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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汐     时空电话亭txt下载     时空电话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8章 疑惑

    苏笛脑子里两种念头斗争着,一时拿不准到底要怎样看待眼前的先生。

    先生却不给她时间,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眼前出现了跟拥抱中的情侣一样的红色电话亭,只是这一次,她很清晰地知道,这个红色电话亭是先生的时空穿越通道,而眼前的人,也不再是自己的未婚夫了。

    如同从一幅画中分离出一样,自己从过去的场景中消失。

    电话亭中的苏笛,依旧会经历她该经历的一切,最终变成现在这个经由时间隧道回到此刻的苏笛。

    眼前水雾氤氲,蒸汽弥漫。

    苏笛抬了抬眼皮,好奇自己是在浴缸里还是在蒸桑拿?

    无奈眼皮像挂了两个铅锤,实在睁不开,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苏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一本书摊开放在旁边,捡起来一看——《庄子集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看这种难懂的书,难道真的为了催眠?摊开的一页是《齐物论》。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苏笛放下书,环顾四周,这不是自己租的公寓。

    房间不大,但沙发、餐桌、茶几,应有尽有。

    好像是一个宾馆。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场景,依稀有印象,想起自己是被派来这个出土了战国时代的文物的古墓现场采访。

    那庄子呢?倏忽?坠儿?自己是真的去了战国时代,还是只是一场梦?

    先生?

    想到先生,苏笛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管是梦还是她真的重新经历了一遍过去,那是她过去的经历,她确定,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只是,她从没想过萧程就是先生。

    冰蓝色的眼睛、瘦高的身材,一袭黑衣……

    该死。

    苏笛捶了锤脑袋,所以她才一直想不起来萧程的样子?所有的照片都消失了,是先生用了什么方法消除了她的记忆吗?像上次红发女郎对H公司门前的人群做的那样?

    心里有些堵,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第一次自尊受到了伤害,对于外星先生而言,她自己,人类,连同整个地球,无非是一个避难的星球而已。只是他遇到了某种困难,临时选择的一处落脚地罢了。

    就像一次学生时代出去春游,误入森林,惊扰了林间的飞鸟,打扰了林间的小动物。

    对于生活在森林的小动物而言,是一个庞然大物闯进来,破坏了自己的窝。

    而对于她和同学们来说,那只是生活里的一个音符罢了,连插曲都算不上。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苏笛有些郁闷,还有些怨念。

    她想着安慰自己的方法,忽然看见窗外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她好奇地探身出去,似乎一条红色的鱼飘了过去。

    锦鲤吗?

    苏笛揉揉眼睛,那条鱼飘到了某个角落,不见了。

    外面已经零星飘落雪花,还有烟火。

    看看时间,晚上九点。

    除夕。

    这么快就春节了?

    自己居然在外面呆了这么多天?居然除夕夜还在外面工作?

    虽然她是记者,除夕夜在外面采访似乎也很正常,但印象中并没有什么急迫的事情需要除夕夜采访。

    晃晃脑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清楚。

    又一条鲤鱼从窗外飘过。

    有没有搞错!

    苏笛忍无可忍,披上羽绒服出了门。

    朝着鲤鱼飘来的方向,没走多远,来到了考古挖掘现场。

    苏笛很奇怪平时拉起警戒线的考古现场,此刻竟然很安静,难道人们都回去过年了?

    但并不是空无一人。

    挖掘现场24小时有人值班。

    苏笛走进一旁临时搭建的值班室,刚才的红色鲤鱼就飘向这个方向。

    值班室内,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戴着耳机摇头晃脑。

    苏笛敲了敲门:“你好!”

    年轻人没反应,不知道是沉浸在耳机的声音里,还是面前摊开的书本中。

    苏笛看了看这个临时搭建的值班室,不大,但布置得很有节日气氛,窗户上贴着红色的剪纸,被苏笛打开的门上也贴着年画。

    苏笛喊了几声,年轻人一直沉浸在耳机的世界里,无奈,苏笛只好贸然走了进来。

    一直走到年轻人身旁,看见年轻人面前摊开的书。

    巧了,居然也是庄子。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可能苏笛打开的门,冷风灌了进来,年轻人打了一个哆嗦,侧头看看了门,这才看见苏笛。

    年轻人大惊失色,站起来大喊:“快关门!关门!”

    苏笛回身把门关上。

    门外,两条红色鲤鱼飘过,接着,红色电话亭出现。

    先生从电话亭里走了出来,望着两条飘来飘去的鲤鱼,眉毛拧成一个疙瘩。

    值班室内。

    看见门关上了,年轻人似乎松了口气。

    苏笛奇怪他不问自己的来意,却对关门如此在意,而且室内并不冷,可能暖气的缘故,室内并没有外面那样冰天雪地。

    等等,临时搭建的值班室内居然也有暖气,是谁跟她说考古队条件艰苦来着?

    年轻人看了看苏笛身后,似乎确认没什么其他东西,松了一口气,这才正眼打量苏笛。

    “你好,请问……”

    苏笛的话没问出口,年轻人看了一眼窗户,神色大变,手指竖在唇边,示意苏笛不要说话,转头上下查看着。

    奇怪的是,他自始至终没有拿下耳机。

    他在找什么?

    很快苏笛就有了答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开门带进来的,一些纸屑从门口飘过来。

    这有什么好怕的?

    苏笛回头看着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不要分神,要想一些现实的东西。”

    因为戴着耳机,年轻人说话的声音非常大,看得出来对这些纸屑非常忌惮。

    苏笛被吓了一跳,奇怪一些纸屑而已。

    很快,她修正了自己的看法。

    这不是一般的纸屑。

    这些纸屑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围着他们打转。

    慢慢的,聚合,有了形状。

    像细小的组合材料一样,这些纸屑组成了一张大嘴。

    苏笛甚至能看见大嘴里尖利的牙齿。

    这是什么?

第89章 怪兽

    面对纸屑状怪物,年轻人眼里充满了惊恐,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他双手按住耳机,似乎这样能让自己更沉浸在耳机里,大声喊着:“不要想它,要想着现在,想着现实的事情。”

    “它是什么啊?”

    苏笛的话音刚落,纸屑组成的红色大嘴瞬间收紧,向着她聚拢而来。

    “不知道,但你分神,会被划破,如果出了血,你就会更被它带走,回不来了。”年轻人紧闭双眼,回答着苏笛的问题。

    他的回答里有太多的疑惑,但苏笛是知道纸张边缘的锋利,她躲闪着,发现周围全都是纸屑,自己已经置身于纸屑之嘴里。

    似乎无路可退。

    “咣当”!

    门开了。

    带起一阵风,两个人破门而入。

    “趴下!闪开!”

    门口全副武装的两个特种兵打扮的人,手里端着冲锋枪。

    苏笛和年轻人趴下,冲锋枪的火舌喷出,纸屑巨嘴瞬间不见了。

    苏笛本以为冲锋枪的声音会震耳欲聋,没想到耳朵却并没有不适,这让她有些诧异。

    来的两个特种兵,一个身材魁梧的胖子,另一个却是瘦小的女士。

    苏笛的注意力却没有在这两个人身上,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在两个人后面进来的那个人。

    身材修长挺拔,冰蓝色眸子,依旧一袭黑色风衣。

    在她前一秒的回忆里还是她的未婚夫萧程,但现在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来自外星的先生。

    她动动嘴,想要说什么,被两个特种兵打断。

    “你来这做什么?”瘦小的女士摘下头盔,一头干练的短发。

    “我?”苏笛指了指自己。

    “是啊,考古挖掘现场,闲人免进,你怎么进来的?”一旁的胖子问。

    “我是……”苏笛犹豫了,说自己是跟着两条红鲤鱼进来的,会不会被当成智障?

    “既然是考古挖掘现场,为什么会有特种兵?出什么事了?”她转移了下话题。

    “现场挖掘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文物。”刚才的年轻人搭话了,新加入的人很显然消除了他的恐惧,他终于摘下了耳机。

    “什么文物?”

    年轻人看了看窗外,两个人手里的冲锋枪给了他很大的勇气,“在古墓里,我的导师也在。”

    “你的导师?”苏笛没想到外面还有人。

    “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壁画,我的导师还在古墓里进行研究。”

    年轻人说着,推门,领着众人往挖掘现场走去。

    “刚才那些纸屑,到底是什么?”苏笛好奇地问一旁短发女士。

    “一种奇怪的怪物,如果被它们划破皮肤,就不好了。”

    “那只是纸而已啊。”

    “那不是一般的纸屑,是能让人完全失去意识的纸屑。”

    短发女士的解释越发费解,苏笛努力跟上思路,“这跟划破皮肤有什么关系,纸屑很容易划破皮肤啊?”

    后面跟着的胖子插话了:“我们怀疑这些纸屑也只是意识中的,并不是真的纸屑,所以只有在你分神的时候,才会划破皮肤,一旦出了血,你的意识就被这些纸屑带走了。”

    难怪年轻人要戴着耳机,一直强调不要分神。

    苏笛回头看了看拉开一段距离的值班室,忽然站住。

    往回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刚才看到值班室窗户上的贴的剪纸不见了。

    红色的剪纸......红色的纸屑......

    刚才那些纸屑是从剪纸来的?

    苏笛感觉头有些沉,像是睡觉没睡好那种难受,刚从过去被带回来,应该好好休息才对,没事跑到什么考古现场来啊。

    她暗自责备自己,却听见不远处特种兵胖子冲着她喊:“哎,快跟上,一个人落单很危险的!”

    回头,碰上先生的目光,苏笛收回视线,绕开先生,快跑几步跟上队伍。

    外面飘着雪花,古墓里面却非常温暖。

    经过挖掘现场开阔的入口,来到了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暗道。

    越往里走越热,幸好没走多远,来到一处开阔地。

    好像盗墓电影里的地宫,只是中间并没有石棺,显得空荡荡的。四角有剩下半截的石碑。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拿着一只小刷子,站在一面墙前面。

    “教授!有什么发现么?”年轻人叫道。

    老人回头,同样的黑框眼镜,看见自己的学生和其他几个人并不惊讶,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又回过头来继续盯着壁画。

    苏笛看着这幅壁画,大体上能看出画的是庆祝的场景,可能年代久远,上面的人并不清楚,依稀只能看到几个人影。

    这壁画有什么奇怪的?

    跟来的两个特种兵问出了苏笛的疑惑。

    教授推了推眼镜,皱眉道:“跟昨天相比,画上多了些人。”

    苏笛看了看教授手里的小刷子,心想是不是你又清理出了壁画的一部分才多了些内容。

    似乎看出苏笛的疑惑,教授接着说:“发掘出土后,壁画的清理面积就一直没变,多的人,是刚出现的。”

    “您是说,上面那几个人影,刚刚出现?”苏笛看着那几个模糊的影子,问。

    教授点点头。

    “会不会是出土一段时间,跟空气产生了反应,或者原本壁画有很多层,显示出了下面的一层内容?”苏笛有些职业病,记得达·芬奇好像就是用几层画布来绘画,这样创作出的人物灵动而活泼,富有层次感。

    “我们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经过检测,都排除了这些因素。”

    “这样啊。”苏笛看着壁画,这就有些奇怪了。

    壁画上面房屋、街道都非常真切,甚至还能认出悬挂的鞭炮,是一幅热闹的街景。

    唯独里面人物很少,只有6个影像,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那现在怎么办?”教授的学生,也就是刚才的年轻人问,苏笛了解到他是教授的研究生。

    “等,联系了有关部门,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那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苏笛说着,准备离开。她经历的事情太多,并不想卷进这类事情里,更何况面对先生,她还有些尴尬,她需要时间来进行心理建设。

    “你现在走,会有危险。”胖子快走几步,拦住了她。

    “什么危险?”

    “那些纸屑有记忆功能,既然见过了你,就会一直跟着你的。”短发女士道。

    “那些纸屑不是被你们的冲锋枪都给烧了吗?”苏笛从来没觉得那些纸屑是个问题。

    “并没有,只是暂时消失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胖子站在最靠近来路的地方,对她说。

    一团红色的迷雾,从外面飘了进来,来至胖子身后。

第91章 红色

    “那胖子算是死了么?”短发女士对于“同事”非常关心。

    苏笛侧头看看躺在墙角的胖子,惊讶地发现刚才只是在头部笼罩的红色,已经扩散到身体,胖子露在外面的手也已经变红了。

    “暂时还没死。”先生摇摇头。

    “暂时?”短发女士重复了一遍。

    “是,他现在沉入梦中,但如果一直在梦里,终归会耗尽意识,被食梦兽吃掉。”

    本来严肃的话题,苏笛却分了神。

    在奶奶去世的时候,她曾经想象过怎样死去才是幸福的。

    都说死亡距离小孩子很遥远,但苏笛很早就开始考虑死亡的事了,尤其这些年记者采访,在医院见到那些重症病人的痛苦,让她觉得体面的死亡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临终尊严。

    想来想去,在梦中死去,是最没有痛苦的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被食梦兽吃掉,算不算一种幸福的死法?

    苏笛不知道自己怀着这些想法的时候看上去是怎样的表情。

    直到她感受到有两道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这才发觉先生严肃地盯着自己看。

    似乎担心她走火入魔,出了什么差错。

    苏笛对上先生的视线,有些尴尬,转过头去。

    “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他出来吗?”研究生的问题是众人最关心的。

    然而先生、两个胖娃娃都没有回答。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地宫里的空气紧张起来。

    苏笛不想在这样的气氛中呆着,索性从众人围拢的石桌走开,来到旁边一间侧室。

    侧室的入口在老教授研究的壁画尽头。

    经过壁画,苏笛停住了,又往回走了几步,看了看壁画。

    依旧热闹的街道,只是刚刚模糊的人影,有一个变得清晰起来,似乎身材有些臃肿。

    苏笛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确认自己不是眼花。

    后面脚步声响起,余光看到是先生,苏笛快步走入侧室。

    先生却跟了进来。

    侧室不大,只是地宫的一个偏殿。

    中间一个长方形的石棺,盖子不知去向,里面空空如也。

    苏笛有些尴尬地站在石棺旁边,看着进来的先生,有种被人现场抓包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英雄梦,总会觉得芸芸众生中,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

    苏笛在遇见先生之后就这样想,觉得也许自己很特别?所以带上手环也好,遇到危险也好,也都没有怨言。可能是骨子里的英雄主义作祟吧。

    先生就是萧程这件事,不只伤害了苏笛的感情,也伤了自尊。

    她觉得自己不过是被偶然遇到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

    苏笛看着手腕上的手环,自从被倏忽送到过去,手环就毫无动静,除了取不下来,跟一般的装饰品别无二致。

    本来想给自己足够的时间疗伤,远离先生,让时间来治愈一切。

    谁知道这个倒霉的挖掘现场,让她避无可避。

    只好转过去,背对着先生。但她能感受到先生停留在她背上的目光,如芒在背。

    “对不起。”

    先生低沉的声音让苏笛一震,这是第一次听到先生道歉,也是从过去回来,他们第一次说话。

    苏笛竟有些恍惚,她想起自己答应倏忽回到过去来救先生的时候,是那样的大义凛然,扪心自问,自己其实是存着一丝希望,或者说相信先生会救自己的,否则,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呢?

    轻轻撇撇嘴,原来自己也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罢了。

    先生看不到她的面容,以为她还沉浸在对自己的责怪中。

    “我承认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想找到一个庇护所,因为……因为追我的敌人很强大,我只能选择让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来躲避追击。本来计划的是躲个一年半载,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恢复全部的意识,因此跟小白设定了钢笔的暗号,作为唤醒身份的触发器……没想到人类的身份和你……”

    “别再提了。”苏笛说完,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如果是单纯的未婚夫消失,仅仅一个情伤罢了,三年,应该够她疗伤了。

    只是……

    只是原来连情伤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曾存在过。

    苏笛抹了抹眼角,转身,面对着先生。

    “我不是不原谅你,只是,我需要时间,我看见你,就想起他……”刚擦去的泪,又涌了上来。

    “可能人就是不知足吧,我总在想,如果,如果萧程是真的,我们在一起了,现在会怎样呢?可能会很好,也可能分开了,但终归都是如果,如果是不存在的。”苏笛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一切都没有如果。

    “我知道。”

    “你知道?”

    “嗯,虽然我不是人类,但也多少了解一点,何况,我还有萧程的全部记忆,我……”

    “别说了,别说了。”苏笛挥挥手,她不想再从这个跟萧程一模一样的人口中听到萧程的名字。

    “过去了就过去了吧,永远都不要提了。”

    停了片刻,苏笛补充道:“等我们摆脱食梦兽,我就安心做我的记者,如果你能想到好的办法把我的手环拿掉,就来找我,如果没有,那就算了,我一个普通人类,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忙,对你们也没什么威胁,估计给我戴上这个的人,跟当时的你一样,也只是找个掩护什么的吧。”苏笛拉下睡衣的袖子,遮盖住手腕。

    “总之,我不想再参与你们的任何事了。”

    先生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一时间两个人沉默了,侧室的空气也变得尴尬起来。

    苏笛低着头,用脚在地上随意画着什么,居然画出一些奇怪的线条。

    她看了看脚下的线条,忽然想起了什么。

    刚要开口,外面地宫传来一声惊叫。

    听声音是短发女士,苏笛和先生迅速来到外面。

    刚才围拢在一起的人,在苏笛和先生进入侧室之后,也各自散了,老教授和研究生接着研究笔画,短发女士坐在墙角,时不时看一眼躺在地上的胖子,两个胖娃娃则远远地靠近洞口。

    短发女士的惊叫,再度把众人聚集了起来。

    短发女士指着放在石桌上的画。

    画变成了一张白纸。

    画里的年兽,不见了。

第92章 迷雾

    一张白纸放在桌子上,上面只有淡淡的痕迹,勾勒出年兽的轮廓,苏笛想起小时候的画本临摹练习。

    众人围拢过来,看见这张白纸,除了先生,所有人都面无血色。

    这意味着年兽,或者说食梦兽从画上跑出,随时可能出现在他们周围。

    胖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在墙角熟睡着,甚至有了轻微的鼾声。

    这鼾声,本来在任何场景下都应该显得舒适、安详的声音,此时在这地宫古墓中,不大却显得尤为刺耳。

    短发女士尖叫一声,夺路而逃。

    回来!

    距离短发女士最近的苏笛伸手欲拉住她,被撞开,来不及细想,苏笛追了上去,只听见身后先生的呼喊。

    短发女士背着冲锋枪的瘦弱身体在地宫里出人意料地跑得很快,苏笛跟在后面追赶,一时间竟然很难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来的时候的通道有这么窄么?

    而且作为特种部队,应该见多识广才对,怎么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难道对于某些人来说,完全超出其认知范围,就会崩溃?

    苏笛心里画着问号,不知道追了多久,终于抓住了短发女士的手。

    “不要怕!回来!跟大家在一起才最安全。”

    短发女士的手抖得很厉害,显然是吓坏了。

    身上背着的冲锋枪变成了玩具,毫无用处。

    苏笛让短发女士在前面走,刚才进来的时候没觉得路很远,往回走却觉得怎么这么长。

    长长的通道仿佛看不到尽头,苏笛低头看着脚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心里开始忐忑,手心也出汗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回到了众人所在的地宫。

    短发女士欢叫一声,朝先生他们跑去。

    先生!

    远远的,苏笛看见那个修长的身影,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涌了上来。

    原来在危险之中,先生还是自己第一个想起的伙伴。

    有什么想法,她还是第一时间想跟先生分享。

    因为她知道,先生不会觉得她疯了,不会取笑她的想法。

    就像现在,她要跟先生讲一个她刚刚产生的脑洞。

    还没开口,就见先生看着她和短发女士平安归来,脸上却并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相反,写满了担忧。

    先生?

    苏笛又叫了一声,再看其他人。

    老教授、研究生,连同两个胖娃娃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悚,那惊悚不是对她的,而是她的身后。

    不用她转身,眼前浮现起红色的迷雾。

    细碎的纸屑铺面而来。

    苏笛忽然知道为什么手里端着冲锋枪的胖子迟迟不举枪。

    跟第一次在值班室里的感受不同,这一次被细碎的纸屑包围,感觉很温暖。

    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技术做到的,在这寒冷的冬夜,身处红色纸屑之中的感觉,跟北方冬季的干冷,南方冬季的湿冷都完全不同,是一种令人舒服的温暖。

    即使看见红色的纸屑汇聚成一张巨嘴,仍然没有任何恐惧感。

    眼前氤氲一片,像是置身于巨大的浴室。

    苏笛想起本科的时候被室友拉着去公共浴室洗澡。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要不是天气这样冷,苏笛就在寝室冲凉了,去公共浴室那么多人洗澡,她有些害羞。

    然而一进入浴室才发现,蒸汽弥漫,其实不太能看清周围的景象。

    在这么大的公共浴室中沐浴,比在狭小的卫生间冲凉舒适太多。

    久违的亲切感袭来,眼里的红色尖牙甚至都不那么骇人了。

    苏笛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跟之前胖子的表情一样,面对着可怖的景象,呈现出一脸满足。

    隔着红色的纸屑,她看不清外面的人的表情。

    但她知道,就像一个人看着恐怖片开怀大笑一样,这种奇怪的错位感,在旁观者看来,本身就是一种恐怖。

    因为她听见外面的人一直冲着她喊。

    只是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眼皮越来越沉重。

    原来食梦兽用的不是什么高科技来让人沉睡,只是营造了一个舒适的,适宜睡觉的环境。

    毕竟对于舒适,人类是很难抗拒的。

    贪图享受是不是人类的弱点?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

    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要不,怎么会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说法?

    苏笛眨眨眼,狠狠地掐了下自己,收回胡思乱想,想起之前先生的告诫。

    不能睡过去,睡过去就变成食梦兽的食物了。

    千万别睡!

    想点真实的事情!提醒自己,什么都行!只要不睡过去!

    苏笛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滑落,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较劲,紧绷的肌肉感觉有些疲惫,睡意更凶猛袭来。

    苏笛想到了学校,想到了自己的家乡,

    她摇摇头,排除这些意象,依稀看见先生焦急的脸,冰蓝色的眸子里似乎喷出火来,嘴里吼着什么。

    奇怪,前一秒还是先生的脸,怎么后一秒就变成了萧程?

    苏笛瞪大眼睛,红色的纸屑迷雾像飘进了眼里,她揉揉眼,却再不想睁开,来不及多想什么,身子已经倒了下去。

    睁开眼睛,苏笛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窗户上贴了红色的福字剪纸。

    原来我过年回家了,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翻身起来,发现自己穿着常穿的小狗睡衣。

    环顾四周,温馨的卧室,气派的写字桌,直通到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满是自己喜欢的书。

    书桌上放着自己和萧程的合影,平时采访带着的笔记本电脑也在上面,蓝屏闪烁,看来自己又是没有关机就睡着了。

    窗外白雪皑皑,屋内倒是暖融融的。

    可是自己什么是有这样的卧室的呢?印象中在家的时候唯一属于自己的空间是那个笔记本电脑,有自己的卧室更是奢望,只有弟弟才有自己的房间。

    侧头,看见床头自己和萧程的巨幅婚纱照。

    有人敲门。

    门开了,弟弟走了进来,端着一盘水果。

    姐,你起来啦!

    弟弟甜甜地叫着,“姐夫怕你没醒,让我等一会再进来,我听见有声音,就敲门啦。你午睡真够长的,来吃点东西吧,爸妈在家里准备年夜饭呢,一会记得跟姐夫过来吃呀。”

第93章 家

    苏笛接过弟弟递过来的托盘,看着上面红红的樱桃、点缀着深蓝的蓝莓,还有一盘切好的西瓜,杨梅,的确都是她爱吃的水果,但集中在一起显得哪里不太对。

    “姐夫在楼下客厅呢,把东西送给你,我可以回去交差了,一会记得来家里吃饭哈。”弟弟把托盘递给了她,转身要走。

    等等!

    苏笛叫住了他,回身看了看自己的房间,疑惑道:“这是……我的房间?”

    弟弟看着她,眨眨眼,似乎很奇怪她的问题:

    “姐,你怎么了啊?睡迷糊了?你跟姐夫一直在外面工作,但你们结婚的房子一直留着,即使你们不常回来,爸妈也一直代为打扫,这不过年了,好不容易一起回家,你怎么还这么迷糊呢?”

    “我结婚了?”苏笛回头看着墙上巨幅婚纱照,可能午睡时间太长了,有点恍惚,总感觉这么不真实,记得前不久爸妈刚打电话要钱给弟弟结婚买房子。

    “那你的房子呢?准备结婚的婚房?爸妈不是一直在攒钱,给你买房子结婚用么?”

    “说什么呢,姐,我都这么大了,自己的房子自己买,怎么能用全家的钱去买婚房啊,你结婚了就自己跟姐夫好好生活是了,不用管我,你们幸福就好啦。”

    说完,弟弟灿烂地一笑,冲着苏笛手里的托盘努努嘴:“吃点东西,一会早点过来吧,爸妈还等着打麻将呢。”

    说完,转身跑开了。

    “哦,好。”

    苏笛答应着,疑惑地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瞥见电脑屏幕的屏保——欧洲街头风景,红色电话亭非常醒目,红得刺眼。

    她抬眼看向书架,印象中自己有一张同样风景的明信片书签。

    书架上的书倒没什么不同,信手从上面拿下一本书——《庄子集注》。

    自己本科论文写的就是庄子,居然还念念不忘,她随手翻了翻,又放了回去。

    低头,屏保上的画面飘出几个字:“你在做梦。”

    苏笛皱了皱眉,虽然直觉告诉她,现实确实过于温馨了。但家还是熟悉的家,弟弟还是那个样子,除了温情,并没有太多不对的地方。

    难道家人对自己好一点就是做梦么。

    想到这,她有些不爽,转身出门。

    在大城市蜗居的苏笛,特别羡慕美剧里那种宽敞的house,尤其带独立院子的那种。

    没想到这样的梦想居然实现了,自己的家这么大。

    虽然她并没有印象是怎样实现的。

    冬日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外面下了一层雪,室内却温暖如春。

    苏笛看着阳光洒在客厅的地上,透过窗帘,在地上形成一个一个形状。

    仔细看去,居然能看出一个字的样子:

    梦。

    什么鬼?

    苏笛有过这样的经历,明知道是梦,但就是醒不过来,尤其在要上班的早上,挣扎着起床的时候,经常出现这种情况。

    但那个时候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梦里的,而且那些梦都有一种焦虑感,虽然在梦里,但总是急急忙忙地做各种事,各种能让自己醒来的事情。

    现在,她感受不到那种匆忙。

    只有安定、踏实。

    有多少人在梦寐以求的愿望实现的时候,会发出“我不是在做梦吧”的感慨。

    也许现实美好得让人感觉是在做梦。

    例如和恋人牵着手看烟花。

    例如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

    例如看着孩子纯真的笑脸。

    特别看到站在楼梯下面的看着自己微笑的萧程,苏笛觉得,有时候现实比梦更美好。

    她欢叫着跑下楼去,投入萧程的怀抱,至于为什么她下楼的时候两旁墙纸的图案发生了变化,苏笛没有注意,或者说,即使注意了,也不愿意去细想。

    萧程怀里抱着一只小猫。

    “送你的,你不是一直想养个宠物么?新年快乐!”

    “好可爱!”苏笛接过来,一只黑白花纹的美短虎斑猫,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苏笛,苏笛摸了摸猫咪的头,小猫眯起眼睛,似乎很是享受苏笛的抚摸。

    “取个什么名字呢?”苏笛边撸猫,边问萧程。

    “你说的算。”萧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苏笛笑了,抱着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过年,除夕,叫夕夕?有点绕口,要不……”

    她看着萧程,眨眨眼:“叫萧萧吧?”

    “不行!”萧程断然拒绝。

    “哎呀,不要那么小气嘛。”苏笛坏笑着看着眼前无奈的老公。

    萧程从苏笛手里拿过小猫,敷衍地摸了几下,便把小猫放在沙发上。

    “再想想。”说着,拉着苏笛坐在沙发里。

    “嗯”苏笛一眼瞥见楼下客厅茶几上放的果盘,上面有很多糖果。

    过年了,糖是必不可少的。

    “就叫糖糖吧。”苏笛提议。

    “好名字,就是……”萧程蹙眉。

    “就是什么?”

    “就是甜到忧伤。”萧程笑着揽过苏笛的肩。

    “哎呀,好土的词啊!”苏笛取笑他,两个人闹成一团。

    “对了,刚才苏明星来了,送了水果,要我们一会去我爸妈那吃饭。”

    苏笛从萧程怀里钻出来,理了理头发。

    “苏明星?”

    “是啊,你看看这个名字就知道我爸妈对他期望多高了,要我说,干脆叫苏成龙得了。”苏笛剥了一个橘子,递给萧程。

    “好啊,早点过去帮爸妈干点活。”

    苏笛侧头看了看萧程,萧程嘴里吃着橘子,含混地说着,像一只屯了食物的小仓鼠。

    门铃声响起。

    “我来。”苏笛站起身,走到外面。

    门铃声来自院子的大门外。

    打开客厅的门,一阵冷气吹了进来。

    空气里的清冷让苏笛打了个寒颤。

    这怎么会是梦呢?梦里不会感受到冷吧。

    只是这里很少见到下这么大的雪,外面的雪居然能没过鞋子。

    苏笛犹豫了一下,穿着拖鞋踏上厚厚的雪地,看着鞋子沉入蓬松的雪,一点不冷。

    印象中,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雪。

    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呢?

    雪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上面一点痕迹都没有,抬头,天上还在飘着雪花。

    苏笛蹲下身,抓起一把雪放在手里,看着雪慢慢融化,手中依然感受不到冰冷。

    记得本科的时候下过一次大雪,她跟萧程在校园里,无意中还卷入了一场学生们的雪仗,那一次吃了装备不好的亏——没戴手套,团雪球冻手,幸好萧程体质绝佳,要不会被打得更惨。

    “叮咚叮咚”

    门铃声越发急促。

    “来了来了!”苏笛答应着,穿过院子来开门。

    院子里出现一行字,好像什么人拿着树枝在雪地上刚写下的:

    醒过来!

第94章 入梦

    苏笛!苏笛!

    考古挖掘现场的地宫里,先生跪在躺着的苏笛旁边,握着苏笛的手,一声声呼唤。

    躺在地上的苏笛却无动于衷,均匀地呼吸着,脸色有些泛红,然而手却像刷了一层红色的油漆。

    先生撩开苏笛睡衣宽大的袖子,红色一直蔓延到肩膀,刚刚还雪白的脖子,如今也泛起红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加深着,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拿着刷子,一层一层刷着红漆。

    “她也睡着了。”短发女士叹了口气,瞥了一眼躺在墙角的胖子。

    胖子此时上半身已经全是红色,像戴上了红色的面具,苏笛由于刚刚沉睡,症状轻得多,但显然,过不了多久,就会跟胖子一样。

    “其他人呢?遇到这种情况的其他人呢?”先生问。

    “没有,我们是最先遇到的。”研究生答道,他惊讶地发现从事发到现在一向非常冷静的男人居然开始沉不住气了。

    “在你们之前食梦兽没有出现过?”

    “是,我们发现后,就立即通报,特种部队就派人来了。”老教授补充道。

    “那您是怎么知道这个东西很危险的呢?按理说你们之前没见过的话,应该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危险性啊?”

    “嗨,说来话长,反正我们就是知道了。”老教授挥挥手,似乎对先生的问题很不耐烦。

    先生不再问下去,半跪地上,调了下手腕的手表,对着苏笛变红的手掌心发出蓝色的光。

    在蓝光之中,先生在苏笛的手心里写下字,闭上眼,他的脸逐渐变得苍白,握着苏笛的手也微微颤抖,仿佛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他在做什么?”短发女士小声问教授。

    教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倒是胖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众人身后,男娃娃接口道:“他在传递信息。”

    “传递信息?给她吗?”短发女士指了指昏迷不醒的苏笛,没想到还有这种方式来交流。

    “这个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完成的,必须非常熟悉的人之间才可以。”女娃娃对了对手指,补充道。

    半晌,半跪在地上的先生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

    研究生和短发女士赶紧把先生扶起来,关切道:“你没事吧?”

    先生摇了摇头,握着苏笛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在红色的手的映衬下,先生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似乎毫无血色。

    同样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不行,它把守的很严。”

    什么意思?

    先生担忧地看着苏笛,解释道:“就是我传递出来的信息都被抹去了,我不知道她看没看见,但我打开的缺口已经被关闭了,不可能再有信息传递进去。”

    说完,先生感觉有些奇怪,食梦兽的出现太突然了,他确实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存在,但极为少见,也没想过居然会在这里遇见,而且印象中他是沿着时间线把苏笛带回来的,按理说应该原路返回,回到时间线重合的位置才对,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那怎么办?”短发女士急切道,短暂的相处,先生迅速成了这群人中的主心骨。

    先生的无可奈何,让短发女士有些慌乱。

    先生凝视着苏笛慢慢变红的身体,此时红色已经蔓延到了脸上,苏笛的脸也像戴了一张红色的面具。

    “杀死它。”

    短发女生惊奇地发现先生的言语中有了恨意,这个ta自然不是指躺在地上的女孩,应该说的是食梦兽了。

    “可是那样的话梦里的人也就死了,我们没有办法只杀死怪物不伤及里面的人。”

    老教授道。

    先生回头盯着教授,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呢?既然是第一次遇到,你是怎么知道杀死怪物,被怪物困住的人也会死?”

    先生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研究生向前跨一步挡在导师前面,维护着导师:“自然是书里说的,我老师读了很多书……”

    “哦?”先生挑了挑眉,继续问:“可否告诉我,哪本书里记载的呢?”

    “这个……”研究生的声音弱了下去,回头看看教授,寄希望于教授可以解围。

    教授没有说话,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先生的问题。

    “哎呀,先别管哪本书啦,教授既然这样说,应该就是有依据的,只是一时情急,找不到依据罢了。”

    “那怎么办?”短发女士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苏笛,“难道她要这样死去?”

    “死?不会的,她不会死!”

    短发女士发现这个一直很冷静的男人,在众人对种种怪事惊叫连连的时候仍然没什么表示的男人,在提到苏笛有可能死亡的时候第一次失了态。

    只见他蹲下身,抓住苏笛变得红布一样的右手,食指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自己也把食指放在苏笛的太阳穴上,红色如同输血一样从苏笛的指尖传到先生的太阳穴。

    “等等!你在干什么?”短发女士惊叫。

    “还有一个传递信息的方法,就是我也进入这个梦中。”先生的语气充满了决绝。

    “那样很危险的,如果你也出不来……”

    短发女士的问题没有说完,先生已经倒在了地上。

    红色,顺着他的手指,一直蔓延,直到刀刻一样的五官也变成红色,像红色的雕塑。

    “叮咚”

    门铃声依旧急促的响起,苏笛有些奇怪,谁呀,按照当地习俗,拜年是在大年初一,很少在除夕下午来拜年,因为家家都要准备年夜饭。

    快递、外卖也早就放假了,不会在这个时候来。

    会是谁呢?

    门开了。

    苏笛望着门后修长的身材,愣了愣,忽然欢叫一声,抱住了来人。

    “先生!”

    不顾来人凝重的脸色,苏笛喜笑颜开:“我刚还奇怪,感觉这一切美好得不真实,好像缺了点什么,你来了,就什么都不缺了,我一直想把你介绍给我家人呢,免得他们总说我小时候是神经病。”

    先生打量了下苏笛身后的“家”,这应该是苏笛意识里理想的房屋样式,院子里厚厚的积雪,上面空空如也,自己刚才费力写的字,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先生拧紧眉头,抓着苏笛的胳膊:“跟我走,这一切都是假的。”

第95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家吗?今天是除夕啊,你居然说,是假的?”

    先生看着苏笛的眼神,在得知他是萧程的时候也出现过同样的眼神。

    先生心里略过一丝他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是人类常有的一种情感,在看到别人难过的时候涌现出来的情感。

    但他还是把这种情感压了下去,他了解苏笛的性格,轻易的怜悯是苏笛最不能接受的,她觉得这种情感是一种优越感的施舍。

    先生继续强调着:“现在就跟我走。”

    “现在?”苏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自家的院子和小楼,犹豫着。

    先生试图拉住她,像把她从过去带回来那样。

    然而这一次,苏笛拒绝了。

    她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先生伸出的手。

    “你怎么回事啊?别傻了,这是梦,快走。”先生有些着急。

    苏笛摇了摇头,“先生,认识你之后,都是你说去哪我们立刻就去,我从来没有质疑或者抗拒过,但今天是除夕,过年啊,你永远不知道很多人忙碌了一年就为了这几天好好过年,你不能在全家团圆的时候带我走,我们换个时间吧,至少要把年夜饭吃完。”

    “不行!”

    一向温和的先生罕见地有了怒色,“我们必须现在就走!”

    苏笛又往后退了退,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先生:“现在我有点觉得是梦了,现实里的先生不会对我这么凶。我不走,我是人,我有选择的自由。”

    先生看着苏笛满脸的抗拒,全身都作出防御的姿态,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在无为之境,人与人的等级完全按照掌握的技术排序,掌握最先进技术的人才能进入长老议会,大家对这个规则毫无异议。

    来到地球这几年,他发现技术只是人类社会的一部分,掌握技术的人也只是人类社会中受尊敬的一部分人而已,远非全部。

    他一向平易近人,这基于他的性格,而并非教育。

    人类社会还有一种叫“尊严”“自尊”的东西,很多人会为了这个拼上性命。

    眼前这个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人类女孩,在自己为了避难化为人类欺骗了她的感情,让她成为家人的笑柄的时候,没有对自己过多指责,却在现在自己要带她走的梦里,激发了强烈的自尊心。

    过年,真的那么重要么?

    先生自己没有家人,在无为之境也没有亲情的观念,倏忽和樱桃是他的玩伴,小白是他的跟班,用人类的语言说是仆从也可以,他们如果出事了,他会难过,但这是亲情吗?

    对于活了一千多岁的他而言,亲情太缥缈了,毕竟时间可以磨灭一切,再浓烈的情感,经历了漫长的时间之后,也被稀释掉了。

    先生以为苏笛也是如此,平时愤世嫉俗,很少提及家人,根据脑海中萧程的记忆,她的家人给她的多是不愉快的回忆。

    本以为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却不想在苏笛心里占据这样重的位置。

    在梦里,即使有一丁点可能感受到家人的温暖,苏笛也不愿醒来。

    先生看着眼前看似倔强,实则强忍着泪水的女孩,终于不忍再坚持,移开了视线。

    然而手腕上的手表发出红色的警示信号,显示现在情况并不安全。

    “我不是强迫你必须跟我走,我也知道春节对于你们的重要。”先生吸了口气,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道。

    “但是,你自己也怀疑过,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不是吗?”先生盯着苏笛的眼睛。

    “我给你传递了很多信号,你都忽略了,现在你仔细想一想,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见先生不再咄咄逼人,苏笛也收起自己的情绪,重新找回理智。

    笔记本的屏保,客厅阳光的阴影,雪地上的字……

    苏笛下意识地看向院子,此时雪地上已经没有字的痕迹了。

    抬头,天空没有飘着雪花,这段时间也没有人经过,没有能掩盖字迹的事情发生。

    先生看着苏笛的脸色,知道她开始相信自己的话。

    “只是”,苏笛低下头,咬着嘴唇。

    “现实里也有很多不合逻辑的事情发生啊,有时候更荒唐,要不怎么会有人生如梦的说法呢?所以这些不能证明这就是梦吧。”

    先生有些无奈,自欺欺人,可能是人类独有的超能力了。

    “听着,你知道萧程是我的人类形态。”虽然不情愿,但先生不得不提出这一个关键质疑。

    “但他现在跟我同时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也许......也许你的人类部分独立了出来,真的成为了一个人呢?既然时间可以分割,可以从过去的时间分割出来,意识为什么不能?也许你的这部分意识真的成了一个人而存在呢?”

    苏笛依然负隅顽抗,找着各种理由。

    “那你看看,你都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数九寒冬,外面冰雪未化,以,呃,萧程的性格,”先生说出自己曾经的名字总感觉怪怪的,然而为了让苏笛醒悟过来,也顾不上许多了。

    “他早该出来看看了,对不对?”

    苏笛想起以前萧程的温柔体贴,先生则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在电话亭里对自己说的照顾苏笛的话。

    “那他为什么没出来?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因为他是你臆想中的啊,他的相貌跟我是完全一样的,你虽然在梦里,但梦也要符合起码的现实才会让人相信对不对?就因为他的相貌跟我一样,在梦里你的大脑没有办法处理成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见面还不穿帮,所以他就一直没出现。”

    “是吗?”苏笛半信半疑。

    先生急了,不征求苏笛的同意,径直走进客厅。

    客厅里空无一人。

    刚刚还坐在沙发上的萧程,不见了。

    “萧程?”苏笛抬起头呼唤。

    “我在楼上照顾一下糖糖,谁来了呀?”楼上传来声音。

    “没谁。”苏笛的声音小了下去。

    先生作了一个“你看”的手势。

    苏笛沉默不语。

    她知道,睡梦中的人,在遭受了外界刺激之后,的确会产生一些与之相符的梦境来解释外界刺激的合理性,让梦得以继续。

    例如如果卧室突然打开了门很冷,会梦见掉进冰窟或者下雪等等。

    当然,在外界刺激过于强烈的时候,人就醒来了。

    先生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萧程没有理由放任自己在冰天雪地里站着,而来了客人也不见去照顾一只猫。

    这一切的一切都很奇怪。

第96章 但愿长醉不愿醒

    见苏笛低头不语,先生趁热打铁:“食梦兽,也就是你们说的‘年兽’,构建了一个梦网来困住你,让你永远也醒不过来,就可以不断吃掉你的意识。你的梦用你记忆中熟悉的东西来欺骗你,但是那并不是真的,不能做到一点破绽都没有,你现在感受到的不对的地方,就是意识在梦里无法完全顾及的地方。”

    苏笛相信的成分多了些,想起《盗梦空间》里用地板的细节来分辨在梦里,都说做梦的时候总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她闭上眼,确实感受不到身体的重量,从室外到室内,也感受不到温差。

    “不对,不对。”苏笛摇摇头。

    “什么不对?”

    “如果这是我的梦,为什么会有你?为什么你会在梦里,来提醒我这是我的梦?如果我知道是梦,会有很多种方式让自己醒来,不用让你出场,这么费力地劝说我啊。”

    苏笛想起一般自己知道在做梦,但就是醒不过来的时候,会在梦里采取一些激烈的方式,比如狂奔,累到醒来,或者大喊,直接喊出声音,叫醒自己。

    但无论哪种方式,都比较简单,不需要构建一个人物形象来提醒自己。

    苏笛皱着眉,接着问:“为什么在我的梦里,你会知道这是梦?你是怎么出现的?”

    不等先生回答,苏笛顾自说下去,“你说食梦兽让我沉浸在梦里,为了吃掉我的意识,那你也出现了,莫非……?”

    她抬眼看向先生,已经知道了先生要说什么。

    先生点点头:“你想的不错,我也进入了食梦兽的梦网。”

    “但你进入的是我的梦,不是你自己的,为什么??”

    “因为”,先生低下头,“因为我是自愿跟着你进来的。”

    “傻啊!”苏笛感觉自己有点精分了,明明不久前还在怨念着这个外星人,现在却涌起感动。

    “所以,你要跟我一起走,否则我们都会死。”先生没给她消化情绪的时间,催促道,他不明白既然确定了是梦,还是有危险的梦,苏笛还在犹豫什么。

    一股大力推了先生一下,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把先生推向门外。

    苏笛看着没有动的自己,有些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食梦兽发现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先生抓住沙发,连同沙发一起向门外移动。

    “你的手表!可以用你的手表!”苏笛一把抓住先生的胳膊,看着先生手腕上的手表建议道。

    “不行,这是在你的梦里,都不起作用的。”沙发抵住门框,暂时卡在门口,但仍有一只手把先生向门外拽。

    “我的梦?”苏笛告诉自己,在意识里让先生静止,停住。

    似乎抓着先生的力度小了些,但并没有完全消失。

    在梦里,意识也没有办法完全受控制。

    “没有时间了,你快点决定,我们必须马上走。”先生扶着门框微微喘息,催促道。

    “铃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小笛子,苏明星打来电话,催我们去爸妈那。”萧程从楼上探出头,冲着楼下客厅的苏笛喊道。

    温柔体贴的老公、温馨舒适的房子,其乐融融的家人。

    还有什么比这些更美好的?

    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醉一生又何妨?

    苏笛抬头看着楼上的萧程,似乎对客厅里的先生视而不见,她好想直接告诉先生,她不想醒来了。

    去它的亲戚,去它的工作,去它的感情。

    既然能沉浸在这里一辈子,还管什么现实?

    这样她就不用去想那些糟心的事,还有莫名其妙的手环啊,什么倏忽啊樱桃啊,都不再困扰自己。

    苏笛这样想着的时候,感觉有一道光刺了自己一下。

    她抬头,发现这道光居然来自萧程。

    确切说,是萧程的怀里。

    萧程的怀里,抱着刚刚那只小猫——她刚取名糖糖。

    糖糖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苏笛身后。

    猫科动物的目光非常凌厉,对上苏笛的视线,这只小猫忽然笑了笑。

    苏笛倒吸一口冷气,猫会笑吗?

    再仔细看,刚才还是灰白相间的虎斑猫,此时变成了通体黑色,一双金瞳炯炯有神,就是从这双金色的眸子里发出的金色的光,晃了下苏笛的眼睛。

    苏笛回头看向先生,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

    先生去哪了?

    客厅地上,只剩下一只手表。

    莫非刚才自己又做了一个梦?

    苏笛疑惑地捡起手表,表盘上微微闪着红色的警示灯。

    “你刚才看见客厅里的客人了吗?”苏笛问萧程。

    萧程摇摇头:“只听见你说话了,我还奇怪来客人了怎么一点声音没有。”

    见她一副很困扰的样子,萧程把糖糖放在地上,小猫“喵”了一声跑开了。萧程从楼梯上走下来。

    苏笛疑惑地看向院子,连个人影也没有。

    “怎么了?”

    “没什么。”苏笛说着,毫不犹豫地把手表戴在手腕上。

    考古现场的地宫里。

    短发女士叫了一声,刚散落在四处的几个人又围拢过来。

    先生脸上的红色褪去,睁开眼睛。

    “你回来了!”

    “你醒过来了!”

    众人欢喜异常,这是第一次有人从食梦兽编织的梦里醒过来。

    是不是说明,困在里面的人还有救?

    只是先生面色严峻,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的苏笛,依然沉睡不醒。

    “你见到她了么?”短发女士小心翼翼地问。

    先生点点头,“见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被阻断了?”

    “不是,她在犹豫。”

    “犹豫?”

    “嗯,她不太想回来。”

    “啥?”众人面面相觑。“既然知道是梦,还不愿意醒?”

    “你们更清楚美梦对于人类的诱惑力吧,大诗人都感慨但愿长醉不复醒,梦境、醉酒,都比现实要好。”

    几个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这个男人的话好像在指责,又好像在陈述事实,只是语气让人不舒服,好像自己不是人类一样。

    “那她怎么办?就一直在梦里吗?”研究生问。

    “我留下了回来的通道,看她自己的觉悟了,只是时间长了,怕是通道也会被关闭,她就真的回不来了。”

    先生说罢,几个人都沉默了,地宫里死一般寂静。

第97章 壁画

    萧程从楼梯上下来,看见苏笛坐在沙发上发呆。

    “想什么呢?我们该走了,虽然距离也就十分钟,但还是早点到好,现在天黑得早。”

    苏笛侧头望望窗外,刚才还艳阳高照,现在太阳已经西斜。

    梦里的时间总是飘忽不定,苏笛看看萧程,这简直是自己理想中的生活,父母和弟弟爱自己,距离父母家也非常近,她曾经无数次憧憬的生活,就在眼前。

    只是幸福来得太容易,让人索然无味。

    就像先经过残酷的期末考试,再经历寒暑假才更惬意;工作忙过一段时间再享受假期也更舒适,如果每天都无所事事,所有的休闲和幸福来得太容易,是不是就会无聊?

    “萧程。”苏笛语气有些沉重。

    萧程坐在她旁边,专注地看着她。

    苏笛叹了口气:“有人说,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抬眼看着萧程,“我一直想自欺欺人,但发现人可以欺人,却很难自欺,在内心深处,是骗不了自己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萧程没有作声,依然默默地专心地听着。

    “动物园里的动物和非洲草原上的动物哪个更幸福呢?”苏笛靠在萧程肩上,不知在等萧程回答还是自言自语。

    “我觉得,还是非洲草原上的动物幸福。就算有危险,要自己捕猎,经历风雨,但也是自由的,动物园的动物虽然衣食无忧,却也失去了本性,一辈子禁锢在一个地方。更何况,”萧程说着,拦住苏笛的肩,正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更何况,你在草原上也不是待宰的羔羊,你有你的本领,有你的理想,何必要禁锢在动物园里呢?”

    苏笛看着萧程冰蓝色的眸子,明明和先生一样的长相,但就是这样的话语,让她觉得这是懂她的恋人,而不是来自遥远星球的天外来客。

    “如果这里只是一场梦,那么你梦里有我就够了,现在,你回到现实里去吧,梦总是会醒的。”

    苏笛眨眨眼,在自己的梦里,萧程应该是自己意识的一部分,难道萧程的话,就是自己潜意识里想对自己说的话?

    手腕上的表红色的警示灯闪烁得更加频繁,整个屋子甚至开始晃动。

    “这是怎么回事?”苏笛有些慌乱,她没有经历过地震,然而现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摇晃得像风铃,碰撞出令人恐惧的声音。

    “应该是察觉到了你要醒了,做的最后的阻止。”萧程反而比她镇定。

    伴随着萧程的话音,是墙壁裂开的声音,还有天花板上掉落下的碎屑。

    苏笛拉着萧程来到院子,平整的雪地也开始有了裂纹。

    “快走!”萧程催促道。

    “可是,这也就是说我要是走了,你也会死。”苏笛依然犹豫。

    萧程却已经开始看向四周,找能唤醒苏笛的东西。

    “过年期间,为什么没有鞭炮!”

    苏笛知道,萧程是想用鞭炮的声音让自己醒来。

    “不用那么麻烦,先生的手表应该可以。”苏笛看了看亮起红色指示灯的显示屏,一个出口样的触摸键在表盘上非常明显。

    “那就快走啊!”剧烈的晃动让萧程有些站立不稳。

    “可是.....”

    “别可是了,优柔寡断不是你的性格,过去的就过去吧,我永远跟你在一起。”说完,萧程替苏笛触摸了表盘上的显示符号。

    一道光从表盘发出,形成一个通道,将苏笛笼罩其中。

    “再见。”苏笛拥抱了萧程,只觉得怀里的人越来越轻,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暗,终于漆黑一片。

    在黑暗之中,她看见了一双金瞳。

    盯着自己,像盯着猎物。

    “啊!”苏笛惊叫一声,坐了起来。

    金瞳变成了冰蓝色。

    先生盯着自己看。

    “你醒了!”众人异口同声。

    苏笛看看四周,自己已经回到了挖掘现场的地宫。

    手腕上,还戴着先生的手表。

    苏笛把手表解下来,还给先生,随口问:“是你给我戴上的?”

    先生点头,“为了给你留下出口。”

    苏笛看着手腕,原来的手环又出现了。自己并不记得在梦里的时候有这个手环,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梦里嘛,不能追究细节。

    细节......

    苏笛站起来,往刚才短发女士跑远的通道里走去。

    “哎,你小心啊,刚就在那遇见的年兽,万一再碰见......”见苏笛平安归来,短发女士早已镇定了下来,提醒着。

    “放心。”苏笛嘴里说着,在墙壁上寻找着,“找到了。”

    墙壁上有她之前去追短发的时候看到的痕迹,跟自己印象中的已经不一样了。

    众人看她迅速忙碌起来,都有些奇怪,但没有人打断她。

    苏笛快步回来,看到先生站在之前考古教授站的墙壁上,盯着墙上的壁画。

    壁画里,原本不清晰的人影,现在有些清晰起来。

    “先生!”苏笛拉住先生,指着壁画里的一个地方。

    一个人物的手腕上,赫然戴着手表。

    而这个人物的宽大衣衫,在苏笛眼里更像自己的睡衣——她本以为是古代人的服饰,可是古代人,怎么会有手表。

    她和先生对视着,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我们在梦里!”

    异口同声。

    “什么?”短发女士听到他们的说话,走了过来。

    苏笛却无暇顾及,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壁画上。

    “这个手表,是刚刚出现的,而且是在我手腕上,说明这不是古代的人,这是我们。再有,就算是穿越到古代的我们,手表也应该是你手腕上的,画里却在我手腕上,这期间没有别人或者别的东西进来,这个壁画却是实时更新的。”

    “另外,”苏笛吸了口气,短暂停顿后接着说:“画里的人,还有胖子。”

    大家围了过来,壁画里的胖子身上还有一个横条状的东西,但人们都知道,那不是树枝,而是胖子身上背的枪。

    “你是说,画里是我们?”教授问。

    苏笛和先生点点头。

    “那为什么其他人看不清呢?”研究生疑惑道。

    的确,除了苏笛和胖子、先生,其他三个人都是淡淡的人影。

    “因为你们没有进入过食梦兽的网。”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我们在梦里?”大家糊涂了。

    “是,是你们没有进入第二重食梦兽的网,我们现在在的,是第一重梦境。”

第98章 悖论

    虽然脑中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听到先生说出,他们现在所在的“现实”,原来是第二重梦境的时候,苏笛还是吸了一口凉气,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信息让人太过震惊,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都沉默了。

    “壁画上的人影,还有那个年画的胖娃娃,都是梦的提示。”先生接着道。

    “可是,”研究生困惑地抓抓头,“我们本来是不存在的?我们在一个人的梦里?我们是一个人梦中的人物吗?”

    苏笛皱了皱眉,这种可能性倒是很低,梦中的人物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自我意识,虽然她在博尔赫斯的《圆形废墟》里看到这样的故事,但那毕竟是小说,现实这样还真是令人无法相信。

    “不是,我们依旧是现实中存在的,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梦。”

    “所有人?”几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会所有人都在一个梦里?”老教授问。

    “这是一种特殊的收集意识的技术。”

    “那年呢?你说的食梦兽,也是梦里的?我们为什么会梦到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还是所有人同时梦见的?”短发女士非常好奇,她的问题也是所有人的问题。

    “我现在还不确定食梦兽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可以肯定,确实存在收集意识的人,或者机器,在你们的意识里添加了元素,就跟画画一样。”

    “那岂不跟篡改大脑一样。”研究生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好恐怖啊,我们的意识随意被人修改。”短发女士白了研究生一眼,似乎对这种兴奋难以理解。

    “可是据我所知,现在的科技还没有发展到这种程度吧,难道我们是被选中进行试验的被试?”老教授点着手指,对先生提出的想法表示不能理解。

    “也许没那么复杂,真的是‘年兽’出现了呢,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有‘过年’‘除夕’这样的传说,现在在考古挖掘现场被我们遇到了。”

    先生和苏笛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办法证实科技到底会发展成怎样的程度,毕竟科学和巫术也只是一步之遥,只是解释现象的不同方式罢了。

    “至于那两个胖娃娃,也许是‘年兽’的出现伴随而来的,是古代另一种神秘的,我们还不知道的东西。”教授宁愿相信古代的神秘,也不愿意接受先生的说法。

    “没有年画的胖娃娃,胖娃娃出现,还有所谓的‘年兽’,都是你们构想出来的,你们想想看,年兽的红色纸屑,像什么?”

    苏笛看了看自己刚才躺的位置,地上一地的红色碎屑。

    “像放过鞭炮之后的残留!”

    “没错,‘年兽’的形态,还有胖娃娃,壁画,都是你们的大脑在提醒你们,你们现在很危险。你们的意识虽然被控制,沉浸在梦境之中,但潜意识里是清醒的,是能感知到危险的。”先生语速快了起来,直觉告诉他,拖得越久情况越不利。

    “所以就用你们最深刻的感知意象提醒你们,现实世界里快过年了,你们梦里所有的元素都是过年的元素,就是一种提示。”

    “可是,如果这不是提示,这是真的呢?在你不知道‘桌子’这个概念的时候,你面对一张‘桌子’,怎么知道它是桌子?到底因为‘年’是真的,所以我们才有了意识,还是因为先有我们的意识,才有了‘年’?”老教授的话让苏笛想起本科上的哲学通论课程。

    先生不耐烦地挥挥手,经历了这么多,苏笛差点忘了先生本来对解释这件事是多么不耐烦,以前也经常说自己笨,为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而抓狂,只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对自己充满了愧疚,抑制住了不屑。

    “那我问你,你跟他,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先生说着,指了指研究生。

    “他是我的学生啊。”教授似乎对这个问题不以为然。

    “哪所大学,哪一年入学,你是哪个系的,从我们进入梦境这么久,你从来没介绍过自己。”先生咄咄逼人。

    “那个,这介绍起来太麻烦。”老教授也挥挥手,不想回答先生这个问题。

    先生不需要他回答,继续转向短发女士:“你跟他是同事,”先生指了指墙角的胖子。

    “说你们是特种部队,你们的编号是什么,又是怎么认识的?怎么来到这的?”

    短发女士也不以为然:“我当然知道,只是现在没法告诉你,因为要说的可太多了。”

    先生点点头,一副“我早知道如此”的样子:“你们都以为你们知道,但实际上对我的问题,你们都搪塞过去了,都没有回答,因为其实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细节,这就是梦里不和逻辑的地方。”

    “那是因为筑造这个梦的人或者机器,还没有细致到让你们每一个人的大脑都充满了完备的信息,还有你们独立意识生存的空间,只是让你们把不合理的地方都略过去了。”

    “可是,也可能是我们想不起来了啊。”

    短发女士不甘心,“毕竟在这么紧急的时候,人一紧张,大脑宕机了,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苏笛看了看先生,再看了看这几个人,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荒谬的悖论。

    如果是遇到先生以前,区分梦境和现实非常容易,面对年画上的胖娃娃,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是在做梦。

    然而自从认识先生一来,她见识到了先进的科技,也遇到了可怕的怪物,她再也不能说这些都是不真实的。

    先生进入她的生活,让她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拓展了令她惊讶的阈值,她不知道先生那漫长的生命中经历过什么,又是怎样看待这些经历的,还会不会有惊讶、悲喜,但是短时间内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已经让她不知所措了。

    这就像一个后现代的荒谬小说,只要跟先生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可能。

    先生看了看苏笛,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眼里掠过一丝忧虑。

第99章 “福”

    严峻的现实无暇让人细想,看见众人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着急的先生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大家道:

    “现在,每个人都盯着这个石头,心里记住这个石头的细节,组织好描述的语言。”

    几个人顺从地看着先生手里的石头,三十秒之后,先生问:“都记住了要描述的细节了吗?”

    大家点点头。

    “那现在,告诉我,你刚才看到的石头,是什么样的。”

    短发女士最先开始描述:“手掌大小,灰色,唔,坚硬,螺旋样的花纹……”

    苏笛皱了皱眉,她刚明明看到的是只在手心里大小,偏黄色,横切面一样的两道纹路,哪里来的短发女士描述的这些特征?

    但她再次观察,发现先生手里的石头居然变了,变成了短发女士描述的样子。

    看着考古教授和研究生的神情,他们也应该发现了跟苏笛一样的现象。

    先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是因为毕竟梦是构造出来的,只能做到大体不错,在梦里,你们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么细节的东西,所以涉及到细节,就会出错,但当有一个方向给出这些细节的时候,梦境又会向这个方向纠偏,因此现在你们看见的石头和你们最开始看见的,已经不一样了。”

    这一次,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那他呢?”短发女士指了指墙角躺着的胖子,此时已经变成完全的红色,好像一个红色的塑料人躺在那里。

    “如果这是我们的梦,那他,在梦里做梦?”这个逻辑似乎有点难以理解。

    “是,他完全沉入了第二重梦境,在现实里,你们怕是也是处于做梦状态,跟他区别不大。”

    “那如果醒不过来呢?”

    没有人回答短发女士的问题。

    包括提问者自己,虽然不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但也能猜到,不是死去,就是变成植物人、行尸走肉。

    可是进入梦境,总需要一个契机,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有个开头。

    苏笛皱着眉,想着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开始进入梦境的?

    她想起刚进入考古值班室的时候,遇到的红色纸屑,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进入了这个梦境?

    “如果我们是在梦里,那现实里我们认识吗?”研究生看了眼自己的导师。

    “不好说,很大概率是不认识,而且你们的身份可能也不是现在的身份,把你们留在梦里,必然用了一些你们一直向往但得不到的元素,如果是噩梦,早就醒来了,这个梦里的恐怖元素,是你们的大脑用来提醒你们的,并不是造梦者制造的,而你们现在做的事情,从事的职业,应该是你们理想中的职业。”

    先生说完,瞥了一眼苏笛,苏笛低头不语,几个人也都想着心事。

    “我确实是一直想当特种兵,酷酷的那种。本以为自己是命好,理想实现了,一切都如愿以偿,原来是梦。”短发女士有些遗憾。

    “我也是,一直最喜欢学考古了,老师还经常夸我做学问有潜质呢,唉……”研究生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只有老教授一言不发。

    现在,既然所有人都认同自己是做梦了,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醒来?如何从梦境里面出去?

    先生看向地宫的石桌。

    几个人也顺着先生的眼神看过去,两个年画的胖娃娃坐在石桌上,晃悠着两只莲藕样的小胖腿,也看着他们。

    刚才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两个胖娃娃一直并不在场,这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们,也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是特意来救援的吧。”先生问。

    两个胖娃娃笑着点点头:“你们终于想起我们了。”

    “你们刚才去哪了?”短发女士问。

    “我们一直都在啊。”

    “那我们怎么没看见?”

    “因为你们不相信是在梦里,就看不见呀。”

    “那就是说,你们第一次出现,是有人怀疑在梦里,潜意识呼唤出你们呗?”研究生问。

    两个胖娃娃点点头。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先生,肯定是这个最清醒的人最先察觉到了不对。

    “那你们觉得我们应该怎样出去呢?”

    胖娃娃眨眨眼,奶声奶气地问:“你们所有人,都真的相信我们了吗?如果你们不相信,我们就没有办法。”

    所有人都点头。

    胖娃娃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纸——此前画着“年”的纸,在手中一抖,变成了红色,再一抖,一条大大的“福”字红毯一样铺开。

    苏笛感觉像在看魔术,看着铺在地上的超大的“福”字,这能做什么?

    “上来呀。”两个胖娃娃挥着小胖手邀请道,好像在邀请他们上车。

    几个人看着地上的“福”字,有点拿不定主意。

    苏笛和先生对视了一眼,率先坐了上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研究生和短发女士抬着墙角的胖子,也坐了上去。

    苏笛看着瘦弱的两个人,抬着胖子居然毫不费力,果然梦里是缺少真实感的。

    老教授最后坐了上来。

    胖娃娃招招手,之前苏笛看到从窗前飘过的两条红色鲤鱼从外面飞了进来。

    鲤鱼的鱼鳍居然是七彩的,发出炫目的光,长长的鲤鱼须飘动着,带动着“福”字的纸也震动了起来。

    两个胖娃娃挪动着小短腿,一人一只,骑了上去,抱着鱼鳍,回头道:“坐稳了,走喽!”

    苏笛还沉浸在“骑着鲤鱼的胖娃娃”的年画活了的震撼里,感觉“福”字开始离开地面,两条大鲤鱼居然昂着头吐出一串彩色的泡泡,好像拉车的马打出的响鼻。

    接着,鲤鱼腾空而起,带着他们坐着的“福”字一起升空。

    苏笛下意识地抱紧了一旁的先生,本能地担心掉下去。

    没有安全带,也没有安全栏,薄薄的纸竟然像一辆宽敞的马车,非常平稳,两边洞壁的景象快速闪过,在如此快的速度下,纸上的人竟然完全不受影响。

    “福”字飞过壁画,苏笛惊讶地发现壁画里出现了两条鲤鱼,后面带着大大的“福”字出现在街道上空,像天空出现的彩虹。

第101章 庄周梦蝶

    先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河边一棵树下。

    头上,是蓝色的天空,柔和的阳光从天边洒下,耳旁能听见鸣蝉、河水的声音。

    他坐起身,辨认着这是哪里,是不是梦。

    空气有些闷热,地上的泥土还有些潮湿,这应该是刚下过雨的夏天的傍晚。

    这么真实的感觉,应该并不是梦。

    但这是哪里?

    刚刚从梦境中出来,此刻他应该在入梦的时间节点才对。

    还有,苏笛呢?

    河对面的岸上,坐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小包,包里隐约露出一条围巾的一角,黑白相间。

    先生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事,莫非,是她?

    小女孩似乎在等什么人,捡起石子,投进河里,河面泛起层层涟漪。

    百无聊赖中,小女孩拿出画本画画。

    距离太远,先生看不清画的内容,只觉得眼前亮了起来。

    金色的线条从小女孩的画中飞出,一直飞过河对岸。

    小女孩完全无动于衷,好像并没有看见他所看见的一切。

    张扬的线条在空中盘旋,像喷气式飞机留下的痕迹,慢慢扩散,形成飘飞的火焰。

    只是火焰落脚点,是先生所在的位置。

    无数金色的线条汇聚起来,像煽动着巨大的翅膀,朝着先生飞过来。

    原来是它!

    先生迅速启动红色电话亭,随即眼前一黑,视线里,一双金瞳闪闪发光。

    “先生,先生!”

    耳边传来苏笛的呼唤。

    先生睁开眼,眼前的苏笛一双金色的眸子闪着金属般的光泽,先生吓了一跳,迅速向后退去。

    “先生?怎么了?”

    苏笛有些奇怪,看着醒来的先生居然像见到鬼一样坐着向后退,翻身爬起来,竟然有些狼狈。

    先生站起来定定神,苏笛依旧是一双黑色的眸子,毫无异常。

    自己是怎么了?

    环顾四周,依然是一棵树下,只是这一次,是那棵树下有着密室的桃树。

    自己先前进入的树干裂口依然敞开着,似乎自己刚从里面出来不久。

    “这是倏忽的那棵桃树?我们到底是在战国时期进入梦境,还是从过去直接回到了未来?”

    苏笛只记得自己被送回了过去,之后的时间线就混乱不堪了。

    她看看周围,没有什么可提示历史时期的线索。

    先生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跨步进入树内,苏笛跟在后面。

    里面有些黑,苏笛拿出手机,准备提供些光亮。

    忽然,她的眼睛定在了手机屏幕上。

    屏幕闪了一下,又暗了。

    居然没电了。

    黑暗中,似乎视觉并不受影响,很快就到了明亮的机械化布置的大厅。

    先生轻车熟路地找到有着阴阳鱼图案的炼丹房。

    苏笛跟在先生后面,心里还在为刚才手机的没电计较着。

    眼前的景象,让她停了下来。

    下面的景色一览无余,炼丹房外是一望无际的机器,炼丹房里,巨大的透明的炼丹炉,里面翻滚着液体。

    等等,她怎么会有俯视视角?好像身体飘到了空中,看到的场景。

    “这些紫色的液体,有对生物体起着精神麻痹作用的毒性成分。”先生向苏笛介绍道,说罢,寻找着之前他修改了程序的电脑。

    “先生!”苏笛为自己的发现惊出冷汗。

    “我要确认下我之前的操作是不是成功了,毕竟当时时间仓促……”先生没有留意到苏笛的异常,依然顾自说着。

    “先生!”苏笛盯着炼丹炉里冒着泡的液体,声音提高了些。

    “倏忽要制造时间机器,一定会用这些迷惑性的物质诱惑人类跟他签订‘契约’,到时候他就会……”

    “先生!”苏笛高分贝的近乎尖叫的声音终于让先生停了下来。

    “怎么了?”

    “你之前进入到这里面,是失明的对吗?”

    “对……对呀。”虽然先生已经复明,但复明后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他们从来没就找个问题谈过,现在苏笛忽然突兀地提出来,让先生有些尴尬,但还是如实回答。

    “那你当时,能看见里面的颜色吗?”苏笛指着透明的炼丹炉。

    “不能,墨镜里现实的是反射的光谱范畴。”

    “那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颜色?你刚说的是紫色?”

    先生点点头,已经猜到了苏笛的问题。

    “可是我在倏忽的寝宫里,看到显示这里的画面上,是粉红色的。”先生没有作声,毕竟不能排除液体自身发生了反应,颜色有了变化。

    “而且,我刚才还是俯视的角度,似乎可以在旁观者角度和亲历者角度之间来回切换。”苏笛接着说。

    视角的切换是梦里常有的现象,做梦者在梦里有时是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有时又进入个人视角。

    “还有我的手机。”苏笛拿出黑屏了的手机。

    “刚才打开,亮了一下,就没电了。但是,我记住了那亮了一下的屏幕。”

    知道要来到战国,为了熟悉这里的人物、历史,苏笛特意下载了离线版的《战国策》,想着遇到哪个名人的时候好看一看有个大致了解。

    然而刚才手机闪了一下的屏幕,是她熟悉的《战国策》电子书的界面。

    她没有时间看清具体的内容,但好几个“蝶”字,却是印象深刻。

    还有那篇文章的出处——《庄子·齐物论》。

    这显然不是《战国策》的内容。

    苏笛的本科毕业论文研究的是庄子,这么多年了,她本该忘得差不多了。但刚被送回过去,重复了一遍三年前毕业那段时间,让她对庄子的思想和文字印象了深刻了些。

    她记起来,自己从过去回来,是在宾馆里。翻开的书,就是庄周梦蝶的内容。

    而到了考古挖掘现场的值班室,第一次见到研究生,研究生在读的,也是这本书,翻开的那一页,是同样的内容。

    当时苏笛只是觉得奇怪,这么巧两个人都在读庄子。本来想继续探讨,就被后来的红色纸屑“年兽”打断了,之后再没想起来。

    反复出现的“庄周梦蝶”,到底要提醒她什么呢?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第100章 新年快乐

    不知道是不是人都有“飞檐走壁”“水上漂”的梦境,至少苏笛经常有过,每次醒来,都为梦中的“轻功”羡慕不已。

    看见两条大鲤鱼拉着的“福”字一直上升,越飞越高,像有一种力量把“福”字托了起来,地面上的房屋、汽车都变得很小,有一种坐在飞机的靠窗座位,看着飞机在跑道上加速、升空的感觉。

    不同的是,耳边的风声是如此真切,天上的星星似乎伸手可摘。

    “福”字飞跃广袤山川,苏笛想起了《一千零一夜》里的“阿拉伯飞毯”,传说飞毯能把主人带到世界上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借助这块飞毯,主人公救了公主的命。虽然苏笛早已过了相信童话的年龄,但乘坐在飞毯上飞过世界,足以令任何人兴奋异常。

    苏笛俯视着下面的陆地,城市、村庄、山川、河流,仿佛一副水墨画,纵横交错的公路、路边未化的积雪,光秃秃的树林,尚留着绿色的松柏……

    各种色调由淡到重,随意搭配着,活泼而又充满生机。

    “福”字所经过之处能看见一片繁华,有时还伴随着鞭炮声声,这是这个国家一年里最安详、舒适的时间,所有人的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不去想那些烦心的琐事,只跟家人在一起,欢度春节。

    人常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以前苏笛理解这句话是说人们对过年的执着和渴望,不管有没有钱都要回去过年。

    但现在,苏笛更觉得这是一种豁达,春节是让人心安的,有钱没钱这种标签,在春节的安慰下毫不重要,每个人都有等待自己回去的一盏灯。

    苏笛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自己心里的世界吧,无论这些年她是多么愤世嫉俗,见到了多少现实的黑暗,但下面广袤的土地依然有着自己熟悉的习俗,依然有着亲切熟悉的人们。

    苏笛侧头看了看旁边的先生,虽然她知道先生欺骗了自己一直很生气,也没有真正原谅过他,但她忽然觉得,过去的就过去了,何必为了再也回不到的过去,而苛求身边的伙伴呢?虽然先生和小白的出现给她带了很多麻烦,甚至危险,但也带来了诸多惊喜,不是么?

    先生似乎感受到了苏笛的目光,也侧头看着她,张嘴说了什么。

    在强劲的风中,苏笛听不清先生的话,但从口型上看,是“对不起。”

    苏笛笑了,先生也笑了。然而下一秒,先生就大惊失色:“不要拥抱!!!”

    “福”字经过一座城市,略略降下了高度,能看清这是一座商场,虽然已经关门,但依然灯火通明。

    忽然短发女士喊了出来:“他人呢?不见了!”

    苏笛和先生回头看去,原来是研究生消失了。

    “放心,那是因为他已经醒过来了,回到现实中去了。”先生道。

    “现实中?莫非他现实中住在这里?”

    苏笛看了看这座城市,想着研究生说话带出的一点点口音,应该是这里了。

    商场里,穿着制服的保安揉了揉眼睛,原来在值班的时候睡着了。他又巡视了下商场,确认一切如常,锁门,离开。

    明天就是除夕啊,终于可以回家了,可以利用春节几天好好读读书,年后还要参加研究生考试的面试呢。

    他心里想着,走出商场的大门,没有注意到在门后那一滩散落的红色碎屑,随风飘散了。

    “福”字继续飞着,剩下几个人相互看着对方,用眼神做着做着告别。

    “就这样消失了呀,早知道留下一个联系方式了。”短发女士有些失落。

    “哈,你现在是不是后悔……”苏笛话没说话,发现短发女士已经不见了。

    醒醒,客人都走啦,下班啦。

    被同事叫起来的服务员,睡眼惺忪看了看四周,原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呢。”

    “是是是,都晚上了,闭店啦。咦?我不是刚擦完地,为什么地上会有纸屑啊?刚才谁在店里放鞭炮了?”

    ......

    “我到了。”

    一直没有作声的考古教授忽然开口了。

    苏笛有些奇怪,在这个梦里,教授很少开口,特别是在先生指出这是一个梦之后,没想到教授居然先认出了现实中的自己。

    苏笛和先生挥挥手,考古学家不见了。

    苏笛向下看了看,似乎刚经过一家医院。

    护士来查房的时候,看见从床上起身的老人。

    “大爷您睡醒啦,我来帮您。”说着推来轮椅。

    快过年了,护士要下班,每逢佳节都不忍心看着孤苦伶仃被儿女遗弃的大爷,因为家在本地,特意申请了值班。

    大爷的精神却是出乎意料地好,“谢谢你啊,小张,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照顾我。”

    “您说哪里话,我应该做的啊。”

    大爷笑了笑,望向窗外,如果每次入睡都能做刚才那样的梦就好了,儿时的理想在梦里实现了呢。

    “他怎么办?”苏笛回头看着一直躺在那里的胖子。

    然后不需要先生回答,胖子已经消失了。

    外卖员小胖从趴着的桌子上醒来,原来手机提示音有外卖信息。

    明天就是除夕了,这个城市的外卖大多停止配送了。

    因为家距离太远,索性留了下来。

    明年,攒够了钱,一定回家去。

    手机上显示着单人份订餐,备注是:我已休假,不赶时间,请注意安全,新年快乐!

    在除夕夜前一天,还在定着单人份外卖,也是个跟自己一样,没能回家的人吧。

    小胖想着,坐上自己的“坐骑”。

    刚才的梦里,我是特种兵呢,还救了人,现在,我是给人们带去美食的“骑士”。

    小胖嘴角微微上扬,发动了马达,飞驰而去。

    “福”字上的乘客,只剩下苏笛和先生。

    “你猜,我们谁会先离开呢?”

    先生没来得及回答,已经消失不见。

    苏笛叹了口气,刚才几个人坐在上面尚不觉得拥挤,现在只剩下自己,显得空荡荡的。

    眼前飘过一团白色的云雾,这是云海么?

    两个胖娃娃回头问她:“你怎么不离开?”

    苏笛摇摇头,继续看着那团白色的云海,像朵朵白絮,忽然对两个胖娃娃大声道:“这不是黑夜吗?黑夜为什么能看见白云?”

    她想起乘坐夜间航班的时候,明明是漆黑一片,现在这下面还是城市的夜景,天空却飘着白色云海的景象,到底是因为梦里没有逻辑可言,还是给自己的某种暗示?

第102章 桃符

    苏笛一股脑地说着自己的怀疑:“还有,我们在考古地宫里的时候,年画的胖娃娃是潜意识派来救我们的,那么只有在这个文化氛围里的人会有这样的潜意识,对吧?”

    先生已经知道苏笛想要说什么了。

    他自己是个外星人,并不会过地球的节日,很显然来救人的年画不是来自他的意识,当时地宫里的人并不知道他不属于地球,看那几个人的神情,都以为是他的潜意识救了大家,也就是说救人的胖娃娃也不是出于那几个人的意识。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如果是我的潜意识的作用,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就是在宾馆的窗前,看到了飞过的鲤鱼的时候。”

    说完,苏笛也沉默了,没有继续下去。

    她说了这么多,全是无法证实的。

    现在她说的,仅仅是她的猜想,要怎么证明现在到底是不是梦?

    毕竟现实有时候,跟梦境一样魔幻。

    在遇见先生之前,穿越这种事情,就属于魔幻,而现在变成了现实。

    “我有验证办法。”先生说着,启动了红色电话亭。

    两个人来到了先生的飞船。

    “你不会以为,启动红色电话亭就能逃出梦境吧,我是说如果是梦的话,因为你在梦里也可以启动……”

    “接着!”先生跑上书架,拿了一本书递给苏笛。

    “什么啊?”苏笛翻开,德语原版的《纯粹理性批判》。

    德国古典哲学的奠基之作,因为太难懂了,康德又重新写了一版,然而依旧难懂。

    苏笛吐了吐舌头,为了证明这是梦,这也太拼了。

    白色的迷雾从书页上飘过。

    苏笛甩甩头,自己不会老花了吧?如果说梦预示着预兆,是不是以后自己看什么都会有迷雾?

    等迷雾散去,苏笛看着书上的文字,发现她都能看得懂。

    “这也证明不了啊,我们有文字翻译器。”苏笛看了看腰间的玉璧,忽然觉得技术太超前了真的会让人特别烦恼。

    可能以后的人们,会越来越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吧。

    毕竟对于古代人来说,在现代社会乘坐飞机已经是梦了。

    “不是,这个翻译器是单一语言版本,只能翻译成你们古代的文字和现在的简体字——拜托,这已经工程量浩大了好吗,你知道战国时期还没统一文字呢。”

    “知道啦!”苏笛打断先生的吐槽,“所以我现在能认出中文,就说明是梦了呗?”

    “那现在,我们怎么回去?”

    “你一般在做梦的时候,如果知道是梦,想要醒来,会怎么做?”先生问她。

    “嗯,狂奔,或者找个什么动静特别大的事情,或者,撞墙。”

    “撞墙?”

    “反正就是用特别震撼的东西,让自己醒来。”

    “okay。”先生说完,跑到键盘上不知道输入了什么。

    “我设定了飞船自动坠毁程序,一分钟之后就会有巨大的声音了。”

    “你疯了?万一这不是梦,岂不......”苏笛大惊失色。

    “所以,你还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梦对吧?”

    “我只是......”苏笛看看飞船四周,小声说,“有点可惜罢了,万一......”这里还是自己亲手设计的装饰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不够相信。”

    先生说着,从操作台走了出来,拉住苏笛的手。

    苏笛低头看着被先生拉住的手,这个时候没有接触洁癖了?

    先生手腕上的手表,发出蓝色的光。

    “闭上眼,跟我一起默念,我在梦里,我要醒来。”

    苏笛闭上眼。

    “一定要相信自己,否则很有可能进入另一个梦境。”

    苏笛点点头,拉着先生的手,默念着。

    莫名的,眼前出现一双金瞳。

    先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分神,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苏笛再次集中精力。

    这一次,迷雾再从眼前飘过。

    热。

    潮湿。

    自己不会又到了另一个梦境,跑到什么热带雨林里来了吧。

    苏笛担心着,但不敢睁开眼睛。

    “她怎么了?”年轻的声音响起。

    “可能还没醒来吧。”是先生。

    “幸好您回来了,我都急死了。”原来刚才说话的是小白。

    耳边响起水的声音,身体又热了一些。

    苏笛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终于能睁开了。

    眼前水汽弥漫,身体也浸入在水中。

    苏笛站起身,两个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甚至还有一声尖叫。

    好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笛看见先生和小白愣在那里,小白闭上了眼睛,先生则放下手里还滴着水的盆,迅速拿了一件长袍递给她。

    苏笛跨步向前,身子一歪,差点栽倒。

    “小心,别滑倒了。”先生提醒着。

    低头一看,居然是在木桶里。

    自己居然在泡澡!

    等等,泡澡......

    苏笛接过长袍穿上,该死的,战国时期的衣服怎么这么难穿。

    手忙脚乱地穿好,从木桶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间卧室,苏笛认出,是在赵国寝宫,自己的卧室。

    但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用力感受了一下,身体不再轻飘飘的,去包里拿出手机,还有电,是正常的壁纸界面。

    苏笛把梦里所有值得怀疑的地方都验证了一遍,从手机到眼睛看到的东西,到听觉,甚至还尝了尝水果。

    在她忙活这一切的时候,小白依然捂着眼睛,一直问苏笛好了没有,苏笛没来得及搭理他。

    先生却已经在观察桌子上的桃符。

    距离甚远,但有某种奇怪的吸引力,让她抑制不住地走过去。

    苏笛对于木材并没有研究,还是仅从形状上判断的是桃符,她来之前查了查战国时期的资料,知道这是保平安用的,相当于平安符,也是岁末常用的,后来在上面写了诗句,成为最早的春联。

    可是桃木有这么大的诱惑么?

    苏笛似乎瞬间失去了意识,机械地走过去。

    “别动!”先生拦住了她。

    “离远点!”先生语气如此严肃,虽然让苏笛非常不适应,但还是让她清醒了许多。

    “刚才怎么了?不会这还是在梦里吧?”

    “不是。”先生说着,弯下腰,打开手表的光,扫描着这些桃符,看着表盘上显示的分析结果,皱起了眉。

    “莨菪碱。”

第103章 药物

    “莨菪碱,是啥?”苏笛听着先生说着她从没听说的名字。

    “就是一种药物,能阻断人存贮短时记忆的神经系统,让人迷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听从旁人的指示。”

    先生熄灭了手表的光,站起身,对着苏笛道:“含有这种药物成分的其他东西的名字,可能你更熟悉。”

    “天仙子,曼陀罗。”

    这是两个看多了武侠小说都会有印象的名字,在武侠小说里,一般跟神秘的西域帮派有关。

    据说接触了这类东西,神志会不太清醒,也更容易受别人控制。

    苏笛本以为这只是小说里的内容,没想到现实中真的存在。

    她想起前一段时间看到一则新闻,一名旅行记者在南美一带遇到了犯罪团伙,钱被取走了,可是调出事发当晚的酒店监控,显示居然自始至终只有记者一个人,一个人回到了房间,显然也是记者自己取了钱。

    可是记者对此毫无记忆,应该就是这种药物的作用。

    “那我是不是也受了这个的影响?”一直捂着眼睛的小白终于放下了手,问。

    “是的。”先生点头。

    “我们刚醒来的时候,小白也在昏迷。”先生解释道。

    “那,我们的梦里为什么没有小白?”苏笛问。

    “喂喂,你非要说的这么清楚吗?你梦里的是人类好吗,我们跟你们怎么会梦到一起去?”

    苏笛有些不能理解小白为什么怨气这么大,先生倒是知道小白因为自己没有先去救他而埋怨。

    苏笛注视着桌子上的桃符,上面还有些字,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刚才我们梦里去的地方,是桃树?”苏笛问先生。

    先生点头。

    “那里面炼丹炉里的液体,是打算给这些桃木都沾上,然后再给每个使用桃符祈福的人用?好跟他签订契约?”

    可是这个办法也太麻烦了,不太像倏忽的风格。

    “不,他恐怕不需要这么麻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先生说完,对着苏笛和小白挥挥手:“跟我来。”

    几个人来到那棵桃树下,桃树依旧是桃树,跟苏笛在倏忽的寝宫里,还有刚才的梦境中看见的差别不大。

    最大的不同在于,这棵桃树的树干,没有裂隙。

    “奇怪,是找错了地方?”小白围着桃树转了一圈,喃喃自语。

    先生打开手表,扫描了桃树:“没错,就是这里,也是这棵树。”

    苏笛看着桃树树干中间毫无裂开的痕迹,就是一株普通的桃树。

    只是这个形状,与众不同,她想起来跟倏忽寝宫的那盏多层的青铜灯对应的结构。

    “既然就是这里,那为什么封闭了呢?废弃了?”苏笛环顾四周,周围萧索、荒凉,人迹罕至,按理说这样重要的东西应该重兵把守才对。

    之前在倏忽的寝宫里只看见桃树的内部大厅,并不知道外在环境是如此荒凉。

    “是已经应用完毕了。”

    先生看着手表,面色凝重。

    “应用到哪里去了?倒到河里?让人们喝水中毒?”

    “不是。”先生摇摇头,“以我对倏忽的了解,他自大又狂妄,自诩聪明,不太会用这么笨的方法,古代熟人社会,一家饮水中毒很快全村都知道,而且他要一个一个‘签约’,太麻烦了。”

    “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苏笛问,“既然你们无为之境的科技这么先进,他用上一点就够了,即使不能穿越时空,至少也不需要这么麻烦,为什么他还这么大费周章呢?”

    先生不语,这也是他奇怪的地方,看样子,倏忽没有带一点无为之境的东西过来,在这里他见过的,都是用地球上的元素、物体制造的,虽然在苏笛眼里已经非常厉害了,但在先生看来,就像爱迪生回到石器时代一样,想法很先进,太受制于材料。

    这一点都不符合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的秉性,即使来了战国,还是要当上国君,除了便于发号施令之外,贪图享受想来也是少不了。

    那是什么,能让倏忽能什么都不带,孑然一身来到地球呢?

    苏笛看了看先生和小白,觉得少了点什么。

    “坠儿,坠儿呢!”她终于想起来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作她丫鬟的人。现代人的思想里没有那么多天经地义,苏笛只是单纯想念这个小姑娘。

    他们回来之后,就没见过坠儿,按理说,苏笛要泡浴,一定是坠儿服侍的。

    可是坠儿在哪?

    “她应该也被送了回去。”先生道。

    一旁的小白微微低下了头,刚萌生出的感情的萌芽,就这样生生被切断了。

    “那,我们能找到她吗?”苏笛真心觉得愧疚,是因为遇上了自己,才让这个孩子经历了这么多。

    “很难,我能找到你,是因为你手上无为之境的手环,我并不知道坠儿被送回了哪一天或者哪一段时间。”先生的声音能听出来为难。

    小白看了看先生,动动嘴,收到先生一个警告的眼神,又咽了下去,他没告诉苏笛,为了找她,先生费了多大的精力。

    “是不是说,等到浑沌再用下一个人的时间的时候,上一个被夺走时间的人,就会瞬间老了,走到生命尽头?”

    苏笛想着庄子夫人的遭遇,为自己庆幸着,也为坠儿伤感。

    “是,浑沌是在收集时间,你可以理解成抢劫,强盗一定会都抢光的,留下太多就不是强盗了。浑沌就是强盗,抢劫时间的强盗。”小白稚嫩的声音里有了恨意。

    苏笛拍拍他的肩膀,她被困在过去,回来后又被困在梦里,虽然看上去依旧是同一天,地上的积雪也显示是那天下过的,只是晚些时候雪停了而已。

    但对于浑沌却是已经太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想到坠儿此时已是不知在哪里的老妇人了,或者可能已经离世,苏笛心里充满了痛苦,只希望坠儿回去的是开心一点的一天,让她的痛苦稍稍减轻一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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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电话亭介绍:
一个时空漩涡出现在地球某个角落。
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生物可能降临。
永恒的时空之谜,扑面而来......时空电话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时空电话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时空电话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