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重返水晶宫
水晶宫。
距离苏笛第一次见到水晶宫前溯几十年，水晶宫还是那么大气磅礴，虽然是晚上，巨大的玻璃宫殿被灯光照得非常亮。
有着过人体能的威尔轻松进入了内部。
苏笛看着熟悉而陌生的景物，内部的布置依然令人叹为观止，只是这一次，她无暇欣赏。
很快，他们来到了那个人工湖。
水下的亚特兰蒂斯城市模型隐约可见。
和上次苏笛见到的稍有不同，但区别不大。
“为什么珍娜的父亲如此早亡？”
苏笛和杜杜交换着意识。
“时间线已经受到了影响，但看威尔的叙述，珍娜很可能会继承她父亲的衣钵，这后面的事情，我们也无法掌控。”
想到珍娜，苏笛心里一阵难过。
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苏笛的视线集中在水下，那团黑漆漆的城市中间，看似有无穷的空间。
手环发出微微的感应，显然那是信号所在地。
“有什么潜水的装备么？”
苏笛问。
威尔看着她，似乎勾起了遥远的回忆。
水晶宫倒是有原始的潜水设备展览，然而看着那笨重的带有氧气的头盔，苏笛犹豫了。
她不会用啊。
这个时候还没产生水肺潜水，而30年之后，大魔术师胡迪尼才发明了潜水服。
潜水服？
苏笛低头看着自己的宇航服。
从飞船里出来，她一直没时间换衣服。
身上穿着的还是宇航服，只是先进的科技让宇航服看上去跟一般的帽衫差不多。
“这个服装里，有供氧设备么？”
苏笛问杜杜，视线却盯着水下。
杜杜明白她的意思，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好。”
苏笛戴上帽子，来到水边。
“等等！”
威尔在身后唤道。
这场景似曾相识，他们上次分别，依旧在水晶宫。
苏笛一阵心绞痛，她甚至想，是不是可以留下来，哪怕多呆几分钟。
然而理智否定了她的想法，她不该出现在这，逗留的时间越长，就越加剧了时空裂隙的不稳定，更何况她无法保证自己能一直对威尔有所保留，一旦影响了未来，她不敢想下去。
“你就这样走了？万一，你遇到了什么危险怎么办？还有，我怎么能知道你的消息？我该做什么？”
苏笛看了看宇航服的氧气条，设置成水下模式，显示在水下的压力环境中可以支持十分钟的呼吸，十分钟的时间，肯定来不及往返。
这是一条单行线。
她看着威尔，一字一顿道：“对不起，但你要做的，是守口如瓶，对任何人，哪怕对将来的我，都不能说今天的事。”
“将来的你？你说，我们还会再见面？”
“嗯，不只是，还会发生很多故事。”
“真的？”
苏笛不敢再说下去。
“那我怎么知道你的情况？”
此时杜杜从展厅里找了一只小巧一些的鸟，将精神体俯身在上面，钻进苏笛宇航服的内衬，探出头对威尔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留下了一些意识在这里，它会传递信息给你的。”
威尔还要说什么，苏笛摆摆手，拉上宇航服的帽子，启动水下模式，跳入水中。
威尔站在水边站着，看着由人入水引起的涟漪扩大，又渐渐抚平，直至完全消失。
无人的水晶宫内，一片寂静。
威尔忽然觉得有些孤独。
活了这么久，他早已习惯了孤独，并不需要人陪，甚至很享受独处。
然而现在，他从来没感觉时间是如此漫长，他发现自己不能盯着水看，因为他的思绪不断飞到那个女孩身上。
威尔有些烦躁地走开，对自己很气恼，他本来有很多问题要问，关于亚特兰蒂斯的，关于莱斯特星的，关于自己的父亲还有大祭司的，还有关于这个女孩的。
然而这场不过几个小时的匆匆会面，他什么都没问出口，对于女孩说的来自未来的事情也半信半疑。他本能地选择相信，既然女孩说几个月之后还会遇见，那就拭目以待吧。
可是他为什么会相信她呢？在亚特兰蒂斯，她明明骗了他。
威尔的拇指轻轻抚摸着食指的戒指，他注意到在马车上女孩的视线不止一次划过这枚戒指，女孩说不能泄露未来的事情，否则很多事就会被打乱，而他又何尝不是对女孩隐瞒了很多？
可是，如果女孩说的不对呢？或者未来会被打乱，他们不会再见面了呢？
“不会的，只要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一定能按照时间线进行下去。”
近在咫尺的声音响起，威尔一愣，转身，发现一只全身银色的金属狐狸。
刚才见过了杜杜，威尔虽然不至于太惊讶，但也吓了一跳。
“你在跟我说话？”
“嗯，她已经做到了她想要的事情。”
“真的？怎么做到的？”
威尔看了一眼水波不兴的人工湖，好奇地问。
“不可泄露，反正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你只需要等着就好，还有，我这部分意识不会停留太久，因为要去陪着她，但你留着这个身体有用。”
“她……还好吗？你说的很大的代价，是什么？”
“我不能泄露，但你放心，她还好，只是……只是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你是那个杜杜？我们后来也会见面？”
“是的，但我不能多说，你只需要把这个机械狐狸带走，跟你其他的机械器物放一起就好，到时候她身上自有引起这只狐狸启动的装备。”
狐狸看着威尔惊讶的脸，摇了摇尾巴，“我猜，你没告诉她的，是你和珍娜的地下机械城市吧？所以有没有大祭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实你们一直在试图做这件事情。”
威尔向后退了几步，“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来自那个星球，你父亲的那个星球。”
“真的？等等，你说说……”
不等威尔问太多，狐狸的银色外皮迅速褪色，最终变成了普通的机械狐狸，任凭威尔问什么，都一言不发。
威尔叹了口气，抱起狐狸，走出了水晶宫。
外面夜色正浓，一阵风吹过，凉意升起，冬天快到了。
第365章 新生
21世纪，一个偏远的山村。
放羊的孩子水根最近很开心。因为村里新来了一个支教的老师。
据阿爸说，以前这里也经常有大学生来支教，但自从出了些不好的事情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水根不知道阿爸说的不好的事情是什么，他只从其他村年长一些的哥哥姐姐们口中得知，那些来支教的城里人，光鲜亮丽，还带来很多好吃的，还有他们没见过的东西。
通常那个时候的老师们是好多个一起来的。
由于交通不便，大山深处的村子，是很少有老师来的。
这一次，来的这个女老师，只有她一个人，已经呆了三个月了。
她教大家读书写字，教大家英语。
尽管村里人都觉得英语这东西用不到，很多孩子也不学，但水根却一直坚持上英语课。
因为他对老师的故事很着迷。
可能是上英语的孩子比较少，才三个人，老师会在英语课堂上讲好玩的故事。这些故事比破旧的童话书好看。
虽然水根回去跟父母讲，父母认为这些故事是老师编的，但不影响水根对老师的喜欢。
日子多了，水根听到老师总是提到梦见一个红盒子。他想象不出那个会飞的红盒子是什么样子。
问老师为什么会总做这样的梦，老师并不回答，眼里却蒙上了一层纱。眼神望向远方，水根知道，老师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也知趣地不再打扰。
苏笛来到这个小山村已经几个月了。她向报社提出了辞职。出人意料的是，马杰没有同意她的离职，而是让她停薪留职半年。
她推掉了租住的假日公寓，那里总让她觉得有什么别的东西，特别是阳台，她经常会看看空荡荡的阳台，却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驾驶着自己的小红车，带着工作几年攒下的积蓄，一路向西。
西部的蓝天白云让苏笛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终于在这个山清水秀交通不便的小山村落了脚。
她跟村民提的要求是，她义务教书，只求满足她的食物即可。
这对于村民来说再简单不过。苏笛吃的并不多，也并不挑剔，谁家种菜稍微剩一点就够她裹腹了。
当然，在授课之余，她也会帮村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虽然他们并不要求也不需要她这样做。
“苏笛，你怎么样，说自己压力大辞了职跑来支教，怎么样，山里的清新空气是不是让你放松了一些？都半年没见了，你知道李飞找了个女朋友吗，性格超级好的女孩，还想着哪天一起出来玩呢，你却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听着电话那边伊娃连珠炮一样的抱怨，苏笛忍不住嘴角上扬，这个发小一直是老样子。
“哎呀，知道啦，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实在是太难受了，索性永久性休息，这还得感谢你借给我钱啊，要不我攒的那点积蓄根本不够。”
“这话说的，要不是你提供的思路和想法，我的书不会大卖，我也赚不到那么多钱啊，本来就应该有你的一份。”
“《重生之我是外星人》”苏笛念出伊娃新书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吐槽，“别别，你要不是取这个老土的名字，说不定销量能更好一点。”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都是这种小说才好卖，你只提供思路，其他就交给我好了，话说你那些想法哪里来的？什么平行宇宙什么精神体的存在之类的，你说的好逼真，好像你自己经历了一样。”
苏笛叹了口气，“要不怎么判断我有精神病呢，幻想太多，都分不清想象和现实了，我得克制一点，不能想太多。”
“你现在还会经常做那个梦吗？那个红盒子，瘦高的影子什么的。”
“嗯，我也很头疼，每次我感觉他要转过来的时候我就醒了。”
“没准这说明是你的真命天子呢，好浪漫啊，先梦见人影，再相遇，哇咔咔。”
“少来，哪有那么多浪漫啊，你小说写多了脑子坏了，算了，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和伊娃的通话结束，天已经黑了。
苏笛有些无奈，每次跟伊娃打电话都是一个小时起，也不知道怎么总有说不完的话。
看看窗外，天上繁星点点，苏笛信步走到庭院里，一只银狐窜了出来。
“又是你呀，小可爱。”
苏笛说着，蹲下身，伸出手，狐狸很乖巧地舔着她的手指。
不知道为什么，苏笛对这只狐狸有着特别的亲切，好像老朋友一样。
从几个月前狐狸第一次出现开始，就每天都会在苏笛院子周围散步。
白天见不到，也不知道去哪里，但晚上会回来，有时候还会跳上苏笛的床和苏笛一起入眠，只是等到苏笛醒来，狐狸早已不知去向。
今天也不例外，苏笛在院子里呆了一会，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然有一颗流星划过。
在她之前工作的城市，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过星星。
苏笛看着那颗流星，默默许下心愿。
之后，望着流星消失的方向，又嘲笑自己幼稚，竟然相信这些东西。
第二天是假期，苏笛不需要上课，她歪在卧榻上看书，忽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
苏笛并不惊慌，在这人迹罕至的村落，村里的人都认识，来她这里的一定是熟人。
然而脚步声却在窗外停下了。
苏笛没等到熟悉的问候，有些奇怪，她放下书，从窗外望去。
一个瘦削的身影，背对着她，似乎在欣赏院子里的花。
苏笛的心收紧，莫非，是梦里的那个人？
自己昨天许的愿望这么快就视线了？
那人如她所料转过身来，一张完美的古典式的脸，但不是苏笛梦里的人。
虽然苏笛没见过梦里的人的面容，但直觉让她相信，如果见到，她一定不会认错。
看装扮，一定是游山玩水的游客。
银色一闪，狐狸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似乎对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并不害怕，而是微微点点头。
眼前的年轻人盯着苏笛很久，久到苏笛怀疑她是不是有美杜莎的能力，看谁一眼能把谁变成石头。
“你好！”
苏笛决定先打招呼。
“迷路了吗？需要帮忙吗？”
青年看了一眼狐狸，又看着苏笛，微笑。
那是苏笛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不用，谢谢。”
好听的声音响起，苏笛愣住了，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却想不起来。
他们一个在院子里，一个在屋子里，这样的对话太奇怪了。
苏笛站起身，从屋子里走出来，来到青年近前，伸出手。
“你好，我是这里的教师，我叫苏笛。”
年轻人盯着她，轻声道，“我知道。”
不等苏笛发问，他也伸出手，握住苏笛的手。
“我叫威尔。”
第366章 富二代
回到熟悉的办公室，马总见到她倒是非常热情，虽然苏笛一再拒绝，还是被任命为资深编辑记者，就是可以弹性办公那种，甚至还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苏笛很奇怪，难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怎么自己请了半年的假，不仅没有被开除，反而更自由了？
直到小董这个万事通打听出来，这是舒总离任之前的交待。
“舒总？”
苏笛隐约听说过，在他们杂志社最困难的时候，是舒总注入大笔资金救活了杂志社，以及杂志社所属的整个集团，但这个据说“帅到人神共愤”的舒总，自身行踪不定，已经委托董事会全权处理，自己去做个逍遥董事，唯一的条件，就是给苏笛的待遇和权限。
于是整个集团都在传闻她跟舒总是远方亲戚，更有甚者说她是舒总的秘密女朋友。
苏笛很无语，她都没有印象见过这个舒总，哪里来的那些传闻。
传闻不攻自破的一天，是舒总和一个红衣女郎一起来到杂志社视察。
于是大家纷纷得出结论，原来那个女郎才是舒总的女朋友。
而两个人在苏笛办公室停留了很久的实事，让苏笛是他们的表妹的说法倒是坐实了。
苏笛一头雾水，她跟威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威尔不以为然。
从山区归来，威尔这个旅游青年也跟着苏笛来到这个城市，用他的话说，他已经走遍了万水千山，不在乎在某个城市多停留一段时间。
苏笛揣测威尔是个富二代、纨绔子弟那类的，因为从没见他去工作，但出手阔绰，似乎有花不完的钱。
但很奇怪，她查不到威尔的任何信息，也不知道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苏笛并不计较，反正她也无处可去，索性搬进威尔提供的大别墅里。
虽然她自我辩解说，她这样不是因为看上了威尔的美色，也不是因为贪图享受，而是租的房子养狐狸不方便，只有威尔的别墅可以提供银色狐狸适合的环境。
没错，这只银色狐狸在苏笛离开山区那天，执着地跟在她后面。
一开始苏笛以为只是送她，然而来到县城，狐狸依旧跟着，这让苏笛很为难，就算她可以带上它，却也没地方养。
还是威尔解了围，提供了住所，苏笛才放心带上狐狸和威尔一路北上。
威尔还给狐狸起了名字：杜杜。
虽然苏笛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但狐狸似乎很喜欢，一叫就答应，很是可爱，苏笛也就认可了这个名字。
此时，杜杜正趴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外面春寒料峭，但春天的气息已经透进来，停留在客厅里的绿植上。
“然后呢？他俩说了什么？”
穿着休闲服饰的威尔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水果。
苏笛正倒了一杯苏打水，听见威尔的问题，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哦，差点忘了，你说舒总和他女朋友吧，他俩说了很奇怪的话，我什么都没听懂。”
“哦？说来听听？”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舒总说，他看我没事，他就放心了，也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苏笛仔细回忆着，没留意杜杜在榻上竖起耳朵，转过头看着她。
“然后那个红发女子也说了奇怪的话，她先是看着我，然后问舒总，‘她都不知道吗？’舒总摇摇头，红发女子就叹了口气，说，她很抱歉，她知道我做的事情，先生也知道，正是先生的配合，才让我能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先生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被关在什么地方。”
“先生？”
威尔皱眉。
“嗯，我也很奇怪，我一开始还以为我听错了，是什么什么先生我没听到，但她说了几次，都是先生。”
苏笛说着，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嘴里，回忆着。
“哈，好像舒总很喜欢吃葡萄，把我那天刚买的准备带回家的葡萄带走了。真是个奇怪的人啊，他女朋友也是，走的时候两个人都回头对我说，谢谢，也不知道谢我什么，我应该感谢他们才是，要不我今天还要上班呢。”
苏笛说完，看着威尔依然保持着要把托盘放在茶几上的姿势，却没有动，陷入了沉思。
“喂！你怎么了啊？被美杜莎看了一眼成石头了？”
苏笛用手在威尔眼前晃了晃。
“哦？没什么。”
威尔回过神，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心不在焉道：“确实挺奇怪的。”
“是吧？我做了什么成功了？他们说的是支教吗？那也不算什么成功吧，莫名其妙。”
苏笛说着，发现威尔根本没在听的样子。
她看了看时间，站起身，“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一下。”
威尔抬起眼，“你去哪里？”
“博物馆，大英博物馆远道而来的展览品巡展到咱们这了，就几天，得抓紧时间，今天不是周末，人少，正好伊娃约我去看。”
“哦？用不用我送你们去？”
“不用，你休息吧，李飞开车好了。”
“李飞？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苏笛眯起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李飞来了？是有了啊，他女朋友也一起啊。”
威尔松了一口气，不再多问。只叮嘱着有需要随时打电话。
苏笛答应着，穿起衣服，出了门。
等到客厅里再度陷入安静，美人榻上的狐狸跳了下来，来到威尔近前。
“你还贼心不死？她都想不起来你是谁，更想不起和李飞之间的事情，再说，地球的时间重置了，李飞和伊娃对和先生有关的事情也一概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总觉得，那个无为之境的家伙不会这么脆弱。”
“这倒是，既然倏忽和樱桃都还活着，而倏忽也没有头疼的迹象，他也应该还好。”
威尔点点头，“嗯，在戒指打开的通道之前，我能感受到一些波动，应该是先生在另一个地方，修复了时空裂隙。”
想来后怕，如果不是在时空裂隙修好之前，他用戒指构筑了穿越通道，恐怕就再也见不到苏笛了。
“先生呢？他们说的关在哪里？”
“时空图书馆。”杜杜道。
“那是什么地方？听上去不像牢房。”
“是不像一般的牢房，太一所要的交换是意识，苏笛给的是她所有珍贵的记忆，换来了地球时间的重置，而先生要恢复无为之境，只怕付出的代价更大。”
“最大的代价，会是什么呢？既然时间对太一而言是没用的。”
杜杜转头看向窗外，眼里充满了忧虑。
“没用的极限是两种，一种是完全没有，一种则是无穷无尽，恐怕对于先生，它们的交换会是后者。”
“无穷无尽，那会是什么呢？”
威尔想象不到，杜杜也所知甚少，两个人看向外面明媚的春光，陷入了沉默。
第367章 博物馆
虽然已经入春，看室外阳光明媚，但一出门苏笛才发现这是假象，倒春寒还是很厉害，她裹紧棉服，跑向伊娃的车子。
“你这个朋友的别墅好气派，该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吧？不过有也无所谓，遇到这么有钱的人，干脆嫁了吧。”
伊娃打趣苏笛。
“别胡扯了，跟你说了我们是合租室友的关系，为了养狐狸。”
伊娃撇撇嘴，“这种理由骗小孩子还行。”
苏笛不打算和伊娃理论，嘟囔道，“随你怎么想。”
“要我说，你是不是还等着你所谓梦里的那个背影呢？”
“好啦，别提这个了。”
苏笛转移了话题，伊娃也不再多问，两个人聊起了别的。
非工作日的博物馆人很少。
见到李飞，苏笛很开心，发小李飞的女朋友是个乖巧的女孩，两个人在一起非常登对。
这次的展品非常丰富，占据了三层楼，而每一层又都非常大，逛了几个小时下来，几个人感觉有些吃力。
“以前没觉得这个博物馆这么大啊！”
“据说这是扩建之后的博物馆，之前也没有这么大。”
“你说的之前，怕是十年前了吧。”
伊娃调侃道。
“怎么会？去年而已，在我刚调来这个城市的时候就听说了。”
李飞说完，摇了摇头，他忽然想到，自己是为什么调来这个城市来着？好像记不得理由了。
刚要说什么，抬头发现苏笛盯着一个角落发愣。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谁会在博物馆里放电话亭啊，现在的人都用手机了，就算是装饰，也不应该放在古埃及的馆藏，和藏品在一起，显得特别不协调。”
苏笛说完，发现三个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什么啊？”
伊娃往墙角看了看，抬手摸了摸苏笛的额头。
“没发烧吗，怎么说起胡话来？哪来的电话亭？”
苏笛看看伊娃，一时间不确定伊娃是不是在跟她开玩笑，直到她看向李飞，发现后者也是同样的表情，就连第一次见面的李飞的女朋友，都掩饰不住地诧异和迷惑。
“没有……电话亭？”
苏笛又看向墙角，那么明显的红色电话亭，怎么他们都说没有？
“你不会见鬼了吧？估计这些天太累了，出现了幻觉，要不我们走吧。”
伊娃一脸担忧地说。
苏笛有些尴尬，连忙掩饰道：“别走啊，古埃及的展览还没看呢，你看这些雕像，多神奇啊，看看再说。”
说完，带头走向展厅。
剩下三个人又看了看墙角，一脸莫名其妙。
古埃及的展厅非常大，在怀抱着鹰的女神面前，苏笛驻足。
这样的姿态她感觉没来由地眼熟。
怀里的鹰据说叫荷鲁斯。
“我觉得这个女神跟你很像。”
李飞说。
“少来了，刚才在古罗马展厅，那个描述第一次公开上演《俄狄浦斯王》情景的壁画那里，你就说那个演员像她，现在又来这个女神像她，你女朋友可在边上呢，少乱说话。”
没想到对伊娃的打趣李飞不以为然，他看了看女朋友，认真道，“真的挺像的，对吧？”
乖巧的女朋友也连连点头，轻声道：“上面介绍说这个女神，传说大洪水时期是她造了一艘巨大的船，救了当时的人们，也是她止住了连下了几个月的雨。”
“这不是埃及版的‘诺亚方舟’吗？”伊娃也被上面的故事吸引了。
“是啊，估计在同一时期各地都在发洪水吧，我们不也有大禹治水么？”
三个人认真讨论起来。
苏笛无心听他们讨论，眼角余光扫向刚才的墙角，刚才看见的红色的电话亭不见了。
自己可能真的见鬼了。
沿着时间循序游览，一直到近现代，几个人有些体力不支。
“要不我们先去休息吧，看样子也快闭馆了，越到现代人越少，那些什么水晶宫里曾经展出过的东西，当时看可能还行，现在看来估计一点也不稀奇了，没啥看的必要。”
伊娃的提议得到了李飞二人的支持，然而苏笛却依然兴致勃勃，她早就对水晶宫感兴趣了，这一次不想错过。
于是三个人去了出口的咖啡厅等她，留下苏笛自己继续游览。
苏笛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机械设计，想着那些蒸汽朋克的图景，心驰神往。
在王尔德和波西的照片面前，苏笛愣了愣，那两个人怎么如此眼熟，好像自己的朋友，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跟一百多年前的文豪是朋友？
不知道看了多久，博物馆闭馆的催促音乐响起。
苏笛意犹未尽地走向出口。
然而跟鬼打墙一样，她怎么都出不去。
明明刚才看见的东西，现在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笛有些着急，视线里一个人都没有，拿出手机，却没有信号。
她奔跑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远，来到一个她从没进过的展厅。
巨大的玻璃柜里，悬浮着蓝色的宝石。
据说这是镇馆之宝，可是，为什么苏笛从没有听说过？如此名贵的东西，应该铺天盖地的宣传才是，可是却从没有。
而观看的人，也只有她自己。
然而她来不及看太久，她必须找到出口，对着远处的身影脱口而出，“先生……”
苏笛愣住了，她想问，先生，您知道出口怎么走么？
可是看见那个背影，喊出“先生”两个字之后，她居然住了口。
那是她梦里的身影。
身材挺拔而瘦削，黑色的长款风衣搭配着绛红色的围巾。
听到她的声音，那个身影转过来。
苏笛紧张地屏住呼吸。
深邃的眼睛，冰蓝色眸子，微微打卷的头发。
作为采访记者的苏笛，见过气质各异的采访者，学术气的，江湖气的，甚至痞子气的，有威严的、有慈祥的，有温柔的，有凌厉的，也有猥琐的。
但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苏笛从没感受过的，一种无法形容的气质，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形容，就是神秘，而神秘中又夹杂着亲切和熟悉。
那人向她走来，冰蓝色的眸子写满了关切，抬手，擦去苏笛脸上的泪水。
苏笛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也伸出手，覆在骨节分明的手上，耳边响起深沉而磁性的声音：
“小笛子，我回来了。”
第368章 时空裂隙
先生从一片茫远中醒来，无为之境的一切还记忆犹新，时空长老牺牲了自己，用全部的力量和着倏忽脑中的记忆，把无为之境变成了缩微宇宙。
而先生，则跟“太一”做了交换，让无为之境复了原。
可是，先生不知道太一说的交换是什么。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时间、生命、记忆，他全都可以给。
可是太一却什么都没说。
先生看看四周，这是一座图书馆，暖黄的灯光亮着，却空无一人。
“你好！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中间很长的读书的桌子，上面似乎有些水迹。
却没有人。
先生打开手表，想了想，又戴上墨镜。
这还是他复明之后第一次戴墨镜，墨镜里扫描了整个图书馆，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先生皱眉，摘下墨镜，继续往前走。
绕过很多高大的书架，墙上有很多钟表，秒针在动，却悄无声息，毫无钟表的滴答声。
沿着边缘处的楼梯盘旋而上，先生不知道走了多久，却始终没有尽头。
向下望去，蜿蜒的楼梯形成无尽的螺旋旋转下去，深不见底。
无论是墨镜还是手表，都无法给出这里的空间示意图。
先生皱眉，这不合常理。
没有什么建筑物能达到空间的无限。
犹豫间，他又回到了图书馆。
仔细看着来时的路，似乎没有明确的标记。
先生绕过一排书架，书架尽头是一只古朴的钟，上面有着古怪的花纹。
先生眯起眼，视线集中在一本书上，黄色的书脊上，没有任何文字或者图案。
先生把书拿下来，封面上也什么都没有。
他皱皱眉，拿着书，又绕了回来。
这回，那张长桌子上多了一个杯子。
先生看看手表，又戴上墨镜。
还是一样的结果，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这个杯子难道是自动出现的？
先生打开手表的表盘，蓝光扫射了整个桌子。
普通的木头桌子而已，没有任何科技的感应。
先生把书放下，读了几页，看着那个杯子，想了想，向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墙角茶水间。
里面咖啡机闪着光，茶壶也冒着热气，但没有人的迹象。
先生的目光落在咖啡机旁边的杯子上，跟桌子上的杯子一样。
烤箱也开动着，上面的面包已经烤好。
先生还真是有点饿了，索性拿了杯子和面包。
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书。
直到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书不见了。
桌子上只剩下杯子。
先生若有所思，然而刚才那本书太重要了，他调拨手表，用自己的生命作为抵押，将时间回溯。
感受着生命的流逝不是一件愉快的经历，豆大的汗珠滴落，先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里的内容，直到最后一页翻过，书消失了。
手表响起报警，他透支的生命已所剩无几。
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沾着杯子里的咖啡，画下了一根长木，上面点了一个圆圈。
在第二个圆圈没有画完的时候，先生重重地倒在桌子上。
红色的光闪动，桌子上的人，消失了。
先生从一片茫远中醒来。
看看四周，这是一座图书馆，暖黄的灯光亮着，却空无一人。
“你好！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中间很长的读书的桌子，上面似乎有些水迹。
先生仔细俯下身，看着上面的水迹，是一条横线，上面画着好几个圆圈，这代表着什么呢？
他想了想，忽然直起身，看向四周。
迅速跑到书架上，找到那本黄色的书，读取着书里的内容，一滴液体落了下来。
是他的眼泪。
他居然会流泪。
有着一千多年寿命的先生，如果他想，可以继续活下去，直到时间尽头。
在这漫长的生命力，他见了太多悲欢离合，早已不知哭泣为何物。
见到不同种族的相残，见到其他生物的悲惨命运，他会伤心，但不会流泪。
毕竟，这些都只是短短一瞬，匆匆过客罢了。
可是书上的内容，却让他如遭雷击。
这是一本体验式阅读书籍。
而他，代入的，是苏笛的视角。
他第一次知道，平凡的人类，短暂的一生是怎样的。
而他自己，又给那个平凡的女孩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可是，我做不到。”
先生哽咽着，第一次承认自己的失败。
在面对抚养自己长大，既是父亲又是老师的时空长老面前，他就已经几近崩溃。
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时空长老在无为之境毁灭之前跟他说过，只有他能完成。
他来不及问这是不是时空圆盘显示的内容，但从后面的结果来看，确实是这样。
他本以为，他可以用任何东西交换。
但如今，他却有了牵挂。
原来情感并不只是负担，还是一种力量。
“不要轻易放弃，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一旦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他看看周围，再看看手中的书。
滴下他的泪水的书闪着光，整个图书馆响起悠长的回声。
“你是第7895213个跟她有交集的可能性的人，而你是第一个流泪的。经过了45亿年，我们终于等到了一个有情感的你，也感慨那个女孩的付出没有白费。”
“她付出了什么？”
“和你有关的全部记忆。”
先生沉默了半晌，看着这本书，问：“你们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我们没有什么目的，时间是过去、现在、将来、永恒、永不……无穷无尽的经线，没有什么比时间更难以捉摸，玩弄时间的人，最终会被时间玩弄，时空圆盘只是时间的刻度，不应该是干预。”
“所以，这一切都因为人为干预了时间？”
“虽然你们歧视人类，但作为宇宙中科技最发达的种族，你们的所作所为，也不比人类高到哪里去，时间不是手段，时间只是时间本身，而你们对时间的尊重，还不如那个人类女孩。”
随着话音，书慢慢升起，随着书页两边，打开一道扇形的门。
“为什么要我来这里？”
“这里，是平行世界的交汇处，相当于十字路口，时空长老封闭了这个路口，但他无法封闭可能性。现在，你已经经历了所有，该是时候回去了。”
看着周围无数的图书，先生点头，图书是无数可能性的记述，没有比图书馆更合适作为无数可能的交汇处了。
“无数平行宇宙的你形成了最终的结果，而这46亿年的时间，我们已经用时空之眼补上了时空圆盘，过了这扇门，就是你想要去的世界，只是她能不能记得你，要看你们的了，可能性，都是人的选择的结果，而现在的你，则是无数个你自身选择的结果。”
先生点头，踏入扇形的时空裂隙。
第369章 尾声
好像被看不见的人推了一下，先生走出来，看见了熟悉的红色电话亭。
出了电话亭，周围是博物馆。
而刚才那扇门，则化成了一道亮光，落在先生的手心里。
先生摊开手，掌心里什么都没有，却分明真切地感受到一个凉凉的圆形物体。
果然如传说所言，时空圆盘只有一面，因为时间，是不可逆的。
远处，传来说话声。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谁会在博物馆里放电话亭啊，都用手机了，就算是装饰，也不应该是古埃及的馆藏，显得特别不协调。”
听着熟悉的声音，先生连忙打开手表，开启隐身装置。
还好，没人看见他。
只是刚才那一动，时空圆盘从先生的掌心掉落，落在地板上，踪迹不见。
先生看着时空圆盘掉落的位置，连忙附身，做下一个标记，准备寻找，却停住了伸出的手。
博物馆。
地球。
先生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下摆。
也许，这里就是时空圆盘最好的归宿。
来到近代展厅，凝视着展览柜里的流光手环。
他能感受到手环的情绪，对即将到来的人的兴奋。
虽然她不记得了，但所有的人和事，都记得她。
先生抬手打了个响指，流光手环应声而出，停留在先生掌心。
时空圆盘已经修复，永远地留在了地球的一角。
而流光手环，却还在等着它的主人。
“先生。”
听着身后怯怯地呼唤，先生回头，那抹久违的纤瘦的身影站在身后。
清丽的面庞上印着泪痕，让先生些许心疼。
他终于明白，他是自己那些可能性中，最有感情色彩的一个。
正是这样的自己，才能来到地球，才能再和她见面。
他伸出手，擦去那液体，对他而言是如此普通，却又如此珍贵。
感受着女孩的手覆上自己的手，先生微笑：
“小笛子，我回来了。”
说完，把手环扣在了苏笛的手腕上。
手环闪着亮光，一瞬间，苏笛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等到那些画面全部消失，她已经泪如雨下。
“原来，我经历了那么多。”
先生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嗯，你很了不起。”
“一切都结束了吗？”
“都结束了。当然，时间总是向前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那，你是不是要回去了？后来，你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了，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还有好多地方没带你去呢……”
苏笛想着之前的遭遇，伏在先生肩头，泣不成声。
“我把无为之境交给倏忽搭理了，在战国呆了那么久，他对你们那些圣人的治理之道非常了解，而穿越的那些经历，也让他见识了各种各样的统治方式，至少，他会管理得很好的。”
嗯。
倏忽只是贪玩，但不算坏人，重建无为之境之后，不再头疼的他，应该是个好的管理者。
“这样说来，你能多呆一会？”
“嗯，想呆多久就多久。”
苏笛抱紧先生。
过了好一会，她感觉先生有些别扭地轻轻推她。
才想起来先生不喜欢与人的接触。
还是老样子啊。
苏笛破涕为笑。
“总算找到你了，都闭馆了，哎，你……怎么回事啊？”
回头，伊娃、李飞和女朋友，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威尔，在展厅门口目瞪口呆。
一个月后。
苏笛伏案工作，奋笔疾书。
这个关于畅销作家伊娃的采访，是苏笛自告奋勇主动承担的。
她现在才体会到什么是马克思说的“自由的劳动”。
那就是当劳动不是谋生的手段，而是自我实现的需要。
正如她现在的状态。
与之前相比，她甚至更喜欢工作。
因为家里那几个难缠贪玩的家伙，太烦人了。
办公室的窗帘隐隐飞起一角，红光闪动。
“发现了一个好玩的星球。”
红色电话亭里，先生探出头，冲着她招招手。
苏笛摇摇头，“还有稿子要交呢，不想去。”
“我说吧，她肯定不去，你赌输了，欠我流金瀑布旁的按摩一次。”
威尔那张雕像一样完美的脸从先生身后闪现，先生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
“不一定，她好像没那么坚决，快来，你知道就算你离开，也没人会发现的，不会耽误什么。”
狐狸样貌的杜杜跳到苏笛的桌子上，粗大的尾巴把桌子上的铅笔扫到了地上。
“哎，别这样啊，我这还有人马上来呢！”
“你要不答应，我就一直在这等到你同事来。”
苏笛回头看看先生和威尔求援。然而对于杜杜的威胁，两个人毫无表示，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手腕上的手环也微微震荡，似乎在鼓励着她去。
苏笛叹了口气，“好好好，我答应，但你能不能躲一下，我刚跟人约好了，真的有人来了。”
说话间，敲门声响起。
杜杜钻到苏笛的办公桌下面，先生和威尔则闪入电话亭内。
一个干练知性的女子来到苏笛办公桌前，“苏主编，您找我？”
苏笛点点头，“实习生是吧，听说你是博士在读，厉害，现在交给你个任务，去采访方堃集团的副总，方大少爷。”
知性的女子皱了皱眉，却没拒绝，答应着出去了
苏笛暗笑，美女博士和集团大少爷的采访，想想都好玩，至于会擦出什么火花，那就是另一个属于他们的故事了。
交待完毕，苏笛回头看着电话亭里的两个男人，站起身，冲着办公桌下的杜杜打了个响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