎么剩饭?不是饿了吗?都吃掉,都吃掉。”

    后来,砚尘烬修成了人形,清吾这个陋习也没有改正,反而越发的过分。

    好在砚尘烬可以下山,每每出去,他都会给自己准备好足够的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可清吾不知道他事先早有准备,仍旧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给他东西吃。

    “我要去同七白他们守岁,你去不去?”

    清吾这一问把砚尘烬从回忆拉回现实,他点点头,“你去哪儿……我咳咳……我就去哪儿。”

    给他裹上厚厚的披风,便出门了。

    主屋门口贴合春联,红纸黑字,十分喜庆,门前两盏大灯笼,随着寒风微微飘摇。

    清吾推门进去,地上铺了厚厚的棉褥子,棉褥子上架着一张小桌子,被锦被盖上,江七白正和郭席瑞正坐在小桌旁。

    一见两人进来,郭席瑞先惊喜道:“正说你们呢,快来坐,快来坐。”

    江七白往郭席瑞身侧坐过去,给清吾和砚尘烬留下足够的位置,“阿清,我们坐一起,方才……席瑞正说要……喊你们一起,下围棋。”

    清吾笑说:“七白还会下围棋?”

    少女摇摇头,“我下的不好,一直输。”

    原来他们来之前,江七白和郭席瑞已经下过两回了,江七白输了两次,郭席瑞正嫌无趣,想找人切磋呢。

    清吾道:“我来,替你赢回来。”

    郭席瑞颇为自信的哈哈大笑,“路姑娘可不要夸大,我的围棋在整个混沌门都是数一数二的。”

    混沌门算什么,清吾左右手互博着下围棋都有几百年了,他那点子能耐,在清吾眼里根本不够看,清吾挑衅道:“哦?要不要赌点什么?”

    郭席瑞显然十分得意,“好啊,有点彩头才更有意思。”

    清吾指着屋里的炭盆,“我赢了的话,这屋里的炭盆,今晚都给我用,如何?”

    一听这么没营养的赌注,郭席瑞立刻兴致大减,“就这个?”

    清吾挑眉,“你还想赌点别的?”

    郭席瑞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钱袋,道:“你若是赢了,我把这些一并给你。”

    说罢,他故意诱导着清吾,也把钱财拿出来。

    清吾从怀里摸出一块金子,放在桌子上,道:“这个够吗?”

    砚尘烬盯着那块金子,似是有话想问,从怀里摸出钱袋的手也有些无所适从。

    郭席瑞一见砚尘烬金灿灿的钱袋,顿时便傻了眼。

    别说是里面的东西,单单是这枚钱袋,绣工精巧,金丝织就,价值不菲。

    他连忙又摸出一块玉珏,“这可是我家传的宝玉,不如砚公子也一并押上如何?

    清吾看了一眼金灿灿的钱袋,再看一看那破旧的玉珏,心想,这个郭席瑞还真是会打算。

    那块破玉算什么?

    到好歹是妖族皇子,财力哪里是寻常低阶修士能比的?

    砚尘烬的这一枚钱袋里头的东西能抵得过一百个郭席瑞的玉珏。

    江七白一见这阵仗立刻劝说,“不过是……切磋棋艺,何至于如此?阿清,席瑞棋术……精湛,快别比了。”

    清吾却笑着把手横在砚尘烬面前,少年乖顺的把钱袋放在她手心,郭席瑞的眼睛挪不开似的随着那钱袋的移动而移动。

    “郭公子,阿烬的钱够买你全家了,你这块玉有点……”清吾咂咂嘴。

    郭席瑞自认为赢定了,便大言不惭地说:“那便赌上这屋子。”

    江七白急了,“席瑞,你……算了,别赌这个。”

    听了郭席瑞的话,清吾心里对他越发的鄙夷。

    在这个男人眼里,家也是能作为赌注的,实在可恶。

    清吾把钱袋往桌子上一砸,皮笑肉不笑道:“好,就这么定了。”

    尽管七白还想阻拦,可棋局已经开始了。

    开局半刻钟,清吾故意输了郭席瑞几枚棋子,让他掉以轻心。

    砚尘烬则半靠在清吾肩头,打了个哈欠,偶尔咳一两声,眯着眼睛看戏。

    郭席瑞一心觉得自己快赢了,便越发不知天高地厚,等到被清吾吞了七颗棋子后,他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这棋越下越叫郭席瑞冒冷汗,七白也看出郭席瑞正被碾压着,不免紧张了起来。

    清吾不再相让,步步紧逼,把郭席瑞逼得退无可退,不多时便败下阵来。

    赢了棋,清吾笑着捞过砚尘烬和郭席瑞的钱袋,还不忘把那枚玉佩也收下了。

    清吾道:“我还以为郭公子真的很厉害,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嘛。”

    这话让原本就阴沉着脸的郭席瑞脸色更难看了。

    七白是个明事理的,懂得愿赌服输的道理,但郭席瑞却不是很懂,气得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

    清吾道:“屋子的话,只要给我留下最边上那间屋子就好啦,原也不过是图个乐子,没必要闹得不愉快,郭公子,你说是不是?”

    郭席瑞这人太过嚣张,又目中无人,长此以往,怕是七白也要因为他这样的性子受罪。

    今日清吾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认清自我,日后夹起尾巴做人。

    江七白松了口气,“当然,那间屋子原也是留给你的,只要阿清来,随时给阿清准备好。”

    清吾冲着江七白笑了笑,把方才赢来的玉佩递给江七白,“那我把这枚玉佩送给你,祖传的玉佩,还是媳妇儿保管着的好。”

    七白觉得输了就是输了,清吾愿意归还屋子已经是恩德了,这玉佩说什么也不该再收回来。

    再三推脱,清吾还是把玉佩塞给了江七白,“收着吧,就当是这几日你辛苦照料我的谢礼。”

    江七白感激的收下了玉佩,劝说郭席瑞重新坐下。

    自然,栽了一回跟头,郭席瑞是不肯再跟清吾下棋了的。

    他把目标转向砚尘烬,“砚公子有没有兴趣来一局?”

    清吾以前教过砚尘烬围棋的,他虽身体不好,但还算是个好学的。

    她抬眸看了砚尘烬一眼,“要玩吗?”

    少年轻咳了几声,点了点头。

    他把钱袋放在桌子上,道:“你赢了的话,这些都……咳咳……给你,你输了,我什么也不要。”

    这话比郭席瑞方才输了被清吾鄙视还要命,他的脸黑了个彻底,清吾忍不住想笑,没想到砚尘烬贬低人的时候,这般果决。

    她问:“你行吗?”

    少年抿了抿唇,低声说:“我赢了……咳咳咳的话,清姐姐就别生我的气了,咳咳……好不好?”

    清吾无奈,“你这是跟谁下围棋呢?”

    砚尘烬指了指郭席瑞,“他!”

    “跟他下棋,你赢了,跟我讨便宜?”清吾忍不住笑了下,这小子怎么想的?

    他委屈的扯着清吾的衣袖,晃了晃,“好不好嘛?”

    清吾又好气又好笑,“等你赢了再说。”

    郭席瑞只觉得这俩人腻腻歪歪的,等到棋局开始,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专心致志的布局。

    可他到底是小看了砚尘烬。

    不仅仅是郭席瑞,便是旁观的清吾也十分惊讶,这小子的路数十分精妙,每一步都好象是预先计划好的一般。

    即便是她这个教人的,都未见得能比得上他,清吾不禁感慨,算不算是青出于蓝?

    这一回,郭席瑞败得比上一回快得多,而且被杀的更惨。

    砚尘烬病弱的脸上有了一丝喜色,他转过头,狐狸眼一眨一眨的,满是期许,“清姐姐,我赢了……咳咳……”

    “我看到了,真厉害。”清吾假装不明白他的意图,由衷地夸赞。

    那人果然撅起了嘴巴,有些失落,“不是……这个咳咳咳。”

    清吾不认,“我说的是你赢了再说,没说答应你。”

    少年的眸子有些灰暗,失落都在写脸上了。

    这两盘棋下的时间也不短,已经快到子时了。

    江七白和郭席瑞起身出门去挂鞭炮,郭席瑞还一脸的不高兴。

    真是怪了,这盘棋下的,输的人不高兴,赢的人也不怎么高兴。

    趁着那两人出去,砚尘烬趁清吾不留神,偷偷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少年欣喜又羞涩,“清姐姐……咳咳别生气了……”

    清吾一本正经地说:“今年别想我原谅你。”

    砚尘烬刚失望了一秒,顿时又明白了什么,喜笑颜开,“那……咳咳咳……明年能原谅我吗?”

    清吾眯着眼睛,“你再亲我一下,我明年原谅你。”

    少年的这一吻恰好落在子时,原本只是浅浅的一下,却在鞭炮齐鸣的刹那,被清吾箍住了腰身。

    她大力的把少年抱起来,叫他跨坐在自己身前,按着他的后脑,迫使他垂下头,热烈亲吻。

    清吾赶在鞭炮声停止之前,松开了砚尘烬,把人抱回身侧。

    少年被亲的双眼迷离,神游在外。

    清吾凑在他耳边喊他,“宝贝,喘气儿!”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都多少回了,每次亲他亲的厉害了,他都会屏住呼吸。

    这也便罢了,等到热情退却,他还傻愣愣的忘了呼吸,实在是……叫人不解。

    瞧着砚尘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把整张脸都咳红了。

    江七白和郭席瑞一进门,便听到砚尘烬猛烈的咳嗽声。

    七白连忙去厨房里冲了碗蜂蜜水,给砚尘烬喝下去,这才好些了。

    郭席瑞说:“鞭炮放完了,一家人团坐着说说话,等到丑时再去睡,会有一年的好兆头。”

    于是乎,郭席瑞便开始了自吹自擂的将自己的光荣事迹娓娓道来。

    砚尘烬趴在清吾肩头打了个哈欠,“好困。”

    清吾看了眼七白,道:“阿烬累了,我们还回屋睡了。”

    江七白连忙站起身来,“好,砚公子千里……迢迢而来,却是累坏了,早些休息。”

    清吾点点头,跟江七白道了声早睡,便扶着砚尘烬回屋去了。

    不多时,江七白便将主屋里的炭盆搬到清吾屋里。

110章 别说对不起

    清吾愣了下,想起先前和郭席瑞的赌注,笑道:“七白,我开玩笑的,别搬了,夜里冷,别冻着。”

    江七白温柔的笑着,“我明白,只是砚公子身子弱,我多搬两个过来,夜里别着凉了。”

    “多谢。”清吾点点头。

    待江七白离开,砚尘烬才轻声开口,“清姐姐,我好困,该睡觉了。”

    他蜷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张开双臂,跟清吾要抱。

    清吾也不拘谨,在他身边坐下,凑上去抱住他。

    闻着少年身上的梅花香味,清吾深深的吸了一口。

    少年咳嗽了几声,眯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下巴抵在清吾肩头,道:“清姐姐,你想不想……”

    他没把话说完,微微抬起头,跟她分开些,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她瞧。

    砚尘烬的眼睛会说话,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自己的心思,全都表露无疑。

    清吾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些烫,于是摇了摇头,道:“不急,等你身子好些的。”

    那人眸子颤了颤,纤白的手指捏着清吾的衣角,“对不起。”

    清吾虎口卡着他的下巴,中指微微上抬,迫得他抬起了头。

    两人视线相对,砚尘烬有些惶恐,确认了清吾眼中并没有气恼的情绪在,他才稍稍放了心。

    清吾问他,“为什么道歉?”

    少年低声道:“我不该跟你闹脾气,生辰那日,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哄哄我,可是……我以为你根本不记得我的生辰,一大早还跟江铭昀说说笑笑,所以生气。”

    清吾眸子暗了暗,“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砚尘烬连忙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江铭昀都告诉我了,你只是问他借钱,想给我买更好的礼物。”

    他从怀里掏出心爱的小木人,“还有这个,是你做给我的,为了做这个,还弄伤了手,我……我没有不喜欢,只是不知道这个是你做的。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弄坏它。清姐姐,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砚尘烬眼里含着一汪清泉似的眼泪,叫人瞧了便忍不住心软。

    清吾知道他在避重就轻,但也不想同他计较,只是轻抚着他的头发,柔声说:“嗯,是我急躁了。”

    少年摇摇头,“是我的错。”

    如果他做事滴水不漏,如果那日没有被清吾发现他的秘密,他不会吓到清吾,也不会被清吾打那一巴掌,更不会跟她赌气。

    砚尘烬也很清楚,他纂改了清吾的记忆,她明明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可是还是偏执的怪她。

    他捏紧了手里的木人儿,蜷缩着身子,后背一阵发凉。

    只是被清姐姐发现了冰山一角,就闹成了这样。

    如果清姐姐知道了真相……

    砚尘烬不敢继续想下去,他害怕的打了个冷战。

    他想起了用砚尘珏的身份,讯问清吾的那番话。

    她明明说,自己喜欢他乖巧,可爱,听话,娇弱,别扭,爱生气,只要是他,都喜欢。

    可为什么,发现了他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还是不喜欢了呢?

    心中越发觉得灰暗,哪怕此刻清吾已经原谅了他。

    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笼罩住他,砚尘烬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看着清吾面上的温柔,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清吾抱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他后背,玩笑着说:“怎么还把自己团成一团了?”

    砚尘烬在她怀里蹭了蹭,道:“清姐姐,我好怕。”

    “怕什么?”

    少年眸子黯淡,“怕你生我的气,怕你不喜欢我,怕你……不要我了!”

    清吾低声安慰着,“我不会,阿烬,我从不曾要求你什么,但现在我想要你忠诚和坦诚,只要你做到这两点,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忠诚容易,可坦诚……

    砚尘烬也很想告诉清吾一切,可是他一想到那日清吾听到他说出真相的时候,无法承受的模样,他便不敢再提。

    见他面露难色,清吾又道:“倒也不必事无巨细的告诉我,只要把你的心思告诉我就好。你想什么,生什么气,想要什么,都告诉我,让我明白,不要生出误会,你能做到吗?”

    砚尘烬连连点头,“我能,清姐姐,我能,我一辈子都对你忠诚,只要你要求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不高兴我会跟你说,我给你提示,我……”

    少年的声音越说越颤抖,越说眼眶越红。

    渐渐的,所有的话语都埋没在一颗颗珍珠似的泪滴里。

    清吾无奈地笑着给他擦眼泪,“怎么这么喜欢哭鼻子?宝贝,别哭了,哭得我心疼死了。”

    砚尘烬胡乱的擦了擦眼泪,道:“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清吾眸子深了深,轻声说着。

    她不喜欢对不起这三个字,很不喜欢。

    这三个字,清吾曾经在父母将她独自留在琅琊山的时候,就已经听够了。

    清吾心里也乱糟糟的,她不知道自己原谅砚尘烬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是她总是忍不住心疼他,舍不得叫他受了委屈。

    次日天还没亮,清吾就被砚尘烬咳醒了。

    清吾扶着他坐起身来,喂他喝了几口水.

    瞧着少年脸都咳红了,清吾问道:“怎么咳成这样?是不是昨日冻着了?”

    砚尘烬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咳咳……身子弱。”

    清吾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热,算是万幸,“这里偏僻,还是早些回华光门治了病要紧。”

    一听这话,砚尘烬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一双含情的狐狸眼,水气氤氲的瞧她。

    清吾无奈,“我随你一起回去。”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放了手,“好。”

    不过晌午,清吾便叫砚尘烬变了原身,躲在她披风下面,御剑返回华光门。

    几日不曾回来,此时的华光门竟风光大变。

    门中上上下下都挂着鲜红的灯笼,喜气洋洋的,大殿像是重新翻修了一遍似的,瞧着十分光亮明丽。

    清吾心里鄙夷,如今女修一事还没有解决,这些家伙竟然只顾着表面的光鲜,弄得如此隆重,简直掩耳盗铃。

    她不理解这种风气,甚至觉得没必要。

    但眼下,清吾也无心顾及这些,衣袍下的小狐狸打了个喷嚏,她只能加快了脚步。

    等到把砚尘烬送回房间,屋里一片冰凉。

    正愁着如何是好,一修长少年驻足门口,“回来了?”

    清吾回身,那人正是江铭昀。

    她微微颔首,“你屋里暖不暖?”

    江铭昀见她双手都收在披风下,也没见砚尘烬的身影,顿时明白了。

    “比这屋子暖,过来吧!”江铭昀说着,便转身往房间走去。

    清吾只觉得手腕被小爪子挠了一下,好在早先给他修剪过指甲,倒也不痛不痒。

    进了江铭昀的房间,果然一股暖意袭来。

    江铭昀指了指卧榻,“砚师弟身子不适,还是裹着被子的好,我去寻人给他瞧瞧。”

    清吾感激的看他一眼,那人一声不响,只是冲她微微颔首,便出去了。

    一刻钟后,江铭昀带着医师回来,清吾正坐在卧榻前,榻上躺着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被清吾哄着睡着了。

    医师给砚尘烬瞧着病,江铭昀冲清吾招了招手,“路姚清,你随我出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清吾有些担忧的看了卧榻上的人一眼,起身跟上了江铭昀的步子。

    两人进了砚尘烬的屋子,江铭昀道:“你可真有能耐。”

    清吾无奈,“你若是只为了说风凉话,莫开尊口。”

    江铭昀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微微上扬,道:“我没那么无聊,只是难得瞧见你也有负气逃跑的时候,觉得很欣慰。”

    “你已经很无聊了!”清吾白眼相视。

    该笑话的也笑话了,江铭昀正了正神色,道:“最近发生了几件怪事,就在你离开那日开始,一入夜,后山便会传来一阵尖锐的咆哮声。”

    清吾疑惑,“野兽?”

    江铭昀摇摇头,“是人,男人,具体来说……像是师父的声音。”

    这话终于让清吾紧了紧眉头,她追问道:“长老们如何说?”

    江铭昀深深的看她一眼,似乎有些顾虑,但是又觉得不该对清吾隐瞒,只是此事涉及到他师父,江铭昀总归觉得事有蹊跷。

    片刻,江铭昀道:“长老们只是说,许是师父走火入魔,这种事在闭关中时常发生,并无不妥。这些话,不过是敷衍,就在第一晚发生咆哮之后,长老们便命人进入石门,但那人有去无回。然而,长老们的欲盖弥彰,引起了门中弟子的猜疑,如今整个华光门上上下下都在谣传是师父走火入魔,残害了门中弟子。”

    清吾也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矛头越是尽数指向这位华光门门主白弥,清吾越觉得不是这样的。

    “既然能够进出石门,为何不干脆打开石门,叫你师父出来,一问究竟?”清吾问道。

    江铭昀摇摇头,“这不可行,昆仑洞的石门之后仍别有洞天,层层叠叠的门阻隔了师父和外界。因着闭关期间不能受到任何侵扰,是以,便是门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老前来,也恐怕只能打开其中的一两道石门,无法真的见到师父。”

    “按理来说,只要是第一层石门被触碰,师父就能够察觉到的。我在想,或许师父遭遇了什么不测,或者被什么人的高深修为蒙蔽了感知。总之,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华光门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

    清吾暗了暗眸子,“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眼下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江铭昀却突然按了下她的肩膀。

    清吾偏过头,不解地看他,“怎么?还有别的没说?”

    江铭昀沉默良久,说道:“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砚尘烬离开华光门,你原本就不属于华光门,砚尘烬也是妖族皇子,不该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这一点,清吾不是没有想过,只是……

    她要怎么跟阿烬说?她还没有想好。

    再加上,清吾心里对砚尘珏存了疑虑,总觉得有可能是他在从中作梗,是以,回妖族也未见得是个好选择。

    清吾垂着眸子,神思飘忽的说着:“我再想想。”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匆匆而来。

    清吾和江铭昀同时往外望去,只见来人是给砚尘烬诊病的那位医师。

    见医师神色匆匆,清吾的心头陡然被揪起,紧张的问道:“医师,阿烬的病,很严重?”

    一股子懊悔和愧疚涌上心头,若不是这次吵架,大约砚尘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医师缓了缓呼吸,道:“不尽然,只是砚公子醒了,吵着闹着要见路姑娘,说什么也不肯配合,还请路姑娘过去瞧瞧得好。”

    清吾:“……”

    江铭昀神情淡淡,“真是位祖宗,你赶紧去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他正要离开,又停下脚步,颇为严肃的对清吾说道:“我说的话,你考虑清楚,早做打算的好。”

    清吾冲他点点头,跟着医师去了。

    果然如医师所说,清吾还没进门,便听到屋里哽咽的抽泣声。

    房门吱呀一声被清吾推开,卧榻上的少年便眼疾手快地掀开被子,一阵风似的冲清吾跑过来。

    清吾皱眉,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本能的打横把人抱在怀里了。

    少年的面容瑟缩在她颈间,瞧不见哭了没有,只是身子一颤一颤的,似是在抽泣。

    “哭什么?我只出去了一小会儿,怎得这么粘人?”清吾语气吐露出无奈。

    医师轻咳一声,示意两人。

    清吾这才连忙把人放回卧榻上,可小祖宗不肯松手,清吾又只得哄着。

    轻声细语的哄了半晌,砚尘烬才松开她,眼尾红红的,但未见泪珠儿。

    砚尘烬声音断断续续的,“我还以为……你又丢下我走了。”

    清吾食指扫了扫鼻尖,有点尴尬,毕竟她身后还站了个老者。

111章 一波未平

    “我没走,只是跟江铭昀说两句话,快躺下,让医师给你瞧瞧病。”清吾一面说着,一面扶着少年躺下。

    有清吾在侧看着,砚尘烬听话多了,乖乖巧巧的伸出手来,让医师把脉。

    医师瞧了许久,也只说是普通的风寒,并没有什么特殊病症,吃了药,好生休养便是。

    清吾却不以为然,“既然是普通风寒,为何无法用法术祛除?”

    医师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这是天生体质的缘故,砚公子一向身子弱,身上常有病症,无法祛除也不是一日两日的。路姑娘不必担忧,好好照顾砚公子即可,日后尽量避免小病缠身便是了。”

    清吾虽然懂医理,但是也懂得医者不自医,不医亲。

    况且医师说得极是,砚尘烬从小体弱,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想来自从她重生回来,砚尘烬的身子慢慢的也养好了不少,如今因为这一场折腾,又回去了。

    清吾心里有些内疚,只能点点头,道了声谢,便送医师离开了。

    等到清吾回来,砚尘烬正一脸怨念的坐在卧榻上,她一进来,他便抬起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可怜兮兮的劲儿,分明是在等着清吾允许他说才敢开口。

    清吾在他身边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热,但已经比先前好多了。

    “要说什么?”

    少年摇摇头。

    清吾叹了口气,这小子分明有话,但又吞吞吐吐,想来不是什么她爱听的,可要是不让他说,他这样子,她看了也不舒坦。

    她只能耐着性子说:“答应我的事,都忘了?”

    砚尘烬抿了抿唇,手里攥着她的衣裳,无家可归的小狗似的。

    “没忘,不隐瞒。”他犹犹豫豫地说,“我……就像是想问你,和江铭昀说了什么。”

    他心里醋着江铭昀,可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目张胆,怕清吾觉得他小心眼儿,觉得他无理取闹。

    清吾眸子沉了沉,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将实情跟砚尘烬和盘托出。

    可他现在病着,要是知道了她随时可能受人胁迫,只怕是对病情无益。

    思来想去,清吾只说:“倒也没什么,他只是关心你的病情,觉得眼下华光门是多事之秋,劝我带你回妖族去避一避。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你怎么看?”

    砚尘烬沉默了一瞬,道:“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清吾倒是头一次听到他这么干脆地拒绝她的提议。

    那人道:“倒不是为别的,我现在身子这么差,娘亲瞧见了不免要心里难受。即便是要回去,也得等身子好些了再回。”

    他的顾虑倒也合情合理。

    清吾点了点头,道:“那等过两日你身子好了,我们就回去。”

    这一次,清吾没有用问句,表示的是非去不可的决心。

    砚尘烬眸子一暗,但会快恢复了平和,他点点头,“好。”

    见他答应下来,清吾也跟着松了口气,毕竟按照砚尘烬的固执,若是执意不肯,她也是没有法子的。

    当夜,砚尘烬百般恳求,希望清吾留宿在他屋里。

    清吾想着白日里只顾着给砚尘烬屋里加炭盆,烧的暖暖的,倒忘了自己房间,于是乎也就答应下来。

    少年躺下不多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清吾却有些睡不着,她心里有些忐忑,直觉告诉她,很快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不过三更天,外面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

    动静不大,但是足以让睡得并不安稳的清吾清醒过来。

    她侧过身子,轻唤了一声,“阿烬?”

    少年没有任何动静儿,仍旧睡得平静,看样子睡得很熟。

    清吾这才蹑手蹑脚的起身。

    她披上外衣,前脚刚踏出房门,便和同样出来查看的江铭昀对视上了。

    瞧见清吾从砚尘烬房间里出来,江铭昀早就习以为常,面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清吾问他,“怎么回事?”

    江铭昀摇头,“听声音,似乎是从后山传来的,去瞧瞧。”

    两人同行,刚离开住所的院落,砚尘烬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少年拢了下外衣,眼尾的余光扫向幽暗的角落,声音低沉,“出来!”

    只见一妙龄少女,身着华光门的弟子服饰,双目无神地走了过来,在砚尘烬面前停住脚步。

    “办妥了?”砚尘烬问道。

    那女弟子机械似的点头,“已经办妥了,白弥中了魔药,正在发疯。”

    砚尘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很好,回去吧,把今晚的事情都忘了。”

    “是!”女弟子应和一声,便离开了。

    清吾和江铭昀赶到后山,只见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巡逻修士,正连滚带爬的逃跑。

    江铭昀一把扯住其中一人,皱眉问道:“慌慌张张,出什么事了?”

    虽然在清吾这里一贯觉得江铭昀是个自负又傲气的家伙,但在其他师弟师妹眼中,江铭昀是很有威严的。

    那弟子结结巴巴地说:“江师兄,门主,门主疯了,他……他杀人了,杀人了!!!”

    清吾和江铭昀对视一眼。

    江铭昀刚松开手,那弟子飞也似的跑了。

    两人心中尚存疑虑,便循着那几个巡逻修士的方向走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剑刃划破树干,随即树干倒下的声音。

    原本寂静的深夜,被这一声一声脆响,搅扰的雀鸟飞起。

    清吾和江铭昀躲在一棵树后,悄悄往那声音来源看去。

    幽深的月色下,月光投影下淡而薄凉的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枯树干,照应在地上。

    只见一个发疯似的人,披头散发,瞧不清模样,只能看出那人在月光下挥舞着剑刃,一下一下的砍着。

    剑柄上火焰形状的的雕刻,让清吾顿时想起了那些被印在干尸皮肤上的痕迹。

    果然,和江铭昀说得毫无错处。

    只是,隐隐的,清吾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像就在眼前,却又想不起来。

    根据剑柄来看,这个人是白弥没错,但是……清吾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江铭昀见她发愣,小声提醒,“别走神!”

    清吾一抬头,瞧见江铭昀无奈和鄙视的眼神,也没心思怼他,再往那疯子的方向看去,那人丝毫没有察觉,仍旧疯疯癫癫的劈砍着。

    “是他吗?”清吾不很确定地问。

    那人被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脸面,便是江铭昀这个得意大弟子也分不清啊。

    江铭昀只能的确认一点,“身形一致。”

    该不会是有人假扮的吧?

    正当清吾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人突然间抬起头来,头发从中间往两侧分开来去,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

    清吾一愣,眸子刹那间瞪得老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谁啊?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已经发现了他们二人的所在,提剑迎了上来。

    江铭昀拉起清吾的手臂,便带着她逃跑。

    “你跑什么?”清吾一面被扯着跑,一面气喘吁吁地问道。

    江铭昀回答:“我没有把握打赢我师父,躲避才是良策。”

    “……”清吾愣了愣,“那真是你师父?”

    可这人,和她记忆中的白弥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啊!

    清吾自认自己记性没有多好,但是白弥是杀死她的人,她还不至于忘了。

    可这其间,也不过六年多,这人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叫清吾都有些要认不出来了。

    白弥在身后紧追不舍,清吾往后看了一眼,再次确认那人的脸,隐约从眉眼间看出那人确实和当年的白弥很像。

    可这几年中,这人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好像是老了十数岁似的。

    真是怪了,寻常修士都是修为越高越能修饰面容,容貌更年轻些。

    这白弥怎得越闭关,修得越年长了?

    直到身后没了动静儿,清吾再转身看去,白弥已经没了踪影。

    江铭昀也停下来,四下张望了一番,周围一片寂静,甚至隐约能听到草丛里蟋蟀的叫声。

    清吾问道:“你师父怎么变化这么大?”

    然,江铭昀却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忧虑道:“师父大约是入魔了,这个时候,在门中游荡,太过危险。路姚清,我需得去跟长老们汇报,你先回屋里待着,千万不要出门,万万小心。”

    心中疑惑没得到解答,清吾还想再问,可江铭昀已经飞身走了。

    清吾恍然一拍脑袋,哪有心思管顾白弥,这会儿突然想起来自己从砚尘烬房间出来的时候,只是把门合上了,并没有锁上。

    该死,她心里暗骂了一声,连忙往砚尘烬的房间去。

    还没进住所的院落,便听到里面的尖叫声。

    清吾眉头一皱,后背贴在入口的墙壁上,探身往里望去,只见弟子住所有一间房门大开,那尖叫声正是从其中传出来的。

    她心头一颤,好在不是砚尘烬的房间。

    周遭有几个不怕死的弟子探出头来,想瞧瞧是怎么回事。

    诚然,那尖叫声太过凄厉,弟子们也不敢踏出房间半步。

    清吾伸出两指,指间化出一道符纸,手腕一转,那符纸便飞了出去,贴在那尖叫声不断的房门上。

    她虽知道,这样的行径未必能对白弥有什么禁锢,但能拖上一时半刻也是好的。

    尽管这种行为可以定义为见死不救,可清吾还没到为了陌生人送命的地步。

    眼下能保全一个是一个,但她也不能把自己搭上。

    清吾的这一举动,引来了几个探头的弟子,她冲弟子们作了个躲避的手势,随后连忙闪身进了砚尘烬的房间。

    反锁上房门,清吾这才发现原本安安稳稳睡在卧榻上的少年,早已经没了踪影。

    这叫清吾心里咯噔一下,像是石块坠地似的。

    这个时候,阿烬他能去哪里?

    正清吾百感交集之时,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清吾连忙循着声音找过去,打开高大的柜门,柜子里瑟缩着一个少年。

    少年蜷缩着身子,双手环抱着膝盖,正害怕地瑟瑟发抖。

    清吾眸色一柔,低声唤他,“阿烬?”

    砚尘烬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眸此刻水气氤氲,含着眼泪。

    “清姐姐……”他哽咽着喊了一声,张开双臂,搂住清吾的脖颈,颤抖着抱紧了她。

    清吾心里难免自责,都是她不好,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该丢下砚尘烬一个人在屋里。

    若是方才遇难的是砚尘烬,她现在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清吾也是惊魂未定,揽着砚尘烬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别怕别怕,宝贝,我在呢,不怕了,乖。”

    少年哽咽着,抽抽嗒嗒的,似乎是在哭。

    这让清吾原本就自责的心更加懊悔,“宝贝,没事了,都怪我,都怪我不在你身边,别怕……”

    清吾哄了许久,砚尘烬可算是情绪稳定下来,他扯了扯清吾的手腕,道:“外面好危险,清姐姐,你也躲进来,快点。”

    他声音颤颤的,清脆又柔软。

    都这么害怕了,还想着她,清吾心里暖暖的,于是点点头钻了进去。

    那柜子瞧着高大,但并不怎么宽敞,两个人躲在里面,连腿都伸不开,只能蜷缩着相互依靠。

    大约半个时辰,清吾腿蜷缩得难受,想伸伸腿,便道:“外面好像没有声音了,要不,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少年靠在她肩膀上,摇了摇头,搂着清吾脖子的那双手更紧了紧。

    思来想去,清吾只好道:“宝贝,你坐我腿上吧!”

    明明是黑洞洞,伸手不见五指的柜子,可清吾觉得自己好像在黑暗中瞧见了砚尘烬亮晶晶的眸子。

    砚尘烬面上一热,沉默片刻,点了头。

    清吾可算是如愿以偿地伸直了腿,她后背抵着柜子,松了口气。

    虽然砚尘烬这小子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可分量着实是不轻。

    清吾抱着他的腰,想问他最近是不是胖了。

    可恍然间想起在混沌山的时候,他曾因为她的一句太重了,不吃饭的事情,也就没敢说出口。

    说起来,他性子虽然柔,但也挺偏执的。

112章 不记恩只记仇

    认定的事儿,做起来很是坚决。

    她在少年腰间捏了两把,又摸了摸他肚子,似乎还挺纤细的,没见有肉。

    可怀里的小祖宗不高兴了,扭了扭腰,不给她捏。

    清吾觉得他可爱,偏过头,在那人靠在她下颌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少年哼了一声,“干嘛亲我?”

    清吾笑道:“怕你害怕,转移你注意力。”

    砚尘烬突然坐直了身子,似是不信她这套说辞,不过片刻,低下头在她面上亲了下。

    也不知是砚尘烬的唇太软,还是他动作太轻揉,清吾只觉得脸颊像是被羽毛扫过了似的。

    清吾带着浅浅的笑意,反问他,“那你干嘛亲我?”

    少年贴着她的脸,蹭了蹭,“怕你害怕!”

    清吾忍不住笑出声来,扶着他下巴,又亲了两口,做买卖似的说:“亲回来。”

    两人亲嘴儿,多半是清吾主动的,砚尘烬娇贵着呢,能让他主动亲过来的时候少之又少。

    即便是砚尘烬主动亲了,也是轻轻的,贴一下就要分开。

    跟小孩儿似的,没滋没味儿的,浅淡极了。

    少年就着蜷缩在她怀里的姿态,仰面要亲上去,却被清吾按着腰抻直了身子。

    砚尘烬不解的垂眸看她,“你干嘛?”

    “认真点,别敷衍。”清吾说得严肃,好似这不是亲密,而是做什么正经事情。

    少年哼了一声,他很认真的。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此刻却因为清吾的这句话,惹得砚尘烬紧张了起来。

    他双手捧着清吾的脸,小心翼翼地垂下头来,十分虔诚地吻她。

    仍旧是蜻蜓点水,还没等清吾回过味儿来,他就要分开。

    清吾连忙按住他的后脑,“嘴巴张开。”

    少年有些慌乱,眸子颤了颤,但还是听话的张了嘴。

    耳边传来清吾温柔地声音,像是空荡荡的山谷间,空灵的回响声在他胸腔里震颤,“我只教你一回,你好好学着。”

    好好学着,学什么?砚尘烬有点发懵。

    等到清吾仰着脖子亲他,他脑子都空白了,要学什么都抛在了脑后,哪还有那个闲心。

    良久,清吾笑着问他,“学会了没?”

    砚尘烬都被亲傻了,清吾也有些无奈,又问了一次,“宝贝?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嗯?”少年迷迷糊糊的,片刻才反应过来,“哦,嗯,没……没学会。”

    清吾笑着拍了拍他额头,“宝贝,你怎么这么笨?”

    少年哼了声,却没有生气,小声道:“你再教我一次。”

    一整晚,外头的人时而乱哄哄的传来打斗,时而安静的没有声响,唯独这间屋子的柜子里头,俩人躲在柜子里,一个教学,一个学习的不亦乐乎。

    等到天方初白,清吾还在睡着。

    白衣少年靠在她肩头,面带笑意的瞧她,手指勾勒着清吾的面容。

    直到被少年的不安分吵醒,清吾睁开了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你怎么醒这么早,累不累?”

    少年摇了摇头。

    “嘶!”清吾一动身子,只觉得自己被砚尘烬坐着的那双腿都要废掉了。

    砚尘烬推开柜子,赶紧踏出去。

    被重物压得久了,即便是此刻砚尘烬起了身,清吾也觉得那两条腿上仿佛被千斤的重物压着,动弹不得。

    瞧见她一张脸难受的皱在一起,砚尘烬十分愧疚,“清姐姐,你没事吧?”

    他拦腰把清吾抱起来,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移动,清吾更是疼的皱起了眉,抗拒的按着他肩膀,语气略带撒娇,“别,别动。”

    少年不敢再动,维持着抱她的姿势,笔挺的站着。

    清吾缓了好一阵儿,才终于觉得没那么难受,指着卧榻,道:“抱我过去躺一会儿。”

    砚尘烬把她抱到卧榻上去,叫她平躺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按揉着双腿,缓解疲乏。

    屋里的炭盆一晚上都没有加炭火,早就已经熄灭了。

    这会儿屋里有点寒意,清吾瞧见砚尘烬高挺的鼻尖此刻有些泛红,于是连忙扯了扯被子,“阿烬,上来,裹着被子,别冻着。”

    她都疼的额头冒冷汗了也不忘忧心他,砚尘烬咬了下嘴唇,顿觉自己没用,心里酸涩。

    耐不住清吾的要求,砚尘烬还是裹紧了被子,手下也不忘继续给她按腿。

    “有没有好一点?”少年楚楚可怜地问。

    清吾点头,“缓缓就会好的,现在有点疼,你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会有用的。”

    她说着,眉眼尽是笑意,点了点唇瓣,“昨日教你的,让我检查检查,忘了没有。”

    砚尘烬顿时涨红了脸。

    清吾喜欢逗他,也喜欢看他脸颊红扑扑地样子,可爱又娇媚。

    恍惚间,她又觉得遗憾,昨日什么也瞧不清,应该青天白日的时候教他,那才有趣。

    但转念一想,若真是青天白日,怕是砚尘烬也不会那般壮着胆子任她拿捏。

    恰如此刻,他便有些难为情的不知如何是好。

    清吾扯了扯他的尾指,“宝贝,快点。”

    少年犹豫再三,还是低下头来,就在两人的唇边要贴上地前一刻,砚尘烬看着她那双饱含笑意的双眸,没法子继续下去。

    他怯生生地说了一声,“闭眼睛。”

    清吾只好闭上了双眼,少年动作极为生涩。

    即便是昨日已经教了他好几次,可他仍旧是羞怯的。

    中途清吾睁开了眸子,瞧着近在咫尺地少年,闭着眸子,虔诚又笨拙的亲吻,十分欢喜。

    咚咚咚,外头有人敲门。

    砚尘烬宛如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慌慌张张地和清吾分开。

    这才发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瞧。

    “你……”砚尘烬有些气恼。

    清吾笑了两声,道:“别生气了,快去开门,我腿还麻着呢。”

    少年气呼呼地下榻,一开门,对上江铭昀的那双眸子。

    江铭昀问道:“路姚清呢?”

    没等砚尘烬回答,清吾先开了口,“我在呢,快进来,阿烬,让他进来。”

    砚尘烬不情不愿地让了让身子,才叫江铭昀进了屋。

    因着砚尘烬一贯对江铭昀这般态度,江铭昀倒也并不觉得如何,只是瞧着清吾死尸般瘫在卧榻上,怀疑的看了砚尘烬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清吾轻咳一声,“江铭昀,别瞎猜,我就是昨晚躲在柜子里,腿麻了。”

    江铭昀了然的点了下头,又看砚尘烬,一副‘我就知道你掀不起风浪’的模样。

    片刻,他正了正神色,说回正经事,“昨晚众位长老齐心协力,也没能敌得过师父。”

    一听这话,清吾紧张地不顾自己的腿,猛然坐起身来,“什么?被他跑了?”

    “那倒没有,天亮之后,许是师父体力不支,晕倒了,如今已经被长老们看守起来,正在想办法助师父脱离魔障。”江铭昀从容地说着。

    “多谢你来告知我。”清吾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没叫白弥那家伙跑出去,否则不知道要惨害多少人。

    江铭昀正要出门,又停下脚步,“对了,因为师父的事情,如今长老为了封锁消息,下令封锁整个华光门。除非有长老们的特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华光门。所以,你最近……最好不要外出,也不要跟师父有任何牵扯。”

    清吾明白江铭昀的意思。

    先前他劝了几回,希望她能带着砚尘烬离开华光门,如今这件事情一闹,华光门被封锁,想走也走不了了。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跟白弥见面,虽然这样也未见得能够保证什么,但至少可以防范,总比不作为要好些。

    清吾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待江铭昀离开,砚尘烬关上房门,坐会清吾身边,仍旧给她按着腿,“方才江铭昀说得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叫你不要外出?还有为什么让你不要跟白弥有牵扯?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清吾如实地说:“他知道我的身份。”

    砚尘烬眸子深了深,宛若一潭死水,面上带着不冷不热的笑,“你还真是信任他,连这个都告诉他了。”

    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可清吾明显感觉到砚尘烬下手按揉的力度加大了不少。

    “嘶!”清吾又好气又好笑,“这么久了,你还醋他呢?他喜欢七白,你不是也瞧见了,七白成婚那日,他喝成什么样子了!你醋他做什么?再说了,人家对你挺不错的啊,你去混沌山寻我,还是他背你去的,你怎么不记恩只记仇啊?”

    砚尘烬抿了抿唇,他不是非要如此,只是控制不住酸江铭昀。

    尽管江铭昀喜欢江七白,可每一次,遇上任何困难,能和清吾并肩作战的都是江铭昀,怎么能让他心里不醋?

    他多希望,能和清吾站在一起的是自己,可他却没办法。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道:“你是不是讨厌我小心眼儿?”

    清吾笑了笑,抚着他的脸,道:“必须要计较的事情,倒是也无妨,但有些无关痛痒的,也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没必要。”

    少年垂着眸子,“那……我如果做过很多坏事,你就会讨厌我吗?”

    他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心头砰砰乱跳,又紧张又慌乱。

    砚尘烬明明很清楚,如果清吾怀疑他,生他的气,他很轻易地就能抹掉清吾的记忆。

    可是,可是他不想那样,他不想一次一次的把问题埋藏起来,他想让清吾喜欢他,不管他什么样子,她都得喜欢。

    砚尘烬苦笑了下,觉得人心不足。

    清吾不喜欢他的时候,他费尽千辛万苦,甚至不惜用砚尘珏的身份,努力的迎合她的喜好。

    哪怕自己很厌恶做那些事,但还是为了讨好清吾,一样一样的都做了。

    他那时候什么也不求,只求清吾能看他一眼,能不要把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宠物狐狸。

    只要能得到她的青睐,他做什么都愿意,一辈子装模做样的活着也无所谓。

    可是,等到他真的得到了清吾的喜欢,又想要爱,想要偏爱。

    他要她爱他,彻彻底底的爱他,不管他什么样,都要爱他。

    砚尘烬眸子颤了颤,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可是,他心里痛,痛的喘不过气。

    每每午夜梦回,他想起那日清吾给他的那一巴掌,他便害怕地睡不着觉。

    她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从来没有……

    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恨那些人,那些人带给他的痛苦,难道他不该悉数奉还吗?

    为什么清姐姐不明白他,不认同他?

    清吾一抬眸,瞧见砚尘烬那副要哭出来的模样,顿时心疼极了,“怎么了?我当然喜欢你啊,你做坏事我纠正你就是了,你年纪还小,做错事情在所难免,我自然事事都要包容你的。”

    少年眨了眨眼睛,瘪着嘴,委屈极了,“可是,如果是别人觉得是坏事,但我认为是好事,你会生我的气吗?”

    清吾吻了吻他的脸,“阿烬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我相信阿烬认为对的事情肯定是有道理的。但是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如果真的是阿烬错了,阿烬会听我的话吗?”

    “当然,我当然听话,我很听话的,清姐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听你的话,但你不可以对我发火,不可以不要我。”他说着,紧紧的抱着清吾的腰。

    清吾拍着他的后背,“怎么了?不会是真的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情吧?”

    瞧他那般认真的样子,好像真的有这么回事儿似的。

    少年却坚持,“你先答应我,不可以发火,也不能不要我。”

    清吾无奈地笑了笑,“好好好,我不生气不发火,就算你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人,我也不会不要你,好不好?”

    “嗯。”总算是把小祖宗哄得满意了。

    砚尘烬一向偏执,他认定的事儿,即便是假设,不答应他,他也要闹上许久。

    没法子,清吾这辈子是栽在他手里了,除了宠着也没别的法子。

    她揉了揉少年的下巴,“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113章 会撒娇的人有糖吃

    砚尘烬垂着眸子,小声说:“也没什么,就是……有件事瞒了你。”

    清吾听了这话,脑海中刹那间浮现出那个从他屋里离开的女修,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哦?说来听听。”

    她语气里的不悦,砚尘烬哪里听不出,让他原本想交代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我……我现在不想说了。”他垂着脑袋,蔫蔫的。

    话音刚落,清吾长臂一挥,按着他的腰迫使他歪在她怀里,“砚尘烬,你瞒了我什么?”

    少年眼尾立刻红起来,“你不是说不生气的吗?”

    清吾没法儿不在意,别的都可以原谅,唯独背叛不行,她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和别的女子有什么牵扯?”

    这话可把砚尘烬问愣了,“什……什么意思?”

    清吾沉沉的说:“你说什么意思,我问你,是不是和别人亲密了,没告诉我?我说过的,你敢与旁人亲近,我饶不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砚尘烬这才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顿时有了底气,“我没有,我不是说这个,我……我说的是别的事情。”

    清吾肚子里那股火儿这才稍稍消减了几分,搂着他腰的手也松了松,“只要你在原则问题上不要触我眉头,别的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少年抬眸看她,“真的?”

    “嗯。”

    一连十日,清吾都没从砚尘烬房间出去过。

    至于门中之事,每每有了情况,江铭昀便会趁夜悄悄来砚尘烬屋里,把事情统统告知清吾。

    砚尘烬为此酸了好几次,“他还真是关心你。”

    清吾摸着鼻子笑道:“我也算是救过他的命的,他现在知恩图报,是应该的。”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来,砚尘烬便会想起清吾曾为了救江铭昀被蛇咬了的事情。

    清吾说完,自己也后悔了,只能讪笑着说:“我跟他只是恩情,咱们俩是爱情,比不得,比不得,宝贝,别生气了。”

    少年气呼呼地坐着,也不说话。

    清吾搂着他的腰,“宝贝,我困了,该睡觉了。”

    砚尘烬不理她,她叹了口气,道:“你最近生气好多,眉间好像都有皱纹了,好难看啊,阿烬,你再这样下去,不过两年,就要变丑了。”

    少年连忙紧张地抚了抚额头,抚平自己的眉心。

    清吾被他的反应戳了心窝窝,萌的她心里软软的。

    她继续打量着少年,道:“啧啧啧,你看看这黑眼圈,总睡这么晚,皮肤都没有以前那么光滑白皙了。”

    砚尘烬赶紧摸摸自己的脸,诚惶诚恐,“真的吗?我不好看了吗?”

    清吾笑嘻嘻的看他,俨然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意识到她在逗他,砚尘烬气呼呼地冲她撅了撅嘴巴。

    清吾看准时机,凑上来,在那红艳艳的唇上偷了个香。

    少年气恼地捂着嘴巴,“你……还要脸不要?”

    这话引得清吾哈哈大笑,“宝贝,别生气嘛,再给我亲一口。”

    “不要,走开些!”嘴里说着拒绝的话,可身子却诚实的动也不动,等着清吾亲过来。

    闹了半晌,两人吹了油灯躺下。

    清吾感觉到身侧那人翻来覆去,于是单手捞着他的腰,“别翻了,快睡觉,乖。”

    少年沉沉的问出一句,“我真的变丑了吗?”

    他还认真了?

    清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有,跟你玩笑呢,我们阿烬美着呢,美着呢!”

    砚尘烬仍旧不放心,“和江铭昀比呢?”

    “比他漂亮千倍。”

    少年沉默片刻,又道:“那……和叶岚阕比呢?”

    这都什么年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亏得他还能想起来。

    “比他也好看百倍,别比了,宝贝,我困死了。”清吾打了个哈欠,拖着尾音说道。

    原以为他该问的问了,也该消停了。

    可砚尘烬却又抓到了奇怪的点,追问道:“为什么比江铭昀好看千倍,比叶岚阕好看百倍?你心里觉得叶岚阕好看是吗?”

    清吾:“……”咱能讲点道理吗?

    砚尘烬刨根问底儿的折磨了清吾许久,后来她真的坚持不住了,昏昏然的睡了过去,那人这才放过了她。

    等到第二日,清吾一睁眼,便瞧见砚尘烬瞪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眸子,“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清吾:“……”

    她只能把人搂在怀里,好声好气的哄着,“没有,我怎么可能厌倦你。我们阿烬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漂亮小公子,谁不喜欢啊?”

    说着在他眼睛上一左一右亲了两口,绝无厚此薄彼。

    砚尘烬又开始突发奇想了,“那,若是我日后毁了容,或者……或者不是这张脸了,换了个模样,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喜欢……”

    少年将信将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不能忘了。”

    “忘不了,放心吧!”

    细细想来,原本就是她的过错,若不是昨晚的一句玩笑话,给砚尘烬带来的容貌焦虑,也不至于她受累哄这么久。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这段日子,清吾只能在砚尘烬屋里,那里也不敢去,也不敢出门,早就憋坏了。

    有的时候,清吾瞧着砚尘烬端坐着,就忍不住想找点儿事儿,跟他拌两句嘴,也好过这么无聊的闲着。

    可真的拌了嘴,倒霉的也还是清吾自己,砚尘烬生气或委屈,她都心疼,到头来还是要自己把人哄好了。

    一来二去的,日子久了,也没什么意思了。

    清吾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应该没多久,华光门总不能一辈子山门紧闭,总是要开放的。

    可这一关,便又是整整三个月。

    这冬去春来的,清吾早就从开始的将就变成无聊,再变成无法忍受,最后干脆躺在卧榻上躺尸。

    说来也怪了,素日里她精心照料着砚尘烬,他便跟个祖宗似的总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又娇又傲。

    可这几日清吾无聊,也不爱说话了。

    砚尘烬倒是忙前忙后的,把她伺候的妥妥贴贴。

    清吾懒得下榻吃饭,砚尘烬便给她端到卧榻上,叫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口一口的喂到她嘴里。

    这滋味,清吾只觉得从前的日子都白活了。

    原来砚尘烬还有这样的好处。

    她要什么,砚尘烬便把什么送到她面前。

    偶尔心里痒痒的,想摸摸小狐狸的皮毛,他也很大方的由着她摸。

    虽然不能出门很无聊,但是又砚尘烬这么百依百顺的宠着,清吾也觉得值了。

    清吾闲来无事,去想这其中的缘由。

    恍惚间,她意识到,大约是自己从不向砚尘烬提要求的缘故。

    在清吾的思想里,砚尘烬年纪比她小,修为也比她低。

    因而事无巨细,她体贴入微的照顾他都是理所应当的。

    再加上他性子又娇气,实在是想象不到这样的人也能照顾旁人。

    因而,若是反过来,要她向他要求什么,清吾总觉得自己在强人所难。

    或许是男子和女子生来就有的本能,即便是修为和年纪上有所差距,从身体上讲,男子始终是要在体力上高出女子的。

    兴许本能使然,砚尘烬是愿意照顾她的,只是她自己以前想法偏激了些。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砚尘烬被她盯地有些不自在,柔柔地问。

    清吾笑了笑,道:“我饿了,晌午想吃酥饼。”

    砚尘烬有些为难,“不能下山,我从哪里弄酥饼给你吃?”

    清吾砸吧砸吧嘴儿,道:“我想吃嘛,阿烬,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虽然,清吾觉得自己撒娇总不对味儿,听起来怪怪的。

    但怪是怪,有用就行。

    砚尘烬无奈的点头,“知道了,在屋里等我。”

    声音还是砚尘烬的声音,人也还是那个人,可这话听起来,真是有做人夫君的味儿。

    清吾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声,“夫君,要咸味的酥饼。”

    少年正要出门的脚迈错了一步,身子踉跄了下,险些摔倒。

    清吾吓坏了,连忙起身想去扶他,那人已经稳住了身子。

    砚尘烬脸红的跟要滴出血来似的,“你……你方才喊我什么?”

    清吾原本也就是胡思乱想,嘴上没个把门儿的,随口叫了出来,这会儿也觉得颇不好意思。

    她挠了挠头,道:“没什么啊,就……阿烬啊,你……你以为是什么?”

    少年一言不发的瞪着她,瞪得清吾更加心虚,点着鼻尖问他:“生气了?”

    砚尘烬摇了摇头,只是说:“别乱喊。”

    清吾点头,“不喊了,再也不喊了。”

    “以后……还是要喊的。”砚尘烬红着脸说。

    清吾忍着笑,盘腿坐在卧榻上,手掌撑着下巴,歪头看他,“以后,是多以后啊?你对我这么好,我突然有点想现在就嫁给你,怎么办?”

    砚尘烬眸子颤啊颤,难为情的撇开视线,小声说:“等我们回妖族,就成婚。”

    这话说得真有底气!

    难得砚尘烬有这么有底气的时候,清吾瞧了很欣慰,“好,但你要清楚,我嫁给你的话,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对我更好,不然我要后悔的。”

    砚尘烬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会的,我保证,什么都听请姐姐的话,我会努力做个好丈夫的。”

    越说越上道儿了,好似现在已经拜了天地,在洞房里头说的体己话。

    清吾笑了笑,“嗯,我相信阿烬。”

    少年耳根子都红透了,良久才想起自己方才要去做什么,“我先去给你弄酥饼来吃。”

    厨房里都是些大锅菜,谁愿意耗费功夫做些酥饼之类的小食,费时间又费力的。

    寻常修士吃不上,可砚尘烬不寻常。

    好歹是华光门第一美人,爱慕者无数。

    砚尘烬只需跟小厨娘说一声想吃,便有人争先恐后的给他做。

    只是,砚尘烬一贯无欲无求的,也不愿欠旁人的情分,从来不会仗着自己貌美,做这样的事。

    可这回特殊,她喊他夫君哎!

    等着酥饼的时候,砚尘烬站在厨房门外,方才脸上的热乎气儿还没全部散去,这会儿透透风,吹一吹,才觉得好些。

    成婚,回去就成婚。

    这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莫名的,砚尘烬心里又有一些慌张。

    成婚之后要怎么办呢?

    要一辈子隐瞒清姐姐吗?

    若他真能分身成两个人,一个砚尘珏掌控妖族,庇护家人,一个砚尘烬陪伴清吾,守护爱人,那该有多好。

    可他做不到的。

    砚尘烬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感觉那阵寒意从鼻腔里钻进去,蔓延到五脏六腑里去。

    好冷,可却没能让他冷静下来,心里还是咯噔咯噔的,慌乱不已。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酥饼做好了。

    娇羞的小厨娘把热气腾腾的酥饼装在食盒里,送到砚尘烬手上,怯生生地说:“砚公子,这酥饼热着更好吃。公子若喜欢,下次再来找我,我给公子做。”

    砚尘烬礼貌的浅笑,点了点头,“多谢王姑娘。”

    小厨娘煞时红了脸,“砚公子还记得我的姓氏。”

    少年笑了笑,只又说了声谢,转身离开了。

    回到房间,清吾正无聊的揪着砚尘烬的床幔。

    一见他回来,清吾便笑意盈盈的坐起身来,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该不会是躲我呢吧?”

    砚尘烬好容易恢复了面皮又红了起来,“我……我没有。”

    清吾懒得下榻,干脆冲他招招手,“你拿过来,我不想穿鞋。”

    难得,这回砚尘烬没顺着她,“你都好几日没下榻了,下来走走,总坐着躺着,容易生病。”

    清吾扑哧一声笑了,揶揄他,道:“怎的,你还久病成良医,教训起我来了?”

    砚尘烬已经把酥饼从食盒里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刹那间,一股子酥油香味儿扩散开来,飘进了清吾的鼻腔。

    清吾闻着香味儿,叹了口气,故作哀伤模样说道:“唉,刚说要嫁你,你便开始敷衍了,前两日还知道抱着喂我吃,现在就不肯了。看来,这男人还是靠不住,尤其是漂亮的男人。”

    砚尘烬没说话,在她身边坐下,“脚伸出来,给你穿鞋。”

114章 没心没肺

    一听这话,清吾赶紧将两只白嫩嫩的脚伸到他面前,砚尘烬耳朵红了红,给她套上袜子,穿上绣鞋。

    清吾笑道:“阿烬,你知不知道话本子里,那些摸姑娘脚的都是什么人?”

    别说话本子了,世俗里这样的事儿也不少。

    砚尘烬耳朵更红了,“我……我没那么想。”

    说着,他拦腰抱起清吾,把人抱到凳子上坐好。

    清吾哈哈大笑,“不是说想让我走走?抱我抱得这么干脆,阿烬,你是不是心虚啊?”

    少年红了脸,说不出话了。

    清吾挠了挠他手心,“好了,不逗你了,坐下坐下,一起吃点儿。”

    她捻起一块酥饼,喂给砚尘烬吃。

    少年白皙如玉,秒若桃花,看她的眼神含羞带怯的,叫清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乖乖,这样的美人坐在眼前,谁还有心思吃什么糕点!

    可偏生这美人看得吃不得,清吾只能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捻了块酥饼吃。

    “好吃吗?”少年浅笑着问她。

    那双娇俏的狐狸眼,此刻竟然有些成熟温柔的魅力。

    清吾不由得看呆了,直到砚尘烬第三次喊她,她才回过神来,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歪着头认真的瞧他。

    砚尘烬垂下眼眸,羞怯地问她:“你干嘛这么看我?沾到脸上了吗?”

    修长的手指在唇边擦了擦,没有碎屑,反而举止优雅的像是在抚弄一块白玉。

    清吾一贯喜欢他的手,他的手漂亮,跟他人一样漂亮。

    她拉过少年的手,握在手心,笑说:“先前不曾这么心无旁骛地跟你日日相处,如今竟觉得你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砚尘烬眸子深了深,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不喜欢吗?”

    清吾摇摇头,心里想着是不是先前说他变丑了的事情吓着他了,到现在还这么没安全感。

    想想也是,砚尘烬的身世可怜,从小不得父爱,患得患失也是情有可原的。

    “很喜欢,阿烬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只是觉得我以前粗心,没好好留意阿烬的性情,有些懊恼也觉得新奇。”清吾认真地说。

    砚尘烬却仍旧有些闷闷的,“你想了解我吗?我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清吾姿容夸张的叹了口气,道:“唉,想不想了解,不都得了解吗?现在不了解,嫁给你之后也是要了解的。”

    说到这个,砚尘烬心里的担忧又冒了出来,他看着清吾,想问她,如果嫁给他和嫁给砚尘珏是一样的,她可不可以嫁给砚尘珏?

    这样的话,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是,清姐姐会把他当成疯子吧!

    哪个正常人会要求自己喜欢的人,嫁给自己的哥哥的?

    即便真的有,真的有人答应了,砚尘烬也知道清吾不会那其中的一个。

    该怎么办?

    砚尘烬心里乱着呢,可清吾却已经默默在心里为两人的以后打算了很多。

    甚至连成婚之后,要怎么想法子跟砚尘烬圆房,要生几个女娃娃,生几个男娃娃都盘算上了。

    当晚,江铭昀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就在今日晌午,师父体内的魔性已经完全被逼除了。但先前师父入魔时,杀害弟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各大仙门。”

    “如今仙门中人对师父猜测纷纷,连华光门都备受其害,引起了其他仙门的仇视。若非今日各大仙门的门主送来了质问书信,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清吾皱了皱眉,手里把玩着砚尘垂至腰间的一缕乌发,“华光门不是已经封锁了吗?消息怎么传递出去的?”

    江铭昀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长老们还在调查,此事蹊跷,若真有人能够将消息传递出去,此人的修为绝对不在师父之下,眼下华光门怕是真的被人算计于股掌之间了。”

    “疼!”砚尘烬幽怨的喊了一声,瞪着一双委屈的眼睛看着清吾。

    清吾这才意识到方才走神了,手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扯了小可怜的头发。

    她赶紧松手,连连道歉,“抱歉,抱歉,宝贝,我不是故意的。”

    清吾一面揉着砚尘烬的发根,一面心疼地说着:“不疼了,不疼了,我错了,宝贝……”

    江铭昀无奈的清了清嗓子,“你们俩……?!还有人在!”

    清吾刚要收手,砚尘烬委屈的哼了一声,“好疼,再揉揉。”

    江铭昀斜眼看他,心道: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原先,江铭昀总觉得清吾跟砚尘烬在一处,定然是用了什么手段,委曲求全的跟着他。

    后来,发现两人的相处方式,江铭昀又觉得定是清吾花言巧语哄骗了砚尘烬,才叫清冷如玉的砚师弟这般死心塌地的喜欢她。

    如今,江铭昀却觉得,清吾才像是被哄骗的那一个,这狐狸的狡猾聪明,哪里是一个清吾能抵挡的?

    清吾只能一边给砚尘烬揉脑袋,一边与江铭昀说话,“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如今华光门里藏了一个内应,还是个很厉害的家伙?”

    江铭昀点了下头,“此人似乎不仅仅是冲着师父来的,还是冲着整个华光门来的。如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这样下去,不是好兆头,怕是此番华光门要承受一场浩劫。”

    他抬眸给清吾使了个眼色,“你近日,也没什么不适吗?你在砚师弟房里总归不稳妥,需不需要我明日给你安排别的住所?”

    江铭昀的话,清吾心里明白。

    他在担心掏魂手的事情。

    若那散播谣言之人正是掏魂手,也就意味着,那人如今就在华光门之中,并且出入封锁的山门都自如,更别说只是一间屋子了。

    清吾继续留在砚尘烬屋里,对砚尘烬来说,总是个隐患,对清吾来说,更是可怕的顾虑。

    一抬眸,对上砚尘烬的双眼,少年质问她,“你想走?你是不是腻了我了?”

    “……”清吾被问得有些错愕,片刻才回答说:“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小别胜新婚嘛,咱俩日日黏糊糊的待在一起,我怕你觉得腻烦。”

    可砚尘烬没给她半点机会,十分坚决地给出答案,“我不会!”

    江铭昀早就预想到这种情况,也猜测到清吾这人嘴硬心软,耐不住砚师弟的软磨硬泡。

    好在他早有准备,“住隔壁的成渝师弟,年前摔断了腿,送下山去休养了。如今赶上山门封锁,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如……你先住他那里,两间屋子连着,来往也方便。”

    清吾记得那个成渝,脾气暴躁,先前没少嫌她吵闹的,没想到遭了报应,摔断了腿。

    诚然,江铭昀是这么建议,清吾自己也说了不算,总要听小祖宗的。

    这种时候,都已经准备谈婚论嫁了,清吾可不想惹他生气,再闹一通。

    她眼巴巴地瞧着砚尘烬,带着几分乞求。

    少年憋屈的抿了抿唇,“我不想。”

    清吾把他抱在怀里,心里知道他这是妥协了。

    不想,不是不准,总是有点余地的。

    江铭昀道:“白日里你们还是可以见面,只是夜里分开,区别不大,暂时委屈下砚师弟。”

    砚尘烬沉默了片刻,道:“就只是为了这个?怕相处久了烦腻,还是还有别的缘故,你没有告诉我的?”

    清吾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怎么会啊,有缘故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你的。再说了,你知道这成婚习俗,成婚前是要少见面的,咱们俩日日黏在一起,成婚的时候都没有惊喜了。”

    江铭昀有些诧异地问:“你们要成婚了?什么时候?”

    他倒不是觉得这俩人成婚有什么奇怪的,只是眼下这种山雨欲来的时候,这俩人不知愁不知忧地竟想着喜事儿,江铭昀有些无奈。

    清吾冲他笑了笑,“快了,快了,等这事儿结束,回妖族之后就成婚,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江铭昀翻了个白眼,他哪里是问这个,这人还真是没心没肺!

    清吾又劝了砚尘烬好一阵儿,那人可算是答应了。

    第二日,江铭昀命人将成渝的房间收拾好了,当夜便叫清吾搬了进去。

    趁着砚尘烬离开,江铭昀递给清吾一块玉佩,道:“这是我家传的玉佩,若是遇上什么可疑之人,你把玉佩握在手里,能暂时隐蔽行踪。自然,这东西也不知能蒙蔽修为极高之人的眼睛多久,但总归有些用处。”

    清吾对着那玉佩打量了一番,问道:“江大少爷,你的宝贝怎么净是些逃命躲避用的?”

    江铭昀脸色一沉,伸出手掌,“少说废话,不用还给我!”

    清吾讪讪的笑了笑,道:“没说不用啊,我这不是……就稍稍好奇一下,哈哈……”

    “走吧,去我房间!”江铭昀翻了个白眼。

    清吾双手护在胸前,“这么晚了,去你房间干嘛?”

    江铭昀皱眉,一副‘我会对你有什么兴趣’的表情,“这玉佩只能在你清醒的时候起到作用,若是你睡着的时候被人控制,你怎么应对?”

    “你不会是夜里要看着我吧?江大少爷,你这人……还挺靠谱的啊!”清吾心里顿时有些感动。

    可下一秒,这点子感动就瞬间荡然无存。

    江铭昀不屑道:“你想得美,我前几日命人打造了一间玄铁笼子,夜里你睡那里面,若是有动静,我会醒过来。”

    清吾:“……”

    算了算了,有防范比没有强,睡铁笼就睡铁笼吧!

    等到清吾进了江铭昀房间,瞧见那四四方方的铁笼子,清吾不由得汗颜,“你说你,弄这么个东西在屋里,没人怀疑你吗?”

    江铭昀淡然道:“我行事光明磊落,人品好,不像有的人。”

    清吾还想解释一两句,江铭昀却没给她机会,道:“废话少说,赶紧进去。”

    清吾无奈地摇摇头,只能进了笼子。

    好在江铭昀在笼子里铺了厚厚的褥子,躺在里面倒也不觉得硌得慌,跟睡在卧榻上没什么区别。

    只是对清吾来说,这笼子在她心里,总归是有些压迫感的。

    一个被从小关在琅琊山上五百多年的人,对禁锢和牢笼,总是有说不出的恐惧的。

    更要命的是,原本温香软玉的抱在怀里,如今只有冷冰冰的铁笼,实在是天壤之别,叫清吾心里落差极大。

    但只要想到自己这么做,不会伤害砚尘烬,清吾也愿意咬咬牙挺过去。

    从这日起,清吾开始了白日里跟砚尘烬甜甜蜜蜜,夜里睡铁笼的生活。

    好在砚尘烬不像她那般没皮没脸,做不出半夜悄悄溜进她房间的事儿,清吾也省了不少心。

    江铭昀每日会跟清吾说白弥的近况。

    自从魔性去除,白弥的身子也日复一日的康健起来,只是对入魔期间和闭关期间的事情,他绝口不提,似乎其中有什么隐情。

    门中无法从白弥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门外却炸开了锅。

    华光门每日收到各仙门的来信不计其数,长老们都为难坏了。

    这事儿就这么挺了半个月,白弥突然宣布,要举办一场庆贺他出关的宴会,届时宴请各仙门的门主一并赴宴,也好打消外界对华光门的猜测。

    清吾自然是欢喜的,想着山门马上要开放,她可以带着砚尘烬离开了。

    这玄铁笼子,她真是一日都不愿意多待。

    可惜事与愿违,想跑的不光是清吾,整个华光门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的,想要开溜。

    倒也不是说,这华光门里养出来的都是些只为自保的酒囊饭袋,诚然这其中不乏这样的人。

    但即便是有目标有理想的修士,也希望自己是丧命于斩妖除魔,除暴安良,而非在门中被门主或师父残害。

    因而,不少人想下山暂避风头。

    这人一多,门中便勒令禁止弟子下山。

    自然,白弥的禁制令也是有理由的,若是大批弟子下山逃离,这华光门的庆贺宴会也不必办了。

    甚至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众人,华光门中确实有异!

    清吾挺尸般地躺在铁笼里,嘴里抱怨着:“该死,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115章 一茶更比一茶酸

    江铭昀无奈道:“没办法,眼下想要离开华光门难如登天,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自保,怎么保住砚师弟得好。”

    “你有什么高见?”清吾偏过头,看向他。

    那人不紧不慢的说:“岚阕长老可以帮你,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你去求他,他肯定有办法。岚阕长老是师祖唯一的孩子,虽然师父曾经杀了师祖,但心里始终是对师祖存了恩情的。是以,他对师祖留下来的孩子,也是厚待的,只要岚阕长老开口,师父绝对会给他这个薄面。”

    叶岚阕!

    清吾沉默了,她以前误会叶岚阕那么久,到头来发现他为她做了太多太多,清吾从不喜欢欠别人的,甚至想还叶岚阕的恩情,可他不要。

    已经欠了的没办法偿还,如今还要再欠他的?

    清吾着实开不了这个口,也没法儿恬不知耻的去求。

    可她不在乎自己,但不能不在乎阿烬。

    清吾重重的呼了口气,心情复杂,“让我想想。”

    江铭昀却道:“你若是觉得为难,我可以帮你在他面前提上一提,他定然会帮你。”

    “嗐,他又不欠我的,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领他的恩情算怎么回事?你让我再想想吧!这事儿若是我真要求他,我自己去说,你不要开口。”清吾道。

    江铭昀点了点头,觉得清吾这话说的有些道理,便也由她去了。

    然,清吾没打算去找叶岚阕,叶岚阕却自己找过来了。

    这日,清吾正在屋里和砚尘烬下棋打发时间,突然有人敲了门。

    清吾还以为是江铭昀,便央着砚尘烬去开门,“我不想动,你去开。”

    砚尘烬心情好的时候,性子也好极了。

    可一开门,瞧见叶岚阕的那一刻,他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少年皱眉,“你来做什么?”

    叶岚阕显然也没想到开门的人会是砚尘烬,也是一愣,片刻才恢复笑容,抬手揉了揉砚尘烬的额头,“阿烬,你怎么对我敌意这么大?”

    砚尘烬躲开,眼睛里带着戒备和防范,“别碰我!”

    叶岚阕悻悻的收回了手,“清清呢?在里面?”

    他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砚尘烬便故意跟他作对似的摇晃着脑袋,挡住叶岚阕的视线。

    直到清吾喊他,“你干什么呢?谁啊?”

    叶岚阕笑了笑,推了下砚尘烬的肩膀,冲里面的人告状道:“清清,是我,阿烬不让我进去!”

    还没等清吾开口,砚尘烬便气呼呼地让开了。

    叶岚阕好容易进了门,瞧见清吾正盘腿坐在卧榻上,面前摆放着一张方桌。

    方桌右边是一盘糕点,左边是一盘紫红的葡萄,中间摆放着棋盘。

    他笑盈盈的走近,盯着那下了一半的棋局,随后捻起白子,帮砚尘烬下了一子,道:“清清,你输了。”

    已经好久没瞧见叶岚阕了,清吾心里想着是不是江铭昀没听她的劝告,把事情跟叶岚阕说了,否则他今日突然来了,实在没道理。

    砚尘烬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来做什么?就为了搅乱我的棋局?”

    叶岚阕笑了笑,叹了口气,故作委屈道:“小阿烬,你怎么这么仇视我?我这可是帮你赢了棋,你不感激我就算了,怎么还怪我呢?”

    砚尘烬脸色阴沉,若不是他身娇体弱,修为不济,清吾真怀疑,他打算跟叶岚阕打一架。

    清吾冲少年招了招手,“阿烬,过来,别闹!”

    虽然心里生气,可砚尘烬不想在叶岚阕面前闹脾气,这样只会正中叶岚阕的下怀,叫他有机可乘。

    少年乖乖的在清吾身边坐下,委屈的埋怨,“他把我的思路都打乱了,好讨厌!”

    清吾摸摸他的脸,哄着他,“好好好,我们等会儿重新下就是了,不生气了,乖!”

    叶岚阕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清吾解释说:“他要和棋的,你这一子,他怕是和不了棋了。”

    清吾并非看不出来,黑子落败早就成定局了,可砚尘烬让着她,不会赢她,肯定要想法子和棋的。

    经过清吾这么一说,叶岚阕心里也酸了下,但很掩饰的极好。

    清吾问他,“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叶岚阕仍旧是挂着一抹不着调的笑,摊了摊手,道:“我能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好久没见你了,想你呢,今日刚好得了空,来瞧瞧你。没想到,赶巧儿了,阿烬也在。”

    想要找一个砚尘烬不在的时候来,叶岚阕怕是也找不着她!清吾心里这么想着。

    叶岚阕丝毫不客气地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下,问道:“清清近来过得好不好?”

    这话问的貌似寻常,又带着几分亲密,听得砚尘烬心里很不舒坦。

    清吾握着砚尘烬的手,回答:“挺好的,我和阿烬都挺好的。”

    叶岚阕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打趣儿道:“这般不避讳,还真是不把我当外人啊。”

    清吾笑道:“过阵子准备回妖族成婚的,没什么好避讳的。”

    她说着,亲亲密密的看了砚尘烬一眼。

    叶岚阕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成婚惊呆了,左右不过半年的光景,怎么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总觉得砚尘烬这小子年纪小,性子娇,清吾又是个脾气急,对感情高傲,需要依靠的人。

    这俩人在一处,叶岚阕一直以为不会长久的,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这一步。

    叶岚阕沉默许久,才僵硬地笑着说:“那真是恭喜你们了,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去喝喜酒。再怎么说,你们这段姻缘也算是我一手促成的,我也算得上是红娘或者红郎?”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当年为了让清吾有个陪伴,竟然亲手把情敌送去了清吾身边。

    若他当年没有这么做,如今或许……

    清吾也觉得尴尬,但她这么说也是不想给叶岚阕留希望。

    感情这种事,最忌讳的就是藕断丝连,牵扯不清,早点撇清关系,把事情说清楚,对谁都好。

    在座的三人里,唯独砚尘烬心里欢喜,巧笑倩兮,“这个自然,到时候请你,你可别不敢来。”

    “阿烬!”清吾无奈的提醒。

    虽然她对叶岚阕无心,但总归是要记着叶岚阕对她和阿烬的种种恩情,她不愿叫叶岚阕难堪。

    叶岚阕笑了笑,已经把先前的错愕和失落都收了起来,“无妨,阿烬年纪还小,倒是委屈了清清,以后怕是少不得包容忍让。”

    砚尘烬气得牙痒痒,但在清吾的眼神下,没再回怼叶岚阕。

    三人沉默地坐了片刻,叶岚阕道:“眼下华光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一时片刻怕是回不了妖族,若是你们着急,我可以从中协助。”

    清吾心里感激,但却不想欠了叶岚阕的情,从前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倒也罢了,如今什么都知道,不给人希望,只要他帮忙,忒不是个东西。

    她摇摇头,道:“倒也没有那么着急。”

    叶岚阕笑了笑,“好罢,但若只是因为怕欠我的人情,清清倒是不必多虑。你知晓我的,你喊我一声‘叶哥哥’,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他话里一贯轻浮,砚尘烬很不喜欢。

    清吾只感激地说道:“多谢!”

    叶岚阕没有久留,只跟清吾说了几句话,问了些近况,便走了。

    等到叶岚阕一出门,砚尘烬便一脸不悦,坐在清吾身旁,一句话也不说。

    清吾知道他闹什么,没在人前闹,已经是砚尘烬最大的忍让了。

    “生气了?”她伸手戳了戳少年的肩头。

    砚尘烬气呼呼地晃了晃肩膀,“你是不是心里记着他的情,总觉得他是特别的?”

    清吾捏了捏他鼓起来的两颊,笑道:“我是记着他的恩,不是记着他的情,这都什么时候的老醋了,你现在还吃,也不怕闹肚子?”

    少年眯着狐狸眼,娇气的很。

    “这是吃了多少?怎么这么酸,让我摸摸。”

    清吾摸了摸他肚子,少年生气的躲了躲,清吾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趁机在他肚子上揉了揉,然后啧啧嘴儿,道:“肚子这么平,也没有多少嘛,是不是藏嘴巴里了,让我尝尝。”

    她凑上来亲他,他还躲,可躲不过清吾的蛮力,半推半就也就给亲了。

    清吾一面亲他,一面觉得他有进步,可算是把一亲嘴就不喘气的毛病改掉了。

    只要把人儿亲高兴了,还会抱着她的脖子,回应两下,着实又乖又讨喜。

    良久,砚尘烬被亲的软软的,狐狸眸子有些迷离的半睁着。

    清吾心满意足的勾了勾唇,“挺甜的,看来酸劲儿过了,那我们继续下棋吧!”

    砚尘烬哼哼了两声,但气已经消了,也不矫情,把棋子收好,重新开始下棋。

    夜里,清吾向江铭昀问起,“今日叶岚阕来找我,你是不是同他说了什么?”

    江铭昀摇头,“我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问你怎么样,我说闲得要命。”

    清吾:“……”

    原来如此,看来叶岚阕原本是来给清吾解闷儿的,没想到清吾身边早有人了。

    江铭昀:“之前说的那件事,你同他提起了没?”

    “没有,只是,说了我和阿烬会妖族要成婚的事情,他说愿意帮我们早些离开,但我没接受。”清吾如实地说。

    江铭昀叹了口气,道:“确实有点难为情,岚阕长老对你一片真心,你却要跟旁人成双成对,遇上事儿了,又要求着人家帮忙。若换成是我,我也做不到。”

    清吾扫他一眼,觉得他在说风凉话,心里不由得怼他,就算换成是你,你也是被求的那一个!!!

    七日后,庆贺宴会如期举行。

    整个华光门上上下下除了看门的下等修士,全体强制参加。

    即使如此,华光门能控制得了门中弟子,但却无法控制其他仙门的门主。

    大部分的门主还是瞧着华光门第一仙门的颜面,被迫前来,也不乏其中有那么几个惜命的,不愿前来。

    宴会办的热热闹闹,可众人都是诚惶诚恐,紧绷着。

    自然,清吾也在其中,仍旧如先前给砚尘珏办的庆功会一样,清吾和砚尘烬是要分开坐的。

    赵锦英倒是好些日子没瞧见清吾了,又换了地方在她旁边坐下。

    清吾笑说:“怎么,几个月不见,你又被人孤立了?”

    “呸呸呸!”赵锦英啐道:“你可别乱说,小心一语成谶。我这不是瞧着你家砚小公主坐里面,你没人陪着,怕你孤单嘛,真是不识好人心。”

    清吾笑了笑,假模假样儿地拱了拱手,道:“那可真是有劳赵师兄了。”

    两人说了几句,赵锦英又忍不住问起来,“先前你和砚小公主吵架那事儿,怎么和好的?我听说,你都气得去混沌山了,连年都不过了。是砚小公主把你追回来的?”

    清吾无奈的眯了眯眼睛,“这才是你坐过来真正的目的吧?”

    赵锦英哈哈笑了几声,挠了挠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快说快说,我好奇着呢。这段日子,要不是江铭昀不准旁人去打搅你,我早就找你去了!”

    难怪,清吾也觉得奇怪,她整日闭门不出,除了砚尘烬,也没人来看她。

    旁人倒也罢了,赵锦英这么个沉不住气的,也一次都没来过,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清吾压低声音道:“小夫妻还床头打架床尾和呢,我和阿烬还能有隔夜仇不成?自然是要和好的,他去找我,给我台阶,我就下呗!”

    赵锦英耸了耸肩,“虽然我知道在背后说人家闲话不好,但咱们俩感情深厚,我也不拿你当外人,我才跟你说这个……”

    这话从赵锦英嘴里说出来,可真是怪极了。

    “年前那事儿,可不是空穴来风的,别说是他们几个瞧见有女修从砚尘烬屋里出来,我也瞧见过呢!我还以为你不回头了呢,这个砚尘烬,瞧着清冷高洁,可不知背后做了些什么,你还是防备着的好。”

    清吾何尝不清楚,这件事砚尘烬没有给她一个说法,总归是在清吾心里扎了一根刺,只要一触碰就会疼。

116章 有人看着也没用

    她点点头,“他说没背叛我,我也给他一个机会,若是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不会容忍的。”

    赵锦英叹了口气,道:“唉,我原本觉得你这人性子强硬,果断决绝,没想到难逃世俗,一遇上感情的事儿,还是容易被牵着鼻子走。也罢也罢,我也是没尝过爱情的苦,体会不了你的难处,不过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是怕你受了委屈。”

    清吾笑着拍了下赵锦英的肩膀,“放心吧,我又不吃亏。”

    一说着话,赵锦英的眼睛亮了亮,道:“怎么样,砚小公主的功夫如何?”

    “他有什么功夫?”话没过脑子的说出了口,清吾才意识到赵锦英这个脑子龌龊的家伙说的是什么意思。

    清吾抬手在他头顶拍了一巴掌,“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给我收起来,我们阿烬可跟那些臭男人不一样。人家是公主殿下知不知道?娇贵着呢,那是能随便亵渎的吗?”

    赵锦英撇了撇嘴儿,道:“少来这一套,你们俩都黏黏糊糊多久了,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整日都混在一起,夜里还睡一起。又不是真的神仙,还能没有七情六欲不成?”

    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他惊诧地问:“砚小公主……不会真是个公主吧?”

    也不等清吾回答,他自顾自地说着:“想来,哪有男人跟他长得那么美的,我们师兄弟几个经常说起,他若是换上女装,妥妥的美娇娘。”

    “还敢胡说?”清吾抬起手,作势又要揍他,赵锦英这回长记性了,赶紧躲了躲。

    嘴上说着赵锦英胡说,清吾心里也是认同他那些话的。

    阿烬他生的是有些雌雄莫辨,美到了极点。

    若不是她亲眼验证过,大约也会有所疑惑。

    赵锦英捂着脑袋,问道:“你到底确不确定啊?”

    清吾白眼一翻,“确定,确定,行了吧!”

    原本想敷衍了事,赵锦英却更来劲儿了,笑得十分欠揍,“你瞧过了?什么时候瞧的?都说鼻子高的人……”

    清吾一巴掌拍过去,这回被赵锦英灵巧的躲开了。

    那人笑得更欢了,“砚小公主鼻子那么挺,是不是很出众?”

    她就算想比,也要有的比。

    除了砚尘烬,她也没瞧过旁人,如何比得?

    “闭嘴,再敢胡说,把你的嘴缝起来,你知道我缝东西水平有限,拆拆补补的,你可别介意。”清吾威胁说。

    赵锦英赶紧双手捂住嘴巴,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你也太狠了吧!”

    宴会大约进行了一刻钟,许是门主已经敬了酒,众人也随意些。

    砚尘烬得了空闲,便从殿中出来,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清吾的位置。

    清吾推了推赵锦英,“阿烬要过来,你去别的地方坐!”

    赵锦英拍了把桌子,没好气道:“路姚清,你也忒重色轻友了些!”

    这殿外的座位也是有数的,砚尘烬是多余的,没他的座位,自然也就意味着,赵锦英给他让了座儿,自己便没了去处。

    没法子,赵锦英只能又搬了个蒲团来,往离清吾远些的方向挪了挪,给砚尘烬腾出个地方来。

    砚尘烬乖乖巧巧的在清吾身边坐下,腻腻歪歪的抓着清吾的手,“清姐姐,我好想你。”

    清吾笑笑,“才分开一刻钟。”

    少年靠在她肩头上,蹭了蹭,“很久了。”

    赵锦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把狗粮塞得胃里胀胀的,于是又往外挪了挪。

    众人把酒言欢,赵锦英也倒了杯酒,要和清吾同饮。

    清吾回绝,“说了戒酒的,不能喝。”

    赵锦英一脸惊讶,“你认真的?”

    师兄弟间也常常有酒后胡闹的,放话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喝酒的更是大有人在,但能坚持一个月,就算是能坚持的了。

    这都半年多了,她还戒着呢?

    倒是砚尘烬十分体贴,说:“今日我看着你,喝一点也无妨。”

    他知道她喜欢喝,只要不在旁人面前撒泼,他都可以容忍。

    清吾揉了揉他的脸,恨不得亲他一口,以示感谢。

    上回砚尘珏的庆功宴,赵锦英便没能同清吾喝上一杯,这次得了砚小公主的许可,赵锦英可不能轻易放过了清吾。

    清吾没想到,赵锦英的酒量还真挺不错的。

    等到俩人都喝得晕晕乎乎,清吾瞧见赵锦英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才哈哈大笑,“还敢跟我比酒量,你还差得远呢!”

    砚尘烬知道她醉了,扶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清姐姐,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清吾稳了稳双脚,迷迷糊糊的盯着砚尘烬,“阿烬,怎么有两个你?”

    砚尘烬笑了笑,握住她左指右指的手,“没有两个我,你醉得眼神不好,我抱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清吾神志不清醒,思索良久才明白他说什么,于是张开了双臂。

    少年将人打横抱起来,嗅着清吾脖颈间软软的奶香味和唇齿间清香的花酿,心头颤了颤。

    砚尘烬把清吾抱回自己房间,一路上,清吾晃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嘴里含含糊糊的喊着:“阿烬……阿烬……该……该入洞房了!”

    都醉成这样了,还想着入洞房呢?

    砚尘烬不由得想笑,回应着她的话,“好,洞房了,我可什么也不会,要清姐姐教我才行。”

    一听这话,清吾立着挺了挺腰,害的砚尘烬差点儿没抱稳,把人给摔了!

    清吾咧开嘴笑了,“宝贝,别怕,姐姐好好疼你。”

    砚尘烬勾着唇轻哼,“你都醉成什么样了,有那个本事吗?”

    清吾拍着心口,“我本事大着呢,你不知道,他们都管我叫……叫女魔头,我本事能不大吗?”

    说话驴唇不对马嘴的,砚尘烬也不知她是真的不清醒还是装的。

    方才他说让她教他的话,她就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进了屋,砚尘烬踢上了房门,刚把人放下,还没来及的点上油灯,清吾便抱着砚尘烬的脖子啃了起来。

    他挣脱开,“等等,我点上灯!”

    清吾笑得清脆,“别点了,省得你害羞!”

    砚尘烬愣了下,那人又粘着亲了上来。

    他以为方才那些话是玩笑的,怎么她……还当真了?

    砚尘烬自知这回事儿是躲不过去的,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顾虑,没准备好。

    原想着最快也要等到两人大婚,难不成今日真要在这里?

    “清姐姐,我……”

    话没说全,又被甜甜的吻堵了回去,耳边是清吾含含糊糊的声音,“别说话,宝贝。”

    砚尘烬眸子颤了颤,一半紧张,一半害怕,半推半就着,也就从了。

    清吾一觉醒来,感觉自己被人打了一顿似的,还是往死里揍的那种!

    “嘶!”她只动了动手臂,便察觉整个人像是散架了似的。

    一睁眼,身侧躺着个美玉似的人儿,双眸紧闭,眼眶微红,尤其是下眼睑,还沾着些干涸的泪水。

    顺着眼睛往下,少年鼻尖也红红的,嘴唇更是肿得厉害,像是被人咬了一通似的。

    下巴,脖子……更不像话!

    清吾脑袋像是被捶了一下,眸子骤然睁大,摸索了一番,她如遭雷击。

    她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

    酒后犯浑,便是有人看着也是没用的!

    不仅没用,她还把看着她的人儿欺负了!!!

    清吾吞了吞口水,更要命的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完了完了,这种情况下,她这般强人所难趁虚而入,阿烬肯定恨死她了。

    兴许再没有下回了,可她连这一回的记忆也没有,竟是……白做了!

    身侧的少年动了动,清吾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事实上,清吾并非想逃避,只是一时间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砚尘烬,她怕他哭,怕他难过,怕极了!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尽管清吾闭着眼睛,可还是能感觉到砚尘烬的目光紧紧的锁在她脸上。

    清吾心虚的都快要冒出汗来。

    终于,那人动了动,起身了。

    细细簌簌的穿衣声,没多久,少年下榻了。

    清吾不敢睁眼看,直到吱呀一声房门开关,她这才试探性地睁了眼。

    砚尘烬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清吾沉沉的松了口气。

    怎么办,怎么办?快想办法!

    可脑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根本无法冷静下来集中精力。

    清吾深呼吸良久,她想,阿烬还能起身出门,应该没有多生气吧!

    相比之下,她才是连动都动不了了。

    这个念头一晃进来,清吾立刻警惕起来,她该不会是……瘫痪了吧?!

    她挣扎着起身,可腰酸得厉害,强撑了几回,也没能坐起身来。

    清吾尽力保持冷静,脑子里疯狂的在她曾经看过的一众话本里寻找答案,这是……正常的吗?

    还没等清吾想出个所以然来,房门再次被打开。

    少年见她醒了,脸红了红,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委屈,只把手里的食盒放到桌子上,连看都没敢看她,声音略带沙哑地说:“过来吃东西。”

    清吾起不来,觉得自己干了坏事欺负了人,还要被欺负的人来扶她,有些过分,于是沉默着,不言不语。

    砚尘烬不高兴了,瘪着嘴儿,“怎么,还要我去喂你不成?”

    素日里,他也没少喂,可今日情况特殊,他赌气似的不想喂她。

    清吾只好说:“你吃吧,我不饿!”

    话一出口,肚子便不配合的咕噜噜叫了起来。

    砚尘烬气得一拍桌子,“你在跟我生气吗?怪我昨日做的不好,没让你满意是吗?”

    她哪儿敢啊?

    清吾只能如实说:“我起不来,腰酸的厉害,动不了了。你不用管我,只是现在没气力了才觉得饿,等会修为恢复些,便没事了。”

    少年沉默了。

    俩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谁也不说话,气氛尴尬极了。

    到底是砚尘烬没坐住,把饭菜端到卧榻前,扶了她起身,给她喂饭。

    他这么做,清吾心里更觉得对不起他。

    吃了两口,她便道起歉来,“阿烬,对不起,我昨日醉糊涂了,我……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你打我两下,骂我两句,别生我气了,我现在跟残废了似的,都不知道拿你怎么办了。”

    少年哼了两声,道:“昨晚生龙活虎的,现在残废了?我嗓子都快喊哑了,你都不听我说话。”

    清吾心里也悔啊,若是她真是清醒的时候,绝不会这么欺负人,如今她什么也不记得,多过分自己都无法判断。

    “对不起,我……我以后不喝酒了,打死也不喝了,谁看着都不喝了,好不好?”她倚在砚尘烬身上,抬着眸子看他,带着几分乞求。

    砚尘烬被她看得耳根子都红了,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清吾有些惊喜,“原谅我了吗?”

    少年没说话,表示默认。

    清吾真想抱着他亲一口,可现在没什么力气。

    “张嘴!”少年舀了一勺粥水喂到她唇边。

    清吾笑盈盈的吃下去,“阿烬,你真好,我爱死你现在这样了。”

    不生气就爱他,生气就不爱了?

    砚尘烬思索了片刻,觉得清吾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每每他跟她吵架,冷她气她,她只会更生气。

    相反的,稍稍给她一个台阶,她就会耐着性子哄他。

    大约是他生辰那日的经历太让他绝望,以至于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他也不敢太作她。

    可砚尘烬也有顾虑,“我这么快就原谅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廉价,想碰就能碰的?会不会……不珍惜我?”

    清吾错愕的看他,“你怎么会这么想?阿烬是我最宝贝的,怎么会廉价?若不是醉了,脑子不清楚,我绝不会这么轻薄的对你,本来应该等到成婚之后的,才算对你尊重。”

    少年嗯了声,挺满意她的回答,又问:“那,我表现得好不好?你会不会觉得我没用?”

    这清吾真是没法儿判断,“我不记得了,要不……等我好些,我们再试试?”

    清吾眨巴着眼睛瞧他,那模样跟小狗讨主子欢心似的。

    明明她才是主子,竟还本末倒置了。

117章 怀疑

    但砚尘烬松了口气,昨日他表现的不好,光顾着哭了。

    这种经历,清姐姐忘了也好。

    他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清吾更加意外了,阿烬这是怎么了,这都能妥协?

    “你……不怕了?”她试探性地问。

    砚尘烬脸红了红,“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如果是你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而且……”不难受!

    “而且什么?”

    少年脸更红了,“没,没什么,快点吃东西。”

    清吾心情大好,也不追着他问,顺从的吃着他递到唇边的食物,心里美滋滋的。

    她的砚小公主阿烬大宝贝,终于被她占为己有了。

    清吾在榻上这一躺就是足足六日,好容易能下地了,她揉着后腰,心里想着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躺这么久?

    恍然间想起,这几日江铭昀都没来过,她没睡铁笼,这人怎么一点儿动静儿也没有,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于是乎,清吾能下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江铭昀。

    今日难得江铭昀没出门,清吾只敲了两回,门就开了。

    江铭昀一见她,神色不太自然,“有事?”

    清吾摇头,“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这几日都没来你这儿,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我,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江铭昀轻咳一声,“我为什么不找你,你心里清楚。”

    “……”清吾皱眉,“我不清楚,你说说看!”

    江铭昀撇开视线,冷声道:“宴会那晚,我看夜深了你都没来,去砚师弟房间寻你,听到了……一些声音……”

    “哎,打住打住,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知道了……”清吾慌里慌张,颇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尖。

    要命,她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江铭昀都比她知道的多!

    江铭昀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也没听到什么,你不用多想。”

    清吾斜他一眼,要是真没听到,这小子耳根子红什么?

    “你说你……好端端的一个世家公子,怎么净干这种听墙角的勾当?”清吾埋怨起来。

    上回在混沌山就是这样,她和砚尘烬闹了多久,江铭昀这小子就听了多久。

    而今又是如此,真是……太丢脸了!

    江铭昀翻了个白眼,“这是我想听的吗?你们两个没半点儿收敛,还怨旁人,不可理喻。”

    说罢,江铭昀转身进屋了。

    清吾捂着脸,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可恨的是,她连自己有多丢人都不记得了,这更丢人了!

    砚尘烬取了酥饼回来,瞧见的便是清吾心如死灰的躺在卧榻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怎么了?我才走半个时辰,怎么这副模样?”砚尘烬笑着问她。

    清吾歪了歪脑袋,“阿烬,我刚才去找了江铭昀。”

    砚尘烬立刻酸了起来,“一下地就去找他,清姐姐对他可真是与众不同。”

    清吾尬笑了两声,坐起身来,认真地问道:“阿烬,我问你,宴会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了呀?你详细跟我说说呗?”

    少年立刻紧绷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干嘛问这个?”

    清吾摸了摸鼻子,道:“如果我说,那天晚上江铭昀来找我,听到了声音,你生不生气啊?”

    “什么?”砚尘烬气得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

    清吾尴尬的笑笑,“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入流的话?你肯定不会说那种话的,但我这人,又醉糊涂了,说不准说了点儿什么被江铭昀听到了。”

    砚尘烬脸红了个彻底。

    他不这样还好,越是如此,清吾心里越没底。

    这是说什么了呀?

    “阿烬?”清吾轻声喊他。

    少年回了回神,脸色难看极了,低声道:“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清吾重复,但他的样子实在是不像没说什么。

    砚尘烬咬了咬嘴唇,“说了没什么,你别瞎猜了!”

    眼看少年急了,清吾也没办法,只好妥协,“好,没什么就没什么,宝贝别生气。”

    原本因为这事儿,清吾觉得这段日子江铭昀都不会来找她的。

    却没想到,七日后的黄昏,江铭昀来了。

    虽然已经前前后后间隔了半个月,可砚尘烬瞧见他,还是面色阴沉。

    清吾怕他不自量力真跟江铭昀动手打起来,于是扯了扯他的手腕,把人拽到身后去,遮蔽了两人的视线。

    江铭昀轻咳一声,“出事了。”

    能让江铭昀称得上出事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

    清吾不由得皱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洛温门门主死了,虽说仙门门主身死也是寻常之事,但因着仙者寿命绵长,随着修为增长,返老还童的也不计其数。因而,门主身死大多是意外,被妖邪所杀,诸如此类,但洛温门主……死于暴毙。”江铭昀语气淡然,但神色中带了一丝紧张。

    清吾追问:“这和华光门有关?和白弥有关?”

    江铭昀摇摇头,“无关,但旁人不会这么想,这位门主是半个月前宴会缺席的几位门主之一。如今这么猝然死了,自然是要把矛头指向华光门的。”

    清吾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人,一步一步,分明要置白弥于死地,要置华光门于死地。

    太奇怪了!

    若是真如江铭昀所说的那样,白弥此人并非恶贯满盈,记恨他甚至连整个华光门都不放过的,必然是有深仇大恨。

    若非清吾自知从无害人之心,她都怀疑自己,杀身之仇!

    江铭昀见她沉默许久,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清吾摇摇头,说笑道:“只是觉得我自己很可疑罢了,该不会是我梦游的时候做的吧?”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江铭昀倒是没有怀疑过清吾,他的视线偏向清吾身后的砚尘烬,眸子里带了几分审视。

    如果说有一个人想复活清吾,还能时时刻刻把她控制在身边的话,这个人最可能的人选就是砚尘烬!

    清吾顺着江铭昀的视线看过去,对上少年水气氤氲的眸子。

    少年双眸颤颤,“清姐姐,你怀疑我吗?”

    清吾张了张嘴,她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砚尘烬,若非此刻江铭昀用这种眼神看他,她甚至从来没想过砚尘烬对白弥或许也是仇恨的。

    砚尘烬眼里满是失落和无助,“不是我,清姐姐,我没有……没有那个本事。”

    真的没有那个本事吗?

    清吾想起了自己曾经给他的一半魔气,到底是害了他还是帮了他?

    他为什么留在华光门,背负着仇恨?

    清吾想起了重生回来,再见到砚尘烬的时候,曾经问过他,在祠堂里张明所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砚尘烬很紧张的回答不是。

    ——不就是被妖族抛弃的幼子,从小跟着魔头清吾生活了两百年,竟也敢以此为由,声称多年来稳定了魔心。我呸,那魔头怕是死了也想不到,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白眼狼,竟然恬不知耻的跟仙门邀功。若非门主看在仙门和妖族联姻,给妖族薄面,又岂会特许他回妖族?可这白眼狼倒好,竟求着门主,非要留下,做了门主的入室弟子。

    这番话里,到底那一句是砚尘烬所回答的不是?

    他留在这里,是不是别有目的?

    清吾恍然间想到了什么,“你的玉牌呢?弟子玉牌。”

    要随意出入山门,最方便的是弟子玉牌,但除门主弟子之外,其他弟子都是必须携带玉牌才能出入。

    唯独门主弟子,长老以及门主,山门可以验证身份,即便没有玉牌也可以随意出入。

    清吾不是没有怀疑过,砚尘珏或许拿了砚尘烬的弟子玉牌,可她没有想过,或许有一种可能,是砚尘烬主动给砚尘珏的。

    砚尘烬脸色煞白,刹那间没有一丝血色,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清吾,摇摇晃晃的后退了一步。

    他后退的动作,像是心虚,叫清吾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砚尘烬,你的玉牌,拿出来,给我看看!”

    少年眼眶都红了,摇着头。

    许是清吾太过着急,一时间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少年呜咽了声,喊着,“疼!疼!”

    清吾连忙松开手,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

    她并非是不相信砚尘烬,只是她害怕,哪怕有一点点的可能性,那个一直在暗中杀害了那么多无辜少女的人,会是她身边这个单纯无辜的小狐狸。

    若真是如此,清吾毋庸置疑会崩溃!

    砚尘烬低着头,捂着方才被清吾生拉硬拽的手腕,许久,他才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横在清吾眼前。

    他声音颤抖着,带着委屈和害怕,“这样你能相信我吗?清姐姐,别这么对我,你好凶,吓坏我了。”

    清吾眼眶也有些湿了。

    她方才是在做什么?

    怀疑砚尘烬?怎么可能会是他?

    看着眼前温润可怜的少年,清吾心头跟被刀尖儿刺了似的,“对不起,阿烬,对不起,我不该,我……”

    少年抿着唇,委委屈屈的摇了摇头,“没关系。”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清吾都怀疑自己有没有听到这三个字。

    江铭昀也有些愧疚,这事儿算是他挑起来的,于是轻咳一声,道:“应该不是砚师弟,我先回去了,有其他动向,我再来告知你。”

    清吾愁容满面,该死的江铭昀,放这种马后炮有什么意义?

    你小子挑完事儿就跑?

    清吾瞪他,他假装没瞧见,自顾自的出去了。

    走了也好,不然有个外人在场,清吾总不好低三下四的求着砚尘烬。

    房门一关上,清吾小心翼翼地去拉砚尘烬的手,“对不起,我……我不该怀疑你,我方才猪油蒙了心,我只是太害怕了,怕真的是你。”

    砚尘烬脸上的悲伤不减,从她手中抽离,“若真的是我,你会恨我,像方才那样,不要我吗?”

    清吾不敢有这种假设,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砚尘烬无力的闭上眼睛,苦笑了下,“你不是说我什么样子,你都喜欢?是骗我的是吗?清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只要我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偏离你心里的预想,你就无法接受,是不是?”

    面对砚尘烬的质问,清吾沉默了。

    是啊,她不是说什么样的他都喜欢吗?

    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崩溃?不是说了,他年纪小,就算犯错了,也要纠正他,那她方才在做什么?

    清吾不能否认,若是方才砚尘烬拿不出那块玉牌,她或许真的会对他发火,甚至是逼问他,但她没想过抛弃他。

    她能明白现在砚尘烬在意的是什么,也能理解。

    “我……阿烬,我……”清吾很想解释,但是解释不出来。

    砚尘烬摇了摇头,“算了吧!”

    少年清冷的声音破碎又疏离,刺得清吾心里疼极了。

    他说算了,哪是真的能算了?

    清吾赶紧拦住他要往外走的动作,“阿烬,你别这样,我认错,我道歉,你别忍着,你生气的话说出来,你骂我打我,我都能接受,别憋在心里什么也不说,好吗?”

    少年扯了扯嘴角,道:“我没有憋在心里,只是我觉得,清姐姐应该想清楚一些,或许在清姐姐心里,没有那么喜欢我。成婚的事情,还是等清姐姐想明白了再说吧!”

    砚尘烬走了,清吾错愕的愣在原地。

    他说的没错,问题不在他身上,在她这里。

    她是怎么想的?喜欢阿烬,是只喜欢那个乖乖的阿烬,还是要更多了解他,喜欢全部的阿烬?

    清吾身子一歪倒在卧榻上,心里乱糟糟的。

    并非是她不愿包容,只是……她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很了解阿烬,她以为自己了解的是阿烬的全部,所以在了解之外的……都是变数。

    然而,作为一个平淡没有起伏得度过了五百多个年岁的人来说,她讨厌变数。

    清吾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脑海中想着和阿烬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娇娇弱弱,可骨子里傲气十足。

    他的表象和内里差的好多好多,她真的了解真实的阿烬吗?

    原本清吾打算等自己想明白了再去跟砚尘烬说清楚。

118章 无理取闹的丫头

    可就在两人没见面的这一日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妖王突然过世,砚尘烬作为妖王的儿子,必须即刻前往妖族。

    清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砚尘烬已经准备出发了。

    她跌跌撞撞的追到山门,却受着禁锢,没办法出去,只能站在山门口。

    “阿烬,阿烬!”清吾紧张地喊他。

    少年站在马车旁,听到她的声音,回眸看她一眼。

    清吾喊他,“阿烬,别走,我去求叶岚阕,我们一起走,你别一个人走,我不放心你,我不放心,好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不放心什么。

    或许是不放心那个冷血无情的砚尘珏,会对自己异母同胞的弟弟下手。

    或许是不放心这一路上山高路远,旁人照顾不好他,他会受委屈。

    或许是不放心她不在他身边,他会难过,会想她。

    总之,总之,好多原因,她不想让他一个人离开,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好似这次分别,就再也不会见面了似的。

    砚尘烬冲她笑了笑,“清姐姐,你好好想一想,你真的爱我吗?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到时候,我们成婚。如果你……”

    他沉默了,良久才摇了摇头,深深地望她一眼,“我走了,再见,清姐姐,再见!”

    清吾眼睁睁地看着他踏上马车,她终于隐忍不住,打伤了守卫的弟子,想要强行冲破禁制,“阿烬,别……别走,阿烬……”

    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喊他,可始终无济于事。

    被结界反弹倒地的时候,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离开。

    清吾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是心底里涌出来的一股子直觉,让她怕极了。

    砚尘烬走了,留了清吾一个人在华光门。

    彼时的她才真的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伤了阿烬的心。

    他走的时候那么决绝,从前他分明一刻也离不开她的,怎么会这一次走得那么干脆?

    她真的错了,很后悔,悔到了骨子里。

    江铭昀仍旧会来跟清吾说说最近的情况。

    继洛温门主死后,又有一位未前来参加宴会的门主死于非命,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甚至仙门百家近来暗中勾结,似乎有要铲除华光门的趋势。

    江铭昀说这些话的时候,清吾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他无奈的叹气,“你若是开不了口,我去替你说,叫岚阕长老出面准你去妖族,省得你这般茶饭不思。”

    清吾这才抬了抬头,稍稍清醒了几分,“不用,我不是为难这个,我只是心里乱,自己没弄清楚自己在想什么,要怎么对待阿烬。”

    其实,清吾也有点怕,怕自己去了妖族,见到了砚尘烬,还是先前的处境。

    即便是两人日日相对,要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

    江铭昀问她,“你要想什么?想你喜欢他只是喜欢他的好,不能接受他的不好?路姚清,你这么明白的人,怎么现在也这般糊涂?从前你劝我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哪有那么完美的人,既然喜欢,就要包容,他娇弱是他,尊贵是他,臭脾气爱胡闹也是他!你能把他劈成两半吗?只留你喜欢的那一半?”

    这还是第一次清吾听到江铭昀这么义正言辞的对感情一事提出见解。

    清吾有些错愕,但却认真的思考着江铭昀说的话。

    是啊,阿烬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不在阿烬,在她!

    每一次吵架,每一次发脾气,都不是因为阿烬的倔强和傲气,因为那是他本就有的特质。

    是她,她一直没办法接受那样的他。

    她讨厌阿烬发脾气,讨厌他无理取闹,讨厌他疏离的冷暴力。

    可站在他的角度去想,他真的喜欢那样吗?

    是不是只要她再多坚持,哪怕是敲门多敲几声,或许那个少年就会气呼呼的允许她进门。

    但清吾总是适可而止,从来没有多一些的耐心继续由着他磨!

    分明只要哄哄他,再哄哄他,他就会甜甜的冲她笑,可清吾没有那个耐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就在骨子里形成了惯性。

    她爱阿烬的,再多付出一点又何妨?

    清吾想明白了,她不是不能包容砚尘烬的一切,只要他忠诚,她都可以不计较。

    她一把推开江铭昀,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江铭昀在背后喊她,“路姚清,你去哪里?”

    “找叶岚阕!”清吾没有回头,只回了他这么一句。

    江铭昀松了口气,他心里的那块石头也算是落下了。

    清吾和砚尘烬之间的隔阂,江铭昀总觉得是他那日怀疑的一个眼神导致的,瞧着这俩人别扭着,他心里也不舒坦。

    望着清吾的背影,江铭昀捂着心口。

    他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从前他不会在意旁人的感受,他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平稳的往上,一步一步,向着门主之位努力。

    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旁人的死活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觉得成大事便该有所牺牲。

    但现在,他变得优柔寡断了。

    江铭昀不知道自己这样算是好,还是不好,重重的叹了口气。

    虽然不想承认,但清吾对他来说,亦师亦友。

    她教他看清自己的内心,即便看清了也没能得到所爱,但他却觉得释然,比起后悔遗憾终生,他宁愿是现在的结果。

    因而,江铭昀总觉得清吾对他有恩,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清吾一口气跑到长老居所。

    和弟子们居所不同,每位长老都有自己的院落。

    每间院子都有很多卧房,是以,有些弟子单薄的长老,是和弟子居住在一个院子里的。

    叶岚阕和黄名姝就是如此。

    等到她找到了叶岚阕的院落,还没走进去,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

    那身影,清吾只见过一次,虽然她记性不太好,但这个人,她记得。

    原本火急火燎的清吾,一下子被那人吸引了视线,脚步控制不住的跟了上去。

    “等等,这位师姐,等等……”清吾在身后喊着那女修。

    女修停下脚步,不解的回头看向清吾,“你是……路姚清?”

    听对方的语气,似乎并不很确定。

    清吾点点头,道:“是我,师姐,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女修稳重,点了点头,“何事?”

    对方如此坦然,清吾反而有点问不下去了。

    她纠结了片刻,咬咬牙开了口,“先前我和师姐见过一面,不知师姐还有没有印象?”

    女修的视线在清吾身上扫了扫,最后摇了摇头,“我是见过你,也听说过你,你和砚师弟的事情,华光门中应该无人不知。但你和我,应该没有打过照面。”

    清吾被她如此诚恳的回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看起来着实不像是在说假话,难不成……是忘记了?

    “去年年末,有一日天刚亮,在……砚师兄房门口,师姐从砚师兄屋里出来,我们见过一次,师姐还记得吗?”清吾提示道。

    可那女修却皱了皱眉,一副不知道清吾在说什么的模样,甚至因为这样的话语,被冒犯到了,有些凝重和愠怒。

    “你想说什么?”女修问。

    清吾哑然,脸都要胀红了。

    原本是打算质问这姑娘,为何清晨从她未来夫君房间里出来,可却被这姑娘的坦荡和毫不知情的薄怒镇住了。

    连清吾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丫头,瞧着谁都像是觊觎她家男人似的。

    女修见她说不出话,不屑的回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砚师弟从无来往,也没有交情,你怕是认错了人。”

    说罢,那女修甚至没给清吾反应的时间,庄重自持地走了。

    清吾呆愣愣的,这张脸,这个身形,她不会记错。

    那日从砚尘烬房间里出来的女修,就是她无疑。

    可这人为何……如此坦荡,甚至看不出丝毫说谎的迹象?

    清吾有些恍惚,想着大约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大姐姐?”身后传来少女甜甜的声音。

    清吾一回头,瞧见了黄名姝。

    黄名姝欢欢喜喜地迎上来,握着清吾的手,问:“大姐姐,真的是你,来找我的吗?”

    清吾回了回神,道:“我找你师父,他在吗?”

    黄名姝有些失望,瘪了瘪嘴儿,点了点头,道:“在的,在的,我师父整日呆在屋里,闷死了。他要是知道你来看他,要高兴坏了。”

    她牵着清吾的手,往叶岚阕的院落去。

    一路上还不忘跟清吾吐槽,叶岚阕有多能欺负她,说自己以前看走了眼,还觉得他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师父,后来才发现,他私下里可糟糕了。

    说着说着,黄名姝又忍不住叹气,“还是狐仙哥哥好,又温柔又俊美,我好想他,他什么时候再来啊?”

    清吾愣了愣,“阿烬?”

    黄名姝连忙摇摇头,搂着清吾的肩膀,道:“不是他,不是他,我知道你们俩的关系,放心吧,我不是那种翘人墙角的坏女人。狐仙哥哥就是太子殿下呀,大姐姐见过的吧,去年他来过华光门的。”

    狐仙哥哥是太子殿下!

    果然,去过西陵鬼谷的人,是砚尘珏!

    清吾握住黄名姝的手腕,“名姝,你记不记得狐仙哥哥去鬼谷做了什么?”

    少女盯着清吾攥着她手腕的手,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上次狐仙哥哥来这里,他嘱咐我不要把见过他的事情告诉别人。但大姐姐不算外人,我应该可以告诉大姐姐。”

    清吾眉头紧了紧,“那,他还和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黄名姝恍然想起了什么,道:“他让我帮了他一个忙,他给了我一段神铁,让我用爪子在神铁上磨一个花纹。”

    清吾追问,“什么花纹,什么样的?”

    黄名姝隔空比了比,大致画给清吾看。

    清吾掏出乾坤袋,在里面左翻右找,最后取出一张图纸,递给黄名姝,“是不是这个图案?”

    少女看了看,十分确认的点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个,不过,大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狐仙哥哥说,这个绝对不能跟旁人说的,尤其不能告诉师父,大姐姐别说出去啊!”

    清吾后退了一步,纸张上的火焰印记,正是白弥剑柄上的图形。

    是他,果然是他……

    砚尘珏,他到底想做什么?

    清吾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惶惶然的四下张望一番。

    那个人是不是还藏在华光门?

    或许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随时会控制她,随时会不择手段的吞并华光门,甚至是整个仙门!

    黄名姝被她这模样吓坏了,连忙伸手扶住她,“大姐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清吾摆了摆手,无力的说道:“没事,让我冷静一下,我现在……有点乱。”

    黄名姝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深呼吸许久,清吾终于冷静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道:“先去找你师父吧,我有事情要求他帮忙。”

    清吾默默地想,虽然砚尘珏是个疯子,但好的一点是……这个疯子不会对他的亲弟弟下手。

    ……或许不会!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清吾跟着黄名姝进了院子。

    黄名姝挽着清吾的手臂,走路都是带着蹦蹦跳跳的欢愉。

    ‘咚咚咚’几声有节奏地敲门声。

    不似弟子求见师父,倒像是师父找弟子出来谈话,很有派头。

    片刻,里头传出叶岚阕的声音,“跟你说了几回了,没要紧事,别来敲我房门!”

    伴随着话音落下,叶岚阕打开了房门。

    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却在瞧见清吾的一刹那,烟消云散。

    “清清,你怎么来了?”叶岚阕惊喜的问道。

    黄名姝不屑的撇了撇嘴儿,无声的学他说话,对叶岚阕这种前后反差,鄙视的意味儿十足。

    但这会儿,她的师父也没心思管她,脸上都是暖洋洋的笑容,“清清,快进来。”

    清吾进了屋,黄名姝也要跟进去。

    叶岚阕一个瞪眼,把黄名姝阻隔在外,“今日的术法都学明白了吗?还不赶紧修炼去,别打搅我们说话。”

119章 再出意外

    黄名姝气得咬牙,跺了跺脚。

    初见叶岚阕的时候,他那温润如玉,谦谦公子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不过几日,叶岚阕就原形毕露,脾气大不说,还喜欢耍心眼儿,坏得很!

    原先黄名姝还不明白,为什么叶岚阕这么喜欢大姐姐,大姐姐却喜欢那个除了长得好看,什么本事也没有的砚尘烬。

    如今看来,砚尘烬虽然又娇又弱,但好歹比叶岚阕真诚坦率。

    黄名姝被关在门外,冲着房门作了个鬼脸,便离开了。

    清吾难得来找叶岚阕,叶岚阕心里欢喜,给清吾冲了壶最上好的茶。

    茶水摆到清吾面前,叶岚阕才在她面前坐下,“阿吾,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叶岚阕护着她的身份,只在没人的时候喊她‘阿吾’。

    前阵子,妖王病逝,砚尘烬前往妖族,但清吾非亲非故的不能一同前往。

    这事儿,叶岚阕清楚。

    是以,即便清吾不开口,他也知道她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叶岚阕心里失落,但也因为自己还能帮到清吾而感到高兴。

    清吾的思绪还因为方才黄名姝所说的那些话有些飘忽,叶岚阕同她讲话,她也有点心不在焉。

    她惶惶然的抬头,道:“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果真如此,虽然叶岚阕早就猜到了,但是心里还是莫名的有些失落。

    他喜欢的姑娘为了她喜欢的男子,来求他,想想都觉得难过。

    清吾瞧出他的为难,一时间有点开不了口,只垂头说了一声,“对不起。”

    如果她能有任何一点其他的办法,绝不会来求他的。

    叶岚阕苦笑了下,抬手揉了揉清吾的脑袋,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记得,你之前说把我当成至亲过吧!都说是至亲了,那我算你哥哥,哥哥帮妹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番话叫清吾顿时红了眼眶。

    若是叶岚阕斥责她,她心里还觉得好受些,可他没有。

    他越是这样,清吾心里越觉得愧疚。

    诚然,这也是叶岚阕想要的,他就要她欠着自己,欠的越多越好,兴许有一日她能想起他以前的那些好,对她的那些情,会回头也未可知的。

    只是清吾是个死心眼儿,她不喜欢回头,认定的事情也很难改变。

    这让她更加歉疚。

    两人都沉默了,各自怀揣着想法。

    良久,叶岚阕才故作轻松地说道:“你看你,怎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我可没欺负你,你不要冤枉我啊!”

    清吾抬起头,那人冲她眨眨眼睛,颇为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我会记得你的恩,日后若你需要,我什么都会帮你完成的。”清吾十分诚恳。

    叶岚阕笑了笑,为了让她轻松些,只好说:“好,我不会忘了的,你欠了我好多好多人情呢,日后啊,我可要让你一点一点的还回来。”

    清吾心里酸酸的,怕自己在叶岚阕面前哭出来,起身想要离开。

    叶岚阕也紧跟着站起来,“你这也太无情了吧,求完人就要走啊?再陪我说说话吧,你这一去,怕是要等你成婚那一日才能再见面了。你家里那个醋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我哪还有机会跟你说一句话?”

    清吾沉默了,被叶岚阕按着肩膀,重新坐下。

    事实上,叶岚阕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觉得难得的机会,日后不会再有了,不想就这么结束。

    他小口抿了抿茶水,问道:“你和阿烬,什么时候开始的?”

    问完这话,叶岚阕也有些愣住了。

    是了,他和清吾之间的联系和话题,似乎除了砚尘烬,也没什么别的了。

    清吾想了想,说:“我去妖族接他回来的那次。”

    “啊?”叶岚阕呆住了。

    清吾又点了点头,“嗯。”

    叶岚阕不解地问:“那……先前在西陵那次,众人夜游,你们俩在巷子里……那次是怎么回事?”

    清吾被问得错愕,心想自己或许早就对阿烬有所图谋。

    或许比那时候更早,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否则的话,她不会逼迫着砚尘烬,不准他给别人亲,就算是她也被人亲过了,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刹,清吾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

    那日,她被人亲了,他的嘴巴却肿了。

    清吾惶惶然的摸了摸嘴唇,想起他那时候慌乱地说没有被别人亲过,难道说……

    是他吗?

    亲她的那个人,也有一张和阿烬一模一样的脸。

    那阵浓雾,鬼王离开,有人进来,蒙了她的眼,亲了她。

    可是……阿烬不可能的,他根本没有修为。

    叶岚阕瞧她又走神了,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非要弄明白这个,我只是怕……你没意识地被那小子给骗了。你可别把他真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那小子狐狸尾巴长着呢,上当受骗的肯定是你。”

    清吾盯着他,“怎么说?”

    叶岚阕摇摇头,“我也说不好,也许是我带着情敌的眼光去看他,总觉得这小子不简单。心里一旦有了怀疑,就忍不住去琢磨,我又觉得当年母亲或许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样,砚尘烬都是妖族皇子。虽然母亲也曾派人打探过,这位妖王妃所生的小儿子天生体弱,可也不至于是个一点修为都没有,甚至无法化形的狐狸。这其中必有蹊跷。”

    这一点,清吾也不是没有想过。

    他说过,当年承受了她魔气的时候,没有妖丹,妖王的孩子,怎么会剖了妖丹被送来仙门?

    或许,这其中是为了掩饰和隐藏什么。

    清吾苦笑着摇了摇头,越发觉得自己不了解阿烬。

    难怪他总是说,如果他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她还喜不喜欢他。

    不是阿烬的错,是她自己,从来都避重就轻,没有真的了解过他。

    很多事情,其实只需要她再深究一下,再问他多一点就会有答案的,可她都没有。

    清吾太自负,太自傲了,总觉得自己了解到的就已经足够全面了。

    自认为和砚尘烬相处了两百多年,便足够了解他,足够清楚他,可事实是,她不了解,很不了解。

    所以他,才那么生气。

    叶岚阕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还有六年前,他来到华光门,执意要留在华光门,拜白弥师兄为师,也是如此。虽说妖王儿子众多,兄弟们自相残杀,他为求自保留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后来砚尘珏成为太子,逐个将觊觎王位的兄弟除掉,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妖族?”

    砚尘珏可是他的亲哥哥!

    一母同胞,他又那么崇敬他大哥,为什么不回去呢?

    清吾垂下眸子,“你想暗示什么?”

    叶岚阕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想暗示你什么,我只是觉得可疑,想告诉你罢了。你可以当成这是我的胡思乱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阿吾,你想过为什么自己重生而来吗?”

    清吾捏紧了双手,嘴唇抿紧了。

    有那么一个人,复活了她,却从来不曾让她去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放任她不管,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做呢?

    清吾心里能猜到最可能的答案,即便那日砚尘烬能拿得出玉牌,也不代表,这些事情他都不曾参与。

    她努力说服自己,即便砚尘烬真的做了什么,她应该做的是去引导他,而不是放弃他!

    叶岚阕继续说着:“神兵没办法探查你的魂魄,所以,你根本不是夺舍归来,是有人召你回来的吧?我打听过了,路姚清自从去了混沌山之后,就开始不对劲了,那次,阿烬也去了吧!”

    清吾缓缓闭上了眼睛,本能的想要逃避,不想面对。

    他那么娇,那么傲,程安逸想碰他一下,他都躲得老远,但被女鬼追杀的时候,却肯让她背着。

    在她累极了的时候,给她抱,给她摸尾巴,甚至费心的讨好她。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张明说他背弃旧主的时候,他看向她时,眸子里的愧疚和难过。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时候的路姚清变成了她!

    因为是他,她的伤口处才会有那一圈咒印,他怕她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清吾眼角滑下来一滴泪水。

    不是失望和痛恨,而是难过和心疼。

    她想象不出来,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要忍辱负重地把她复活,又是怀着什么样的痛苦在漫长的岁月里等着和她重新见面。

    甚至连他每一个故作疏离的举动,小心翼翼的模样,都让清吾觉得心疼。

    “阿吾,你……你怎么哭了?”叶岚阕有些慌乱,觉得大约是自己说错了话,让清吾意识到砚尘烬本性的同时,也惹她伤心了。

    清吾无声的掉眼泪,心里悔恨,自己是有多粗心大意,才会想不到是他?

    从叶岚阕房间里离开的时候,清吾才堪堪的止住了眼泪。

    她浑浑噩噩的往回走,却不想回房间去。

    一个人漫步走到池塘边,池塘里的荷叶已经长出了一截儿。

    清吾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向水面,顿时激起一波一波的水纹。

    这一池春水,正如清吾此刻的内心,被这一圈一圈的涟漪激得乱糟糟。

    心里乱,可脑子很清醒。

    她要见到阿烬,尽快见到他,问他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想的这般,参与了砚尘珏的阴谋。

    她要告诉砚尘烬,她不怪他,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都是为了复活她,替她报仇。

    但她不要这些,她只要他好好的,远离砚尘珏的计谋,她只要和他平平稳稳的过日子。

    砚尘珏的野心不是她和阿烬能控制的,她也不想参与,但她不能让阿烬为了她手染鲜血,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还要告诉他,她真的很爱他,愿意包容他的一切,哪怕是他曾经帮助砚尘珏做过什么坏事。

    只要他答应她,从今往后不再与砚尘珏同流合污,不再伤害无辜的人,她就什么都不计较。

    那些她没来得及阻止的,未曾参与的,她都愿意原谅和体谅。

    清吾一个人在池塘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才回房间去。

    她去了砚尘烬的房间,躺在他的卧榻上,想着很快就能跟他见面了。

    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谋划成婚的事情。

    他让她想清楚的事情,她都想清楚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什么都不要紧,什么都可以不重要。

    他得允许她还没完全学会怎么爱他,并给她时间,让她学习。

    一觉醒来,清吾怀着满心的欢喜,等着下山,去见砚尘烬.

    可清吾从清晨等到了黄昏,没等到叶岚阕的好消息,却等来了黄名姝满脸泪痕的对她说:“出事了,师父被打伤了。”

    那一刻,清吾哪里还顾得上去不去妖族,火急火燎的跟着黄名姝往叶岚阕的住处去。

    路上,黄名姝对清吾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今日师父去见门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可不知怎么的,门主发了狂,又入了魔,不由分说地和师父打起来了。师父敌不过他,只能拼尽全力束缚住门主,可他自己受了重伤,嘴里一直喊着清清,我才来找大姐姐的。”

    瞧着平日里嫌弃叶岚阕嫌弃到骨子里的少女,此刻因为叶岚阕重伤不醒,哭得梨花带雨,清吾心里也跟着难受。

    黄名姝不知道叶岚阕去找白弥做什么,可清吾知道。

    他是为了她去求一个下山的机会,却因此遭了毒手。

    清吾心里有愧,不眠不休的在叶岚阕榻前照顾了好几日。

    请来给叶岚阕看诊的是华光门里最有名的医仙,可那人瞧了叶岚阕的情况也不住的摇头。

    医仙道:“先前留下的病根儿还没根除,这回又被断了灵脉,即便是醒了,怕是也再没法子恢复修为了。往后啊,怕是只能做个低阶修士,与上乘仙法无缘了。”

    听了医仙的这番话,清吾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都是因为她。

    上一次是为了救她,这一次是为了帮她。

    叶岚阕变成今日这样,几乎是她一手造成的。

120章 孩子他爹

    她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的攥着医仙的袖袍,“医仙,还有办法的吧,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我求求你,他不能变成一个无法登峰造极的下等修士,救救他,救救他……”

    医仙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只是……很难!”

    清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双眸亮了起来,“是什么办法,需要什么东西,我都能弄到的,我尽全力,只要你说。”

    医仙见她如此执着,便也就直言不讳了,“他身上的灵脉断裂,需要一个人的灵脉来修补。这等同于用一人的灵脉换另外一人,被献出灵脉之人,此生都与上乘仙法无缘。因而,这东西易寻,也难寻!”

    易寻是仙门之中人人皆有灵脉,难寻是无人愿意以身奉献。

    失去灵脉,无法再使用高阶仙法,即便还能修得长命之身,但却无缘登顶。

    清吾连连点头,“我可以,我不在乎,只要能救他,我愿意用灵脉交换。”

    她说着掀起衣袖,给医仙检查自己的灵脉是否完好。

    医仙按住她的脉搏,沉思良久。

    清吾以为自己的灵脉有什么问题,心中忐忑,“我的灵脉,不行吗?”

    医仙这才回神,摇了摇头,道:“姑娘灵脉并无问题,只是……如今换不得。”

    “这是为何?”清吾紧张地问道。

    医仙叹了口气,道:“姑娘难道不知自己已有一月身孕,如今正是稳胎的时候,不能有损母体,需得有孕三个月后,胎相稳固,才能更换灵脉。”

    清吾怔住了,身孕?一月?

    是宴会那一日?

    清吾冷静了下,觉得自己方才傻了,不是那日,也没有别的时候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孩子来的忒不是时候。

    不早不晚,偏偏在砚尘烬不在,又出了这种事情的时候。

    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清吾只觉得错愕,但不能忽视他,于是对医仙点了点头,“那他的病,能再等两个月吗?”

    医仙笑了笑,道:“放心,他这身子,再等几年都没问题。若是不急,等你生下孩子,也来得及!”

    清吾摇摇头,“两个月后,就两个月后。”

    她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她还要回妖族,还要去跟孩子的爹说清楚她的想法,还要跟孩子他爹成婚。

    自打清吾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也没让医仙说出去,只叫他给自己开了些安胎药。

    她心里记挂着孩子,也不能日日夜夜守着叶岚阕了,需得每天按时吃药。

    那药苦的厉害,清吾忍不住在心里骂砚尘烬。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孕期的影响,她的性子有些暴躁起来,再加上砚尘烬不在身边,她总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

    有几次赵锦英来看她,被她怼了几句。

    赵锦英憋屈地说:“你干什么呀?吃火药了?怎么这么冲?”

    清吾意识到了又赶紧道歉,担心赵锦英这小子嘴巴太大,她也没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情。

    这事儿除了医仙和她自己,也就江铭昀知道。

    也并非是她告诉江铭昀的,是他自己发现的。

    有一回,清吾刚煎好了药,不小心把药碗打碎了。

    那阵子她脾气大,气得在门外走了好几圈,正巧被江铭昀瞧见了。

    江铭昀一脸严肃的问她,“你干什么呢?跟个猴子似的,抓耳挠腮?”

    清吾气得不想说话,没搭理他。

    江铭昀觉得她不对劲,又闻到从她屋里飘出来的苦味儿,一把推开了她房间的门。

    门一开,苦药味儿越发肆无忌惮的飘了出来。

    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一个举动,倒也没多过分,竟把清吾气得哭了出来。

    江铭昀也傻了,觉得自己太失礼了,手足无措的解释,“我……是怕你出事,我……我没想……做什么,你别……别哭啊,路姚清!你别哭了!”

    堂堂天之骄子,华光门第一人,从小傲气着长大的,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哪里知道怎么哄人?

    说出来的话,一句一句都像是在教训她!

    清吾也不是因为江铭昀哭,大部分是因为砚尘烬。

    没日没夜的喝那些苦的叫人嗓子冒烟的药,这几日吃东西都开始反胃,叫她难受极了。

    一想到把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把她抛下,自己回妖族去了,她心里的委屈与日俱增。

    清吾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善感又矫情的,是以把这些情绪都归结到肚子里那个小崽子的身上去。

    江铭昀不知所措的絮絮叨叨了半晌,清吾才憋出一句,“药碗打碎了。”

    “……”江铭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想骂她两句,不过是一枚药碗,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可又怕自己哪句话说的太重了,害她又哭起来。

    他也没个别的朋友,没有照顾人,哄人开心的能力,所以不想自找麻烦。

    没办法,江铭昀只能进屋去,把地上的药水和碎瓷碗打扫干净,又重新给她熬了一碗药。

    先前光顾着慌乱了,这会儿熬药,江铭昀才觉察出那药味儿的不对劲来。

    “你这吃的什么药?”江铭昀斜着眸子问她。

    清吾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没什么,就一般的补药。”

    然而,清吾忘了,江铭昀是华光门弟子中最优秀的,各类学科都十分精通,对药理也很是了解。

    他抓起药包里的草药,挨个儿闻了闻,眼神原来越不对劲,“你把安胎药当补药吃?”

    清吾不说话了。

    江铭昀也沉默了。

    两人僵持许久,江铭昀无奈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宴会那日?”

    他跟个兄长似的,带着几分质问和恨铁不成钢。

    清吾也很有被训的自知之明,灰溜溜的点点头。

    江铭昀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草药都震掉了几块,“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说,就这么自己瞒着?”

    清吾难得有这么心虚的时候,丝毫没了从前那么嚣张跋扈的样子,憋屈的又想哭了,“我不知道怎么说,我……”

    瞧她的神色,江铭昀也觉得自己话说的太重了,于是叹了口气,语气稍稍缓和了起来,“我也不是怪你,这么紧要的事情,你得让砚师弟知道,我帮你送信去妖族,让他想办法来接你。”

    自从那日白弥再次入魔,整个华光门都戒备了不少。

    眼下怕是谁说话都不好使的。

    想出去是难比登天,但若是妖族来要人,倒也不是不能实现的。

    清吾连忙摇头,“再过阵子再说吧!”

    江铭昀一下子没控制住语气,凶巴巴地吼道:“你还打算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吗?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独自生孩子有多危险?”

    显然,清吾被他这一声吓到了,诚惶诚恐地看他。

    江铭昀眸子暗了暗,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娘当年跟我父亲吵架,还怀着我的时候离家出走,后来……生下我没两日就过世了。”

    这还是清吾第一次听江铭昀说他家里的事情。

    从前清吾只觉得江铭昀很有钱,出身应该不俗。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经历,从小没有母亲照顾,所以才会喜欢对他温柔体贴的江七白吗?

    清吾沉默了片刻,解释说:“我不是想一个人生孩子,我只是……叶岚阕灵脉断了,是为了去给我求情才断的,我想把自己的灵脉换给他,算是还了他多年的恩情,然后再离开。医仙说,头三个月胎相不稳,得三个月后才能换,我没打算自己一个人扛着。”

    江铭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去榻上躺着,以后熬药的事儿我来做,你别插手了。省得你再打翻了药,气得哭哭啼啼,难看死了。”

    清吾心里明白,这是江铭昀对人好的方式。

    顿时觉得,虽然江铭昀嘴硬,但是心肠是真的软,于是感动得差点又要哭了。

    江铭昀一听到她吸鼻子,便立刻皱了皱眉,“我警告你啊,不准在我面前哭,我最讨厌别人哭了。你再哭的话,我就把这些事都告诉砚尘烬,他知道了肯定难过,你等着心疼吧!”

    这一番狗屁不通的威胁,还真的震住了清吾。

    她灰溜溜的爬上卧榻,乖乖躺下了。

    从那以后,江铭昀每日都在房间里熬好了药给清吾送来,倒不是为别的,只是怕坏了清吾的名声。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是有孕在身的准母亲,他也不方便随便出入她房间。

    偶尔有了空,江铭昀也陪着清吾坐在院子里的凉亭说几句话,怕她一个人闷着憋坏了。

    清吾脾气越来越坏,有时候说着说着,她就不知怎么生气了,说话也难听。

    江铭昀虽然气得咬牙,但私下里问了几次医仙,都说这是身怀六甲的女子的正常反应,多顺着就是了。

    是以,他也不跟清吾计较,有时候甚至能让她撒撒火气也好,省的瘪成个傻子。

    清吾一面吃着江铭昀带来的酸枣子,一面说:“江大少爷,你现在脾气可真好,昨日赵锦英说我脾气大,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江铭昀无奈,“就他那个性子,嘴上说说罢了,还能真的不理你?”

    清吾重重的啃了两口枣子,好像嘴里的枣子不是枣子,而是赵锦英!

    “他不理我,我还不理他呢!”清吾气势汹汹地说。

    江铭昀笑了声,“你这人还真怪,平日里装的正经,私下里又跟砚师弟玩儿的花哨,对待砚师弟跟老母亲似的,真有了孩子,又跟个小孩儿一般。”

    清吾埋着头吃枣子,沉思许久,突然问他,“我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烦?阿烬瞧见了会不会讨厌我?”

    有孕之人心思敏锐脆弱,江铭昀自觉说错了话,“倒也没有,只是有点不同罢了,你如今怀了他的孩子,他不敢讨厌你,若他真这么做了,我帮你教训他,如何?”

    清吾摇了摇头,带着一股子傻劲儿说:“不要,别把孩子他爹打坏了。”

    江铭昀忍不住笑出了声,都这样了,也不忘护短。

    这两个月,清吾过得也没有多艰难,除了孕期让心情不好,食欲不振,也没什么别的影响。

    甚至,都已经怀了三个月,肚子也瞧不出半点儿不妥。

    清吾按照约定去找了医仙。

    半个月前,叶岚阕就醒了。

    这事儿,清吾也没跟叶岚阕说,怕他不肯答应,便悄悄瞒着。

    换灵脉的时候,清吾怕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坚持不肯用药,疼的大汗淋漓也不出声。

    江铭昀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伸出手臂给她咬,怕她疼的不留神咬了自己的舌头。

    清吾只咬了江铭昀的衣袖,两层袖子都咬透了。

    江铭昀这才意识到她有多疼。

    直到清吾疼的晕了过去,灵脉才完全更换。

    江铭昀把清吾抱回屋里,按照医仙的嘱咐照料她。

    看着疼的面色惨白的清吾,江铭昀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勇气。

    想着清吾一个女子,都能如此豁出性命,勇往直前,自己一个大男人却如此畏首畏尾。

    在照顾清吾的那段日子里,江铭昀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想等事情平息,离开华光门,往混沌山去,哪怕没有机会了,能再见她一面,远远的看着她,知道她平安也好。

    清吾失去了灵脉,再加上身怀有孕,虚弱的躺了三日三夜。

    第四天一早,她被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搅醒。

    身上有一股乏力的痛,并不很痛,但缓而绵长。

    正缓缓起身,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江铭昀惊慌失措的小跑进来,不等清吾反应,抄起她的手臂便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清吾有些诧异问道:“你干嘛呀?”

    江铭昀粗略解释:“砚尘珏联合仙门百家打上来了,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两人还没出院子,便见一红袍加身,金冠束发的男子飞身而来。

    一柄剑刃抵在江铭昀脖颈间,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红衣男子,肤白胜雪,在那一身衣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冶俊美。

    他不是旁人,正是砚尘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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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657/ 第一时间欣赏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最新章节! 作者:木子仙君所写的《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为转载作品,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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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介绍:
病娇疯批双身份美人男主×无欲无求天生魔体女主
砚尘烬是天魔清吾养大的,这小子从小貌美如花,身娇体弱。清吾养他不为别的,只因他真身是一只极漂亮的白狐,偶尔揉一揉那上等的皮毛,很治愈。
可天魔之身岂能为世人所容,清吾被仙门群攻,死在琅琊山巅,临死前,她还替砚尘烬想了退路,渡了魔气。
谁料天无绝人之路,五年后,清吾重生而来。
清吾重生归来的第一日便与砚尘烬相逢,是巧合还是人为?
看着当年的娇弱小少年,成了如今的娇弱美人,那股子娇滴滴的味儿一点也没变。
可见,当年渡给他那浑厚的魔气都被浪费了,清吾只能摇头。
看在他还肯给她揉皮毛的份儿上,清吾只好继续宠着呗!
可清吾未查,那美人儿眼里的精光活像是要吞了她一般。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