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2.这个叫别野
张淑妃当时就很想问一个问题：既然如此，您又何必为此如鲠在喉呢？
当然，她没有开口。尽管已是妃子，这种时候也轮不到她说话。
但皇后却说了：“圣上英明，是臣妾多虑了。咱们经儿治政能力并不差，可以说双方扯平了。以我大仪朝的底子，也无须怕他了。”
李世明笑着答道：“正是。”
对话就此结束，似乎这个问题解决了。但张淑妃还是看到圣上眉宇间却依旧没有松开。
现在她明白了，对皇后那句话，圣上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确实，李经的从政能力并不差，但不代表于奇正的政治管理能力就差啊。
如果他的政治能力低下，无非就是多一个草原割据势力，这对大仪朝有利无害。即便是他能统一草原，也不过是替换了现在的大蛮王。
一直处于游牧状态的草原王，想要推翻和统治现在这个地盘的大仪朝，无异于痴人说梦。
圣上害怕的是：假如这个于奇正在治理百姓方面也非常强，尤其是能在草原上建设出大城市、形成巩固的根据地的话，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这么一来，无论秦晓鸾是否按期完成了这个模型，都是一道送命题。
秦家班依靠营造起家，这就是圣上最担心的于奇正的建设能力。
单从营造的角度来看，秦晓鸾至少学会了于奇正的八分功力，不然也不会在于奇正走后秦家班并没有衰落的迹象。假如秦晓鸾连个模型都不能完成，那么也就可以推算出于奇正的建设能力并不像他的军事能力那样恐怖。既然如此，圣上就不必对于奇正过于忧心，以后也就不会想到“怀英楼”。
反之，假如秦晓鸾真能这么快的建设起来，那么圣上一定会下定决心，在自己有生之年解决掉于奇正这个祸患。到时候，于奇正就是生死仇敌，更加不会怀什么英了。
说直白点，圣上只有在对于奇正的态度摇摆不定的情况下，才会睡到秦晓鸾身边。
秦晓鸾，你就等着死吧！
怀英楼外的地面上灯火通明。
为什么说“地面上”呢？因为是两排小小的蜡烛，沿着“街道”一直排列着。
有些骑楼和围楼的模型里面，也有灯光透出来。它们的“外墙”上，镶嵌着一些小小的镜片。
整个模型区流光溢彩，令人一阵目眩神迷。
恍惚中，似乎来到了另外一个真实的“小人国”世界，又似乎飘到了天上的集市。
“恭迎圣驾。”秦晓鸾带着一众宫女下拜。
“唔。”李世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的眼光落到了地上的另外一个区域。
这是之前被毁掉的模型所没有的，是一栋栋的三层的民居，被“围墙”圈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李世明问道。
“回圣上，”秦晓鸾柔声答道：“这个叫别野。”
这个回答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这个年代说别墅能不能被理解，干脆就叫别野，省得麻烦。
“唔，很好。不过为什么要把他们圈起来呢？”李世明问道。
“回圣上，这个叫小区，圈起来之后就可以实行封闭式管理。”秦晓鸾进一步解释：“小区内实施人车分流，车马和饺子走这条道，行人走这条道。对了还有，这种是连体别野，这种是独栋别野，这种是双拼别野。”
李世明不由得笑了起来：“若这个模型按照真的建起来，长安城中的富户恐怕要趋之若鹜了。”
秦晓鸾也笑了一笑，当然了，在后世的有钱人都是住“别野”的。
李世明眯上了眼睛，细细看着别野。
一旁的张淑妃看到圣上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思考非常非常重大的事情了。
“圣上，该上朝了。”胡忠仁在旁边小声的提醒。
“唔。”李世明如梦方醒，应了一声之后，转身疾步向朝堂走去，一直没有回头。
张淑妃猜得没错，刚才李世明是在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这些骑楼、围楼，还有现在的别野真是秦晓鸾想出来的吗？
绝对不可能！
除了本来就不相信一个小女子能有这种创造力之外，还有个实实在在存在的证据。
李世明一直派人关注着秦氏集团的发展，尤其是沙洋新城。没错，那边是有些新玩意，比如什么工厂厂房之类，但和现在这个建筑群还是有所区别。
假如真是秦晓鸾想出来的，那么她一定早早的就用上了，可沙洋新城那边并没有出现这些规划。
唯一的答案就是：这一切都是于奇正教她的，或者是离开之前把图纸给了她。
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于奇正虽然给了她图纸，但并没有告诉她这个意义有多大。这个蠢女人为了在我面前卖弄本事从而得宠，于是制作了这些模型。
不过想想也是，且别说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了，就算是这满朝文武大臣，又有几个人能看出这里面的道道有多深啊！
别人看不出，但我李二能看不出吗？
一座超大型的城市的作用，是几百个乡下都抵不上的。其关键原因在于：商业。
尽管作为国策，必须得重农抑商，但要想经济繁荣起来，必须依靠商业。
商业旺盛的地方，金钱便会不断堆积。一座商业城市能给国库提供的赋税，甚至可以超过一个郡！
不仅是赋税，从战略意义上来说也是非同寻常。
那么怎样才能快速建设起一个超大型、或者说高度商品化的城市呢？
首先就是需要大量的基础建设。但仅仅这样就行了吗？不行。
就算你建再多再好的设施，没有人也没用。就算你有再多的人，没有商品也没用。
说来说去，在起步阶段最关键的就是需要资金，大量的资金。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快速的吸引到大量资金呢？这时候富豪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如果一个地方有大量的富豪聚集，那么这个地方的商业马上就能有大量资金。
而于奇正的这个整体规划，是极其吸引富豪的。
资本总是追逐利益的。只要能建立起这么一个平台，毫无疑问附近的有钱人都会去那里定居和发展。
753. 将作阎立德
于奇正的政治远见和总体规划能力实在是太恐怖了，李世明眼中浮现出一个未来城市的模样。
毫无疑问，现在的长安是世界的中心。但未来，可能就会出现一个快速增长，甚至有一天超越长安的大城市。到那个时候，草原上的格局将会完全改变，不再是原始的游牧部落。
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到了金銮殿。
今日早朝所议之事，还是是否出兵救援。
李经和独孤冲率先开口，依旧坚持立即出兵的观点。
李世明缓缓说道：“你们说的有道理，那就……”
“陛下！”独孤无忌高声叫道，跌跌撞撞地出班跪到在地：“老臣领司徒之职，有几句话不得不奏。”
不待李世明说“准奏”，独孤无忌说了起来：“出兵与否，首先咱们就是要确定于奇正领地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性质。对此昨日庭上已诸多争议，目前的情况是国家不是国家、藩属不是藩属、势力不是势力。”
满朝文武均静了下来，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为此老臣昨晚宿夜难眠，”独孤无忌说道：“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赵国公请讲。”李世明正色说道。
“于匪奇正，狡诈异常。”独孤无忌答道：“草原蛮族，一个王庭即可视为一个国家。现于匪已占据休屠、乌兰二族领地和人口之外，又新建汉区。从实际上来说，已是之前三个国家的势力，但其直至今日，还是没有一个正式的说法。若这于奇正真是心向本朝，当入表上奏请封。”
“父亲大人……”独孤冲开口。
“住嘴！”独孤无忌直接打断道：“这是一个态度问题。无论是请封职爵，哪怕是请立藩属国，至少表明是臣服本朝的。但他现在没有任何动静，目的是什么？”
“效仿昔日汉高祖深挖洞，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之策。”房司空插了一句话进来。
“然也。”独孤无忌说道：“这便是他的贼子野心。”
满朝肃然。
“以国家安全的角度，”独孤无忌继续说道：“呼韩塞西称大蛮王已久，但却一直无法动摇本朝之根本。即便是大蛮王统一草原，这种形势不会得到根本性改变。但若是被那于奇正统一草原，吾大仪朝社稷危矣！”
满朝文武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独孤无忌这话还真不是骇人听闻。事实确实如此，对大仪朝来说，宁可敌人是呼韩塞西，也不愿意是于奇正。
李世明叹道：“可现在求援的不是于奇正，而是宁儿啊。”
“这正是于贼奸诈所在。”独孤无忌答道：“他知道如果是他自己求救，就必定要说清楚他和本朝之间的关系，所以才这么做。”
李世明语气中无比为难：“可咱们也不能不管宁儿啊。”
独孤无忌正色道：“首先，凡大仪朝官民百姓，均应有为国死节之义务，公主也不例外。其次，即便于奇正战败，包括他本人和长阳公主也能回到安西；第三，无论公主民女，嫁出去后都是别人家的人。为一外嫁女，置社稷于不顾，天下百姓如何肯服？”
“舅父……”李经开口欲辩。
“太子殿下，”独孤冲转而望向李经厉声说道：“老臣等昔日追随陛下，亦是为天下百姓早日脱离战火之灾难。今日为天下百姓，老臣请以一死！”
说完之后弓着腰低头朝殿中柱子撞去。
一边的卢国公等人手疾眼快，上前将他牢牢抱住。
“赵国公，”李世明惊叫着站起身，快步跑下阶梯，紧紧抱住还在挣扎着的独孤无忌：“国舅别这样！朕没有说要出兵啊。”
“圣上……”独孤无忌涕泪横流地叫道。
“拟诏！着安西都护齐超群，当固守本朝各城，不得参与到蛮族争斗之中。”李世明朗声叫道：“退朝。”
太子和独孤冲对望一眼，暗自长叹一声。
看着退下的群臣，李世明露出一个无人察觉的笑意，这么多年的配合，自己这个舅兄，就从来没令人失望过。
从朝上下来之后，李世明吩咐道：“前往怀英楼。”
秦晓鸾等人没想到圣上竟然这么快就去而复返，匆匆忙忙出来接驾。
“传将作少匠阎立德。”李世明沉声吩咐道。
阎立德急匆匆赶来，李世明指着地下的模型沉声说道：“阎立德，朕现在升任你为将作大匠，命尔在长安城西按照这个建起一座新的区域来，一年内必须完工。”
阎立德看了几眼模型之后，面露难色：“回禀陛下，臣才疏学浅，实在无法胜任此事。”
“不能任也得任！”李世明厉声道。
阎立德脸色更难看了。
“你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可以和朕提。”李世明的语气缓了一缓。
阎立德艰难地咽了两口唾沫之后，还是得如实汇报。不然的话，到时候可是掉脑袋的。
模型沙盘和真正的实物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能做出模型只能证明说这个建筑从理论上有一定可行性，但能不能真正成为实物，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即便能真正运用上，距离真正成为实物之间还有很多技术难点需要攻关。
最大的问题是，现在这个模型是之前完全没有出现过的建筑物，他连理论部分都完全一无所知，更加不用说运用到实践中了。
李世明点头道：“这个是武才人设计出来的，朕会命她全力协助与你。”
阎本德依旧没有半点轻松之色。
他是大臣，皇帝不召见是绝对不能进入后宫的。武才人是后宫里的人，也不能出去宫门。
时间这么紧张，靠书信奏折往来，不知道要延误多少时间。更重要的是，很多技术方面的事情，仅凭书信往来是说不清楚的，必须要当面沟通。
李世明也想到了这一点，转身对秦晓鸾说道：“爱妃，朕命你出宫，全力协助阎爱卿完成这件事。”
“那我住哪？”秦晓鸾忍不住问道。
“长阳驸马府。”李世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走了一段路之后，李世明停下脚步，对胡忠仁说道：“你找个时间，私下里告诉武才人，让她不要多想。朕也是听说她母亲一直住在长阳驸马府，让她能有机会多敬一点孝道。”
754. 必须抢时间
胡忠仁当然知道，这话中隐含着的威胁之意，不仅仅是秦晓鸾要顾及到自己的母亲，还含有敲打于奇正的意思。只不过他不太明白，圣上为什么对建这个新的区域这么重视。
他当然想不到，李世明必须要维护长安“天下第一城”的地位。只要这边的新区能迅速建成并发展好，就能进一步对国内的其它大城市如样改造。到时候即便于奇正在草原上建设起这么一个城市，也就平平无奇了。在这一点上，他必须抢时间！
不过他现在需要提醒武才人特别注意的是，千万不要玩火。
武才人是个聪明人，如果是其他妃嫔，有“营造技能”这么一个特色，倒也不失是个争宠的路子。但是在这一点上，她武才人是无效的。因为，她应该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入宫。
胡忠仁很担心武才人效仿张淑妃，兵出险招，依靠让圣上“吃醋”来形成自己的特色。如果她这么做的话，于奇正倒台之时，也就是她被治罪之日！
秦晓鸾也非常头疼。
本来能从这深宫中出去一段时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有个问题麻烦很大，从秋菊那里得到的那个重要消息还没能证实。在宫里还好一点，但这么一出宫后消息渠道就窄了很多。造这个新城，至少要在外面呆将近一年。可如果秋菊说的属实，皇后在这半年内死亡的话，等她再回到宫中时，后宫的格局就已经固定了。无论是陈贵妃、张淑妃还是其他妃嫔上台，自己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至少能和母亲她们团聚一段日子也是好事。至于证实那个消息的问题，只能慢慢再想办法了。
。。。。。。。。。
“捷报，捷报！”传令兵扯着嗓子，朝于奇正的中军帐狂奔。
于奇正一跃而起，心中大喜：迦叶老秃……哦不，迦叶大师实在是太给力了！等下见到他了一定得在那光脑门上“啵”一个。
“和谈成功了？”于奇正跑出营帐，对上气不接下气的传令兵叫了起来。
“和谈？什么和谈？”传令兵愣了一会之后说道：“王策将军大破伪大蛮王前军，现与敌在山谷对峙着。”
于奇正一脸黑线。什么？大破前军？完了完了，这下梁子结的更大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传令兵以为是在担心前线战事，急忙补充道：“王将军说让天汗放心，这边谷口狭窄，敌军至少五天内冲不出来。”
于奇正更生气了。五天，有什么用？五天后还不是要倒霉。
越想越生气，没好气地问道：“迦叶老……大师没去吗？”
“早就去了。”传令兵达到：“前线将士都说，多亏了天汗定下的锦囊妙计，还专门派迦叶大师去告诉他们。不然哪能这么顺啊。”
什么玩意？我定的锦囊妙计？我定了什么锦囊妙计了？我让迦叶老秃驴告诉你们啥了告诉？
好在这个传令兵口齿伶俐，很快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了。
按照于奇正的命令，王策率军于晚间撤出了山谷。走出十多里之外，就遇上了带着运输队的迦叶大师。
听说迦叶大师是来议和的，王策一下子背过气去。敢情自个儿搞这么久都是白干啊！
被迦叶大师掐了一顿人中，醒来后的王策立即跳了起来：“不行不行，我得马上去汇报大帅。现在议和，不是在开玩笑吗？那简直就是像牛羊一样被他们宰啊！”
迦叶大师一把拉住了他：“你觉得这么简单的事，于帅会想不到吗？”
王策站定身子：“大师，您是说于帅已经有了破敌之计？”
迦叶大师摇了摇光脑门：“没有。”
王策拉住迦叶大师的衣袖说道：“大师啊，我都快急死了，您就给我稍稍透露一点吧，我保证不外传。”
迦叶大师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于帅真没和我说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王策急得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迦叶大师还是不紧不慢：“不过，在路上我有了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
王策心里已经大骂了无数句“老秃驴”，但脸上还是只能堆满笑容：“您就和我说说呗。”
迦叶和尚点点头：“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一点，现在求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你说对吧？”
王策一句“废话”差点脱口而出，赶紧吞回肚子里连连点头：“对，对对。”
“可是，为什么大帅还是要议和呢？”迦叶大师问道。
王策强忍着把拳头塞到这老东西的嘴里的冲动，这话是我问你的，现在你来问我？
“再说了，如果真是要议和的话，也是先派使者和对方谈得差不多了，然后再收集财产交给对方。可为什么于帅这么紧急的就先组织财宝呢？”迦叶大师又问道。
这下终于算是有点进入正题了，王策赶紧问道：“对啊，为什么呢？”
迦叶大师看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一句差点让王策晕倒的话：“所以于帅必定是有什么安排。”
这时，就连旁边的副将也忍不住了：“大师，您能不能说快一点啊？”
“不能。”迦叶大师翻了一个白眼：“要知道，对于帅的异乎常人的话，必须要全面的思考，把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全部都想到，才能得到一个最合理的结果。”
王策等人只能强忍着气，赔着笑脸问道：“还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
迦叶大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王策问道：“您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啊？”
迦叶大师递给了他们一个“怎么这么蠢”的鄙夷眼光后说道：“按道理说，这事应该是派下面的文官去办的，可于帅为什么会让我一个出家人来做这件事呢？”
这次王策等人还真是有点佩服老秃驴的细心了：“对啊，为什么呢？”
迦叶大师的下巴扬得高高的：“因为于帅知道，在这件事上面，老衲是唯一能正确理解他的意思的人。”
一万句“不要脸”在王策脑中奔腾而过。
755.可以有军籍
“怎么？看你这样子还不信是吧？”迦叶大师不满地说道：“我且问你，你们是不是一个个的脑子里面都想着怎么打胜仗，打败大蛮王？”
其实这又是一句废话，但王策知道，这句废话后面肯定就是正事了，于是点点头答道：“是的。”
“这就对了嘛。”迦叶大师得意地说了这句话之后，开始解释了起来。
不管是王策，还是聚集区的任何一个官员，现在想的都是要打胜仗。
可怎么叫打胜仗呢？那就是杀的敌人多。杀敌越多，胜仗越大。
但是以目前情况来看，临时军团拒守山谷的方法，虽然占了地利，但始终还是以一支训练装备都极其低下的队伍，对阵呼韩族的骑兵精锐，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退一步说，就算能守住，损失也不会小。
因为自己是个和尚，是反对杀生慈悲为怀的代表。所以于帅派自己来，实际上就是通过这一点，指命了他们应该采取的战略方向。
那就是：本次战役并不以杀死或者杀伤多少敌人为目标，而是让大蛮王不能打过来。
说到这里，王策等人是真口服心服了，但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迦叶大师指着那些车辆大声笑了起来：“这就是于帅让我送这些东西来的意思了。”
。。。。。。。。。
呼韩塞西率中军在峡谷中通行，发现了前面已经通过谷口的部队行军速度非常迟缓，现在峡谷中的部队都走不动了，赶紧让人去察看。
前军出得谷口后，就看到了面前的大车小车。本来也没在意这些，和在山谷中一样，去把车辆推到路两边以便于行军。
一辆车被掀翻之后，有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里面的金子银子哗啦啦滚了出来。
打仗为什么？不就是为的吃好的喝好的，还有钱财吗？
看到地下的金银，呼韩族军士一涌而上争抢了起来。
挤不过去的士兵赶紧去察看其他车辆上的物品。随着一个个箱子打开，士兵们也发出疯狂的呼喊。
哎呀我的那个乖乖，这可真的是不得了。现在车子里面装的可和山谷中那些锅碗瓢盆完全不一样了，除了金银首饰，就是丝绸布匹。也有一些不是那么值钱的，但都是上好的烈酒和肉干。
前军主将下令喝止，但根本就没人听他的。
不过，他也没有让督战队的通过杀人执行军令。
在他看来，这些应该就是汉区贵族仓皇逃窜时留下的。
说实话，前锋部队本来就是干的最危险的活，唯一的好处就是攻破敌人的领地后可以先抢好东西。
现在眼前已经有了这么多好东西，他如果真的严令的话，下面的兵将心里都会对他不爽。这些钱自己人不拿，也是让后面的人拿去了。
因此，虽说明面上在说不允许，但也只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将来大王责怪的时候有个说法而已。
呼韩塞西收到报告后大怒，立即下令让前军不得争抢，赶紧向前到开阔处列好阵势，违令者斩。
之所以下达这个命令，并不是他要搞什么“秋毫无犯”，而是作为统帅，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情况不对。
但已经来不及了，这时的前军已经彻底混乱。有互相争抢的，有大吃大喝甚至醉倒在地的，什么样的都有。就连前军主将，也无法在一时半刻之间收拢部队。
一声炮响，临时军团迅速地冲了过来。
首先冲进来的是一支骑兵。
虽说呼韩族都是骑兵，但因为都在四处争抢财宝，所以都在马下。
这么一来，临时军团的骑兵就没有遇到任何正面抵御，直接撕裂了呼韩族的阵营。
没等呼韩族士兵上马，一大群临时军团的步兵席卷而来，迅速与呼韩族前军混战到一起。
怎么来的步兵呢？说来也是好笑，全军远征后，汉区根本就没什么战马，所以临时军团里面只有一千骑兵，多的只能是步兵了。
这就出现了一个很奇特的现象。
按说如果正式列阵作战，即便人数相当，东拼西凑的临时军团也绝对不是呼韩族精锐骑兵的对手。
骑兵虽然厉害，主要是依靠的马。在马下近战的情况下，优势变成了劣势。
骑兵的武器是两样，一个是弓箭，一个是马刀。
近身作战，弓箭没有任何用处。而马刀只适合劈砍，在近战中都没有粪叉好用。
还有一点，因为常年的马上作战已经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遇到情况时第一时间就会想到的是上马抗敌。但因为抢财宝的缘故，人马之间有一定距离。这么一来就形成了临时军团追着他们打的状态。
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正规军非常重视组织，依靠各级军官的指挥，这也是正规军强于乌合之众的关键因素。可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这种优势也成了劣势。
呼韩士兵第一时间就是去找自己的长官，而不是立即投入战斗。
而临时军团本身才组建几天，军官和士兵之间联系没有那么紧密。士兵们靠着血气之勇一个个拼命往里面冲。
还有一点就是，临时军团是有备而来，而呼韩军是突然遭到袭击，两者之间的心理完全不同。
场面局势越混乱，对呼韩军来说越不利。
种种因素结合在一起，从一开始呼韩军就没能组织起有力的抵抗。
临时军团骑兵在王策的带领下冲到了谷口，并未过多的参与到和敌方前军的缠斗，而是死死扼守住了狭窄的谷口通道。
本来就已经完全陷入劣势的呼韩军前军部队，又遭受了一个致命的打击。
因为双方的人已经完全混在了一起，不知道哪个人叫了一句“砍了他，能有军籍！”
附近目前还是贱籍的谷蠡族士兵亡了命地朝着呼韩前军主将扑去。
尽管随身卫兵拼死抵抗，但还是有个谷蠡士兵临死前一刀砍在了马腿上。
呼韩前军主将摔倒在地，四周一片临时军团的欢呼声。
听到这个声音，呼韩族士兵皆以为己方主将身亡，而临死军团士兵则都以为己方已经斩杀对方主将。
此消彼长，呼韩军全面崩溃。
接着，呼韩主将真的被谷蠡奴隶们斩杀。
756.迦叶火马阵
至此，呼韩前军士兵就只剩下两个选择：继续负隅顽抗被歼灭，或者投降。
只剩一个地方压力颇大了，就是谷口处。
得知前军遭到突然袭击，呼韩塞西强令中军朝前突破，赶紧接应前军。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这个狭窄的口子成了此战的成败关键点。顶住了，就是胜；顶不住，形势立马逆转。
在呼韩塞西的严令下，呼韩族中军疯狂朝前扑了过来。
一旦这个口子被打开，呼韩族士兵就会像是溃堤的潮水，奔涌而来将临时军团全部吞没。
原本在后面收拾残局的临时军团副将是以前的于郎部曲，见状朝前策马狂奔，同时大声狂呼道：“于郎部曲，绝无逃降！”
临时军团骑兵也都红了眼，纷纷奋勇杀敌。
呼韩塞西心中暗叹：这种时候一个猛将顶千军。如果赤撘儿还在的话，恐怕早就突破了。
但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见迟迟无法突破谷口，他冷冷地下令：“朝天放箭！”
邓衍宗急忙上前劝道：“大王，前面还有咱们的人啊。”
“兵贵神速，”呼韩塞西眼中尽是狠毒之色厉声喝道：“放箭！”
谷口是最狭窄的地方，往内就宽敞很多了。
无数的箭矢从天上向谷口处落下，似乎下了一场箭雨。
在谷口交战的敌我双方纷纷倒下。
临时军团副将连续砍倒几个敌人后被冷箭射中，坠马身亡。
一轮箭雨过后，双方在谷口交战的人全部阵亡，谷口处出现了非常短暂的真空时间。
眼见马上要被突破，王策急眼了，亲自策马准备上前杀敌，被卫兵死死抱住。
谁都知道，既然大蛮王能不顾自己人性命这么做，那么接下来一定还会这么做。现在上去的结果，就是和敌人同归于尽。
“身后便是大帅和我们的家人，誓死不退！”王策剑指前方。
“替我禀报天汗，我叫骨碌儿，谷蠡族的骨碌儿！”一个士兵吼出这句话之后，朝着真空地带扑去。
“我是谷蠡族的花刺模！”
“汉家子弟，李胜。”
“谷蠡，於乎阏奴！”
“休屠，呼衍牟牟。”
“乌兰，蜡布拉！”
……
没有人指挥，临时军团骑兵自发的冲了过去，与被逼着从谷中冲出来的呼韩军战在了一起。
又是一轮箭雨，交战中的人纷纷倒下。
王策怎么也想不到呼韩塞西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目眦尽裂，就准备向前冲。
这次抱住他的是迦叶大师。
“将军，咱们人少，这么硬拼的话，全部都要死在这里。”迦叶大师说道。
“哪怕全部战死，也得战！”王策吼了起来。
“你忘了于帅的战略了？”迦叶大师也吼了起来：“他不是让大伙儿死，而是要挡住敌人。就算全部死了，也没能完成任务啊。”
王策稍稍冷静了下来，苦恼地说道：“可是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放箭。”迦叶大师说道。
王策愣了一下。这什么主意嘛？咱们的箭矢本就不多，更重要的是，这么放箭除了给大蛮王增加箭雨的密度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交战的双方再次全部倒下，谷口处再次形成真空。
“不要射人！”迦叶大师语调也变得很快了：“让大家把金银珠宝射到谷内，快！”
王策立即明白过来了，立即下令。
山谷内。眼见上前就是送死，不管军官怎么催促，谷内的呼韩士兵纷纷往两侧躲闪，生怕被抓住去当炮灰。被军官连续杀了几个之后，不得不慢慢吞吞地集结。
就在此时，谷外的箭也射了进来。
箭矢并没有那么密集，但箭尾上都绑着一些金光闪闪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都是金银珠宝。
蛮族军队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群抢劫犯。看到钱财马上眼睛都亮了，纷纷争抢。甚至连一些军官都加入了其中。
这时呼韩塞西已经到了前面，见状大怒，拔出腰刀连续砍翻了几个军官后，大叫道：“给我冲，突破谷口和攻进休屠城的人，进城后先抢三天。”
在呼韩塞西的威逼利诱下，呼韩族重又组织人朝外冲去。
这次还没等他们冲出去，外面就冲进来了一大群马。
情急之中，迦叶大师想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火牛阵”。现场灵机一动，将其改成了“火马阵”，将缴获的部分呼韩前军的战马尾巴点燃，对着山谷冲了进来。
战马吃痛，疯狂的朝着谷内撞了进来。呼韩塞西刚刚列好的阵型立即就被冲乱了，来不及躲闪的士兵被撞下马，死伤者哀嚎一片。
“大大大大王，”在山顶处放哨的军官跑了过来：“敌人的援军来了。”
呼韩塞西急忙跟着爬到山顶，只见从休屠城方面远远的来了一大队人。不由得大为惊诧，难道这于奇正真有撒豆成兵的本事？
再一细看就明白了，那些人穿的都是普通牧民的衣服，手里拿的都是木棒之类的东西，应该是临时组织起来的平民百姓。
若是平时，呼韩塞西对这些乌合之众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但现在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其实之前呼韩塞西不是没有选择。
现在山谷已经被他们占领，他可以命令大部队翻过山，前去攻击对方。等打败这一支守军后，再全部上马去攻击休屠城。但那么一来，时间上就要耽误很多。这也是呼韩塞西宁愿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期望的是快速突破谷口，发挥骑兵的威力。
但随着地方援军的到达，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
别的不说，现在前军已经全部完了，他们遗留下来的兵器，让敌人马上能够武装起来三千人。哦不对，是六千人。
呼韩骑兵每个人都配有一副弓箭和一把马刀，这么一来，敌人马上可以武装起来一支三千人的弓箭队和一支三千人的马刀队。
如果这个时候再翻山过去的话，失去战马的骑兵和这些民军的战斗力差距就没那么大了。再考虑到体能的消耗和现在低落的士气，恐怕是讨不到什么好。
呼韩塞西想到了汉人的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猛一咬牙，决定下山亲自带敢死队再去冲击谷口。
他就不信，这样还不能冲垮对面的这些临时组织起来的军队！
757. 不要再找事
听到段志飞带人来援的消息，王策吐出一口长气。
就算是大蛮王现在还采取同归于尽的招数，王策也敢和他硬拼到底。
虽然不知道段志飞具体带了多少人，但以他所知道的参军热情，应该怎么都有一两万人。
以当前的情况，就算一换一也能封死大蛮王。
退一万步说，即便自己这些人全部死在这里，大蛮王也绝对无力对休屠城发起进攻了。
呼韩塞西走下山，正准备组织敢死队时，后面传来了急报。
从安西方向过来了一支大仪朝军队，数量不明。
呼韩塞西脸色大变。
之前设想的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大仪朝真的出兵来救援于奇正了。
不不不，这比设想中最坏的情况还要坏。之前的设想中，即便齐超群派出援军，也至少是六到七天以后。这也是呼韩塞西一直强调速度的原因。
正在举棋不定了，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了：白羊族被灭，于奇正远征军正朝汉区急进，由张宠率领的前锋部队预计明日早上就能到达汉区！
呼韩塞西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一旦远征军到汉区，这两万，哦不，已经损失了三千前军，只剩一万七千人的呼韩军将会腹背受敌。
按照当前战局，最好的情况就是能快速打败眼前的这支部队。但即便如此，也攻不下有安西军支援的休屠王城。更何况，能不能打败临时军团，需要多久才能打败，都是很不乐观的前景。
到时候，就算想逃回去都不可能了。
呼韩塞西发出一声野狼般的呼叫：“退兵！”
确定呼韩塞西退兵后，王策对段志飞说道：“咱们得赶紧组织起骑兵追上去。”
迦叶大师上前劝道：“现在已经完成了于帅交代的任务，不要再找事了吧？”
王策目光望向远方：“不，咱们必须得追。”
说完之后说出了他的道理。
大蛮王绝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山谷之战并没有到分出胜负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们退兵，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按照目前来说，只有一个可能：远征军已经回来了。
那么也就是说，大蛮王和咱们的远征军极有可能正面遇上。
远征军已经在白羊族打了那么久，心里惦记着于帅，必定是日夜兼程。到这边的时候，一定已经疲惫不堪。
这种情况下双方兵锋相交，远征军说不定要吃亏。退一步说，即便打败大蛮王，也一定是损失不小。
咱们追上去并不是要和大蛮王作战，而是构成前后夹击的战略态势，使其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而迅速远遁，不让他有整兵交战的念头。
王策解释完之后，迦叶大师说道：“还是王将军考虑得周全，那老衲就先回去了。就是那些金银珠宝，还望将军能尽量收集，回去后能还多少就还多少吧。”
王策点头道：“应该，应该。这样吧，我让段将军专门负责押送俘虏和收集战利品……”
“什么意思？！”段志飞把帽子一把掼到了地下，用吃人般的目光死死盯着王策。
“什么什么意思？”王策大惑不解。
“我说你们这些人够了啊！”段志飞的唾沫星子都飞到了王策脸上：“你们一个个的吃肉的吃肉，喝汤的喝汤，就特酿的香都不给我段某闻一口是吧？”
“这……”王策一时失语。
“是不是就我段志飞好欺负啊？”段志飞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告诉你王策，这次追击必须得我去，这事没得商量，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
王策苦笑着说道：“刚才都说了，这次主要不是去打，而是造成一种态势，让大蛮……”
“嗬，王将军，王元帅，”段志飞冷笑道：“咱是没您厉害，但怎么说也不是没经过事的雏儿吧？”
话说到这份上，王策也只好让段志飞领兵前往，自己在这边收容俘虏和收集战利品了。
得令后的段志飞眉毛都飞起来了，爬到高处叫了起来：“下面的都听好了，老子要选兵了！”
王策临时军团本来就有一千多骑兵，加上呼韩族前军的三千战马，虽然战损了一部分，但还是有三千多匹马。至于人嘛，这些人中之前有很多都是当过兵的，现在组织起一支三千多人的骑兵队伍倒不在话下。
两个时辰后，段志飞带着新组建的追击部队出发了。
呼韩前军三千人，被歼灭了一千多，还有一千多俘虏，由王策负责押送回休屠城。
于是这就又出了一点变化。
如果是王策领兵的话，就会是不远不近跟着大蛮王，至少不会忘死里追。
但段志飞不一样啊。
这次的战役，除了他之外的老哥们都上了战场。常固张宠那帮人就不说了，早早的就出发了。这边大蛮王来袭击，王策也打了这么一场硬仗。原本计划是支援王策的赵奋，也跑去白羊族干了一仗。算来算去，也就他一个人啥都没捞着。
现在大蛮王撤退，再不去倒腾一阵的话，这次算是啥都没捞着。到时候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吹得唾沫横飞，就我自己一个人低头喝闷酒，得有多不爽啊？
这么一想，段志飞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率兵就猛追。
呼韩塞西到达汉区已是傍晚，他们今天也是天没亮就出发进军山谷，又打了大半天仗，也是人困马乏。加上吃了败仗，士气一落千丈的缘故，呼韩塞西计划在汉区修整一夜。
可是没想到的是，睡到半夜，就收到了后面的追兵已经快到了的消息。
呼韩塞西大怒，心想还真的把咱们当软柿子了？山谷之战是由于地形和各方面的因素不得不撤退，现在进入了平原地带，就你们这些临时组织的三瓜两枣也敢来追？行，既然你们要送死，那本王就成全你们！
正准备下令列阵和后面的追兵刚上一场的时候，探马来报：白羊方向敌军已抵近，还有一个时辰到达。
呼韩塞西简直快气晕了，这些家伙难道都不需要睡觉的吗？居然这么快就逼近了汉区。
他不怕段志飞这些乌合之众，但从那边过来的可是于奇正的主力军。
758. 军心全乱了
白羊城一破，张宠都没进城，就直接带了一部分人往这边赶。不仅如此，张宠根本就不管队形，反正就是拼命的赶路。
虽然是主力军，但毕竟是经过扩充后的，战力和当初的飞鹰铁甲没得比。因此一路上都有掉队落在后面的。
不过张宠这小子根本就不理会这些，他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哪怕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用最快速度赶回去。
这么一来，这支先锋队的人数能赶到的其实只有几百人。
不过呼韩塞西并不清楚这些。对他来说，如果被段志飞他们缠住，等到远征军一到，恐怕就得全军覆没。
于是就下了一个决定，留下三千人阻击追兵，其他人立即趁着夜色撤退。
半个时辰后，段志飞和呼韩族阻击部队交战上了。
呼韩族阻击部队收到的命令是：阻敌一个时辰，然后火速北上和大部队会合。
双方你来我往的厮杀不到半个时辰，张宠已经赶到，也不管自己只有几百人，朝着呼韩族阻击部队的侧翼就插了进来。
因为是晚上，呼韩族阻击部队也不知道敌人来了多少援军。现在侧翼遭到攻击，立马就军心全乱了。
阻击部队长官只能下令全军撤退，被段志飞张宠二人一路追杀，至天明时才摆脱。尽管如此，三千人能逃出去的也就一千人出头。
追出汉区五十里之后，二人方才命人打扫战场，回军驻扎汉区。
。。。。。。。。。
就在段志飞追赶大蛮王的时候，迦叶大师回到了休屠城。
得知大蛮王退军后，休屠城中一片欢腾，“天汗万岁”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看着面前的迦叶大师，于奇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迦叶老……禅师，你好，你很好。”
现在的于奇正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骂吧，人家现在打了打胜仗，完全解了围。不骂吧，自己心里不舒服。你个老秃驴，看你慈眉善目的让你去议和，结果你丫的来这么一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迦叶大师双手合什：“贫僧也只是体会了一点于帅的苦心而已。”
于奇正怒极反笑：“苦心？我什么苦心？”
迦叶大师微微一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知道，这个我知道！”最近正在学习汉文化的呼衍牙师拍着巴掌笑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于奇正恶狠狠地瞪了呼衍牙师一眼。
“曹刿论战嘛，”呼衍牙师摇晃着脑袋：“姐夫这次首先主动放弃汉区，让呼韩塞西扑了个空，这是一鼓；接着放弃进入的谷口防御，让他们再次有力没用上，这是二鼓；到了最后这边谷口时，他们已经是三鼓而竭了，岂有不败之理？”
众人皆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崇拜的眼神纷纷投向于奇正。
于奇正很想骂人，什么一鼓二鼓的，老子想的就是求和！
可这话他骂不出来啊。现在已经赶走了大蛮王，再说什么求和云云，不是败大伙儿兴致吗？再说了，就算自己这么说，这些脑子里不知道装着些什么东西的家伙能相信吗？
他知道，按照惯例，接下来就是马屁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于是赶紧给阿缇雅使眼色，意思是说“让你弟弟少说点，免得等下又被彩虹屁包围了。”
阿缇雅还给他一个“懂了”的眼神，开口说道：“牙师呀，是曹刿论战的道理没错，但若真这么简单的话，谁都可以读几本兵书之后就能带兵打仗了。”
众人纷纷低头沉思。
阿缇雅王妃这话说的真有道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很多时候一个相同的决策放在一个大致相同的环境，得出的结局却是天壤之别。其原因在于，只要有任何一个细节或者是时机的不同，都可能带来完全不同的结果。
就拿这次来说吧，任何一个点的时机稍有偏差，结果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首先，如果当时不是天汗当机立断，汉区人撤离的稍稍慢了一点，后面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其次，如果不是天汗过早的下令王策撤退，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如果命令下的迟了，王策已经在那边谷口和大蛮王打起来了，也做不到二鼓而衰，跟别谈三鼓而竭了。
第三，如果不是天汗及时收拢金银珠宝送去，也不可能切断敌人，完成消灭前军的任务。
第四，如果不是天汗让乌兰兵团赶去白羊，那边不能迅速打赢然后得以尽快回师威胁到敌方背后，大蛮王也不会这么快撤军。
……
类似这样的细节处实在太多了，稍有一点把握不好，情况就会完全逆转。
虽然天汗自己一句话都没说，但阿缇雅王妃是他的枕边人，自然了解的比我们多。从她刚才的那句话中就能知道，天汗花了多少脑筋在思考这些事，把这些细节全部都想好了，咱们才能这么顺利的击败敌人啊！
发自肺腑的彩虹屁功效非常显著，于奇正很快就被熏得晕乎乎的了。
眼前一张张脸，都特莫的是对本人毫不留情的嘲讽啊！
于奇正是越想越生气，非得找个人撒撒气不可。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满面红光的迦叶大师身上，一股恶气滕然而生，该怎么整治一下这个老秃驴呢？
就在这时，王策也带人回来了，进门的第一句话是：“于帅，那些金银财宝都收集得差不多了，损失很小。我已经派人按照迦叶大师当时登记的名录去按照比例退还了。不过，现在那些俘虏交给谁？”
按照草原以前的惯例，俘虏都是交上去作为财产分给有功之人。虽然说现在改制成了良民贱民，但贱民也是良民的奴仆身份，这方面倒没太大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因为三族聚集区各自都有管理系统，这次的战利品到底是交给汉区还是休屠区分配呢？还说具体点就是，是先移交到李墨宁这边还是阿缇雅这边。
于奇正望着迦叶大师的光脑壳，眼珠子转了两圈，终于憋出了一个点子。
“咳咳，”于奇正装模作样一脸正色地说道：“这次的俘虏呢，就不要分了。迦叶大师，我的意思是这些人全部剃光了头发，跟着你去当和尚。怎么样，没意见吧？”
759. 会去牵头驴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一直憋着笑。老秃驴，我要你恶心我！给你一堆糙汉子和尚，我恶心不死你！
没想到的是，迦叶大师笑眯眯地答道：“遵命。”
于奇正怎么都想不到丫的是这种态度，当即瞪着牛眼傻愣愣地望着迦叶大师。
迦叶大师见状，急忙说道：“于帅您放心，我都懂，都懂。”
于奇正后背冒气一阵寒意。
这个老秃驴每次说“懂了”的时候，都会闹出桌子大一只幺蛾子。不行不行，这次再也不能上当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赶紧追问道：“你懂了什么？”
迦叶大师又是微微一笑，开始解释了起来。
这一批俘虏和以前的、甚至这次的白羊族都大不一样。
首先，这些人是呼韩族的，作为草原现在最厉害的族群，一向就是他们骑在别人头上拉屎拉尿，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沦为奴隶。尽管在这边奴隶也是人，但他们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
第二，这批人都是呼韩族的精锐，即便在族内也都是最得意的一群人。当时在战场上被俘，是因为全面混乱加上主将被杀，晕晕乎乎的就被俘了。等他们清醒过来，一定会不一样。到时候不管怎么分配，都会出现暴动的可能。
第三，谷蠡族和现在的白羊族，都是属于王庭和单于被灭，按照草原的规矩，就是已经被灭族了。而呼韩族虽然屡次败于咱们之手，势力依旧强大。
第四，让这些人在咱们聚集区当贱民，且不说本来就存在的治安隐患了，一旦下次和大蛮王作战，这些人中难免会出现给对方通风报信的人。
第五，把这些人现在全部集中当和尚，这才是于帅最大的妙笔，关于这一点就得具体解释解释。
按照目前咱们的法规，这些人转为贱民之后，就属于主家的奴仆身份。换句话说，就是主家的私有财产。
在这种情况下，主人家是肯定不会愿意他们逃跑的。但无论用什么方法留下来，从整体来说对咱们都是有弊无利的。
而于帅让他们跟着我当和尚，就是给机会他们逃回呼韩族。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就是于帅的妙计核心所在。
听清楚我刚才那句话，是“给机会他们逃回”，而不是“放他们回去”。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操作呢？很简单，只需要留他们一段时间即可。
这批人交给我之后，我就会对那些人逃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简单来说，就是我做好人。
要知道，如果让他们有机会逃亡，就肯定不会暴动。他们自己也清楚，如果想整体成编制的逃肯定不可能。因为如果他们那样做的话，即便我不管他们，也会惊动咱们的部队。
这么一来他们这些人就只剩下一个选择：分批偷偷摸摸的跑。
那好，我们再来分析一下他们可能的逃亡路线。
直接往北，要经过咱们的汉区。往西，是咱们的乌兰区，再过去就是刚刚占领的白羊区。
对他们来说，似乎往东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东面是咱们和安西之间的无人区。
但这么做的话，也有个很难解决的问题。他们没有马，往那个方向走的话，食物怎么解决？水源怎么解决？
只要咱们派少量部队，在无人区水源处驻军巡逻，他们这条逃亡之路就变成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另外，我准备把这个安置区设在休屠王城的西南面。
这么一来，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逃亡，都要经过咱们的占领区。
尽管咱们守军都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们自己的心理压力可小不到哪里去，至少不敢堂而皇之的走。
于是，他们就会在咱们的占领区滞留一段时间。
咱们现在人人安居乐业的情况就都会落到这些逃亡的士兵眼中。那么将来他们回去之后，有意无意总会提到在这边的所见所闻。
可想而知的结果就是：呼韩族的奴隶和普通的牧民都会羡慕咱们这边的生活。
得民心者的天下，咱们于帅的仁德从此就直接传播到敌人的心脏去了。
实际上，这里于帅还埋了一个很重要的伏笔。
这次的呼韩族俘虏有将近两千人。了解到我们这边的情况之后，这么多人会不会有不想逃亡而留下来的？一定有！
最重要的是，不管人数多少，留下的这些人都是完全自愿的，咱们没有任何隐患。
按照十个人有一个留下，那么也有一两百人。你们可别小看这点人，将来作用可大着呢。
将来再和呼韩族作战，这些人可是宝贝啊，就是“四面楚歌”中唱楚歌的那些士兵啊！
这次白羊族战事这么顺利，来自谷蠡族的士兵起到了非常重大的作用。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心战是战争的最高境界，而这些人就是将来攻心战的利器！
说到这里迦叶大师停下了，一脸“我是不是最了解于帅的人”的小傲娇。
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迦叶大师说这番话之前，有些人想到的就是“迦叶大师这次立了大功，所以天汗把这些人赏赐给他”，当时心里还多多少少有点不服气。虽说迦叶大师这次是立下最大功勋，但其他人付出也不少，为什么把这么多赏赐都给他？
刚才持这种想法的人，现在一个个都羞惭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面去，同时纷纷把感激的目光投向迦叶大师。
咱们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居然怀着小人之心去猜度天汗！要不是迦叶大师说明，以后都是这种愚蠢的想法。
真的是蠢啊！天汗什么时候做过不公平的事？又什么时候做过不对的决策？不行不行，明天我得上奏，以后要把“怀疑天汗”这一条作为罪行立到律法中，从我做起！
于奇正已经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去牵头驴来对着这个光头猛踢。
可是现在，这老秃驴在大庭广众之下已经把这些话说到这样的份上，再反悔也来不及了。再说了，老秃驴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如果把这些俘虏分下去还真是个麻烦。算了算了，随便他，爱咋咋。
760. 划清界限了
齐超群带着“送武器”的队伍走到一半，就传来了于奇正大破呼韩军、征服白羊族的消息。
愣了半晌之后说道：“走吧，回去吧。”
兵将们纳闷地看着他。
“现在去，只不过是讨个喜，这种锦上添花的事何必做呢？”齐超群苦笑道：“也是我没想清楚，于帅还需要我们帮吗？”
说完之后又苦笑了一下，眉宇间隐有忧色。
之前他就有个疑问：以于帅和自己的关系，为什么不是直接求援而是让李墨宁写血书？
最开始他也是想到朝廷那边不好交代，但是现在他对这一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问题。如果就是因为顾忌到朝廷的反应，让李墨宁出面，那么让丁武来求援的时候也会托个口信，至少会把战场的情况介绍一下，暗示需要自己怎么做。但是在这方面丁武一个字都没有。
现在得到大蛮王已经被打败的消息，齐超群不免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
来求援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于帅的意思。
他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破敌之计，但是以他的风格，别说在打仗的过程中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即使是打完了也不会像其他统帅那样，作为案例给大家说明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也就是说，来求援压根就是李墨宁等人的自作主张，于帅甚至完全不知情。
这件事又说明了什么呢？
第一，于帅有足够的把握击败大蛮王；
第二，于帅根本就没打算依靠自己，或者说依靠大仪朝的力量。
对于第一点倒没有什么多的可说的，于帅用兵几可通神，关键在于第二点。
虽然齐超群还没有收到于奇正具体是怎么击败大蛮王的，但全部兵力去远征白羊这件事他是听说了的。由此推论，当时他们的情况是非常紧急的。不然，李墨宁也不会急得写血书求援。
战争有很多的变数，再好的战略战术都有可能因为一个小的偶然性因素而失败，这一点于帅不可能不知道。
虽然于帅用兵如神，但在真正分出胜负前，一切都是未知。
这个时候有一支援军，就会大大增加胜利的几率，或者说加上一道保险。
可于帅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怕自己为难肯定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应该不是关键原因。
任何人生死存亡之际，都不会说因为不愿意求人或者求的人会有些为难而不开口。
何况这次还不是于帅他自己一个人，而是有几万百姓。以他爱民如子的个性，绝不会因为这个原因不开口。
那也就是说，于帅压根不准备求自己。
难道是不把我齐超群当兄弟？不对，应该不是。于帅他不是这种人。
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他是不愿意求大仪朝。
作为兄弟，于奇正和圣上之间那些没法说的事情，齐超群是知道的。
率领飞鹰铁甲远征大漠，立了那么大的功勋，就因为一个小金人削权削职，当时兄弟们哪个心里不是不服？尽管于帅一句话都没抱怨，但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心里没有怨气。
之后就是大破交趾。
那件事齐超群并没有参与，对他而言只是再一次证明了于帅的能力。
他也不认识秦晓鸾，但于奇正打交趾是为了这个女人，他也是知道的。
结果呢？为朝廷立了那么大功，再次没有任何封赏不说，女人还被圣上抢走了。
再接着就是飞鹰铁甲被徐高材那个混蛋搞得差点全军覆没，因为兄弟义气，于帅不顾生死孤身前往营救。
可就是这样，英国公把幸存的飞鹰铁甲战士给杀了，计划给于帅定罪。
不管是英国公本人，还是圣上的意思，总之是把于帅逼到无路可走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才成为休屠摄政王，并进一步的发展到现在这样。
齐超群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这些事落到自己头上，又会怎么样？答案不言而喻。
或许当今圣上是个万古明君，但至少在于帅这件事上是做错了的。
但这些话齐超群不能对任何人说。他现在只在想一件事：为什么于帅不肯求援？
一切都指向了他最不愿意的一个答案：于帅从心里已经和大仪朝划清界限了。
这就成了齐超群心里最大的心病。
万一于帅和朝廷真的翻脸了会怎样？
齐超群可以确定，于帅不会主动攻打大仪朝，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但这并不代表朝廷不会动手。
这次征服白羊族之后，这边的形势就形成了于帅—蛮族—安西三足鼎立的态势。
从朝廷的利益上来说，有好、中、坏三种情况。
如果他们相互征伐相互牵制，那么咱们的安西就无忧，坐山观虎斗即可。这是最好的情况。
如果他们双方联合起来对大仪朝进攻，大蛮王从北方攻击河西，于奇正从西方攻击安西，咱们的西北边境就危险了。这是最坏的情况。
当然，在齐超群看来，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几乎没有。以他对于奇正的了解，是绝对不会和蛮族联合起来打大仪朝的——哪怕他对皇帝有再大的意见。
第三种情况介乎于好坏之间，那就是于奇正和大蛮王中有一方被打败了，另外一方统一了草原。
这又要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于奇正赢了，一种是大蛮王赢了。
从能力上来说，于帅的威胁要远远大于蛮族；从心理上来说，朝廷对从自己手里出去的人独立出来更难接受。着两点还不是最重要的，从利益上来看，情况更是不妙。
如果大蛮王统一了草原，那就会回到最初的局面——蛮族每年都过来侵扰犯边，但影响不了本朝的根本。
虽说在统一的过程中，蛮族有可能从一个部落联盟变成一个集权统一的政权，但考虑到大蛮王打败于奇正的代价，其作用完全可以相互抵消。
反之，如果是于奇正统一了草原，对朝廷来说就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随时都会一口咬过来。
齐超群很清楚于奇正那恐怖的练兵能力，只要他统一了草原，哪怕在统一的过程中付出相当大的代价，都能很快训练出一直精悍无比的部队。
761.苏逍来汉区
齐超群认为，这一点圣上和卫国公李青也一定很清楚。即便以前没有仔细研究过，这次以民兵打败大蛮王，也不可能不仔细研究。
假如朝廷真的和于帅发生冲突，他该怎么办呢？
齐超群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于帅，说实话即便能打赢，他也绝不想和于帅在战场上相遇。
但他身为大仪朝的将领，忠君守土是无可推卸的责任，遇到这种情况又该如何是好？
回到安西，迎面过来了一个车队，领头的见到他马上过来打招呼。
齐超群一看这人比较面熟，但一时间却没能记起来在哪见过。
来人笑了起来：“小人叫苏逍，之前秦家班的啊。”
齐超群立即记了起来。
最早在荆州时，这个苏逍就是秦家班的一个主管，做事挺负责的。齐超群和他并不熟，但和苏喜儿打过交道，知道他是苏喜儿的老爹。
当即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你是人视台苏姑娘的父亲。”
苏逍笑着应道：“正是正是。”
齐超群顺口问道：“你们怎么来这边了呢？”
苏逍叹了一口气：“还不是那个死丫头。”
正说道这里，苏喜儿走了过来，看到齐超群，也赶紧打招呼。
一炷香时间之后，齐超群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奇正从军之后，苏喜儿就一直在荆州尽心尽力地做着人视台的事。
听到于奇正打败蛮族之后，她便欢呼雀跃，指望着于奇正衣锦还乡。
可接下来传来的是于奇正被贬官到镇南县的消息。
秦晓鸾前往镇南县时，她就嚷嚷着要去找于奇正，被苏逍夫妇死活拦下来了。
虽然是乡野陋夫，但苏逍和黄铁牛那些人相比，算是很有见识的。于奇正这么被贬官，接着就是于奇正父母和秦晓鸾的母亲被官府派人送去了京城，他就觉得情况不对。
然后就是秦晓鸾调了一些工匠去参与镇南县的建设。
再后来就是于奇正率军大破交趾的消息，再之后就没有于奇正的消息了。
这下苏喜儿便忍不住了，死活非要去找于奇正。
苏逍夫妇拗不过她，又不放心她独自前往，于是就和她一起动身前往镇南县。
到镇南县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了秦晓鸾被招入宫中、于奇正到草原救飞鹰铁甲的消息。
紧接着就是从“四喜临门”的戏曲中得知于奇正娶了公主。
苏喜儿再也忍不住了，又非要从镇南县来这边寻找于奇正。
在镇南县，有着一批从荆州那边调过来的工匠，以及从精忠县过去的于郎部曲。得知苏喜儿要来找于奇正之后，纷纷要求跟着过来。
镇南县茶马互市和收费高速路建立起来后，但由于于奇正和秦晓鸾的离开，虽然比较赚钱，但也没有说马上成为一个繁华的都市。最主要的是，银钱的流通并不多。
还有一点就是，为了繁荣镇南县的经济，当时制定的政策是民间去采的草药都无限量供应。但那边的草药总体上都是适合做伤疮药的，能往内地销出去的并不多，因此市场和高速路赚的钱基本上都收购成了药材，一时也卖不出去。
这些决定来投奔于奇正的人想到这些草药空着也是空着，于是就装好车了往这边运过来。
一行人这么推着车步行穿州过县，到现在才到安西。
齐超群听说之后，派出快马去通知于奇正，让那边派人接这批队伍。
看着这批人出城之后，齐超群下达了一个命令：即日起坚壁清野，任何人和货物不得出关！
送苏逍他们出城，是尽了兄弟之谊；闭关锁国，是要尽臣子之忠。
下达这个命令之后，齐超群回到帐内，提笔写奏折。
苏喜儿一行人通过无人区后，在汉区见到了于奇正。
见到一群老乡，于奇正乐得屁颠屁颠的，连续和他们喝了三天酒。
苏逍等人觉得非常惶恐，他们也看到有很多人都来求见于奇正，禀报这样或者那样的事。自己这些人来了，于奇正把全部的事情都推下，天天带着他们玩，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于奇正是正好借着他们这伙人的由头逃离那些头疼的事。要知道，就算是打了胜仗，相关的事情可不是一星半点。比如将士们的论功行赏啊，社会治安的稳定啊，法律法规的宣读啊，战利品的登记造册啊，贱民的分配管理等等等等。
尽管被骂了无数次说让他们自己处理就行了，但对于那些官员来说，就算是自己做主处理了还是得汇报上来，更何况还有很多是不敢擅自做主直接处理的。
于奇正本人没什么，可是从镇南县来的这些人想法可不同了啊。
你想想啊，别人一个个都忙得要死，就自己这批人什么事都没有，天天吃喝玩乐不说，人家于帅都还亲自陪着自己这些人。
如果说，大家都是以前当皇亲国戚，从小就是吃喝玩乐的倒也没什么。可问题在于，来的这些人原本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和工匠，天天过这种白吃白喝的生活，自己都受不了。
苏逍等人半夜里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最终一致认定：于少爷一定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们。现在刚刚到这里，于帅也不好意思提，先让他们好好休息一阵。
又这么吃喝玩乐了几天，于奇正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这下可就真把苏逍这伙人给憋不住了，终于在这天喝酒喝道一半时开口问了：“少爷，您到底有什么事要我们做的，能不能和我们说一声，咱们也好先做准备。”
于奇正蒙了：“什么？什么事？我没让你们做什么啊？”
苏逍不乐意了：“少爷，咱们都这么千里万里的来投奔您，真心可鉴。”
于奇正非常苦恼地说道：“我是真没让你们做什么啊。”
苏逍脸一沉：“少爷，您要不想咱们在这边就明说，咱们也不会赖在这里白吃白喝当蛀虫。”
说完之后，起身就带着其他人要朝外走。
“逍叔逍叔，”于奇正赶紧上前拦住：“您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咱好好说不行吗？”
762.再办人视台
“少爷，”苏逍答道：“那您就告诉我们该做什么事啊。”
于奇正一看这个情形，如果现在不说点什么，看来这个误会是解不开了。转念想想也是，这些人都是干活干习惯了的，真得找个什么事他们做做。
可是又能够找点什么事他们做呢？于奇正陷入了思考。
“对呀对呀，主人，您也得安排点事我做。”苏喜儿插嘴进来。
最近几天苏喜儿虽然没有什么明确表示，但每次那个火辣辣的目光扫过来，于奇正就浑身不自在。
现在她这么一问，倒是让于奇正灵光一闪：对了，以前不是在荆州办的人视台很受欢迎吗？这苏喜儿又有这方面的经验，不如就让他们在这边建个人视台。一来也给他们找点事，二来也能把苏喜儿支开，三来自己每天还能有点乐子。我怎么这么聪明啊！
打定主意之后，当即笑着说道：“我还真有点事情想拜托你们。”
苏喜儿马上叫了起来：“什么事？快说快说。”
于奇正说道：“我在想啊，在这边办一个人视台。可这边这些蛮族人，哪里会搞什么营造？”
苏逍等人大喜：“好啊好啊，这正好是咱们最会的事情。”
一群人蹦蹦跳跳跑出去之后，就开始商量起来。
搭建一个表演用的人视台，对他们来说就是轻车熟路的事情。不过有一点，虽然说这里大把空地，但还是要去和管事的打个招呼，一群人找了很就才找到王策。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的汉区已经不能叫汉区了，因为原来的三族领地的人进一步的融合了。
事情是这样的。
攻占下白羊区之后，留守在那边的赵奋就为一件事情犯了难。
他本来就是做户籍的，所以非常重视户籍登记这件事。
进行户籍登记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贱籍实在是太多了。
尽管这次从乌兰族带来的几千士兵基本上都转为了良民籍，但白羊族是个大族，现在全部都转为贱籍，在人口比例上就严重倾斜了。
社会结构过于单一，不管是在分配、稳定、经济发展等等各方面来说都存在很大的问题。
加上文职人员实在太少，社会整体管理方面的问题就更大了。
赵奋无奈，只能把这件事情上报了。
于奇正自然是不管事的，最后李墨宁、阿缇雅和乌兰丽娅三个女人商量了一番，最后定下了一个尽量均匀分配的法子。
第一，把白羊区那边的人口迁一部分到其他三个区域，分配给老三区的良民，这样就能消化一部分。
第二，鼓励老三区的良民迁一部分去白羊区，只要愿意过去，每人就奖励多一个贱民奴仆。
通过以上两点，调整社会结构。
然后，从老三区调去一批文职官员，去加强白羊区的管理。
这么一来，几个族群之间的融合短期内就得到了非常大的改变。
最典型的就是白羊区了，现在那边的官员和良民几个族群的数量都差不多。
他们这么一个无意间的操作，意外地取得了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白羊族被占领之后，尽管颁布了新的律法，白羊族人心里还是惶惶不安，谁知道是不是说一套做一套，或者哪天政策改变了呢？还有很多人心里也还是充满着不甘的，毕竟从主人变成了奴仆身份。
可现在看到那些官员和良民哪个族的都有，这就让人完全相信了，这里就是以律法为准，和什么族的没任何关系。特别是那些前不久还是贱民，现在转为良民的谷蠡人，更是给了他们无限希望。既然他们都可以，那咱们也一定有机会。
当然，也有死硬分子，比如原来白羊贵族。其中有几个就聚在一起密谋，现在他们的主力军队已经回去了，来这边的那些乌兰军团的也都转为了良民，趁这个机会造反，成功的几率很大。
可是还没等到实施，甚至没等到赵奋派人去缉拿，就被以前在白羊族当奴隶的以及以前的普通白羊族人给包围住绑了起来送到官衙。
这些立了功的白羊族人转为良民籍之后，对白羊族人的触动实在太大了。现在再没有人有任何造反的想法，而且相互间都盯着，心里都暗暗想着“要是我能抓到造反的人就好了”。
于是就这么短短时间内，白羊区就完全安定了下来。
这是一件好事，但也有一些问题。
比如，现在老三区的管事的人都大幅减少。尤其是汉区，为了增强白羊区的管理，李墨宁把这边的精干政务人员几乎全部都抽到那边去了，所以王策最近是忙得连放个屁的时间都没有。
一直到晚上，苏逍父女才终于等到王策有时间，便去和他说了要划一块地建人视台的事。
汉区本来就是在空地上的一片新区，建筑原本就不多。听苏逍等人说完之后，王策便答应把最中心的那片区域分给他们建人视台，方便于帅好看节目。
苏逍连番感谢之后，和苏喜儿一起告辞出门。
刚刚走到门口，就被王策给叫住了。
“王将军，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苏逍问道。
“我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王策眼睛扑闪扑闪。
“王将军的意思是……”苏逍赶紧问道。
“我也没什么意思。”王策沉思着说道：“我只知道，于帅的命令都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苏逍父女望着王策。
王策继续分析道：“这么说吧，于帅平日里什么话都说，但如果遇到大事下命令的话，绝对是惜字如金的。就拿咱们上阵杀敌来说吧，他的命令往往就是一句话，甚至就是一个字。”
苏喜儿睁大了眼睛，于奇正还有这么一个特点，还真不知道呢。
见父女两完全不懂，王策就又给他们分析了起来。
于帅下命令，想来都是非常干脆，绝不拖泥带水的。而这次招待了他们这么多天之后才说出来，证明现在让他们做的事情一定非常非常重要。如果就是建这么一个人视台，于帅有必要这么重视吗？因此，一定还有什么隐藏任务，而且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任务。
763. 直接去问他
一听这话，苏喜儿就跳起来，拍着巴掌说道：“我就说嘛，少爷肯定不会随便找个事儿打发我。他要我做的，肯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王大人，您再给我们分析分析，到底是什么？”
王策摇摇头：“于帅神机妙算，我是真想不出来。”
苏喜儿立即朝外跑去：“那我干脆直接去问他。”
王策叹道：“不用去。于帅就是这样，不管是谁他都不会明说。开始我们都对这一点有意见，但我们现在理解了他的苦心了。”
“什么苦心？”苏逍忍不住问道。
王策微微一笑：“因为于帅就是让我们自己能把他的意思琢磨出来。也只有这样，咱们才能真正的理解，从而保证执行中不出偏差。”
“王大人您都想不出来，我们就更加没办法了。”苏逍苦着脸说。
“我是想不出来，”王策说道：“不过有两个人，你们倒可以去问问，或许他们两能给一点意见。”
“谁？”苏逍父女异口同声地问。
“一个是王忠宝王公公，一个是迦叶大师。”说完之后王策补充道：“他们二人对体会于帅的想法，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强的。”
苏逍父女先是去找王忠宝，结果一打听，说他去休屠城那边的呼韩俘虏安置区去了。
这样更好，两个“聪明人”都在那边，正好一起问问。
第二天早上，苏逍父女立即启程，前往呼韩俘虏安置区。
王忠宝又是怎么个去那边的呢？事情是这样的。
原本迦叶大师是带着的呼韩军前军的一千多俘虏，在休屠城西南处找了一块地作为安置区。可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段志飞又送来了一千人。这批人，就是去追击大蛮王时留下断后的三千人中被俘虏的。
再接着，又出了一件出乎迦叶大师意料之外的事情。
之前老和尚的设想中，这些俘虏一定会想办法逃亡。尤其是在初期，这个比例肯定很高。
可自从迁到安置区后，尽管看守的士兵一松再松，逃跑的人却很少。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这些俘虏中间有“聪明人”。
被俘虏后，不但没让他们去当奴隶，也没人打骂侮辱他们，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做，还给他们吃饱肚子。
还有，这里的看守非常松，想逃跑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人都是这样的，遇到不合常理的事情，就会非常谨慎。对这些呼韩族俘虏来说，这不仅是不合常理，而是根本不可能。这样的事别说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么一来，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这时候，“聪明人”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为什么于奇正会做这么奇怪的事？聪明人得出的结论是：诱杀我们。
咱们这些人，都是呼韩族最忠心的勇士。尽管被俘虏了，但是绝对不会屈服。这个姓于的一定是想到了这一点。
他也能想到，把我们这些人分给他们的人做奴隶后，咱们一有机会一定会反抗。加上他现在占了那么多地方本来就不稳，所以不敢这么做。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死我们呢？原因很简单：他们汉人非常迷信，带兵打仗的都相信“杀降不详”这句话。他怕遭到天神的责怪，所以不敢杀俘虏。
于是最后，他就定下了这么一条阴险的计谋。故意给机会咱们逃跑，这样在路上杀死我们，就算不上“杀俘”了。
我敢保证，他一定安排了一支部队，在不远处盯着我们。估计逃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全部杀死！
这个解释实在是太合理了，完美地解释了眼前“严重不合理”的事。
于是其他俘虏就问了啊：“那咱们怎么办呢？”
聪明人给出的答案是四个字：静观其变。
咱们就不上他们的当，暂时先不跑。反正在这里饿不着冻不着。他们愿意跑的跑，反正我现在不跑。等有人真的跑出去了我再跑。
聪明人分析这些的时候，也只是和周围几个人说。分析完后之后，还专门嘱咐了一句“这是个秘密”。
他忘了，这个世界上传播的最快的就是“秘密”。通常来说，不说是秘密还好，一说是秘密，马上第二天就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番“神”分析，立马就在俘虏营中传开了。
结果可想而知，大家都不跑了。本来就是，谁愿意用自己的小命去当小白鼠呢？于是逃跑的人寥寥可数。
然后迦叶大师就尴尬了。
本来人数就超出了估计将近一半，而且这些人还都不逃命，食物的消耗就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预计。于是不得已，只能向聚集区求助。
这个求助还不光是粮食的问题，还得有个聪明人来商量一下该怎么办？万一这些人都不逃跑的，总不可能长期养着一大群光吃饭不干活的人吧？
于是，聪明人王忠宝就带队送粮过来了。
两个“最能理解于帅意思”的人，对坐着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思路。
到最后王忠宝实在受不了了，苦着脸说道：“大师啊，你说会不会咱驸马爷这次也算漏了这一点，没考虑到这些俘虏不跑的情况啊？”
迦叶大师正色道：“王公公你可不能这么想。老衲以为，于帅肯定是另有安排，只是咱们现在还不能体会到而已。”
王忠宝低下头，抓耳挠腮不止。
这时卫兵进来通报，苏逍父女求见。
王忠宝和迦叶大师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问：“你和他们认识吗？”
眼神一碰之后，同时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两人和苏逍父女都没有过任何接触，只听说过是于帅的老乡，以前秦家班的。
现在这么过来，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可他们又能够有什么事呢？
苏逍父女进来之后，先是一番自我介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苦恼。
听他们讲完之后，迦叶大师点头道：“老衲同意王将军的意见，于帅的话里肯定另有深意。”
苏逍父女充满期盼地看着迦叶大师。
老和尚想了好一阵之后缓缓开口说道：“我也想不出来。王公公，你有什么看法？”
764. 建一座大城
王忠宝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我也没想出来。”
苏喜儿急了：“不是说你们两人最厉害吗？怎么都想不出来？”
王忠宝当然死活不能说自己想不出来，那岂不是辱没了“最懂于帅的人”的名声？但现在确实又想不出于帅这次有什么深意，只能涨红着脸辩解：“我们说想不出来，是指的暂时想不出来！你以为解读于帅的意思这么容易啊？那都是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的。再说了，咱们自己都还有个问题没想出来呢，你们突然这么提出问题，哪这么快……”
“等等！”迦叶大师叫了起来。
“大师想到什么了吗？”几人同时问道。
“王公公你刚才说什么？”迦叶大师问道。
“我说于帅的意思没那么容易解读出来。”王忠宝答道。
“不是不是，后面的。”迦叶大师语气急迫地问。
“我说他们突然提出问题，没这么快。”王忠宝继续答道。
“不是不是，前面的，还有一句。”迦叶大师说道。
“哦，我说咱们自己都还有问题没想出来……”王忠宝对答如流。
“对了，就是这个。”迦叶大师露出思索的神色：“你们说，这两个问题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关联？这能有什么关联？”苏喜儿不满地抱怨。
迦叶大师不理她，自言自语地说道：“把俘虏安置在一起不让他们有闹事的机会是肯定的，让他们有机会逃跑也不错……让你们修建人视台只是一个幌子……”
“我知道了！”王忠宝尖叫起来。
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音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不过这时候已经没人计较这个了，赶紧问他知道什么了。
“具体我还没能想出来，但我应该是找到了正确的思路。”王忠宝快速说了起来：“让他们修建人视台只是个幌子，但是有一点是没错的，那就是修建。”
苏喜儿不以为然，但苏逍和迦叶大师却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专心听王忠宝继续分析。
“现在咱们可以推出两点了，”王忠宝说道：“第一点，这些俘虏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也是在于帅预料之中，因此肯定是考虑到了下一步的安置问题。第二点就是让苏班头他们进行营造之事也是确定的。把这两者结合到一起之后，我们是不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于帅计划让这些俘虏去做营造修建之事！”
苏逍猛地一拍大腿：“对！一定就是这样。”
王忠宝这次倒没有喜形于色，而是略带苦恼地说道：“可是我就是想不出于帅让他们修建什么。当然，可以确定的不是修人视台。因为如果只是造一个戏台子的话，现在苏班主他们的一百多人就够了。”
“老衲懂了。”迦叶大师目露景仰之色连连赞叹：“于帅之雄才大略，恐怕天下都难有几人匹敌啊。”
这种彩虹屁在这边早已正常，但吃屁比较少的苏喜儿听到高僧夸赞自家少爷，立即喜上眉梢兴冲冲地问道：“什么？大师您快和我们说说。”
迦叶大师说道：“草原游牧民族居无定所，不像咱们中原，所以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城池。假如在这里修建一座高城深垒，大大的加强了防御不说，还能形成一个人口密集区，进而成为草原的中心。而现在的汉区，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苏喜儿急迫地问道。
“从地理上来说，”迦叶大师不紧不慢地说道：“在这塞外要兴建起一座大城市，首要先决条件就是水源。虽然这里的河流不足，但有另外充足的水源补充，那就是在汉区和休屠、乌兰之间的山脉。”
几人想了一下，这话倒是不假。这条山脉虽然不长，但是比较高，是几座终年不化的雪山，每年融化的雪水的量可不小，附近地底也必定有充足的地下水。
“除此之外，”迦叶大师补充道：“于帅还考虑到了一个情感问题。尽管咱们现在不以族群分，但不管是休屠、乌兰还是白羊，原住民和移民之间的隔阂和认同还是存在的。无论于帅在他们哪个地方建设，总多多少少有一点鸠占鹊巢的感觉。”
说完这句之后，迦叶大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说咱们于帅不歧视任何一个族类，但他始终还是汉人。所以他决定不用其他任何族类的地方，咱们自己造起一座新城，而且是最好的城市。也只有这样，咱们汉人在这边才能理直气壮的生活。以后的子孙也都知道，这是祖宗留下的，万万不能丢！这可是开万世之基啊，难怪于帅如此重视。”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苏逍眼中没来由地泛起了泪光，胸膛不停地起伏着。他恨不得马上赶回去，把这个事和下面那些兄弟说。他相信，每个兄弟知道这件事的意义之后，都会一刻都忍不住马上就要上工。
“你说的这个我刚才也考虑过，”王忠宝摇头道：“可这中间有很多难度。首先，修建一座大城需要完善的设计和规划，城中各种措施都要考虑到。其次，这边采石什么的难度可不是一般。如果像荆州城那样，有没有合适烧砖的泥土？有没有会烧砖的人？”
苏逍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个王公公不用担心，营造设计方面难的是第一次，以后依葫芦画瓢就简单多了。荆州城的设计图纸，小人基本上都记得。至于细节问题，到时候再组织人一起研究探讨，应该也能解决。至于烧砖的人嘛，有位叫陈伯的这次跟着过来了。虽说他主要是烧瓷方面的，但因为瓷窑和砖窑是在一起的，所以烧砖他也懂。”
几人都是大喜。
王忠宝突然说道：“还有个问题没能解决。”
“什么问题？”几人忙问道。
“如果要修城，就需要大量的人工。”王忠宝说道：“确实，现在有了这批呼韩俘虏，暂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咱们并不知道他们现在为什么不逃跑的原因，万一调去修建城墙吃不起那个苦全部跑了，咱们不就又没人了吗？”
765.还是一家人
迦叶大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王公公，您多虑了。”
“还请大师指点。”王忠宝客气地说道。
迦叶大师笑着解释了起来。
不管这些俘虏是因为什么原因现在不跑的，但有一点是可想而知的。如果咱们一直想现在一样，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可能本来想跑的都不跑了，到时候就是养了一群闲汉。让他们去修建城池，也就是自食其力了。即便如你所说，大量的奴隶跑了，那也是完成了咱们最早定的目标。至于人力，并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咱们的人口已经不少，没有这两千多俘虏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还有一点就是，现在烧砖或者采石还是一个未知数，加上城墙等防御性质的部分也尽量不要让这些有异心的呼韩俘虏参与，所以这次的修建，应该是先修建城内的各种民用措施，到后面再建城墙。于帅对苏家父女说的“建人视台”而不是“建新城”，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说“建民用设施”，而是用“建人视台”，这个细节也很值得思考。
人视台是于帅还是太子少詹事时的首创，直到现在，在国内也都没有得到全面应用。因此于帅就巧妙地用这个来代指，意思是说让你们多修建一些具备技术含量的、有长远发展的设施啊。
听迦叶大师说完，另外三人忍不住热烈鼓掌起来。
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都全部想通了，迦叶大师和王忠宝二人联手，再次“精准解读出了于帅的意思。”
。。。。。。。。。。。。
“参见武才人。”于财主夫妇和陈大娘跪地迎接。
“大伯大婶，娘，你们这是干什么？”秦晓鸾快步上前去扶她们。
分宾主坐定后，几人呆呆地坐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特别是于财主夫妇，非常局促不安。
“你们都下去吧。”秦晓鸾沉声吩咐。
仆人们都下去后，看着这几个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初认识的几个人，和她们相识的点点滴滴一下子都浮上心头。虽然也就两年时间，但却恍若隔世。
刚刚穿越而来见到父母时，心理上一直觉得怪怪的。
尽管自己这具身体，是陈大娘辛辛苦苦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但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所以父亲死时，她内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悲伤。毕竟从心理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只是陌生人。
陈大娘对她的各种疼爱，让秦晓鸾很快就跳出了心理上的那道坎，打心眼里接受了这个相依为命的亲娘。
很快就是认识的于财主，这也是来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业主”。也就是因为修建于府，她的人生开始一步步往后走。一直到今天，她记起别人说的于财主在卫生间里的书画双绝都会忍不住笑起来。
再然后，就是那个无赖……
一阵咳嗽声讲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民妇失礼了，请娘娘恕罪。”于大娘紧张地说道。
“大婶，你怎么了？没事吧？”秦晓鸾紧张地问。
她和于大娘接触并不多，但知道于大娘是那种特别疼爱、应该说溺爱儿子的母亲。当初知道于奇正对自己有意思后，每次看自己的目光都像是看儿媳妇一样。当时秦晓鸾对这种眼光很反感，但现在看到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秦晓鸾好希望她能再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没事没事，就是对这边的气候还不是很适应，现在正好换季……”于财主谦卑地解释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老人家，秦晓鸾很难把他和当初那个挺着个肚子，得意洋洋的在街上晃来荡去的于老爷联系到一起
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不见，三位老人头上的白发都多了许多。
“大伯，大婶，多谢您二位照顾我娘。”秦晓鸾真诚地说道。
“娘娘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于大娘脸上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要说谢，还得我们谢谢陈大娘呢。这边的饮食我们都不太习惯，我又不会做饭，都是靠你娘，咱们才有家乡菜吃。要不然啊，我们两口子估计都饿死了呢。”
于财主和陈大娘也都笑了起来。
陈大娘也笑着说道：“还是得我感谢你们。要不是老爷夫人不嫌弃我这老婆子啊，恐怕我现在连家乡话都不会说了。”
随着笑声，于财主夫妇没那么局促了，最早的尴尬气氛也稍稍缓解。
可秦晓鸾心里的伤感更甚了。尽管衣食不缺，但到这个年龄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乡，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这种漂泊无依的痛楚真的很难受。
特别是于财主夫妇，其实就是做人质的概念，每天得有多少提心吊胆啊。既要担心自己，还要担心儿子，怎么能不老？
秦晓鸾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让老人们回到家乡。
“娘，大伯，大婶，”秦晓鸾开口了：“我有句心里话想和你们说。”
“娘娘请讲。”于财主夫妇赶紧应道。
秦晓鸾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娘，大伯大婶，在这京城之中……如果还像现在这么生份，那我真的没有亲人了。”
于财主夫妇眼泪“刷”地淌了下来，陈大娘更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秦晓鸾上前一把抱住母亲，哭着叫了出声：“娘……”
陈大娘紧紧把秦晓鸾抱在怀中，抚摸着她的黑色秀发涕泪横流：“我的儿啊……”
几人哭了一阵，秦晓鸾抹去眼泪说道：“娘，大伯大婶，我还是晓鸾，我们还是一家人。”
“是是，咱们是一家人，永远都是一家人。”于大娘动情地说。
于财主张了张嘴，想阻止老婆，但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娘，我想吃您做的瓦罐鸡汤了。”秦晓鸾仰着头，一脸撒娇地说。
“好好好，我这就去杀鸡。”于财主兴冲冲地站起身。
“得了吧你，”于大娘嗔道：“你会杀鸡吗？还是让阿福去。”
秦晓鸾母女都笑了起来。
于财主涩然道：“娘娘来了，我总得做点什么吧？”
“你啊，”于大娘白了他一眼：“去厨房烧水吧。”
766.曾庆福送菜
“好嘞，”于财主应了一声之后似乎又记起什么来：“那你呢？你总不会什么都不干吧？”
“我啊，”于大娘笑着说道：“我去院子里面拔点菜。”
听到拔菜，秦晓鸾立马就兴奋起来了：“我也去。”
到了后面一看，秦晓鸾突然觉得很想笑。御赐的驸马府邸，本来应该是赏心悦目的后花园，现在成了一片菜畦。花是一株都没看到，倒是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青菜。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这些绿油油的青菜，秦晓鸾的心情整个就好了起来。在她眼里，这些青菜可是比御花园里那些花朵顺眼多了。
或许她们的感觉都一样，两个大娘也完全放松了。三个女人在田间一边拔着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落凤镇、荆州城的人和事。只是有一点，两个大娘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于奇正”这个话题，一旦接近谈到就马上打住，转到其他话题上面。
秦晓鸾突然记起来一件事，开口问道：“婶啊，我记得在落凤镇时，您府上也没在院子里种菜，怎么到了这里反倒种起菜来了呢？”
于大娘顺口答道：“京城这边以面食为主，青菜的种类和数量没我们那边多，你于大伯就说了，塞外那边青菜更少，正儿现在肯定最馋的就是蔬菜了。哪天他回……”
秦晓鸾僵住了，手也停在一颗葱上。
于大娘自知失言，急忙改口道：“主要是在院子里种一点，自己吃也方便。”
秦晓鸾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您说的对，少爷他总是要回来的。”
陈大娘蹲在地下低着头，用袖子抹着眼泪。
“娘，您这是做什么嘛？”秦晓鸾过去环抱着陈大娘，身子贴在母亲背上扭着。
这次陈大娘没有理会她的撒娇，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哽咽道：“都怪我这老婆子。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抛头露面在外面干活。要是我那时候不那么由着你的性子，早点把你许配给……”
于大娘也哭了起来：“孩子她娘，您别说了。要说都怪我，孩子们脸皮都薄，要是我们两个老家伙早点去提亲，哪会像现在这样啊。”
陈大娘接口说道：“就是就是啊，现在这样子，看起来表面风光，可自己过得怎么样呢？要是咱们两家人还在落凤镇，现在不知道多开心呢。”
于大娘说道：“什么两家人？那就是一家人了，说不定老婆子我现在都抱上孙子了。”
如果是以前的秦晓鸾，现在肯定是又羞又恼。但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阵酸楚。
“鸡杀好了，水也烧开了，谁来拔毛啊？”
看着远远跑来的，衣袖卷得高高的于财主，秦晓鸾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瓦罐鸡汤煲好的时候，也到了晚饭时间。
正准备开饭，来了个客人。
于财主夫妇急忙起身去迎：“曾大厨啊，您看你这怎么又这样呢？咱们真的不好意思啊。”
“于老爷您每次都这么客气就不好了。”曾庆福拿着食盒往里面走，看到秦晓鸾之后愣了好一会，噗通一声跪到地下：“秦班……参见武娘娘！”
秦晓鸾摆摆手：“原本我应该叫你曾御厨的，可我还是叫不习惯，能不能还是叫你曾厨子？”
曾庆福呆了一呆，随即满脸欢喜：“当然可以！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秦晓鸾脸一板：“我都叫你曾厨子了，你还娘娘、娘娘的，什么意思？还不快起来。”
曾庆福“啊”了一声之后站起了身，但还是期期艾艾地还是不敢再叫回“秦班主”。
陈大娘急忙上前打着圆场：“晓鸾啊，曾大厨对我们可好了，隔三差五的就会给咱们送好吃的来。咱们每次说给他菜钱都不肯收。”
“大娘，您这话说的。”曾庆福笑着说了起来：“小人没读过书，但知恩图报还是懂得的。少詹事知遇之恩，我曾庆福永生永世都记得。我一个厨子，也没啥本事，也就只能做几个小菜孝敬孝敬几位老人家了。”
于财主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曾大厨啊，现在正儿都这样了，您还这样，咱们实在是……”
“于老爷，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曾庆福正色道：“少詹事怎么了？他又没做什么坏事。将来太子爷登基了，自然会把少詹事叫回来。”
说到这里，突然记起秦晓鸾在旁边，立马捂住了嘴，面色变得苍白。
他这话翻译成直白的话，就是“少詹事无非就是被老皇帝整了，等皇帝那个老东西完蛋了，太子登基少詹事就能回来了。”
往重里说，这可是诅咒圣上的大逆不道的话啊。平时和于财主夫妇、陈大娘她们在一起，也就没这方面的顾忌。可现在不一样啊！
要知道，秦晓鸾现在可是皇帝的女人。这话一传上去，他这颗人头也就别想要了。
“无妨。”秦晓鸾望着曾庆福说道：“都知根知底的，有些事大家心里都知道。还有，娘，大伯大婶，只有咱们自家人在一起时，没必要刻意回避奇正的事。”
曾庆福这才吁出一口长气。
秦晓鸾这话已经挑得很明了。尽管进宫封了才人，但她对皇帝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在她心里，一直装着的还是少詹事。因此，皇帝的死活她根本完全都不放在心上。或许她还和自己想的一样，巴不得那个老王八蛋早点上西天。等太子登基了，少詹事就能回来了。
曾庆福不由得心中又是一叹。
就算老皇帝死了，少詹事回来了又怎么样呢？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曾庆福不由得深深地理解和同情起这个已经是才人的女子来。就连刚才说的这番话，她都不能和任何人说，心里得有多苦啊。
秦晓鸾再次开了口：“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一下。曾大哥，咱们都是自家人，怎么说都没事。但如果有外人在场，您千万得小心啊。”
“小人省得，小人省得。”曾庆福躬身答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一起吃饭吧，边吃边聊。”秦晓鸾笑道。
几人在一起，欢笑着吃了这顿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