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 进一步试探
这一潜伏就是许多年。
眼见天下越来越太平，李家政权越来越稳，胡忠仁心里急得什么似的，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自邓衍宗那次之后，他再也没喝过酒。
好不容易，终于传来了大蛮王南征的消息。
那天夜里，胡忠仁激动得在被窝里哭了许久。
得知可能派飞鹰铁甲出征的情报，胡忠仁第一时间通知了邓衍宗。
邓衍宗那边马上传来新的命令：尽快摸清楚飞鹰铁甲的作战计划。
胡忠仁冒着暴露的危险去打探了一番，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通常来说，尽管作战计划是绝密，但兵部这边是知道的。可这一次实在是太奇怪了，兵部这边完全是空白。
也就是说，这次的作战计划，要么就是现在还完全没有，要么就是全部都只在主将的脑子里。
这让胡忠仁非常困惑。
李世明用兵历来谨慎，作战之前都会提前反复斟酌，不可能出现没有作战计划的事。
另一种情况就更让人费解了。正常来说只有一种可能，才会出现“作战计划全部都只在主将的脑子里”这种情况，那就是李世明自己是主将。
一个大胆的设想浮现出来：李世明要御驾亲征。
胡忠仁大喜，立马把自己的分析传了过去，言明无论如何一定要全歼飞鹰铁甲！
大蛮王那边收到消息后，也是欣喜若狂。做好了集中兵力歼灭飞鹰铁甲、格杀李世明的作战方案。
很快，就传来了李世明任命于奇正为破虏将军的事。
对胡忠仁来说，这又是一个大难题。
即便不知道作战计划，但也能根据主将的性格和作战风格，结合部队的行军路线，大致推算出相关情况。
这些年胡忠仁已经把本朝的主要战将的相关信息都收录，交给了邓衍宗。
但怎么都想不到的是，李世明居然派了一个在兵部没有任何记录的人做主将。
更让胡忠仁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家伙，竟然把大蛮王打得落花流水。
随着事情的一步步发展，秦晓鸾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在胡忠仁看来，先不论能力如何，至少从心态上秦晓鸾和他们是一样的。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被夺走爱情的仇恨，不会小于杀父之仇。
再接下来，他看着秦晓鸾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既有心，又有力，这样的角色这么多年来他也只看到了这么一个。
所以今天他必须来提醒秦晓鸾，同时也要进一步的试探。
秦晓鸾对他说的“对国家来说自然是错的”那句话的反应，让他确信了秦晓鸾对李世明的恨意。
其实，不管谁推翻李家王朝，对胡忠仁来说都一样。反正他又不想当皇帝，只要能报仇就行了。他这一生，就是为报仇而生。
胡忠仁在考虑一件事，在合适的时机与于奇正合作。
于奇正发展到今天这个情况，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这就给胡忠仁的报仇计划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
在胡忠仁看来，于奇正有着一些大蛮王所无法比拟的优势。
第一就是身份问题。不管怎么说，大蛮王都是异族。只要是蛮族过来，大仪朝军民势必团结一心拼死抵抗。
而于奇正就不同了。虽然他手下也是蛮族兵，但他本人是汉人。在汉人眼里，是他去征服了蛮族人。如果将来真的取得天下，史书上写的是“开疆扩土，因功劳盖主为大仪朝皇帝所忌不得不反”。
尽管胡忠仁要推翻李氏王朝，但他也是汉人。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肯定是更愿意于奇正，而不是大蛮王呼韩塞西，夺得天下。
第二就是能力问题。呼韩塞西花了十余年时间，才将草原十大族纳入麾下，公推他为大蛮王。而于奇正仅仅只用了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拿下了三族领地。更重要的是，呼韩塞西那个大蛮王实际上只是一个联盟性质的首领，而于奇正却都是直辖。两者之间的能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第三就是成功几率。当年邓衍宗说过，大仪朝只要自己内部不乱，蛮族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这话放到今天同样有效。
不管是大蛮王还是于奇正，在大仪朝没有内乱的情况下想要夺得天下，几乎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区别在于，大蛮王很难让大仪朝乱起来，而于奇正可以。
不管大蛮王怎么打主意，在大仪朝内发展像他这样的内线，可谓举步维艰。
而于奇正则不同。随着《四喜临门》戏本的传播，天下百姓谁不知道他，他是多少少男的偶像，又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特别是在荆州、精忠县、京城、镇南县、红河、交趾这些州县，他的“死忠粉”可不少。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以中下级军官和士兵为代表的军方势力中，又有多少是对他仰慕万分的？
胡忠仁几乎可以确定，只要于奇正一招手，在军中和民间的很快就会形成一股迎接他的势力。
如此一来，通过流言等形势搞乱人心，简直是轻而易举。
这也是胡忠仁要搭上秦晓鸾这条线的目的。
一旦时机成熟，就能和秦晓鸾挑明一些事，双方合力，成功的机会将大大增加。
现在胡忠仁最头痛的事情，是朝廷、于奇正、大蛮王的三角关系。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于奇正和大蛮王之间拼个你死我活。因为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亲者痛仇者快”，消耗了反朝廷的力量。
前些日子大蛮王偷袭汉区，他就气得几晚上都睡不好。心里骂了邓衍宗一万遍，这种自相残杀的事情为什么不劝阻大蛮王呢？
他不知道的是，邓衍宗和他完全不一样。
胡忠仁当汉奸，就是要报仇雪恨；而邓衍宗，则是为了荣华富贵。如果非要说得好听点，那就是“实现自己的抱负。”
事实上，呼韩塞西偷袭汉区就是邓衍宗鼓动的。
在邓衍宗看来，要想和大仪朝决战，先要把内部茂成一块铁板。
之前还不那么好做，趁于奇正立足未稳，把联盟变成直辖，是最大最好的机会。
尽管胡忠仁不知道这些，但他知道，现在让大蛮王和于奇正联合，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798. 有别的算盘
现在最好的可能性，也就是大蛮王和于奇正联合进攻大仪朝这种情况不太现实，难道任由其发展成最坏的情况？大蛮王和于奇正拼个两败俱伤，让大仪朝渔翁得利，这是胡忠仁怎么都不愿意看到的。
从实际能操作的部分来看，现在最有可能办到的就是大仪朝与其中任何一方燃起战火。
虽然这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但至少不是最坏的选择。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可能促成他们两方的联合。
胡忠仁今天来给秦晓鸾出的这个主意，其实还有别的算盘。
表面上看，让徐高材复官只是帮助到秦晓鸾，但实际上还有一个后手。
大蛮王连续被打败两次后，现在已经锐气尽失，这口气没那么容易缓过来。
现在大仪朝安西的西边尽归于奇正所有，如果大蛮王想要进攻大仪朝只能从九原和河西方向。九原那边崇山峻岭，长城坚固，想要进来是非常难的。河西这边的话，他还得防备于奇正率军袭击他的侧翼。
所以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大蛮王主动攻击大仪朝的胜算不大，不到万般无奈他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这也是上次他率军偷袭汉区的重要原因。
而大仪朝这边，首先就没有足够的战马深入北方草原，其次就算是要远征也不可能这个季节。
现在出兵，光是冬衣方面的后勤压力都难以承受，更何况即使再厚的冬衣也很难抵御那边的风雪。要知道，呼韩族的王庭可是在狼居胥山脚下，实在是太远了。
只要大蛮王不来打大仪朝，大仪朝怎么都没理由去远征漠北打大蛮王。
所以，现在最现实的，就是大仪朝和于奇正之间发生战争。
安西边境距离市区只有不到五百里，朝廷大军即便是步兵都可以逐次推进直抵他们正在建设的城下。这么一来，后勤和运输都不存在太大的问题。
尽管目前于奇正处于要站稳脚跟的时期不会主动进攻大仪朝，但胡忠仁却有办法让朝廷去打他。虽这件事，他有七到八成的把握。
这中间有一定的风险，那就是于奇正输了。因为假如于奇正被大仪朝灭了，那么大仪朝的势力将空前庞大，西方将会完全无忧，他的计划就更难实现了。
不过他认为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朝廷里那批能打的都以垂垂老矣，年轻一辈中没有任何一个是于奇正的对手。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以及让朝廷败得更惨，他得给这件事再上一道保险。
这道保险就是徐高材。
胡忠仁这次让秦晓鸾举荐徐高材，也就是这个意图。
上次兵败后，徐高材脸上已经刻了“当代赵括”四个字，成为一个笑话。
但现在说服了秦晓鸾，让她在后面，把功劳和风头让出来，徐高材这次一定会有一些成绩。
这么一来，就能扭转人们心中对他之前不好的印象。加之那些门阀系的活动，对他的风评会变成“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能以一次胜负做出结论。”
另一方面，徐高材在这个过程中，又恢复了“官员”的身份，再要提拔起来就顺理成章得多。
更重要的是，徐高材在“征讨于奇正”这件事上，绝对和其他人表现得不同。
胡忠仁几乎可以确认，军中那些天天念叨着要去打仗建功立业的少壮派军官，如果听到对手是于奇正，心里也会打退堂鼓。最显著的例子，就是齐超群。
别说齐超群了，所有原安西、河西的军官，还有交趾那边的徐进，这些能打的少壮派军官，没哪个愿意接这活的。
对圣上来说，相比在少壮派军官中又新养出一匹狼，会更倾向于比较好控制的世家子弟。
不过这中间又有个很搞笑的事。朝堂上那些大臣，只要听到“征讨于奇正”都会举双手赞成。但是有一点，如果说是让他们自己家的子侄去打于奇正，就会坚决反对了。
对这一点，胡忠仁心里有绝对的把握。这么多年来，对于这些世家的虚伪面目，他实在是看得太清楚了。所以，只要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们都会极力赞成。
所以，最佳的人选就是徐高材。
在徐高材心里，是真认为自己上次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的内心深处压根就没觉得自己不如于奇正过。不仅如此，他还迫切地需要有这么个机会来证明这一点。
而对于主心骨英国公已经归西的徐家来说，也非常需要年轻一代中有个能撑得住的人。
这种种情况综合作用下，徐高材挂帅出征的可能性就变得非常大了。
胡忠仁也不是没有考虑到过李世明，毕竟那个人是全天下最难对付的一个人。
可问题在于，李世明他已经老了。
以前的李世明敢用人，是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他现在已经是个老人，开始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别的不说，首先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李经都不相信。
和其他一些帝王怀疑儿子想弑父不同，李世明对李经更大的不信任，是不信任他的能力。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死了之后，李经掌控不了局面。所以即便出了个天才将领，李世明就又开始担心这件事来——逼走于奇正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朝臣和高级军官们也都不傻，即便有这个能力，也没谁愿意在这个时候趟这趟浑水。
搞到现在无将可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李世明他自己作的孽。
如果于奇正还在朝中，别说我胡忠仁了，就算是呼韩塞西，也只能哀叹了。这是天意啊，李家王朝该完了！
胡忠仁要做的，就是加快这个进程。
只要徐高材挂帅，大仪军必定大败，最好是将野战主力全部折损在塞北。
这么一来，大仪朝就成了一个虚胖的庞然大物，只能任由狼群撕咬。
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利益。
当面前出现一块大肥肉时，生死仇敌都会联合起来。
到了那个时候，于奇正和大蛮王联合起来攻入大仪朝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强了。
如果能说服南方的徐进起事，长安将会同时面对北、西、南三路攻击。
799. 本族的尊严
“去死吧，姓李的！”胡忠仁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
之所以他有绝对把握，朝廷一定会出兵攻打于奇正，是因为昨天得到的一个绝密消息。
事情还要从十多天前讲起。
当时为了应付寒冬食物的问题，市区里的高级官员聚在一起开了个会。
会议的内容，除了各种食物的准备和补充之外，还确定了一件事：于市长祭天。
和后世的走过场不同，在这个年代祭天拜神可是非常严肃的一件头等大事。
左传：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意思就是说：国家最大的两件事情，就是“祀”和“戎”。
祀是祭祀，戎就是战争。祀排在戎前面，可见祭祀的位置有多么高。
而且这一点似乎是通用的。不仅大仪朝如此，几乎所有的人类都把祭祀摆到至高无上的地位。
胡忠仁知道的这个消息，就是因此事而起。
那次会议结束后，阿米尔就请了个假，先去了乌兰区找到现在担任区长的呼衍触机，然后两人回到休屠区，召集了族中长老，密谈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大家都知道，蛮族政权一直都是风云变幻，今天你征服我，明天我打败你。
但有一点一直没变过，那就是十大族。
这个不变，不是指的这些占据主导的十个族群没变过，而是这个名额不变。
谁势力大，谁就能进十大族。
而进入十大族的标志，就是拥有祭天金人。
简单点说，蛮族总共有十个祭天金人，谁能得到一个，就能跻身十大族之列。
换句话说，对蛮族人来说，祭天金人就相当于我们汉人的传国玉玺。只有拥有了祭天金人，才配进行祭天，拥有长生天的赐福。
之所以之前三族被攻破王庭后都老老实实，也和祭天金人落到于奇正手里有关。
休屠族的祭天金人，被当时还是破虏将军的于奇正带走，后来上交到了大仪朝廷。
于奇正回到草原，在这里立足后，阿米尔等人曾经让阿缇雅王妃去打听过，暗示想办法找大仪朝换回祭天金人。
结果于奇正听后勃然大怒：当时就是因为这个什么破小金人，搞出了那么多事，不然的话老子现在肯定还在大仪朝过得爽爽的。现在还去要这破玩意，不是没事找事吗？
此事便从此打住，阿米尔等人只能再慢慢想办法。
可现在马上要祭天，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本来就是必须迎回的国宝就不说了，现在另外两族的祭天金人都在市区，就唯独咱们休屠区的祭天金人落到了外面，这实在让人很难接受。
虽然说从律法角度，市区不按照种族区分贵贱，但人活着不仅仅是遵守律法就完事了啊。
不管有没有实际用处，但这依旧是“大族”的荣耀。对休屠族来说，取回祭天金人就是本族的尊严和颜面。
还有就是长期在蛮族人心中已经固有的一个理念：没有祭天金人，是得不到长生天的赐福的。
对市区的所有人来说，这是市长第一次祭天，可以说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
对休屠人来说，市长祭天时，能否拿着本族祭天金人，决定了本族人以后能否得到长生天的赐福。
所以对阿米尔等人来说，在祭天前迎回祭天金人，是一个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完成的任务。
在全市人民的共同努力下，市区基础建设进展快速。现在白虎大道上的牛马市场已经成型，玄武大道上的于府正在建设中，苏逍已经派人进入青龙大道开始建设祭天神庙的地基了。
时间越来越紧，阿米尔等人心急如焚。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安西开关了。
虽然还是不许商贸往来，但允许工、农人通关，这就有了机会。
阿米尔等人立即组织了一支数十人的队伍，以工匠的身份前往长安，想办法迎回工匠。
胡忠仁得知这个消息，是那天正好那天偷听到了暗卫给圣上的汇报。
暗卫报告这次来的这些工匠，目的绝非是过来修建万国园赚钱。他们根本就不缺钱，来长安之后就是拼命的花钱，采购各种古董字画。
圣上当时冷哼一声“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地主家的儿子”，然后吩咐暗卫继续盯紧这些人。
胡忠仁起初的想法和李世明一样，认为于奇正就是和那些暴发户一样，发达了就是买这样那样的东西。但第二天接到邓衍宗的一则消息，让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邓衍宗传这个消息的目的，是让胡忠仁想办法活动一下，千万不能让安西开关允许粮食贸易。据可靠消息，于奇正已是穷困潦倒，据说李墨宁都打算卖嫁妆了。
胡忠仁当即反应了过来。
如果于奇正真是要收集一些藏品，那怎么可能让李墨宁卖嫁妆？不管怎么在民间收集，难道能比李墨宁的嫁妆还好不成？
还有，他们的经济情况这么差，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还来这边这么大把花钱？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收购那些字画珠宝只不过是幌子，其真实目的是要得到一个必须得到的东西。
顺着这个思路，胡忠仁最后想到了祭天金人，一切疑惑都解开了。
苦儿，你该牺牲了。
胡忠仁为人极其谨慎，这么多年来，总共只发展了两个手下。一个是宫中的小六子，一个是宫外的苦儿。
和邓衍宗的联系，一直通过苦儿在进行。
胡忠仁派苦儿去找到了休屠工匠，告诉他们可以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但只能和他们的头目一个人谈。
在约定的时间地点，蒙着脸的胡忠仁和休屠工匠头目单独见面了。
为了掩盖真实目的，胡忠仁开了个狮子大张口的价。
对方根本就不还价，表示只要事情办成，一切都好说。
胡忠仁又提出了怎么才能不泄密。
休屠头目长叹一声说了起来。他们这批人早就知道，过来这边这么活动肯定会引起官府密探的注意。但实在是时间太紧急了，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么做，引来能拿出东西的人。
你放心，我们的人来就没准备活。只要东西到手，包括他本人在内即刻便会服毒自尽。东西交给一个从来没出过面的汉人送回市区。
800.江南春开业
胡忠仁这才完全放心，回宫之前去将苦儿灭了口。
第二天，他亲自潜入藏宝阁盗出了祭天金人，出宫交给了休屠人。
休屠人也没有食言，第二天官府便发现了所有休屠工匠的尸体。
之所以胡忠仁这次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和冒这么大的风险，是因为他算准了一件事：大仪朝将不得不出兵。
休屠人这么急要得到祭天金人，只有一个目的：让它出现在即将举行的祭天仪式上。
只要市区的祭天仪式上出现了休屠祭天金人，就是对大仪朝的公然示威。
不管于奇正有没有反心，但未经朝廷许可的祭天本身就有着自立为王的含义。
如果就是这么祭天，或许朝廷还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是拿着从大仪朝大内皇宫中流走的小金人祭天，朝廷绝对忍不了。
这相当于就是直接啪啪啪的打脸啊！
至于市区那边，胡忠仁根本就不担心祭天金人不出现。
即便来偷祭天金人不是于奇正的主意，他也能想到拿着休屠祭天金人祭天的严重后果，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这次这些休屠人把命丢在这边，除了保密这一点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逼宫。
用这些人命换回的祭天金人，你于奇正能说不拿吗？
这也是胡忠仁这次下这个决心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之前有件事他一直拿捏不准，那就是于奇正到底会不会反。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任何人到他现在这样，即便不来攻击大仪朝，也会自立为王。
可这个于奇正就是不正常，他的种种操作让人非常迷惑。
不过现在，胡忠仁已经没有这个担心了。
即便你于奇正是天下第一忠臣，下面的人也由不得你了。很多时候，当时代的巨轮碾压过来，已经不是哪一个人可以决定的。即便你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不例外。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对胡忠仁来说，该谋的能谋的都已经谋了，能不能成事，那就要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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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宝的青楼开张了。
对宝哥来说，平生最愉快的一件事就是这件事了。只有在青楼里，他才能获得强烈的存在感。
盈利并不是宝哥目的，因为如果就是为钱，以他现在的关系网，做什么都能赚钱。
他所喜欢的，是那种气氛。或者说，那种感觉。
也只有在这个场合，原本是最难受的“太监”身份，就能转变成最大的优势。
对那些客人来说，这个老板绝对不会对自己心仪的姑娘有什么企图。
对那些姑娘来说，“王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知心大哥哥”。不管有什么话，有什么想法，都能和这个“知心哥哥”讲。
不管是客人还是姑娘，对自己都是平等乃至于尊敬。
对王忠宝来说，这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在皇宫里升职再高又如何？在市区里等级再高又如何？那都是些虚情假意，那些人对着你笑的背后，内心里始终是瞧不起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阉人的。
只有在这里，只有在青楼，才是自己真正的人生梦想所在。
当然，这一切都要感谢于帅。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认识他，如果不是认识他之后他带我上青楼，我怎么可能知道世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一个地方呢？
王忠宝是真心热爱这个行业。
任何人，只要真心热爱一个行业，成就绝不会低。因为很少有人这么幸运，能将兴趣和工作结合在一起。
原本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从镇南县来的那批姑娘到了之后，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王忠宝了。
尽管现在人手非常紧张，但在王忠宝的死磨硬泡之下，苏逍还是拨了一些人来帮他建造青楼。
王忠宝想了很久，最后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江南春”。为了避免麻烦还定了个规矩：卖艺不卖身。
紧接着，就是死磨硬泡于奇正，给江南春题词。
天天沉迷在养老鹰中的于奇正，也懒得被他多纠缠，于是写下了歪歪扭扭的“江南春”三个字。
王忠宝得字之后，浑身的毛孔都开了。当即去找到人视台台长苏喜儿，又是一顿死缠烂打，让“江南春”即将开业的消息在人视台新闻里播出了。
当然，也又一个小小的遗憾，那就是苏喜儿死活不同意播报出“这是于市长的首次题词”。
苏喜儿又不傻，如果这么播报，那多影响主人的光辉形象啊！
不能播就不能播呗，难道还不准咱内部搞“企业文化”啊。
王忠宝当即将所有姑娘集中在一起，讲了一通咱们江南春的重要意义，以及于市长是多么重视，第一次题词就给了咱们江南春。
这话起到了极大的鼓舞作用，姑娘们纷纷誓言：决不能让市长和王部长失望，一定要用最好的工作形象，最饱满的工作热情，服务好客人。让江南春成为行业标杆！
别说，姑娘们还真的说到做到了。
江南春开业第一天座无虚席，火爆情况让王忠宝始料未及。
在这边塞之上，以前都是打打杀杀，哪有这种春光旖旎？
三族范围内，本来就男多女少，加上被俘虏的也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雄性荷尔蒙早就爆棚了。
现在人人都有事做，正好不久前又发了笔饷银，在灯光美酒的催化下，谁不是蠢蠢欲动？
宝哥见状不妙，赶紧借鉴房地产销售的经验，来个价高者得。
姑娘们的价格被哄抬到在镇南县的三倍以上，还供不应求。
原本以为这也就是个开业的新鲜，谁知道这种趋势竟愈演愈烈。
对在边塞地区的人来说，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简直就和吃饭睡觉一样普通。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甚至明天还活不活着。
长年的这种生活状态，就形成了及时行乐的思想观念。
只要有片刻在温柔乡，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听自己说话，那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那些姑娘们累归累，但累得有价值啊！
从银钱方面来说，江南春和姑娘们的分配模式是五五开。这是指的常规消费，如果客人另外给的小费，都是姑娘自己的。
要知道，在大仪朝境内的青楼，自己只能得到三成——小费也必须上交参与分配。
更不用提的是，现在的价格，是以前的三倍。
801.我要交商税
哗啦啦的银子往袋子里面滚滚而来，宝哥决定去籍管局那边扬眉吐气一把。
这段时间王忠宝心里很是有那么一点郁闷，其原因在于他发现好像就自己是个闲人。
市区新建不久，基层官员需要任命和考核，官管局也就阿缇雅她们两三个人，工作量可想而知。
籍管局就更不用说了，市区机构里面最忙碌的一个部门。
营管局苏逍也是忙得一塌糊涂。
军管局和市保军要防备敌人的入侵，那也是天天操练。
治管局巴哥那那边，日常的治安事件可不少，还有很多律法的细节需要完善，也闲不到哪里去。
就他这个教管局局长，似乎完全没事干。
本来祭天这样的事是归属他的管辖范围，可迦叶那个老贼秃什么都安排好了，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插手。
还有一个就是人视台，也是归属教管局，但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苏喜儿那个小辣椒会让他王忠宝插手？
按说教管局最主要的工作还是应该抓教育这一块，可问题是现在要钱钱没有，要房房没有，要人人没有，拿什么开展教育？
这种被遗弃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这也是没事去开个江南春的原因。
可江南春很给宝哥争气啊，上来就是钱，现银！
这还不够宝哥臭屁一壶的。
“唷，是什么风把王公公吹来了？”赵奋起身相迎后重又坐回案边：“您稍等啊，我先把这笔账捋清楚了再陪您唠嗑啊。”
“唠什么嗑？”王忠宝白眼一翻：“你把手头那破事先放一放，我有重要的事儿要和你说。”
赵奋一听这口气，心想多半是于帅要王公公来带什么话，赶紧放下手里的纸笔过来坐在王忠宝对面。
“我问你啊，咱们市里现在的赋税是怎么一个搞法啊？”王忠宝白眼向天。
赵奋明白了，这是于帅派他查账来了。当然，这也是应该的。当即起身准备去那账本。
“不用了，”王忠宝叫了起来：“你就随便说说就好了。”
赵奋介绍了起来。
市里现在收入的来源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就是找良籍征收的户税，不过这部分很少。另外一部分就是房地产开发的收入，这是目前的主要来源。
不等赵奋接着报收入的具体账目以及支出部分，王忠宝就怪叫了起来：“这不对啊。商税是国家税收重要的来源，怎么没有这部分收入呢？”
赵奋一愣，不由自主地说道：“咱们现在哪有什么商？”
王忠宝非常不满地说道：“怎么没有？江南春难道不是商吗？”
赵奋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江南春不是你的吗？
王忠宝一个袋子甩到桌上：“这是江南春准备上交的赋税，应该按照什么额度，赵局长您说吧。”
赵奋完全傻眼了。
俗话说得好，奸商奸商。商人偷税漏税事常有，可这自己主动跑上门来要交税，还真特酿的没听说过。
见赵奋这副模样，王忠宝不得不语重心长地教导起来：“赵局长啊，凡事要未雨绸缪。是，现在咱们市里只有我一家商铺，可不代表以后没有嘛。你们籍管局不及时布置好，该收的税没有收，这会给市里造成巨大损失的！”
赵奋明白了。
王忠宝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虽然现在市里没什么商业，可现在楼盘什么的都开始逐步完善，以后必定会有人经商。别的不说，就光是那些临街门面，肯定是有人要去做生意的。如果现在不提前制定好相关的税法，还真是让市里少收了钱。
于帅肯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让王忠宝来说这个事的。
为什么让王忠宝来呢？很简单。江南春是开业的第一家商铺，王忠宝和于帅关系好，还是教管局的局长。从他这里开始收起，别的人自然没什么话说。
于帅啊于帅，您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啊！
“行，我马上着手安排这事。”赵奋正色道：“不过这些银钱您先带回去，等我这边拿出了方案再说。”
“我可懒得拿来拿去，就先放在你这吧。”王忠宝斜眼对苍天。
赵奋笑道：“不管怎么算，一个月也要不了这么多啊。您还是先拿回去吧。”
王忠宝眼一翻：“有多的就当咱自愿交的。”
赵奋不得不恪守原则：“王公公，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市里，一切都依法度行事，赋税乃国之根本，岂能如此随意。”
“唔，你说的好像也对。”王忠宝说道：“那多的就先预存在这儿吧。”
赵奋无奈，也没有时间和这个死太监叽叽歪歪，只得命人收下登录在册。
回到江南春后，王忠宝兴奋地召开了全员大会，通报了咱们已经光荣成为了市里第一个交商税的商铺的事。
江南春的员工们无比激动和自豪。
现在这种好日子是怎么来的？是因为生活在这里，才有这种机会啊。
人啊，都有感恩之心。姐妹们早就想着给市里做点贡献了，现在能为市里上税，实在是太激动了！接下来必须更加努力的工作，创造更美好的未来。
一个小厮动了心思。
按照专业术语来说，他的正式职务是“龟奴”。
众所周知，能胜任这个职务的，都是头脑活泛、眼头亮的人。
虽然小厮年岁不大，可那小脑瓜子转得比谁都快。
小厮这几天都在琢磨一件事，这些天来的客人们，个个都是喝得尽兴而归，天天都能见到歪歪扭扭出门的。
尽管江南春也有提供醒酒汤，但在里面的时候，客人因为“我还能喝”的面子，都不肯喝。
如果咱在外面卖醒酒的酸梅汤，肯定有客人需要。
但这个想法受到了一个客观条件的限制：如果是在中原，随便支个摊点就可以了。可在这塞外天寒地冻的，路边摊就绝不可能了。不说别的，就算你自己不怕冷，醉酒的客人在风雪中出事了谁负责。
宝爷纳税这事启发了他。
旁边那排楼不是已经卖出去了吗？我去找到房主租下一楼的部分卖酸梅汤。
如果生意好，不但自己可以赚点钱，还能给市里交税。
就算生意不好，也就亏一点店租。反正最近也攒了一点钱，大不了做不好再回来做事得了。
802. 你这个奸臣
这个想法得到了王忠宝的支持，当即表示允许他出去创业，如果不成功再回来做事。
小厮当即去籍管局打听户主的消息。
结果一问，这个户主不是别人，正是治管局局长巴哥那。
不光是这一家，这一排的房子都是他的。
原来，当初刚开始搞房地产开发时，谁都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巴哥那和常固两人商量，分给他们的银钱也没用，干脆买房子，以缓解市里的财政之急。
于是两人干脆就把朱雀大道两边的房子买了，一人一边。
买房的时候也没想到买这些房子有啥用，心里想的是空着就空着呗。
鬼知道这房价蹭蹭蹭地就往上猛涨，这个幅度搞得巴哥那和常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按照现在的价格卖吧，有以权谋私的嫌疑。毕竟两人都是高级官员，任谁都会怀疑是得到了内幕消息。
按照平价卖行不行呢？肯定也不行。如果这么做的话，势必拉低房价，市里其他房地产销售收入会降低。
两人又碰头商量了一番：算了，干脆还是就空在那里。
正常来说，知道户主身份后，大多数老百姓会想着人家又不缺钱，加上百姓对官天然的畏惧心理，肯定也就算了。
可江南春的那个小厮，做起事来有一种倔劲。抱着“不成就不成，也得去试试”的心理找到了巴哥那。
本来巴哥那也没想租出去赚什么租金，可听小厮说如果让他在那里做生意赚了钱就会给市里交商税，马上就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表示说房租就免了，但赚了钱必须首先交税。
小厮回答说房租肯定是要交的，不然自己也不安心。
两人扯了一阵，最后巴哥那以一个极低的价格租给了小厮。
小厮走后，巴哥那便想：如果我那排房子全部租给人做生意，那不是市里又能多了好一笔赋税？还有，我这么收房租也是做生意啊，这不就有理由把这笔房租也作为税交到市里面了吗？
想到这里马上跑去找到常固。
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很快这条街的临街两面都贴上了纸条：旺铺出租。
“小厮醒酒汤”开业，生意好到远远超过了他之前最好的估计。店里连着请了三、四个人，营业时间都还是忙得焦头烂额的。
很快，从镇南县来的一个厨师就在旁边开了一家“胡椒猪肚鸡”。
接着，另外一个白案厨师开了个“灌汤小笼包”。
再接着，一个因伤退役、在家闲的无聊的原飞鹰铁甲士兵开了家“飞鹰糖葫芦”。
……
很快，江南春所在的朱雀大道就形成了“美食一条街”。
再没多久，去美食街吃完饭然后再去演播广场看人视台节目，又或者看完人视台节目再去美食街吃夜宵再去江南春放松，成为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王忠宝又有了新的苦恼。
市区管理还是按照大仪朝的模式，到了晚上就宵禁。
尽管江南春这种特殊的地方可以稍微营业得晚一点，但最迟也不能超过子时。
原本这也没什么问题，可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现象。
不管是什么人，对于好吃的好玩的都是趋之若鹜。人视台、美食街、江南春，这都是在塞外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对人的吸引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最初是其他几个区的有钱人，没事就跑这边来玩耍。对王忠宝来说，这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外来的人不仅仅是本市的人了。
首先是大仪朝那边。
现在这么大规模的建设，虽然劳动力够了，但木工之类的熟练工还是非常缺乏的。允许工农人口自由入关后，苏逍便派了几个人去安西招了几个熟练工匠。
见识到这边幸福生活的工匠，立即回去通知自己的师兄师弟什么的赶紧过来，既赚钱又好玩。
再接着，“市区那边太好玩了”这个消息就传开了。
于是，安西境内一些闲得无聊的公子哥就跑过来了。一来之后，就根本不肯走了。
再接着，白羊区西边的阿克苏、北边的鲁齐齐等地的人也纷纷前来。
王忠宝急了啊，之前都是自己市区的人，再怎么赚钱也是左手进右手，少做点生意也无所谓。
可现在是在赚外面人的钱，这钱赚不到可就真是无法接受了。
就目前来说，宵禁对赚钱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于是，王忠宝就去找到李墨宁，请求解除宵禁。
李墨宁一听，这么大的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于是立即召集各局长共同讨论。
第一个发言的是籍管局的赵奋。他分析了一番利弊之后，没给个什么明确的结论。
军方的常固、张宠则摆出一副“我又不懂关我鸟事”的样子。
阿缇雅、苏逍等人也很难拿出明确的观点。
激烈的争论发生在治管局巴哥那和王忠宝之间。
王忠宝坚持，不管是国富民强还是国强民富，始终围绕着“富”和“强”两个字。
富强富强，是先富后强，不富怎么可能强呢？
因此必须解开宵禁，引来活水，赚外人的钱，咱们才能迅速富起来。
巴哥那的观点是必须要先保证安全，才能发展经济。
现在外敌对我们虎视眈眈，只要宵禁一开，被敌人摸到内部搞破坏的风险会很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是需要考虑的。咱们现在缺的是粮食，外来的人不管给咱们赚多少钱，来了总是要消耗咱们本来就不多的食物。马上就天冷了，到时候就算有再多的银子，能吃吗？
两人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巴哥那忘了一件事。
论武力，在座的男的估计谁都能捶死王忠宝；但要是搞辩论，恐怕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在皇宫里经过“长期魔鬼式训练”的王公公。
什么指桑骂槐、含沙射影、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之类的“骂架绝学”，人家王公公那可是运用得炉火纯青。你一个以蛮语为母语的巴哥那，和王公公打嘴仗，那根本就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
没两个回合，巴哥那就气得脸皮都紫了，前胸剧烈地起伏，指着王忠宝的手不断颤抖。
憋了很久，终于爆发出一句愤怒的吼声：“你，你这个奸臣，大奸臣！”
803. 肯定有办法
什么？奸臣？还是大奸臣。
正在帐外玩着自己那只小鹰的于奇正耳朵里听到了这个词，当即头都炸了：天啊！这是多美妙的一个词啊！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苦苦寻觅一个奸臣。
可现实总是一次又一次将我狠狠按倒在地，一脚踩在我的脸上，然后冷冷地告诉我：就凭你，也想拥有奸臣？也不照照镜子，你也配！
现在，我已经彻底的失望，我知道我这辈子也无法得到一个奸臣的时候，苍天终于开了眼啊！
不行，我一定要看看，老天送给我的是怎么样一个礼物，马上就得见到。
“奸臣，”于奇正兴奋地冲进帐里：“谁是奸臣？”
众人一愣，也没想到老大居然会跑进来，以往他不是对任何政务话题都没兴趣的吗？
李墨宁急忙站起身解释，是巴哥那和王忠宝两人在闹着玩。
于奇正也懒得纠缠，直接问奸臣是怎么回事。
李墨宁不得不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于奇正马上就想到了自己以前看的一出戏，里面就是有个白脸奸臣天天带着皇帝玩，搞得皇帝不理朝政。其中有个剧情就是奸臣让皇帝解除宵禁，可以通宵作乐。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宝哥啊宝哥，这么久了，你终于开窍了！我没看错人，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宝哥极具当奸臣的潜质，今天终于表现出来了。这可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支持，必须全力支持。一定要把这种当奸臣的歪风邪气弘扬开来。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开，宵禁必须得开，马上开，今晚上就得开！”于奇正不容置疑地说道。
他一开了口，谁还敢直接说“不”？
但是巴哥那这个顽冥不化的，看样子是准备在当忠臣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仍然问了一句：“可那些人来了，吃了咱们的粮食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总不可能因为为了扶持奸臣，让大家饿肚子吧？
于奇正想了想，开口说道：“让那些人自己带吃的，具体怎么办你们自己想办法。”
说完之后转身离开，因为他知道自己本人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的。你们这些人不是很能吗，那就交给你们去想办法，看你们以后还当不当忠臣！
一群人在里面大眼瞪小眼。
“王公公，您来想办法呗。”巴哥那不满地挤兑了一句。
王忠宝的舌头也不那么灵光了：“这个……既然市长说了可以，那就肯定有办法的。”
“那王公公您去问问市长，是个什么办法呗？”阿缇雅也来了一句。
“王公公说得对，”张宠插话进来：“只要姐夫同意的事，就一定有办法。”
“嗯，没错。”常固也开口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咱们必须从市长的原话中去分析，里面一定有答案。”
这句话大伙儿都认可，纷纷陷入了沉思。
第一句是“让那些人自己带吃的”，怎么可能？这些人本来就是来这边吃喝玩乐的，又不差钱，还自己大包小包背粮食走这么远，想想都不太可行。
但既然市长这么说，那就一定有办法做到。到底怎么才能做到呢？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赵奋兴奋地叫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市长这话的玄机，就在后面半句中。”赵奋笑道：“大家想想啊，市长其实明明知道咱们这些人想不出什么新的办法，可为什么还是要咱们想办法呢？”
“为什么？”急性子常固问道。
“因为，”赵奋难掩得意之色：“这个根本就不是什么需要想出新办法，用以前的老办法就可以了。”
“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常固不耐烦地说道。
“好。我先问你们一件事，当时卖房子的时候市长说过一句话你们还记得吗？”赵奋接着说道：“咱们把房子变成必需品不就行了？”
众人依旧疑惑地看着赵奋。
赵奋这次真不卖关子了，开始讲了起来。
解决“让他们自己带吃的”这个问题的关键，就是把“自己带吃的”这件事变成“必需品”。
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呢？这就是市长说的“你们自己想办法”的部分。
有了变成“必需品”这个思路，这个问题就太好解决了。
首先咱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在咱们这边的消费，必须用粮食才能消费得到。
可是粮食那么重，用来交易相当不方便，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很简单，咱们铸造市官银。
在市区范围内，所有商品买卖都必须使用市官银。
外人进来，必须用粮食找官家换到市官银，才能在里面消费。不然，就算他有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东西。
这不仅仅是解决了“让他们自己带吃的”这个问题，而且在官银制造中，咱们市里还能赚上一笔不菲的银钱。一举两得，不，一举三得啊！
众人一听，果然是一条妙计，全体通过。
统一官银的事务，在所有部门的共同努力下，很快就取得了进展。
没多久，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局面：安西方向，一队队的人身上背着一袋粮食，排队在市区入口处兑换官银。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一些安西富家子呆在市区就不肯走了，反正钱用完了让家里那边送呗。
市里突然发布通告，以后只能使用官银，让这些公子哥没办法，只能离开市区回到安西。
可是回去之后哪哪都不习惯，什么美食街什么江南春就不说了，最主要的就是看不到人视台的节目了！
人视台的其它节目看不到还可以忍一忍，但是看不到《来自远方的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来自远方的你》，就是苏喜儿不久前推出的第一部大型青春爱情偶像连续剧。
本剧以张宠为蓝本，讲述了一个内地青年从军一直到现在的经历。
当然，因为剧本的主题是“爱情”，本着“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创作原则，主创人员并没有完全局限在张宠的实际经历上。
从第一集开始，就有精忠县本地的女孩子，到战场上受伤之后照料他的女孩子，再到跟着于奇正东奔西走时的各种暧昧各种单恋什么的不一而足。
804. 我自带口粮
作为一个优秀的主创人员，苏喜儿非常知道怎么吊住观众的胃口。所有的艳遇都只是点到为止的暧昧，其中还有各种误会，各种女孩子之间宫心计，还有主角身处其中不知道但观众却看出来了只能干着急等等等等。
不过，就连苏喜儿本人都没想到，最痴迷这个剧的，不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而是那些安西公子。
张家本来就是精忠县最大的富户，张宠的出身和这些富家子完全一样，这本身就有了极大的代入感。
还有些剧情简直就是他们生活的写照。
比如剧中有个女配角，是张宠家的丫环，想尽一切办法取悦和勾引男主。实在是太真实了好不好？
剧中的男主因为知道丫环只是为了利益，始终不为所动，让这些公子们相互谈论的时候忍不住说“我也是这么做的”“这不就是我吗”之类，而自动忽略了在实际生活中他们通常是来者不拒。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就是“叶公好龙”。如果真让这些人像张宠那样从军打仗，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们给自己的定义就是“身长八尺，浓眉大眼，英俊潇洒、白脸无须、身高八丈，阔面重颐，威风凛凛，七进七出，单枪救主、白衣白袍玉面赵子龙转世”，只不过我因为种种原因没像张宠那样从军而已，这不得不说是个遗憾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特别撩拨这些人的心房。尽管在生活中他们予取予求，但心里对那种纯纯的、吃不到的爱情可是无比向往的，这部剧的剧情实在是太好了。
《来自远方的你》这部剧满足了这些富家子的所有想象，特别是最近的剧情，是男女主之间出了一个很大的误会，看得人交心挠肺的。
回到安西之后，这伙人急得恨不得撞墙。最终有一个聪明人想出了办法：不是可以用粮食换市官银吗？我家粮食多的是。
可是州里不让商品出关这又怎么办呢？有办法。
州里的规定是商品，可我不是商品，我要去那边但是又吃不惯他们的东西，我自带口粮难道不行？
规定说一个人最多只能带一百斤，那我多请点人背不就行了？
不就是花点钱雇人背粮食吗？我请十个，不，一百个，每个人一百斤就是一万斤，到那边换成官银也可以花很久嘛。
守关的士兵把这种情况汇报给了齐超群。
齐超群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表示不用管了。
事实上，齐超群最开始决定封关就是一个无奈之举，因为当时他并不知道朝廷对于奇正是个什么态度。
但现在朝廷已经允许开关让工农通行，已经表明了松动的态度。
只要不是商队性质，也就由得他们吧。大仪朝不缺这点粮，于帅那边可是真缺呢。
而市区这边，不仅仅是安西这边来了粮食，阿克苏和鲁齐齐方向也都有粮食进来。
作为市区的内当家，赵奋每天都去粮仓看一两次。每次看见又往上面堆高的部分，就忍不住感叹市长的英明伟大。
当然，尽管有了一些外来粮食，市区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现在市区、白区、乌区、休区的总人口已经接近三十万人，而且这个数字只增不减。其原因在于，只有从其他地方跑来市里生活的，而没有从这边离开的。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希望能有更多的粮食进来，渡过这个冬天明年就好了。
青一庙修好了。
庙宇修好后，迦叶大师请于奇正赐名。
于奇正想了想，这可真是麻烦。不光是这个，以后还有其他什么的都要来烦我，干脆就按照几个道路名称，省得老是想这些破名麻烦。
庙宇在青龙大道的尽头，本来想着叫青龙庙的。但转念一想，那以后青龙大道上的其它建筑来找我，不又是个麻烦？
那就这样，这个叫青一庙，挨着它的不管是什么，就叫青二什么什么，如此类推，以后就简单了。
青一庙建成后，就是相关的仪式了。于奇正怕麻烦，最后确定了神庙落成典礼和祭天仪式同时举行。
正如胡忠仁所预料到的，当阿米尔献上休屠族祭天金人时，于奇正的第一反应就是“退回去”。
可是当休屠族人跪在地下，阿米尔说出了族人为此所做出的牺牲时，于奇正沉默了。
本来祭天这样的事就已经是僭越了，还拿着从皇宫里偷出来的祭天金人，朝廷会怎么想？不管平时再怎么不管事，这样的事情还是想得到的。
李墨宁也暗暗叫苦。
之前于奇正也和她说过，祭天这事是不是给朝廷上个奏章。她当时的考虑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市里的蛮族人心里有想法，加之如果直接奏报朝廷父皇也不好处理。低调进行父皇还能装作不知道，直接上奏的话是不是有故意给难堪之嫌。
可现在这休屠祭天金人一拿出来，是怎么都说不清了。
最后，李墨宁不得不修书几封，分别送到父皇、母后、皇兄和舅父手中，说明自己在这边的所见所闻。当然，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解释于奇正没有反心。
她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但有一件事，于奇正不管下面的人怎么劝也不同意，那就是只能以布衣之身祈天，仪式中坚决不许搞什么冠冕之类的东西。
尽管这事就这么确定了，但不管是于奇正，还是李墨宁，心里都沉甸甸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就算你坐到最高的位置，看所有人眼里都是你把控着一切，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人能操控一个时代。
于奇正也好，李世明也罢，他们都是这群人中最优秀的，是大家的舵手，指引着航行的方向。
但是，不管多大的船，在大海中都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时代，就是汪洋大海。这是人类的幸福，也是人类的悲哀。
正因为人类不断与猛兽、与大海搏斗，才能成为万物之灵，成为唯一能改造世界改造自然的物种。
农历十月，市区的祭天仪式开始了。
805. 基本的药理
祭天仪式结束后，又过了十天，第一场雪纷纷洒洒落了下来。
今年冬天到底多冷目前未知，但第一场雪比任何一年都下的迟得多。
市区人们对此的想法只有四个字“天佑市区”。
正式被命名为“白虎市场”的牛马市场早已建好，市区的牛、羊、马都有了遮风御寒的所在，大大加强了防御风雪的能力。
这段时间粮仓储存的稻粟和小麦已经有了大约二十万斤，晒的鱼干数量也不少。
最大的喜事是多了一项食物来源。
这要归功于一个叫做何巧手的农妇。
何巧手是镇南县山里的人，当初在镇南县于奇正收购茶叶时，开始过上了好日子。
后来迦叶大师收购药材，她又在山上采购药材送到庙里。
迦叶大师除了教她们这些人辨识药性之外，还会给她们讲讲经。
渐渐地，就被佛家思想所吸引，后来成了迦叶大师的忠实信徒。
这次来到市区后，开始是跑到庙里去打杂。前几天闲暇之时，就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去汉区和休屠区之间的山上去走走。毕竟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人，对大山有一种很特殊的感情。
何巧手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有一项常人难及的天份——辨识药材。
迦叶大师稍作指点，她就马上懂得了基本的药理。最神奇的是，不管是何种药材只要到她手里，随便嗅几下，就能说出那位药是良是补，是燥是热，大概能对应到什么病症上去。
这个绝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哪怕是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名字的植物，她自己判定之后再去请教迦叶大师，判定结果分毫不差。就连医术高超的迦叶大师都不免啧啧称奇。
何巧手上山之后，觉得欣喜异常。
因为气候原因这里的植物不多，但经她判定，都是一些药效非常好的好药材。
采摘了一些药材之后，下山的时候踩到一块苔藓上，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这种苔藓在山上很常见，是难得能在严寒中还活下来的植物，之前何巧手一直也没留意。
但摔倒在地下，嗅到脸边苔藓的味道，何巧手心里突然猛地一动。
在塞外，最为缺少的就是青菜了。何巧手来了这么些天，基本就没吃到过。
她也注意到，很多人都出现了口角干裂、便秘等现象。
闻到苔藓那种带着泥腥味的青草味，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些苔藓虽然没有药性，但也无毒无害。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将之做到食物里面，这样就能解除那些便秘的人的痛苦了。
说做就做。
何巧手挖掘了一些苔藓带回去，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把苔藓变成食物。
这个难度实在太大了。苔藓不同于野菜，不管你怎么弄，都很难去除其中的泥土味。
何巧手试了各种方法，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正当她打算放弃时，一个厨师来到了庙里。这个厨师和她是老乡，同样也信佛。
两人这么一聊，厨师的兴趣就来了。
经过反复的试验，还真折腾出了一个可以吃的好东西。
把这些苔藓和小麦粉混在一起做成馒头。
试验成功后，两人急忙将研究成果送上给迦叶大师尝一尝。
迦叶大师尝过之后摇了摇头，味道不是很好，有点涩，还有些泥味。
何巧手和厨师二人解释了起来。
如果单是这么吃的话，味道也不是很好。但如果和羊骨汤搭配在一起，简直就是绝配！
现在难吃的涩味和难闻的泥味和羊骨汤的膻腥味对冲之后，双方都得到了好处。
一口馒头一口汤，要多香就有多香。
不仅如此，如果把这种苔藓馒头做得结实一点，撕开泡在羊骨汤里，那真是绝上加绝。
大师您不食荤腥，所以没办法配。如果是普通人，感觉就大不一样。
迦叶大师心念一动，请其他人来按照他们说的方式尝一尝。
结果是：吃过的人都说好。
迦叶大师大喜，急匆匆去找到李墨宁，向她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李墨宁最开始还愣了一下，不就是一种美食吗？
但随即从迦叶大师的笑意中反应了过来：这种苔藓在山上数量可不少，能够做成食物，相当于增加了咱们的粮食储备——而且还是新鲜的粮食。
李墨宁立即叫来赵奋。
赵奋尝过之后，不由得也是欣喜若狂。又经过几天再三试验确认无毒无害后，将苔藓馒头羊骨汤的搭配推广开来。
这个好消息，马上被一个坏消息给打断了：安西那边又封了关，什么都出不来了。
今年的雪虽然下得特别迟，但一下起来就特别猛。
就这么短短几天，积雪就没过脚脖子了。
在一片祥和美丽的雪地下，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掩盖——包括阴谋和罪恶。
。。。。。。。。。。。。。
徐高材在新城建设工地上打了个开门红。
圣上收到秦晓鸾的请奏后，露出一个笑容，立即就恩准了。
秦晓鸾见到徐高材后，并没有太理会他那些感谢的话，而是直接给了他一个小册子。
从第二天开始，秦晓鸾就不再出现在工地。
徐高材大刀阔斧地提出了若干意见，让阎本德暗自心服。
在阎本德看来，虽然徐高材现在是秦晓鸾的副手，但如果这些真的都是秦晓鸾的主意，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提呢？
这个答案并不难想到。
秦晓鸾确实有和这相关的一些想法，但并不成熟。徐高材来了之后，和她商谈时补充了一些内容，让原本还只是处于构思阶段的方案落了地。
在营造中，方案能否顺利落地，是非常需要能力的。由此可见，这位英国公世子并不是传说中的那种草包。
本来这也只是一个技术官员随心而发的一个感慨。对阎本德来说，这种并不违心的称赞人的话说了也没什么问题。
但这些话传到一些有心人耳中之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很快，京城的官场之中，“徐高材并不是赵括”的说法就流传开来了。
这个传言没两日就又变了形。说法变成了这样：其实徐高材是很有能力的，上次在那边那件事，极有可能是于奇正和蛮族人一起设下的一个圈套。如果不是那样，徐高材早就把休屠族推平了。
806. 肯定要打的
对徐高材的评论都只是朝官们在私下时的相互交流，最近在朝堂上讨论的是另外一件事：于奇正派人到皇宫内盗走祭天金人，在市区进行了祭天仪式。
这次，几乎呈现出一边倒的要求讨伐于奇正的局面。这种时候，谁要是说“不打”简直就是在自己脸上写了两个字：奸臣。
李世明首先问的还是独孤无忌：“赵国公，你说说该怎么办？”
独孤无忌答道：“回禀圣上，布兵排阵之事并非臣所擅长，还是先听听卫国公的意见吧。”
这话说的就相当圆滑了。
李世明问“该怎么办”的意思是问的“你说打不打”，而独孤无忌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收到李墨宁的来信之后，独孤无忌沉吟了许久。
他也知道，李墨宁同时给皇上皇后太子都写了信，想必是同样内容。
皇上是什么态度，这次他是实在猜不出来。他也私下去找过皇后，结果是皇后不但自己对这事完全没兴趣，也不知道皇上的想法。
至于太子李经就不用说了，他是肯定不赞成打的。
其实就独孤无忌自身来说，在他内心深处也是不赞成打的。
但作为群臣之首，这话他没法说。不但没法说，还得给别人一种他倾向于“打”的感觉。
所以才有了这个回答。
如果皇上决定要打，那么这句话可以解释为“打是肯定要打的，只是我不懂打仗没法提出该怎么打”；如果皇上决定不打，那么这句话就可以解释为“这事我不懂所以没表态”，该背的锅甩到卫国公李青头上。
为什么推给李青呢？独孤无忌考虑过。
如果皇上已经决定了要打，那么肯定会把李青叫去，讨论怎么打的问题。如果没叫李青去，就证明皇上还在犹豫中。
“卫国公，那你就说说吧。”李世明沉声说道。
“禀圣上，”李青躬身答道：“臣以为，即便要打，现在也不能打。”
李世明面色一沉：“说说原因。”
李青开始解释了起来。
塞北苦寒，我军将士不习惯；于奇正携大胜大蛮王、征服白羊族之威，当前士气最旺；目前于奇正并没有攻击本朝的表现；故，不宜此时讨伐。
李世明长身而起，右手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作响：“你的意思是，我这张老脸不要了，对吗？”
李青垂下头不敢应声。
“好，就算我李老二这张脸不要了，你们这些人都不要脸了吗？”李世明怒吼道：“大仪朝的脸也不要了吗？”
一众朝臣纷纷跪下：“圣上英明。”
“既然陛下已决心要打，”李青缓缓说道：“老臣请战。”
“请战，你请个屁的战！”李世明怒火更盛，指着李青的鼻子骂道：“你自己都说是老臣了，你问问你自己那几根老骨头还能不能颠到安西再说吧。”
大殿上没有一个人开口。
“那个谁，卢国公，你刚才叫着要打。”李世明大声说道：“你就说说，怎么打？”
卢国公出班奏道：“臣以为，趁市区立足未稳，派出得力将领，集安西之兵直捣黄龙。”
“啪啪啪。”
李世明拍了几下巴掌：“不愧为朕手下的猛将啊，说得真好。那我再问你，派哪个将领才算得上得力呢？”
卢国公垂头道：“禀圣上，臣以多年在家养老，对军中年轻俊才全无了解。还是圣上慧眼定将的好。”
李世明嘿嘿一笑：“你不了解，嗯嗯，情有可原。要朕来定，也好。那朕这双慧眼就看中了你家老三，将门虎子，定能大竟全功啊。”
卢国公双腿一软跪在地下：“陛，陛下，犬，犬子可不行。他那点能耐，哪能……”
李世明一声冷笑：“哎，你刚才不是还说你不了解军中俊才吗？”
卢国公脑门上都是汗：“臣，臣是不了解其他人，但臣了解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啊。”
“哈哈哈，”李世明大笑起来：“蒋国公，刚才你也是全力主战之人，你来说说，派何人比较合适啊？”
蒋国公出班奏道：“臣以为，安西都护齐超群一直在那边，原本与那于奇正就关系匪浅，可谓知己知彼。派他去征讨最为合适。”
“你这是人说的话吗？”李世明指着蒋国公的鼻子骂道：“你也说了齐超群与那于奇正关系匪浅了。他知己知彼，难道于奇正就不知己知彼吗？”
蒋国公跪到地上，不发一言。
“还有你、你、你们几个国公，”李世明手指一个个的点：“你们刚才不都是主战吗？说说，派谁去？”
几个国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你推举我的儿子，我推举他的儿子，吵得不可开交。
“别演了！”李世明叫了起来：“一个个的，叫得挺欢实的，真落到自个儿头上就不干了。说穿了不就是因为对手是于奇正吗？”
朝臣纷纷垂下头，这算是大实话了。
李世明仰天长笑了一阵，才重又开口：“卢国公说的对啊，朕真是生了一双慧眼。不然怎么就能挑到这么好一个女婿呢？码的，就算去晃荡一圈，挣个面子回来就立功的事，都没人敢去。”
一众朝臣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现在大家终于明白圣上的意思了。于奇正现在又没和大仪朝翻脸，怎么说也都还是驸马，本朝也没必要非得去拼个你死我活。但“讨伐”这个事又必须得做，不然面子上是真过不去。
但是转念一想，也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好不好？
人家于奇正那边不会这么想啊，总不至于阵前相见，大叫一声：“呔！敌将听好了。吾等就是来晃荡一圈的，咱们就别打了吧！”
对于奇正来说，就是你率大军去征讨他啊，那能不往死里打吗？
是，咱们是人多。可问题在于那是在天寒地冻的草原上，于奇正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这也不说了，他的铁骑以快出名。咱们大军只要展开，不知道有多少个点能让他们插入切割呢。
说句不好听的，一个不留意直接被人家插入主帅营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于奇正干这种事有多得心应手，兵部的军报里面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807.很忙没时间
“臣举荐英国公世子徐高材！”莒国公叫了出声。
所有人马上反应了过来：这真是个好主意。
徐高材本人最近多次表示要一雪前耻，不惜马革裹尸。他老子英国公也死了，也没法从棺材里面跳出来反对。再说了，圣上都说了，也不用去打仗，就是晃荡一圈。
实在没有比他再合适的人选了。
“我反对！”太子李经终于开口了。
不等李经解释，李世明直接打断：“反对无效。就这么定了，让徐高材领兵去一趟。”
就这样，在秦晓鸾处干了不到十天的徐高材，就升为“征西将军”了。
。。。。。。。。。。。。
市区范围的雪是越来越大了。
往年这个时候人们就是缩在帐篷里，等待漫长的冬天过去。反正是出去除了挨冻之外，什么事都做不了。
今年的情况就大不相同。
几乎所有的人每天都有事做。牛马市场需要有人照料吧，市区的基础建设也要人做吧，还有些部门，比平日里还要忙。
比如说毛毯厂，部队的毛毯订单做完之后，又有了新的订单——皮毛军装。
毛毯厂的女工们设计出了一套保暖性特别强、行动不受影响还非常好看的军装。
军中见到样品的将领全都动了心。
常固自己也忍不住心痒痒，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打了个报告。没想到的是，报告刚一交上去就批了下来。
财政开发最艰难的时候是起步时期。比如砖窑、楼房、道路的材料，都需要银钱和很大的人工。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大生产运动，很多建筑建设起来并开始运转之后，压力就大大减轻了。
维护成本相对于建设成本来说，比例占得极小。比如砖窑，刚开始建设的时候需要大量的人工材料，现在就只需要日常生产的工人了。
目前市里的开支主要是建设人工开支，但现在天气转冷，能做出的事相对减少，这个开支比前阶段还低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财政有了稳定的来源。
那些分期付款的房子每个月都有进账，因为人们都有钱了所以人头税也是按月收取，就这两项就已经达到收支平衡了。
让财政进多于出的关键转折点来自于商税。
江南春的主动纳税，打开了籍管局的新思路。
苏逍提出可以参照秦氏集团的运行模式，李墨宁等人再三研究后，对全市进行了大规模的改制。
第一批建立起来的是“市有企业”。
成立了“市营造集团”，苏逍兼任总经理。
毛毯厂更名“市服饰集团”，沐儿任总经理。
江南春更名“市娱乐集团”，王忠宝兼任总经理。
人视台更名“市文化传播集团”，总经理苏喜儿。
砖窑更名“市材料集团”，总经理陈伯。
各个集团独立运营、独立核算、独立上税。
在目前各行各业欣欣向荣的情况下，这些集团都能为市财政源源不断的造血，成为稳定的税收来源。
另外就是“个人企业”。现在白虎大道上商铺酒楼客栈林立，虽然每家上交的不多，但数量多了之后，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这么一来，新的问题就又出现了。所有机构中，籍管局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就算增加人手，也存在机构过于庞大，沟通不畅的问题。
经过再次详细的讨论，李墨宁决定将所有机构重组。
首先做的是将军方和政府机构分开，各自负责自己的系统。
副市长李墨宁以后只负责政府事务，军方事务由另外一个副市长乌兰丽娅负责。
第一个是官员和土地管理局，这是一个核心部门。
本局建立在原官管局的基础上，增加了“土地管理”事务。
不管草原上多么地广人稀，市中心再怎么无主之地，但城市土地资源始终是有限的。现在市中心已经成为了一个全新的城市，再像以前那样随便占块地就建房子是肯定不行了。
官员和土地管理局的职责就是对整个城市进行规划、审批、监督。还是由阿缇雅担任局长。
第二个是税收和商业管理局，这也是个核心部门。局长赵奋。
第三个是治安和户籍管理局，原职能不变，将户籍管理部分划归过来。局长依旧是巴哥那不变。
第四个是文教医管理局，在原有“教育”的基础上，增加“文化”和“医疗”功能，局长还是王忠宝。
第五个是粮食和运输管理局，局长阿米尔。
分工好之后，各部门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起来。
这个分工，让赵奋轻松了许多。前段时间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几份，事情都做不完。现在这么合理的分工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这下他就可以做一些之前一直想做但没有时间做的事情——比如宴请何巧手等人。
民以食为天，她们的发现为市区解决粮荒危机做出了重大贡献。
虽说自己现在不负责粮食问题，但还是应该亲自感谢一下。
想了一想，这事还是得叫上现在负责粮食事务的阿米尔比较合适，于是就叫上了阿米尔。
阿米尔自然不会拒绝，但提出了一个问题：这次宴请还是得叫上迦叶大师，如果不是他的话，就算何巧手她们发现了苔藓食品，市里也不知道，没这么快得到推广。
叫上迦叶大师，那最好让王忠宝也过来作陪，毕竟他们两关系最好，都是“最会解读于帅思想的人。”
没想到的是，王忠宝竟然借口忙，回绝了邀请。赵奋和阿米尔无奈，也只是随他了。
阿米尔不知道的是，王忠宝最近因为对祭天大典迦叶抢了自己的活那件事，很是那么有点小情绪。让本公公和那个老秃驴吃饭，想都别想。
结果，第二天刚刚开席，王忠宝就又自己跑了过来。
“哎，王局，”阿米尔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很忙没时间吗？”
“忙啊，是真忙。”王忠宝带着招牌式的媚笑坐到迦叶大师身边：“不过迦叶大师在这，我再忙也得过来坐坐啊。这不，把手头紧急的事儿办了，就马上跑来了。”
看着王忠宝黄鼠狼般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迦叶大师没来由地感觉菊花一紧。
808. 靠近青一庙
这个死太监最近恨不得把老衲的庙都给拆了，突然这副模样，说没有鬼谁信啊？
迦叶大师站起身：“王局长，您先透个底。”
“什么底不底的？”王忠宝大大咧咧地说道：“不就是大家找个机会聚聚吗？”
迦叶大师打了个哆嗦：“王局长，大家都相处这么久了，谁还不知道谁啊？这么说吧，您不透个底的话，这顿饭老衲还真不敢吃。”
说罢起身要走。
王忠宝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不过马上就一扫而过，上前按着迦叶大师笑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众人一阵笑，看来也只有迦叶大师才能制得住宝哥啊。
由教育管理局升级为文教医管理局之后，王忠宝觉得大显身手的时候来了。
昨晚谢绝了阿米尔的邀请后，依旧把心思投入了工作中。
教育嘛，还是暂时先放到一边；文化嘛，人视台那边苏喜儿也不会让我插手；目前最容易出成绩的，就是医馆这一块了。
医馆……医馆……哎呀，老秃驴！
这个光头虽然很讨厌，但医术还是不错的。要开个好的医馆，就得有个厉害的郎中坐诊，还有谁比迦叶老……大师更合适的呢？哪怕是骗，也得把他给骗到手。
王忠宝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迦叶大师摸着自己的两条长眉毛思索了一阵。
“老和尚我跟你说，这可是功德无量的事啊。”王忠宝急了：“你要不做这事的话，念什么经都是白念。”
迦叶大师给了他一个白眼：“老衲说了不做吗？”
王忠宝一听大喜，一只手轻轻地掌着自己的嘴：“都是我这老卖批地不是。”
在众人的哄笑中，迦叶大师哭笑不得地啐骂道：“你就少造点口孽吧。”
其实迦叶大师一直以来，都没有停过治病救人的事。而且市区现在这么多人，也确实需要一个医馆。
他的顾虑是，市区里这么多人，他一个人根本就看不过来。再说了，我毕竟是个和尚，总不至于完全改行当大夫吧？
所以，迦叶大师的想法是“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招一些人来学习医术，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大师，我可以吗？”何巧手举起了手。
“当然可以啊。”迦叶大师笑着答道。
“可是……”何巧手有些迟疑：“我是一个女的。”
迦叶大师摇摇头：“医者父母心，郎中无男女。”
何巧手高兴得跳了起来：“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王忠宝高兴得连饭都不吃了，跳起来就跑去找阿缇雅。
阿缇雅听说要建医馆，二话不说就拿出了地图：“王公公，您看看想要哪一块吧？”
王忠宝看了一眼，指着玄武大道和朱雀大道交叉的那个角说道：“这里可以吗？”
阿缇雅笑道：“这种对所有人都好的公共建筑，您想选哪里都行。东北坊，真是个好地方。”
“那就这样了！”王忠宝拍掌笑道。
刚走到门口，突然又记起了什么，转身走了回去指着玄武大道和白虎大道的交叉处：“这里，我也要了。”
阿缇雅疑惑地问道：“没必要建两个医馆吧？”
王忠宝嘿嘿一笑：“不是医馆，是学堂的预留地。”
阿缇雅差点晕倒。这王公公也太贪心了吧，还预留地？
王忠宝说道：“这也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公共建筑嘛。现在不预留，建了别的房子以后就没地儿了。”
阿缇雅摇摇头：“不行不行。且不说现在的规划是从内向外辐射，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那里人太多了，治安等各方面都有问题。”
王忠宝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再说了，医馆开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吵都吵死了。
当即说道：“我刚才没考虑成熟。这样吧，医馆也不要在这里了，就在靠近青一庙那边。”
阿缇雅自然是没有意见，当场就给王忠宝办了土地审批手续。
拿到土地审批许可后，王忠宝赶紧又去找李墨宁。
李墨宁也很支持这件事，但她告诉王忠宝，可能钱没那么快拨过去。
王忠宝马上就急了，这可是治病救人的事怎么能拖呢？
李墨宁解释了起来。
虽然现在市里面的财政情况好转了，但毕竟建市只有这么长时间，账上存余不多。刚刚军部那边申请全军换置新冬装，所有的款项都拨出去了，所以只能等下个月收到税款才能拨款。
王忠宝一听，眉毛马上耷拉了下来。
要说是其他部门，他就算死缠烂打也要对方先让出来。但这笔钱可是给部队用的，那就真没道理去抢了。没有他们抵御外敌，什么建设都是空。
王忠宝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回到江南春，鸨姐赶紧关心地问今儿个怎么脸色不太好看啊，王忠宝郁郁地讲了医馆的事。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陆续有姐妹跟着鸨姐找到了王忠宝。
这个时间大家都很忙，进来之后就是说了句“建医馆的”，然后急匆匆把银两丢桌上就走了，王忠宝拉都拉不住，最后只能让鸨姐先登记下来。
不到半个时辰，桌上便堆满了钱财。
王忠宝算了算，加上自己的资产，离建一个大医馆已经差不多了。我再去找常固他们借一点不就搞定了？等上面拨款下来，还就是了。
正准备出门去借钱，一个姐妹带着一个客人闯了进来。
不等王忠宝开口，这客人就说了：“我捐五千两。”
原来，刚才这个姐妹自己捐款时觉得还不够，把头上戴的首饰也取下来捐了。
她再出去时，这个客人就问你的首饰去哪了。
这姐们说了自己捐医馆的事，恰巧这个客人也是个善人，当即表示自己也要捐，于是就把他带过来了。
王忠宝大喜，再三表示不需要捐，这些都当是借的，等财政拨款下来就还。
第二天，王忠宝就昂首阔步进了市营造集团的大门，尖着嗓门叫了起来：“苏总经理，出来接客！”
苏逍哭不是笑不是地迎了出来：“王局长，您当我这儿是您江南春呢？”
王忠宝眼一瞪：“听您这口气，好像很瞧不起咱江南春是吧？”
苏逍赶紧赔笑“不敢不敢”。
809. 诊区和药区
王忠宝自顾自走进房里，把手里的包袱往桌上一扔：“江南春是接客，你这儿难道就不要接客？”
苏逍明白了过来，王公公是要来给咱做生意啊，看来这生意还不小。
王忠宝指着桌上的银子说道：“建个医馆够不够？”
苏逍彻底明白了，原来是要建医馆啊，这可是好事啊。
王忠宝依旧不解气，愤愤地说道：“我告诉你，别瞧不起江南春。听好了，这些银钱都是江南春的姐妹们出的。有本事你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别去医馆。”
苏逍都恨不得哭了，自己本来就没那意思，但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解释。当王公公生气了，你还去顶嘴，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再三承认错误之后，王忠宝才稍微气顺了一点，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苏逍当即表示，他将亲自带队去做这个项目。而且，营造集团必须零利润。
第二天一大早，青二南医馆就破土动工了。
经过筛选，李墨宁给迦叶大师送去了十几个有医疗基础的学生，常固闻讯后也将部队里的军医送到迦叶大师处，统一学习培训。
何巧手的天份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挥，毫不费力就成为了其中的佼佼者。
她发现了一件事，近期出现最多的病患，就是冻疮之类的冻伤。
这个在这边实在是太常见了，虽然不是什么要命的疾病，但也真的让人挺难受的。
何巧手决定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
之所以选择搞这个，除了患者多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有个比较明确的方向。
从药理方面来说，不管是皲裂还是冻疮，从油脂中想办法，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
市区这边并不缺乏油脂的来源，牛羊等动物身上都有许多的油类。
何巧手用牛油羊油骆驼油调配了很久，始终没有太大的突破。
这一天，又有病人到青一庙请迦叶大师看病。
现在迦叶大师不管看哪个病人，都会把他们这些学生全部叫上，根据实例给他们讲解，何巧手自然也在。
听迦叶大师讲完诊断原因和开出药方后，何巧手的注意力转到病人身上穿的衣服上。
准确地说，她的目光落到病人衣服上的一块油渍上。
因为最近都是在和各种油打交道，何巧手对这个特别敏感。
她直觉这个病人身上的油污不是猪油羊油等，而是她之前没怎么接触到的一种油类，于是开口问病人是做什么的。
这个病人叫范成仔，是渔场的员工。
大生产运动时，曾经派了一批人去打鱼。下雪后人就基本撤了回来，从事其他行业。
但上面考虑到明年解冻后还是需要打鱼，所以留了几个最熟练的人，以免明年开春后这些人去其他地方做事又不好召集回来了。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负责晒那些鱼干之类的杂事。
何巧手听说后，眼睛一亮。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她让范成仔带着自己去了鱼干仓库，发现留下的几个员工都没有冻伤。
紧接着，她又调查了去打鱼的人，一个个的记录下来，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负责杀鱼的人，皮肤冻伤的人数非常少。
那么基本上可以肯定鱼类和防冻有关。大致上只有三种情况：鱼血有防冻功效、鱼油有防冻功效、鱼的其它部分有防冻功效。
何巧手的目光锁定在了“鱼油”上，这个最为接近之前“油脂防冻”的思路。
经过进一步的研究，何巧手确定了鱼肚里面那块鱼白，对冻伤皲裂等有良好的效果。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怎么把鱼油提炼出来。
在范成仔的帮助下，何巧手终于用鱼油、羊油和骆驼油调和成了“防冻膏。”
这个伟大的发明，立即造福了广大群众，纷纷找到何巧手求药。
由于人数实在太多，何巧手不得不把鱼膏油分成很小的份数，这样就能让更多人先用上。
这件事被王忠宝知道后，马上受到了启发。
他火速找到苏逍，重新规划医馆，分为了诊区和药区。这样一来，类似防冻膏之类不需要看医生的病痛，就能直接到药房这边了。
迦叶大师提议，不如让何巧手负责药区，因为现在对药理方面，她的水平已经超越自己了。
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何巧手即刻就上任了。
防冻膏供不应求，何巧手不得不招了十几个人。因为她自己是女性，想到在市里女性找活比男性困难，所以招的全都是年轻女孩子。
之所以招女孩子不招大妈，是因为何巧手考虑到以后随着药物种类增加，药区的人都必须学会基本的药理。年轻人接受能力快，也能轮换着值夜班，相比大妈就合适多了。
这些思维活跃的年轻人，很快就立了一个功劳。
防冻膏好是好，但有一个缺陷，就是油脂类的不好包装。用布之类的肯定不行，做小木盒吧需要的木工太多。最后一个父亲在砖窑做事的女孩子提出，砖窑那边现在已经开发出了瓷。如果用瓷器做成盒子，就很好办了。
何巧手找到了陈伯，没几天就给她们送来了第一批瓷器的包装。是两个对称的半圆，拼在一起就是一个密封的空心圆球。因为瓷球设计非常合理，加上防冻膏本身油脂就有粘性，所以两边合起来时严密无缝。
不仅如此，小瓷球外观也是非常精美，上面还有个烧制了个“何”字篆书。
药房的员工们都非常开心，第二天这些新包装的防冻膏上市就一抢而空。
第二天下午，一个有钱公子模样的青年跑过来找何巧手，提出购买防冻膏方子的要求。
何巧手自然是一口拒绝，药房虽然有一定的利润，但是并不高。因为医馆本身就是为市里的百姓解除病痛的，一旦追求利润，那就全变味了。把方子卖给一些奸商从中牟利，这样的事何巧手是绝对不会干的。
青年无奈，便提出了批量购买防冻膏的要求，并表示他可以加价。
再具体一聊，原来这家伙是河西那边的一个药铺世家公子，家族产业遍布河西和安西地区。
这次本来是来安西这边办事，听说市中心好玩，于是也跟着安西这边的少爷们一起来了这边。
810. 对弩不陌生
和其他富家子一样，这家伙到了市区就不想走了。
可问题在于，他现在不得不走啊。市里面的那个规矩实在是太坑人了，必须得用粮食才能换市官银。本来把也能请人背粮食来换，但最近安西又封关了。
在这边玩了这么就，回去肯定是要挨家里人骂的。今早在街上看到防冻膏之后，这哥们灵机一动，大叫一声“天助我也”！
别说安西河西了，就算是长安城，到了冬季也冷。这个防冻膏的市场可不是一般的大，只要能在这边进货回去，势必大赚一笔，到时候就可以和家人说是在这边考察了。
说不定还能借此说服家人，以后就派自己在这边驻点收购，那不是爽歪歪？
何巧手本来还准备拒绝，就看到新招的一个女孩子对着自己不停地挤着眼睛，于是就和黄公子表示自己需要先考虑考虑。
黄公子走后，女孩子就对何巧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区里面其他市有企业，都在全力为市里赚钱。咱们药房虽然是不盈利性质，但是也只是对咱们自己人啊。现在有外人送钱给我们赚，为什么不赚呢？多赚点钱，也能为市里的建设出份力啊。
再说了，就算咱们不赚钱，也可以用这部分利润去和他们换药材，以解咱们药材短缺之苦啊。
何巧手一听，还真是这样。但这中间有个很麻烦的地方，就是如果卖给黄公子提的价格过高的话，他们这些商人肯定就会干脆自己在民间，让那些百姓来药房买了防冻膏再卖给他们。
女孩子也想不出办法，当即说道：“要不您把这个事情反应上去，看上面的人怎么说吧。”
这个事情迅速提交到了文教医管理局。
对王忠宝局长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个什么难题。
药品阶梯价格销售。凡是持有本市籍册的，均可办理“医药卡”，每次购买药品，药店就在上面记一笔。如果明显超过正常使用范畴的，那就不发药。
持有医药卡的，按照现在的价格销售；没有卡的，就加价一倍，爱买不买。
这样虽然不能完全解决，但至少控制了大批量的情况。
接着再配合一项制度，持医药卡购买的药品只要转卖被发现，一律取消医药卡。情节严重的，交送治户局处理。就不信谁敢为这点蝇头小利那自己的籍册开玩笑。
何巧手大喜，第二天就找到黄公子，表示可以和他合作。
新的问题又来了，黄公子没有钱。
并不是他没有钱，而是在市区这边没钱。现在安西封关了，他没粮食可换市官银啊。
关于这一点，何巧手早就考虑好并已经得到上面同意了。黄公子这里，可以拿药材来换。
黄公子苦着脸说：“我也想啊，可是现在安西封关。要运到这边来，得从河西出关，从长城外绕到市区来。可要是这么做的话，就面临被北方蛮族抢劫的风险。”
说到这里，黄公子想起了什么：“方子你们要不要？”
何巧手对这个最是感兴趣了：“什么方子？”
黄公子说道：“比如治疗跌打损伤的狗皮膏药啊、药酒之类的方子。”
何巧手大喜，这东西对药房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立即就同意了这个提案。
双方你来我往地谈了一阵，何巧手这边得到了数十个常见疾病通用药品的配方，而黄公子则得到了一批防冻膏。
很快，青二南医馆的药房就推出了治疗跌打损伤的“青二医药酒”、“青二医膏药”等产品。
虽然没能直接赚到钱，但大大扩充了常见病的治疗药物。
可是，新的问题出现了。
很快，常固的案头收到了军医的报告：军中冻伤者不少，青二医的防冻膏经临床验证后效果极佳，请军部统一采购。
军方的采购订单一到，何巧手急得连觉都睡不着。
倒不是说生产不出来，而是鱼油不够了。以前打的鱼都成了鱼干，现在天寒地冻的，渔场都停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她去找到范成仔，问问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提供一些新鲜鱼白。
既然何副馆长开了口，范成仔怎么都得去试试。
当天他就跑去河里敲开了一块冰，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大惊喜。
河面上敲开一个洞之后，鱼都从附近游了过了，甚至有的从洞口跳了出来。
虽然不懂这是因为鱼类朝着氧气丰富地方游的现代科学知识，但反正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范成仔当天就带了十几条大鱼回来，并立即把这事报了上去。
主管食物的阿米尔更高兴了，这么一来不光是解决了药店那边的问题，又有多的食物来源了。
第二天，市有渔场就重新组织了起来。
第一批防冻膏送到军队后，常固陷入了沉思。
当初在飞鹰铁甲时，大家都有从秦氏集团送来的整套战术装备。后来因为没有来源，就一直中断了。
现在咱们的市有企业都起来了，是不是能再给战士们配置这些呢？
把这个情况反应上去之后，李墨宁马上就召集各市有企业负责人商议。
会议的结果非常的好。
首先是弓箭和马刀，当初这些东西就是白景明研发出来的，现在再来做一点困难都没有。
至于铁匠，因为马鞋方面巴哥那一直都没落下，所以现在建立兵工厂轻而易举。
止血包、止血棉方面，由青二医按照当初的样本进行研发，交给服饰公司生产。
军装和行军被就不用说了，已经逐步在移交给部队。
这么一来，用不了多久，部队就能完全具备甚至超过当初飞鹰铁甲的战术装备了。
白景明这个怪才仅用了半天时间就把马刀弓箭的制造工艺和管理制度建立起来了，然后就觉得很是那么没体现自己的能力。
三天后，拿着一个兵器找到了常固。
常固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疑惑地说：“你搞这玩意干啥？”
白景明拿来的这个武器，是一个弩。
作为职业军人，常固自然对弩并不陌生，大仪朝军中也有这个兵种。
弩是古代的一种冷兵器，也被称作“窝弓”、“十字弓”，是古代兵车战法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811. 一个打五个
汉·刘熙《释名·释兵》：弩，怒也，有执怒也。其柄曰臂，似人臂也。钩弦者曰牙，似齿牙也。牙外曰郭，为牙之规郭也。下曰县刀，其形然也。含括之口曰机，言如机之巧也，亦言如门户之枢机开阖有节也。
弩的结构可以分为三个部分：臂、弓、机。
最晚在商周时期，国人就发明了弩这种远程武器。
在历史上，弩的第一次大放异彩是在春秋战国时期。
《史记》记载中的齐魏马陵之战，记录了弩的巨大威力。
公元前343年，魏惠王命太子申为上将军，庞涓为将，气势汹汹扑向齐军，企图同以田忌为主将、孙膑为军师的齐军一决胜负。
军师孙膑针对魏兵蔑视齐军的实际情况，向田忌献策：“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我们边撤退边每天减少军中灶的数量，让他们以为咱们已经崩溃了，再找机会干掉他们。
田忌听从了他的建议。
魏军紧随而至。连追三天，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细心的庞涓发现，齐军的灶天天都在减少。根据减少的数量，能推算出齐军的人数已经不到一半了。当即认定齐军已经士气全无，逃兵日益增多。于是亲自带领轻装骑兵，日夜急行，要把齐军主将追上以竞全功。
齐军到达马陵这个地方后，孙膑哈哈大笑：“就是这个地方了。”
当即下令万名射手埋伏于道路两侧，晚上只要看到火光，朝那个地方射箭就可以了。
接着就命人把路边一颗大树的皮剥掉，写了一行大字：庞涓死于此树下。
庞涓率军追至马陵正好是晚上，看到前面剥皮的树干上写着字。
因为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就叫人点起火把照明。
树上刻的那行字还没读完，齐军便万弩齐发，无数箭矢蜂拥而至。
魏军当场就被射杀无数，顿时惊恐失措，大败溃乱。
庞涓见败局已定，遂愤愧自杀。
齐军乘胜追击，大破魏军，俘虏主帅太子申。
这段史实不仅反映了弩的大规模杀伤力，也反应了当时齐国军队中已经广泛采用弩的事实。
在当时，要说制造名弩，当属韩国。所谓“天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
事实上，作为战国早期变法成功的强国魏国，也是大量装备弩。且看有名的魏武卒的配置：“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
到了战国末年，最好的弩当属秦弩。这也是秦国得以统一天下不可或缺的一个因素。
但凡秦军出征，皆是“强弩在前，锬戈在后”。
到了汉代，弩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可以说是弓弩发展史上的鼎盛时期。
尤其是西汉，对强弩的发展影响极为深远。
在秦代增大望山的基础上，又添刻度，使弩拥有了稳定的弹道参照。
随着铜弩廓取代木弩廓，弩身对拉力的承受力也大大增强。
腰引弩最高拉力可达370公斤，有效射程超过500米，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到了西汉武帝时期，弩的使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如晃错所言，汉军“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匈奴之兵弗能当也，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此中国之长技也”。
汉武帝时，李广之孙李陵率部卒五千，“皆荆楚勇士奇材剑客”，深入匈奴腹地，与比自己多十六倍的匈奴主力骑兵相遇。
结果他们硬生生坚持了十天，转战千里，杀敌数万！
李陵箭尽被擒时说：给我的士兵每人三支箭，我们就可以坚持到汉朝边境。
可惜当时他们一只箭也没有了，因为一共射出五十万支箭。
从中可见“强弩”对缺少重甲的“控弦”的杀伤力多么恐怖。
即便到了西汉末年，陈汤随便率支部队，就直接千里破匈奴王城，取郅支单于的人头，斩阏氏、太子、名王以下一千五百一十八人，喊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话。
同样是这个陈汤，在知道西域的驻军被数倍敌军包围后，非常轻松的告诉皇帝：“陛下根本就不用担心，汉朝的军队完全可以一个打五个，就算这些年来他们得到了一些我们的装备，一个打三个也不是问题，不出五天，捷报一定会传回来的。”
这话不是吹牛，在西汉，汉人军队的战斗力对外一打五完全就是基本操作。
一直到了汉朝末年，内部之间打死打活，任何一个势力对外族的战争，都是以绝对优势取胜。不说曹操袁绍马超这些人，就算在三国势力中排名靠后的公孙瓒的“白马义从”都能打得乌恒鼻青脸肿。
汉朝军队强大的战斗力，除了意志之外，装备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一个方面。
尤其是弩兵，可谓天下无双。
可是到了本朝，弩的发展却拐了一个弯，地位已经下降到了一款普通的小众兵器。
“中军四千人，弩手四百人”，在本朝的军队中弩兵人数只占一成。
占比低不说，弩兵还要随身携带刀具，等骑兵突入后也要上前用刀杀敌。
本朝弩兵不受重视的原由比较复杂。
从大的方面来看，主要是弩自身的技术和本朝主要作战思想两点。
先说技术方面。在本朝，弩的更新并没有革新性的发展。
工部侍郎杜佑编写的《通典》中就明确指出：弩的缺点“临敌不过一二发”，就要短兵相接，不适应机动作战。相较而言，弩比弓笨重，在远途奔袭战中，弩的重量成为将士们的负担。
再说整体作战思想。
自圣上往下，本朝将领喜欢硬实力打败敌人，热衷于短兵相接。
技术革新不明显，加上不是主要的作战手段，弩兵在本朝成了一个普通兵种。
作为军中实战型将领，在常固看来，弩这玩意已经是过时、被淘汰的东西。所以当白景明拿出弩时，才会问出“你搞这玩意干啥”的话。
白景明微微一笑，说出了另外一番话。
任何兵器，都和咱们平常使用的器械工具是一样的道理。
没有哪种兵器是绝对的，都是在不断发展更新的。每一种器械，其根本性功能不会消失。只有你能否充分发挥它的长处，能否跟上时代，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