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二十五章 解危
没错，上空之人正是步小天凝聚的化身。
此时他的本体仍在数千里之外，虽然感知到了玉虚门大战引发的天地异动，但由于没有锚点，无法降下化身。
直到刚才，栗云归祭出青龙逆鳞，与他体内的苍龙珠建立了一丝联系，这才让他成功在断九州偷袭得手之前凝聚出化身阻拦。
步小天居高临下的看着浑身魔气升腾的断九州，虽只是一道化身，却丝毫没有因为断九州的话而有所动摇：
“我这的确只是一道化身，但你同样也只是外强中干，就算这道化身的实力有限，不能杀死你，但拦住你半刻钟已是足够了！
“天降！”
只见步小天大喝一声，手中法诀向天一指。
霎时间，天地色变，只见原本无云的天空转眼间便乌云密布，数百道粗大的雷蛇钻出厚厚的云层，直奔断九州的身影。
断九州这次并没有选择硬抗，而是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躲过了雷蛇。
他的身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向后退出了数十里，离开了玉虚门五峰的范围。
断九州布满魔纹的脸上满是惊异，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怎么可能？你仅仅是一具化身怎么会有如此实力？难道你已经跨过了那一步？！”
“天降”是《神雷诀》中最强大的禁忌法术，就算是修为达到炼虚境都不可能轻易施展，百多年前上一次正魔两道大战，紫雷峰合九人之力并以“神兵御雷”为引，才施展出这一术法，还是以七人殒命的代价，才灭杀了众多魔教高手。
由此可见这门法术到底有多难施展。
如今步小天仅以一具化身便独自施展出了“天降”，不得不让断九州联想到一些东西。
步小天并没有回答断九州的话，只是眼神冷漠地看向他。
此时的步小天浑身雷光缭绕，仿佛真的是从雷霆中诞生的神祇！
他当然没有跨出最后那一步，这具化身能有如此实力，不过是因为它的核心乃是青龙留下的那一片逆鳞，同时他将自己以《魂典》凝练的第二元神送入了这具化身之内。
说起来他修炼《魂典》还是因为断九州当年将他关进圣魂山禁心洞，只能说因果循环，难言其妙。
而此刻断九州虽然看上去确实强悍至极，但不知道是不是被强大的力量所影响，思维和记忆略有些混乱，而且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当然，步小天是不会跟断九州解释什么的。
刚刚施展这一招“天降”，步小天的化身力量已被消耗了七成，原本想着断九州若是选择硬抗便能借机再次将他重创，却不想断九州竟选择了避开。
如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更会让断九州心里多些猜测，出手也会有所顾忌。
或许这样能够多争取一些时间让自己的的本体赶回来。
果然，如步小天所想，面对他这个疑似真正“得道”之人，断九州没再轻举妄动。
双方气机牢牢锁定了对方，一时之间陷入了僵持。
虚云山脉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在这安静的表象之下酝酿着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巨大风暴。
微风吹起了断九州漏在盔甲外的一缕发丝，令他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风？哪来的风？
断九州突然一怔。
在他和步小天对峙的强大威压下，四周的空气早就像铅水一般沉重，停止了流动，根本不会有风才对！
断九州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但已经晚了！
只见一柄银色的窄剑突兀的出现在断九州的面前，一剑刺向了断九州的胸口！
厚重的铠甲仅仅阻拦了一瞬，便被长剑穿透。
长剑狠狠地刺进了断九州的胸口！
断九州没有去管胸口的伤，死死地盯着面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被人偷袭。
只见一道身着白的长裙的身影从微风中缓缓浮现，将长剑拔出。
一张清冷的面容出现在断九州的眼中，明明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眼中却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恨意！
“云心师姐！”
步小天惊呼一声。
他也没有料到这突然的变故，更没想到蓝云心竟瞒过了他和断九州的感知，刺出了这一剑。
虽然心中惊讶，但步小天的反应却一点都不慢，身形一闪便出现在蓝云心身边，凝聚起全部法力一掌打向断九州！
断九州却像是还没回过神来一般，没有任何防备的承受了步小天这一掌，身上的铠甲出现道道裂纹，整个人更是倒飞出去。
终于，倒飞中的断九州神志回归，怒吼一声：
“今日之仇，本尊来日必报！”
他没有强行止住倒飞的身形，反而借着步小天这一掌的力量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飞速离开，转眼便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蓝云心出手很突然，断九州逃得更加果断。
虽然此时断九州接连受创，实力大打折扣，但他一心要逃，除了步小天之外任何人都拦不住。
而步小天的化身在刚刚那一掌过后便已经耗尽了力量，在看到蓝云心那仿佛失去了任何情感的面容，只来得及唤了一声“云心师姐”，这具化身便彻底崩溃，消散在了原地。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正在拼命赶路的步小天脸色突然一白。
化身的崩溃带来了反噬。
但步小天并未停下来调息，依旧保持着最快的速度往玉虚门赶。
刚刚他并没有在玉虚门感知到师父师叔等人的气息，但玉虚门遭遇如此大难，他们不可能不在！
心底有个猜测渐渐浮现，但他不愿相信！
……
虚云山脉。
断九州逃走后，圣魂山众人脸上的狂热神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茫然，似乎还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的茫然并没有持续太久。
只听山上传出一声响彻天际的大喝：
“玉虚门众弟子听令！除魔！”
“喏！”
数百玉虚门弟子瞬间从各峰飞起，直奔距离最近的圣魂山之人。
或许是因为之前长时间压抑的仇恨终于得到了宣泄的机会，玉虚门弟子们个个都如同疯魔一般，每个人都不要命得朝着圣魂山之人冲去。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整个虚云山脉。
没有了圣主在场，圣魂山普通弟子几乎没有战斗意志，纷纷向着虚云山脉之外逃窜。
圣魂山虽然也有高手在场想要挽回颓势，但玉虚门弟子中修为最高的数十人第一时间便找上了他们。
面对着修为并不比他们弱太多的玉虚门弟子，对方又是一副拼命的架势，加上人数的优势，圣魂山一众高手也不敢轻易与分心。
由于普通弟子逃跑的逃跑，被杀的被杀，越来越多的玉虚门弟子冲向了圣魂山高手所在的地方，于是很快玉虚门弟子与圣魂山之人的战斗便呈现了一边倒的局势。
尤其是片刻之后他们感受到南方天际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明显不属于他们魔道的气息正在快速逼近，更是击破了他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那仅存的一丝战意都溃散了。
不知是谁先开了个头，圣魂山一众高手纷纷各自逃命，转眼间整个虚云山脉便再无一个活着的圣魂山门人。
这时，一直疯狂赶路的步小天终于看到了虚云山脉。
此时已至深夜，除了玉虚门主峰无极峰，整个虚云山脉全都陷在一种沉寂的氛围中。
步小天刚刚飞入玉虚门的范围，几道流光便从无极峰飞起，拦在了他的前路之上。
“大师兄！”
步小天一眼便看到了拦住他的其中一人，正是紫雷峰大师兄项云温。
这时众人也都认出了来人是步小天，脸上的戒备放松下来。
“这……”
步小天刚想开口问些什么，项云温便打断了他：
“小师弟，我们先回无极峰再说。”
看着整个虚云山脉满目疮痍，步小天也没有坚持，点了点头道：
“好！”
随后一众人便落回了无极峰上。
片刻之后，无极峰大殿之中，步小天终于从自家大师兄口中听到了这段时日发生在玉虚门的一切。
这几年来各地不断有妖魔出世，天灾人祸也是不断，正道各门各派弟子全都被派遣下山降妖除魔、救助世人。
直到半个月前，玉虚门所有外出的弟子全部被紧急召回。
当他们回到虚云山脉的时候，断九州已经带领着圣魂山之人将整个玉虚门包围住，并在玉虚门外围布下血煞大阵，慢慢消磨玉虚门的护山大阵。
有不少弟子在回来的时候中了圣魂山的埋伏，死在了偷袭之下。
后来还是他们各峰几个修为最高深的师兄师姐将后续赶到的同门弟子们聚在一起，再以秘法联络山中长辈，里应外合之下短暂的打破了圣魂山的封锁，将他们接回了门中。
但在这个过程中断九州突然出手，以绝强的实力与玉虚门一众高手对轰，不少弟子因此丧生，掌教真人、四位峰主以及不少长老弟子也在大战中受了不轻的伤。
自那以后，圣魂山之人都没有强攻玉虚门，依旧以大阵封锁，慢慢消耗玉虚门大阵的力量。
玉虚门之人在见识到断九州的强大实力之后，更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今日，掌教真人感知到大阵的力量已经到了极限，再没有破局之法的话，玉虚门将再无生路。
于是掌教真人和四位峰主以及众长老以性命为代价唤醒了各峰历代先辈留下的力量，一举破灭了血煞大阵，但终究是功亏一篑，集合了玄元、紫雷、赤灵、冥水、银竹五柄神剑以及众位长辈融入诛魔剑斩出的一剑依旧没能斩杀断九州。
再之后的事步小天已经知道了。
卷四 第二十六章 难题
得知这一切后，步小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悔恨与愧疚涌上了他的心头。
如果他能早一天赶回来，以他此时的修为即便仍旧不是融合了上古修罗力量的断九州的对手，但再加上玉虚门众高手，或许掌教真人和师父他们就不用牺牲性命去赌那一线生机……
如果他早一天回来，或许……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已经发生的事便再也无可更改！
这是步小天在昆仑山感悟到的大道规则。
殿中其他人听着项云温再次将这一切述说了一遍，没有人插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此时他们的心里没有大敌退去的欣喜，之前的紧张疲惫和强行压抑下去的=的悲伤渐渐浮上来。
大殿之中的气氛愈发沉重。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般气氛还要继续下去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断九州还活着，我们应当立即修复大阵，以防圣魂山卷土重来！”
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对之前一战中逝去的长辈和弟子没有任何感情。
听到这个声音，大殿之中所有人都不由得转头看向声音传出的角落。
只见蓝云心白衣如雪，面上一片平静，似乎是局外人一般，对于众人的目光没有任何反应。
步小天看着蓝云心那像是失去了所有情感一般的冷漠模样，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心底的那一丝猜测，唤了一声：
“云心师姐！”
蓝云心却像是没听到步小天的声音，自顾自地说道：
“大师姐战死，师父之前已经将玉竹峰峰主之位传与我，我先回峰修复玉竹峰大阵了。”
说完也不管在场之人的反应，径直离开了大殿。
蓝云心这一走，大殿中的玉竹峰另外几人略带歉意地一抱拳，也跟着离开了。
苗云竹从步小天身边走过的时候，步小天忍不住叫住了她：
“云竹师姐，云心师姐她……”
话到嘴边，步小天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苗云竹听到步小天的话，脚步微微顿了顿，轻声说道：
“云心师妹从昆仑回来后便一直闭关，直到一个月之前才出关，出关时修为已经不下于师尊，从那时起她便一直是这般模样，我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到最后，苗云竹轻叹一声，快步离开了大殿。
“想不到蓝师妹她竟如此无情……”
在玉竹峰之人都离开后，殿中有人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其他人面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悦。
虽然他们都知道蓝云心说的没错，但人总是感性的，在所有人都为逝去的同门长辈感到悲伤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么一个冷酷之人，心里难免有些埋怨。
栗云归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但他并未多说，只是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说道：
“蓝师妹说的没错，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应当做好准备，防备断九州再来。
“好了，大家都回去吧，当务之急是召集各峰弟子抓紧修复护山大阵。”
栗云归虽然还未正式继位掌教并昭告整个玉虚门，但在场之人都知道他是玄云真人逝世前选定的传人，对于他的话自然遵从。
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栗云归才神色一松，疲惫与担忧之色涌上面容，喃喃道：
“师尊，如今上古神魔纷纷现世，我玉虚门当何去何从啊！”
栗云归的声音消失在大殿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许久，栗云归再次收敛起面上的神色，走出了大殿。
无极峰受损同样严重，现在不是为将来担忧的时候。
刚刚经历大战的玉虚门弟子来不及修整，便紧锣密鼓地投入到了修复护山大阵之中。
整整三日，玉虚门五座主峰各处不时有光芒闪动，那是弟子们在修复各处阵基。
三日后，各峰第十七代峰主与修为最高的几人再次齐聚无极峰。
这次他们没在大殿之中，而是围在殿前一处深坑边上，神色都有些凝重。
“云归师兄，你是说诛魔剑现在没人能够拿起来，就连你也不行吗？”
赤灵峰新任峰主云灿抬头看向栗云归问道。
栗云归点了点头，道：
“没错，自三天前诛魔剑被断九州打在此，便有一股玄奥的力量弥漫在此，我尝试过数次，却是连诛魔剑都接触不到！”
雾隐峰新任峰主云冽皱眉道：
“这三日我遍寻整个雾隐峰都没找到冥水剑，不知你们找到其他四柄剑了吗？”
其他人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同样没有找到其余四柄神剑。
项云温这是开口说道：
“这便麻烦了，这三日我们已经将护山大阵各处阵基修补完全，只差玄元、紫雷、赤灵、冥水、银竹五剑启动五峰玄关便能重启护山大阵。
“如今五剑不见踪迹，定然是在诛魔剑中尚未分离，若是不能拿到诛魔剑，我等便无法取回五剑，没有护山大阵，我们面对魔教妖人的偷袭便缺了最重要的防护手段。”
听到项云温的话，其他人全都点头认同。
就算已经推断出五剑都在诛魔剑之中，众人却没有轻易尝试去拿起诛魔剑。
他们修为大多都与栗云归在伯仲之间，如果连栗云归都不能接触到诛魔剑，他们就算勉强尝试估计也是一样的结果，不过白白是在各位同门面前丢脸罢了。
就在众人犹豫不定的时候，蓝云心突然道：
“我试试。”
说着便跳进深坑，弯腰将手伸向诛魔剑。
然而她的的手在距离诛魔剑一尺远的地方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哪怕运转全身修为也只能进到半尺，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再向前哪怕一分。
许久之后，蓝云心终于放弃，飞身跃出了坑底，对着众人摇了摇头，道：
“不行，我修为不够。”
本来看到蓝云心直接将手伸到了诛魔剑一尺外并不断靠近诛魔剑的时候，栗云归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是一阵欣喜。
其他人没有尝试过，并不能真切的体会到那股阻拦的力量有多强大。
他这三天来曾数次尝试拿起诛魔剑，但都被挡在了两尺之外，便再无法寸进。
蓝云心能够将手伸到距离诛魔剑一尺之内，说明她的修为已经超过了自己！
正当栗云归以为蓝云心能够顺利拿起诛魔剑时，却见蓝云心竟也失败了，内心不由得一阵沮丧。
此时听到蓝云心说自己修为不够，栗云归立刻将目光转向了深坑另一边的步小天。
若说此地众人中修为最为深厚的，除了蓝云心，便只剩下了仅凭一道化身便能拦住断九州的步小天了。
“云天师弟，不如你来试试？”
虽是询问，但看栗云归的模样，此刻步小天已经是他们取回诛魔剑最后的希望了。
步小天没有多言，点了点头，便跳下了深坑，如同蓝云心之前一般将手伸向诛魔剑。
随着步小天跳下深坑，边上的众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只见步小天很轻易地便将手伸到了距诛魔剑半尺处，似乎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但当他想要再靠近的时候，诛魔剑上突然爆发出道道强悍的剑气，阻挡着步小天伸出的手。
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
这一次不仅是栗云归，其他人的脸上同样显露出惊喜之色。
有反应，那便说明有希望！
只是随着步小天一边以自身剑意抵挡着诛魔剑散出的剑气，一边继续将手伸向诛魔剑，周围的剑气也变得更加强悍，让他们不得不运转修为才能勉强站在坑边观察下面的情况。
到最后甚至要合力结阵才能保证自身不被剑气所伤，这还只是逸散出来的部分剑气。
可想而知坑底直面剑气源头的步小天此时承受着何等的压力，同样让众人感受到了步小天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
对于此事，坑外众人的心里并没有任何嫉妒的心思，就算是作为玉虚门新任掌教和紫雷峰新任峰主的项云温也是一样。
面对现今这妖魔四起的天地，在损失了所有老一辈高手之后，多出一个足够强大的同门，对于整个玉虚门来说都是好事！
至于害怕步小天的修为太高会影响到他们的地位，这样的念头压根就没有出现过！
大难当前，如果他们还抱着自己的小心思，与同门师兄弟离心离德，不但愧对于为了玉虚门牺牲的先辈，更不配为正道弟子！
在众人希冀的眼神中，步小天终于摸到了诛魔剑的剑柄。
只是还不等众人高兴，就见步小天面色一变，身形陡然消失在坑底，连带着坑边的众人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飞数丈。
几乎是在步小天身形消失、众人被震飞的同一瞬间，一道惊天动地的剑气从坑底爆发！
就连天上的云层都被这道剑气一分为二，露出一线湛蓝！
剑气爆发的时间很短，只是一瞬便消散不见。
只是这短短一瞬展现的威力，在众人的感觉中几乎已经不下于当日斩向断九州的那一剑了！
如果不是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将他们震开，恐怕如今他们这些人都已经死无全尸了！
剑气消散后，步小天的身形缓缓出现在坑边，皱着眉头看向坑底。
众人见诛魔剑没有继续爆发，也再次回到了坑边。
看着依旧如之前一般躺在坑底的诛魔剑，众人的心底终于涌起了失望之意。
栗云归向着步小天抱拳道：
“多谢云天师弟相救！”
刚刚那股震飞他们的力量正是来自于步小天。
步小天微微点头，没说什么，依旧皱眉看着坑底的诛魔剑。
云灿继承了赤灵峰一直以来的急躁性子，看着一言不发的众人，终是忍不住道：
“就连云天师弟都没拿到诛魔剑，难道真是天要亡我玉虚门吗？”
卷四 第二十七章 裂纹
云灿的话带着浓浓的不甘，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中也或多或少带着些灰暗。
这时步小天却摇了摇头道：
“我虽然无法取出诛魔剑，但你们可以！”
原本有些沮丧的众人听到步小天的话都是微微一愣，步小天的修为远远超过了他们，连他都拿不到诛魔剑，为什么又说他们可以？
步小天没有卖关子，微微一顿便接着说道：
“诛魔剑中残留的力量来自于师尊他们，剑中不仅残留着师尊等人的力量，更是保留着他们的一缕残念。
“刚刚我虽然没有拿起诛魔剑，但在与诛魔剑接触的瞬间感受到了那些残念。
“其实就算我们不能抵挡这股力量，过些时日这股力量便会自己沉寂下去。
“师尊他们在最后一刻的想法其实是，如果当初能一剑斩了断九州，玉虚门的危局自然解除，我们便有足够的时间等待剑中的力量沉寂，取回五剑。
“如果没能斩杀断九州，玉虚门几乎注定了灭门的结局，到了那时，对于诛魔剑，断九州必然不会放任不管。
“无论他是打算将诛魔剑据为己有还是打算将其毁掉，都一定会破开剑中残留的力量，而其中蕴藏的剑气便会在断九州接触到诛魔剑的瞬间出其不意的将其斩杀。
“只是如今断九州逃走，当前这样的局面并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听完步小天的话，栗云归若有所思的问道：
“难道我们只能等诛魔剑中的力量自行沉寂吗？可如今不知道断九州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虽然有云天师弟在，就算断九州再来我等也能有一战之力，但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步小天又说道：
“不必担心，除了等诛魔剑的力量自行沉寂之外，还有一个办法，便是由五人结阵，共同运转《道玄经》，同时再分别运转《玄元诀》、《神雷诀》、《惊风诀》、《炽火诀》、《冥水觉》，沟通前辈们的残念，最多七天就能让诛魔剑中的力量主动沉寂，到时候便能取回各峰神剑，诛魔剑也会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听到有了解决办法，栗云归当机立断道：
“既然如此，那便请云天师弟为我们护法，我们这便结阵！”
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
见众人都点头赞同，栗云归运转法力，将自己的声音传遍整个玉虚门：
“各峰弟子听令，为防魔教妖人偷袭，即刻前来无极峰，据守无极峰三日，三日后五行诛魔大阵重启，届时各峰弟子各自回峰！”
说完后便与其他四峰新任峰主对视一眼，五人各占一方盘膝结阵。
听到栗云归的命令后，各峰弟子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无极峰。
没有人问为什么之前几天不怕魔教偷袭，今天却突然要他们聚到无极峰来。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难的他们都成长了不少，知道这个时候栗云归不会无缘无故的下这样的命令。
玉虚门如今尚存弟子近千人，全都聚在无极峰，虽稍显拥挤，却也没有人抱怨什么，各自寻了空地打坐修行。
他们在外历练时常有风餐露宿的时候，此时也并不觉得辛苦。
而那些年纪尚小的弟子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同样坚持着。
七日里，无极峰之上异象不断。
在栗云归等人结阵的前三日内，无极峰顶时而火光冲天，时而水雾朦胧，时而又有雷霆炸响……
到了第四日，各种异象不断碰撞融合，最后只剩下了一道充斥着赤红色雾气的风卷，其中有无数雷蛇游动。
宛如一根赤红色的通天之柱！
而那其中不时闪烁的雷光，便是这通天支柱上镌刻的雕纹。
守在无极峰上各处的众弟子将这些异象尽收眼底，虽然惊奇，但也没有太过担心。
因为一道青衣白发的身影一直盘坐在无极峰大殿之巅，异象影响的范围也被其挥手布下的结界限制在殿前。
所有人都知道，有那个人在，他们根本不同担心什么。
同样的，如果出现连他都解决不了的麻烦，那他们再怎么担心也是白费。
第六日起，那赤红色的巨柱逐渐变得虚淡，异象的声势也也随之平息。
到了第七日傍晚，那根通天的巨柱已经彻底消失。
与之相反的，一股磅礴玄奥的力量开始在大殿之前汇聚，到最后蔓延至整个无极峰上下，其中仿佛同时蕴含着火的炽烈、水的浩瀚、金的锐利、木的坚韧以及土的厚重。
五行之力不断交汇、轮转，即使众弟子只是远远观望，心底也不断涌现出对于修行的感悟。
渐渐地，所有人都陷入了感悟修行。
无极峰上愈发安静。
夜幕悄悄爬上天穹，一只弯月浮现在天际。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
紧接着，所有弟子的宝剑全都自行出鞘，剑尖指向五人结阵之处，剑吟之声不断。
万剑和鸣！
沉醉在修行中的弟子们被这奇异的一幕惊醒，惊疑不定的望着大殿的方向。
也就在这时，五色豪光冲天而起，化为五柄威势惊人的神剑从坑底飞出，又落到了结阵的五人手中！
成功了！
自结阵中醒来的五人看着手中的宝剑，心中难免激动。
如今取回了五柄神剑，便能够重启大阵，终于不再需要担心魔教妖人随时可能发起的偷袭了！
拿到了神剑，五人没有犹豫，同时飞身而起，直奔各峰大阵玄关。
不多时，只见五道巨大的光柱从五峰之巅冲天而起，片刻后又缓缓消散。
虽然看上去玉虚五峰没有什么变化，但在所有人的感觉里，玉虚门与之前已经不同了。
阵法启动后，栗云归五人陆续回到了无极峰大殿之前。
栗云归本就没有离开无极峰，所以是最快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步小天正站在深坑边皱眉看着坑底的诛魔剑。
虽然成功重启了阵法，但栗云归脸上并无半点喜色，反而是满脸凝重，似乎出了大事。
栗云归快步走到步小天身边，同样向下看去，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但似乎并没有意外之色。
片刻后，其余四人也都陆续归来，脸上都带着与栗云归一般无二的凝重之色。
六人再次齐聚坑边，看着坑底久久不语，足足半刻钟的时间都没人下去将诛魔剑取出来，似乎不敢妄动。
终于，步小天环视众人一眼，见没人动作，便纵身跳进坑底，将诛魔剑取了出来。
这一次倒是十分顺利，五剑分离了出来，诛魔剑周围也没有了那股强大的阻力，步小天轻易便拿到了剑。
从坑底出来，步小天只说了句：
“进殿再说！”
说完便当先带着诛魔剑走进了大殿。
剩下五人对视一眼，便也跟着去了。
六人全都进入大殿之后，步小天轻轻一挥手，殿门便被关上，同时一股玄妙的道韵将整座大殿包裹，隔绝了一切探查。
众人看着步小天的动作，并未阻止。
等大殿被彻底隔绝，忍了许久的云灿便迫不及待的将赤灵剑取了出来，只见赤灵剑身上竟出现了一道几乎将其拦腰截断的裂纹，看上去似乎只要挥动的力气稍微大些便会折断。
云灿看向其他人问道：
“你们的剑也……”
云灿的话没说完便顿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其他五人手里拿出来的长剑，在同样的位置，有着一道同样的裂纹。
包括步小天手中的诛魔剑！
这也是他们之前站在坑边不敢轻易触碰诛魔剑的原因。
看着大家都在那装哑巴，云灿再次忍不住开口：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之前还好好的，难道是因为我们强行分离了五剑，导致它们损坏了？”
听到云灿的话，项云温面色一沉，道：
“怎么？你是说这事怪小师弟？”
护短，紫雷峰的传统。
即便步小天现在的修为已经在他之上，但在他心里步小天永远是他的小师弟！
云灿此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且不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步小天的责任，就算真的是，现在步小天是整个玉虚门修为最高之人，说是能以一己之力庇护整个玉虚门也不为过，要是因此得罪了他，恐怕自己将会成为赤灵峰的罪人。
于是云灿赶紧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时情急，云天师弟……”
步小天抬手打断了云灿的道歉，对方现在毕竟是一峰之主，真要让他在其他人面前这样丢脸，心中存了芥蒂，对如今的玉虚门并非好事。
“诛魔剑和你们受伤的五柄剑其实在与断九州硬拼后就已经损坏，只是因为五剑分别蕴含五行之力，原本它们融合在在一起的时候，五行之力流转生生不息，所以从外表看来没有任何损伤，当五剑分离出来，五行相生之势被打破，剑上的裂纹便暴露了出来。”
听到步小天的解释，众人细细思索一番，也觉得十分合理。
栗云归看步小天的神色，似乎并不担心诛魔剑的损坏造成的影响，不由得问道：
“云天师弟可是有修复诛魔剑的办法？”
步小天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
“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你们各自以对应的真诀日夜温养祭炼，五剑自然能够复原，只是需要很长时间，最少也需三十年！”
三十年！
若是放在以往倒也不算什么，但现在正值天下大乱，危机四伏，没有这几柄神剑，玉虚门的实力便大打折扣，五行诛魔剑阵也难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若是断九州或是其他上古魔神再来的话，他们胜算渺茫。
于是栗云归再次问道：
“第二个方法是什么？”
卷四 第二十八章 合道
步小天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接着说道：
“第二个方法，便是以五行诛魔剑阵为引，由我重新祭炼诛魔剑和这五柄神剑，只需三日便能修复它们，而且我这里有一柄上古残剑，如果将其融入诛魔剑，诛魔剑的威力将会提升一个层次。
“到时不需再以性命祭剑，五行诛魔剑阵也能爆发出不下于当日之威。
“不过从此之后不论是诛魔剑还是其余五剑，便都与我建立了不可分割的联系，我能随时随地召唤它们。”
步小天这话主要是对栗云归说的，诛魔剑是玉虚门镇山至宝，自玉虚门建立之日起便一直由各代掌教执掌，从来没有被其他人掌控的例子。
其余五剑更是玉虚五峰的象征，是五位峰主继任后的本命至宝，意义非凡。
然而栗云归似乎并不在乎，听完步小天的第二个办法的时候便立刻说道：
“既然如此，云天师弟便动手吧！”
说着便将自己手里的玄元剑递到了步小天面前。
如果不能及时修复神剑，玉虚门能不能在大乱之中保住都还是两说，区区诛魔剑的掌控权与整个玉虚门的存亡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间栗云归竟这般果断，步小天不由得更加高看了他一眼。
如此不在乎诛魔剑的掌控权，只能说在他的心里整个玉虚门比自己掌教的权威更加重要，玄云师伯没有看错人！
令人没想到的是，紧随着栗云归给出玄元剑，云灿是第二个将神剑交给步小天的。
“云天师弟，先前是我失言了，自今日起，你在赤灵峰的地位等同于峰主！”
听到云灿竟说出这样的话，其他人无不动容。
随后其他三人也纷纷将受损的紫雷、银竹、冥水三剑交给了步小天，作为各峰当代峰主，在宗门大义和个人私利之间，没人会头昏。
步小天也不拖泥带水，当即说道：
“好，我现在便去无极峰顶修补神剑！”
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殿中，同时包裹着大殿的道韵也随着步小天的离开消散。
神剑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众人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面上也露出几分轻松之意。
栗云归目露感慨，赞叹道：
“当年我在紫雷峰第一次见到云天师弟的时候，他还是初入聚神境，这才过去多少年，当初的小小少年就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云冽却带着几分深意道：
“你难道忘了当年云天师弟以《道玄经》四层修为便能施展“神兵天雷”，还引得蛟尊现身了吗？”
听到云冽的话，栗云归也像是刚刚想起来一般，点头道：
“嗯，我竟忘了，云天师弟的悟性极佳，玉虚门数千年来能在悟性上超越他的屈指可数！”
云灿也加入到了他们的对话中：
“我还记得似乎当初云天师弟其实并不想参加大比，最初上台似乎是为了给云影师妹出头，还真是继承了紫雷峰一脉相承的护短性子啊！”
在几人谈论着步小天的天资和际遇，然而殿中对此最有发言权的项云温却沉默着没有开口。
其他人都惊叹于步小天的修为进境，只有他们师兄弟几个知道这个小师弟到底背负了多少，经受过多少磨难。
另一个没有开口的人则是蓝云心。
蓝云心依旧是那副没有任何情绪的清冷模样，像是真正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在几人之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就在几人的话题从步小天身上转到其他往事的时候，蓝云心突然开口道：
“我先回去修行了。”
说完也不等几人回应，径自离开了大殿。
云灿看着蓝云心化作一道仙光离开了无极峰，忍不住问道：
“云归师兄，云心师妹这是？”
栗云归同样看着蓝云心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道：
“唉，你们可知到了我等这般修为，再进一步是怎样的吗？”
云冽若有所思道：
“这个我倒是听师尊说起过，当年玄天师伯曾言，他已经将《道玄经》第六层修到了，半只脚已经跨出了‘神虚境’，触摸到了传说中的至圣之境——‘合道’，但却不敢再进一步。”
云灿听到这里，看上去十分疑惑：
“这是为何？如若玄天师伯再进一步，达到‘合道’之境，岂不是能与云虚祖师比肩，我们有如何会在圣魂山的围攻下这般艰难？”
云冽听到云灿的疑问，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真的不知道？”
云灿摇头反问：
“我应该知道？”
栗云归则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说道：
“玄火师叔看上去性格有些急躁鲁莽，想不到对待弟子却也有着十分的爱护之心。”
看着栗云归和云灿两人在那打哑谜，云灿着急地问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又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栗云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云灿师弟，玄火师叔没有告诉你这些，应当是担心你的心性不稳，若是知道了太多会影响你的修道之心，你确定要听吗？”
云灿见栗云归迟迟不说明白，脸上的神色更加着急：
“你们现在要是不说个明白，才是真的毁我道心！”
见云灿一副不弄清楚不罢休的模样，栗云归也不再藏着掖着，说道：
“合道之境，顾名思义，便是以身合大道。
“我等修行便是一个感悟大道的过程，然而须知大道本无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越是想要更深的感悟大道，便需要贴近大道，否则‘神虚境’便是我等修行的终点。
“想要更进一步，便需要将自身元神融入大道，是为合道。
“然而踏入合道境，自身的情感便会被大道逐渐磨灭，到最后成为大道的一部分，到那时，在合道之人的眼中，人与草木再无分别，万物在其心中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人，还能算人吗？就算是合道之后真的可以长生不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这里，云灿心中无比震惊。
确实，如果修行的最终结果是失去所有感情，人不过是一块活着的石头罢了，那么他们拼了命的修行还有什么意义？
越是深思，云灿的心底便越是茫然。
眼看得知这一切的云灿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混乱，竟是处在了走火入魔的边缘，栗云归大喝一声：
“云灿师弟，醒来！”
栗云归的声音如洪钟大吕，瞬间将云灿惊醒。
云灿看着周围之人，脸上满是痛苦。
其他人对于云灿此时的状态十分理解，当初他们得知这些的时候，也都经历过相似的心境。
栗云归看着云灿痛苦的模样，说道：
“云灿师弟，你可还记得云虚祖师曾说过：除魔卫道，前途莫问。
“祖师早已告诉了我们，修行的意义并非只是长生，除魔卫道才是我等修行的意义所在！”
听到栗云归的话，云灿脸上的痛苦之色逐渐平息，喃喃道：
“除魔卫道，前途莫问！除魔卫道，前途莫问！除魔卫道，前途莫问！”
云灿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响彻整个无极峰！
许久之后，云灿再次恢复平静，道：
“我知道了！庇护弱者，维护苍生，这才是我们正道弟子该做的，若是只为了自己长生，那我等便与魔道没有任何区别！”
随后云灿恍然道：
“所以云心师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她选择了合道？”
栗云归点了点头，说道：
“我想应该是这样了，只不过云心师妹应当并未完全踏入合道境，否则便不会为了玉虚门而去面对断九州。
“她现在应当是将自己强行卡在了合道的临界点，之前我们结阵之时气机勾连，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云心师妹元神似乎处于一种挣扎的状态。
“正是因为云心师妹将全部的情感都用来对抗大道的侵蚀，所以看上去是一副冰冷无情的模样。”
几人仔细回想起之前结阵时的感受，都不由得点头表示赞同。
“好了，之前与云心师妹共同结阵，你们应当都有所感悟，现在抓紧回去修行吧，现在我们的实力强上一分，应对大劫的把握便能增加一分。”
栗云归见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便打算结束这次谈论。
但这时沉稳些的云冽却又有了疑惑，开口问道：
“云归师兄，既然合道之后会失去自身情感，那为何云虚祖师明明已经合道，还会收徒传道，甚至记载中并没有祖师异于常人的记录？
“而且如果云心师妹只是在合道的临界点，那云天师弟修为境界比云心师妹还要高，难道他已经合道了，但他看上去还是跟常人一样啊？”
栗云归心道云冽不愧是雾隐峰之人，心思果然细腻，解释道：
“祖师是因为有诛魔剑，诛魔剑乃天地孕育的至宝，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大道的同化，所以能够保持自身情感。
“但即使有诛魔剑帮助抵御大道之力的同化，祖师的情感还是逐渐消磨，祖师他老人家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不愿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活死人，所以在彻底被大道同化之前选择了自我寂灭，这才是祖师明明修为旷古烁今却只活了六十八年的真正原因。
“云天师弟修为虽强，但我并未从他身上看出合道的痕迹，想必是有其他机遇吧。”
说到最后，栗云归强调到：
“今日所说皆为不可外传的秘辛，各位师弟切记不可将这些事告诉任何人！”
听栗云归说的郑重，几人也都做了个道揖，回道：
“师兄放心，我等省得！”
见几人讲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栗云归这才点了点头，道：
“好了，你们回峰去吧。对了，三日后待云天师弟修复了神剑，我将召集所有弟子，在这里召开继位大典，你们莫要误了时辰。”
卷四 第二十九章 继位
无极峰顶。
步小天盘坐在一片平整的空地上，玄元、紫雷、赤灵、冥水、银月五柄神剑倒插在他的周围，成五行轮转之势。
诛魔剑则倒悬在他的身前，缓缓旋转。
而在他的双膝之上，放着一柄缺失了剑尖的断剑。
当第一缕金色的晨曦落在步小天身上的时候，只见步小天深吸一口气，手上接连掐出无数法诀，令人眼花缭乱。
随着步小天掐诀，峰顶的气氛陡然发生了变化。
不知何处而来的清风环绕在他的周围，微微吹动着他的发梢，随着风势越来越强，丝丝云雾也在他周身汇聚，逐渐遮掩起他的身形。
当步小天的身形消失在浓雾中的时候，只听隐隐有雷声从浓雾中传出。
雷声刚刚开始的时候还很模糊，若是不去仔细分辨，几乎要被风声掩盖。
但很快，雷声越来越明显，渐渐地响彻整个无极峰。
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无极峰上所有人，但当他们望向无极峰之巅，感知到其中那股强大的气息的时候，又都低下了头继续自己正在做的事。
没有人因为好奇而贸然接近山顶去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雷声越来越密集、传出的范围越来越远，直至覆盖了整个虚云山脉之时，一道掩盖了所有雷声的炸雷从云雾之中传来，伴随着刺目的光芒，步小天周身的云雾在一瞬间被驱散。
恍惚中，似乎有一株参天的巨树被雷霆劈中，燃烧起熊熊烈火。
火光之盛，几乎映红了整片天空！
如此又过了不知多久，火光渐渐消失，灰黑色的灰烬飘荡在峰顶之上。
此时不知从何时起又起了风，再之后是雾气、雷霆、火光、灰烬……
这样的过程往复循环，每循环一次声势都比前一次更加宏大！
到最后异象甚至遮天蔽日，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风、雾、火、雷，以及漫天的黑灰！
三天里，这般景象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玉虚门的弟子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震撼，直到最后已经对这些景象麻木了。
他们虽然不明白步小天在做什么，但他们相信步小天不会害他们。
后来，逐渐有人在这五行轮转之中有所感悟，当即盘膝在地进行修行。
直到最后一天的清晨，又一次循环即将结束。
这一次漫天灰烬出现之后再没有起风，灰烬静静地飘散在整个虚云山脉，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天地归五行，五行会阴阳，阴阳合混沌，混沌入无极！叱！”
步小天的诵念之声骤然响起，漫天灰烬像是被惊醒一般，突然向着无极峰汇聚而去，天地顿时一片清明！
一缕金色的晨曦冲破拂晓，落在了无极峰之巅。
只见金光之中，步小天的身形不知何时当空而立，诛魔剑悬在其头顶，剑尖指向苍穹。
五柄神剑围绕着步小天的身形，剑尖同样向上，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旋转。
六柄神剑之上的裂纹已经全部消失不见，比起之前更是多了几分锋锐之感，似乎变得更加强大了。
步小天一抬手，诛魔剑便落在了他的手中，随着他的手臂挥动，五柄神剑竟也跟着舞动。
他的动作很慢，施展的也并非是什么高深的剑法，而是玉虚门所有弟子入门时用来锻炼体魄的入门剑法——玉虚剑法！
明明只是一套极为简单的剑法，但此时从步小天手中施展出来，似乎每一式都暗合大道。
就连周围的天地之力都被其引动，化为了剑法的一部分。
同样被惊醒的玉虚弟子们向着无极峰顶看去，将步小天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虽然能够看到步小天的动作，但他们只是觉得步小天手中的玉虚剑法似乎与他们施展出来的不太一样，具体不同在什么地方却又说不清楚。
但那些在剑道上有一定造诣的弟子眼中却满是震撼之色，以最普通的剑法调动天地之力，此时的步小天分明已经踏入了剑修之道的最高境界——以天地为剑！
这是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境界，就算是整个玉虚门数千年来剑道修为最高之人也未达到过这般境界。
虽然没人见过以天地为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但他们在感知到周围随着步小天的剑势而动的天地之力的时候便知道，这，就是以天地为剑！
步小天的动作很慢，短短的一套玉虚剑法，他足足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练完。
当他的最后一剑刺出时，所有人都感到寒毛直竖，像是周围有无数柄利剑正对着他们！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而来的剑鸣声响彻天地！
而凌空立于无极峰上的步小天仿佛便是剑中之神！
收回诛魔剑，步小天缓缓闭上双眼，似是在感悟着什么。
栗云归等几人在步小天诵念口诀的时候便飞身来到了无极峰顶，但一直到步小天闭上双眼都没有上前打扰。
他们已经看到了完好无损甚至威能更胜之前的六柄神剑，虽然内心激动，但都强忍着，生怕打扰步小天的修行。
甚至，在观摩步小天舞剑的时候，就算他们并非主修剑道，却也有了不小的收获。
良久，步小天终于睁开了双眼，看向同样立于虚空的几人。
这一刻，步小天的眼神中无悲无喜，似乎蕴含了天地万物，深邃而又神秘莫测。
就连栗云归五人都被步小天的眼神所震慑！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步小天的眼神便恢复了正常。
此时的步小天仿佛就是一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特别的气息。
栗云归看着步小天，笑着恭喜道：
“祝贺云天师弟修为精进！”
步小天笑了笑没说什么，也知道他们的来意，没有让他们多等，轻轻一挥手，周围的五柄神剑便缓缓飞至五人身前。
五人也不矫情，各自伸手拿回了属于自己那一峰的神剑。
在拿到神剑细细感受一番，确定五柄神剑全都完全修复之后，脸上的喜色终于压抑不住。
步小天又将诛魔剑送到栗云归身前，说道：
“我在这六柄剑中各封了一道剑意，若是引动便能斩出相当于我全力一剑的力量，若是以五行诛魔剑阵同时发动，便是断九州全盛时期也难以奈何。”
步小天说得轻巧，但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同惊雷，五人无不动容。
断九州多强？
那可是能以一己之力打破玉虚门护山大阵，能硬抗众多先辈以性命引动五峰历代先辈遗泽发动的五行诛魔剑阵而不死的存在！
那岂不是说步小天此时的修为已经不下于、甚至超越了断九州？！
栗云归没有接过诛魔剑，反而突然郑重向着步小天行了一礼，道：
“云归在此代玉虚门上下谢过云天师弟大恩！”
步小天立刻将其扶起，说道：
“云归师兄不必如此！我本就是玉虚弟子，为玉虚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见步小天这么说，栗云归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以法力将自己的声音传遍整个玉虚门：
“玉虚弟子听令！今日巳时一刻，于无极峰召开继任大典，所有弟子均需前来无极峰观礼！”
说完，栗云归等六人便一同落向了无极峰大殿。
殿前的深坑早已被填平，甚至看不出一丝之前破损的痕迹。
六人进了大殿，这次没有关闭殿门，就这么在殿中各自落座，探讨一些应对大劫的事宜以及修行的感悟……
巳时一刻，烈日高悬。
被四峰拱卫的无极峰静立于虚云山脉，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更显高大。
白玉铺就而成的广场之上，五峰的弟子分列而立，静静地注视着最前方的五道身影。
没有张灯结彩，没有礼乐仙音，明明是非常郑重的继位大典，无极峰却显得格外沉默、冷清。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钟鸣九响，五人在后方众人的瞩目中缓步拾阶而上。
走过九十九级青石台阶，于那方燃着丈高立香的巨鼎之前停下脚步。
五人各自拿起三柱清香，将之点燃。
随后，栗云归肃然开口：
“天地为证，列位祖师在上！
“玉虚门第十六代掌教玄云真人、紫雷峰十六代峰主玄天真人、玉竹峰十六代峰主玄月真人、赤灵峰十六代峰主玄火真人、雾隐峰十六代峰主玄海真人及各峰十六代长老为保我玉虚千年基业，战死于魔教妖人断九州之手。
“今玉虚门无极峰弟子云归！”
随着栗云归自报道号，其余四人同样报出自己道号：
“紫雷峰弟子云温！”
“玉竹峰弟子云心！”
“赤灵峰弟子云灿！”
“雾隐峰弟子云冽！”
报完道号，五人齐声道：
“受十六代峰主（掌教）遗命，继任第十七代峰主（掌教）之位！
“今后定当谨遵祖师训诫，除魔卫道，护卫苍生！”
最后八个字铿锵有力，传遍了整个无极峰！
上方五人话音落下，立于广场上的弟子自发的重复呼喊起来：
“除魔卫道，护卫苍生！”
“除魔卫道，护卫苍生！”
“除魔卫道，护卫苍生！”
随着弟子们的呼喊，五色华光从巨鼎前的五人亮起，待华光消失，五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从弟子服饰变成了象征着掌教与峰主的道袍。
随着五人身上出现了峰主道袍，无极峰上再次安静下来。
对着巨鼎躬身拜过三次，栗云归五人的身形缓缓上浮，直到与巨鼎齐平，这才将手中的立香香插入巨鼎之中。
如此，继位大典便算成了。
礼成后，五人却并未落下身形，而是转身面向下方众人。
栗云归将目光转向广场上仅有八人的紫雷峰队伍，最终定格在立于黎云俭身后的步小天身上。
卷四 第三十章 尊位
就在下方众弟子对五人的举动感到有些疑惑的时候，栗云归开口了：
“紫雷峰云天，天赋卓绝，修为高深，救玉虚于危亡之时，重铸镇山之六剑，具泼天之功！
“今吾以玉虚掌教云归之名，敕封云天尊者为玉虚门大长老1
“凡玉虚之事，云天尊者皆可评断！
“凡云天尊者所言，玉虚弟子不得违逆，违者视同叛逆！
“可有异议者？”
栗云归的话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震得下方所有人都有些发蒙。
云天尊者？
玉虚门大长老？
凡玉虚之事，皆可评断？
云天尊者所言，玉虚弟子不得违逆，违者视同叛逆？！
栗云归每说一句，众人的心神便被狠狠震颤一次。
这岂不是说，自今日起，步小天的地位便等同于掌教真人及各峰峰主，甚至还要高于掌教和峰主们？
不说玉虚门，就算是整个正道，都从未有哪个门派之人拥有这般超然的地位！
但他们回想起栗云归的话，却又觉得无可反驳。
如果不是步小天的化身及时出现，可能玉虚门早就已经在断九州手中覆灭了。
而且他们终于知道这些天出现的异象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诛魔剑和五峰镇峰神剑竟在之前损坏，而这些天的异象正是步小天修复神剑所引发的。
单凭这两件事，便是让他做玉虚门的新掌教都绰绰有余了！
就在众弟子因为栗云归的话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却见同样身在巨鼎之前的赤灵峰新任峰主云灿开口道：
“遵掌教令！”
随着云灿开口，其余三人也同样郑重开口道：
“遵掌教令！”
四位峰主对于栗云归这样的任命竟然没有任何异议，这让底下的众弟子心神再次动摇。
严格说来，步小天成为玉虚门大长老，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影响不大，反倒是掌教和各位峰主的权力受到了明显的削弱。
但这个命令却又出自掌教之口，四位峰主也都同意了，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于是在短暂的骚乱后，紫雷峰一众人率先开口了：
“遵掌教令！”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就算他们反对，但这件事显然已经成了定局，况且他们既然能进玉虚门，也都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很快，所有人便齐声重复：
“遵掌教令！”
而作为这件事主角的步小天反倒十分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虽然他之前也不知道栗云归会这样做，但他本就并不看重什么权力与名望，多了这样一个身份对于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作为玉虚门弟子，他理应回报宗门，就算没有这些虚衔，该做的事他也不会少做。
但他也不会因此就当场拒绝，毕竟这是栗云归继任掌教后所做的第一个决策，若是他拒绝了，对于掌教的权威反倒是一种损害。
等到场面再次平静下来，栗云归又下了第二道令：
“今妖魔四起，生灵涂炭，玉虚弟子当遵循祖训，除魔卫道，即日起，除修为低于聚神境的弟子，众弟子当下山行走，斩妖除魔，显我正道之威！”
这一次没有人有任何犹豫，齐声应道：
“喏！”
随后栗云归便不再啰嗦，道：
“大典已毕，大家散了吧。”
说完后便带着四位同样刚刚继位的峰主进了上方的大殿。
“云天师弟，还请入殿一叙！”
众人散去的同时，一缕传声落在步小天耳中。
“小天哥哥，你成大长老了呀！”
步小天刚要动身，就见云影凑到了他的面前，一双眸子满是欣喜。
看着云影已经褪去了青涩的俏脸，步小天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
“回去再说。”
随后步小天看向自己同样面带喜色的两个弟子，说道：
“你们也先回去，稍后我去寻你们！”
说完这一句，步小天的身影毫无预兆的消失在众人面前，让周围那些同样打算上前祝贺的同门扑了个空。
于是众人只能遗憾离开，各自回峰。
不知道殿中的几人到底商量了些什么，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殿门才再次打开，各峰主化作流光各自回峰。
步小天回到紫雷峰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
本就人烟稀少的紫雷峰在残阳的微光下更显寂寥。
步小天没有先回自己的小院，反而转身去了后山。
那里有着紫雷峰历代先辈的埋骨之所。
后山，在一片连绵坟茔之间，两座新的坟包十分显眼。
修行之人本就对生死之事看得很淡，死后也很少有大操大办的。
紫雷峰更是如此。
萧天雄和古青林以身祭剑，尸骨无存。
于是在前些时日弟子们便为他们立了衣冠冢。
步小天停步在刻着“紫雷峰第十六代峰主玄天”字样的墓碑前，凝视着墓碑上的文字，久久无言。
终于，步小天“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声音沙哑地开口：
“师父，弟子来看你了！”
说完这一句，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无言的沉默在坟茔之间蔓延，仿佛要吞噬掉周遭的一切。
步小天回想起自上山以来的点点滴滴，悲伤的情绪在无声中显得愈发明显。
良久之后，直到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在大地之上，步小天这才开口说道：
“师父，弟子已经找到了地根，明日便会启程去药王谷，等补天丹炼成，二师兄就能恢复了，您也可以放心了。”
说完，步小天便起身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步小天转身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倩影停在了不远处。
“影儿？”
步小天看着来人，唤了一声。
云影也看到了步小天，回应道：
“小天哥哥。”
云影的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一边走近一边低声说道：
“我来看看师父，明天我就要下山去了。”
步小天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云影走到旁边的新坟前，沉默片刻，说道：
“师父他对我一直很好，只是有时候我很贪玩，会惹他生气，但就算是再生气，他也从来没有狠心责罚过我。
“师兄，你说师父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
说着，云影的声音变成了低声的呜咽。
步小天缓缓走到云影身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
压抑的悲伤终于决堤，云影转身保住了步小天，嚎啕大哭：
“小天哥哥，我没有师父了……”
步小天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抬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发泄心里的悲痛。
许久之后，云影终于止住了哭泣，松开抱着步小天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小天哥哥，你会一直陪着影儿的，对吗？”
看着云影哭红的双眼，步小天心里一疼，重重点头：
“嗯！”
……
翌日清晨，紫雷峰震雷殿。
紫雷峰所有人齐聚于此。
今日他们便要下山了，项云温简单地给众人交代了一下下山的任务，最后用深邃的眼神扫过众人，郑重开口道：
“各位师弟师妹，两位师侄，此次下山不仅是为了斩妖除魔，更是为了磨砺自身修行。”
项云温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片刻之后才又接着说道：
“不过大家要记住，斩妖除魔、护持百姓固然是第一要务，但你们自身的安危也同样重要，若是遇到无法力敌的妖魔，切记不要莽撞！”
在项云温的告诫下，所有人都郑重点头。
这一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坚定之色。
即使知道山下如今危机四伏，但没有任何人害怕，就算是年纪最小、辈分最低的武阳和紫悦也是一样。
虽然没有步小天在身边随时教导，但他的几位师兄对待他们也都如自己的弟子一般，对于两人修行上的疑惑几乎是知无不言。
所以这些年他们的修行也从未落下，再加上两人天赋本就极佳，如今早已进入炼神境，放在外面也算是一方高手。
见众人都将自己的话记在了心里，项云温这才道：
“好了，回去准备吧，稍后你们自行下山就可。”
众人行礼道：
“是，大师兄（伯）！”
随后众人便离开了震雷殿，只留下了步小天和因为修为尽失不能下山的程云良。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项云温才看着步小天说道：
“小师弟，之前你曾说过药王谷被蛊神所围，至今门中也没收到药王谷传来的任何消息，怕是情况不容乐观。
“蛊神乃是上古魔神之一，这次你独自前往药王谷，务必要多加小心！”
在击退断九州之后不久，步小天便将从天机子那里得知的一切告知了栗云归五人。
程云良也看着步小天道：
“小天，我的修为能否恢复其实不重要，此次你前往药王谷，主要还是看看能否帮他们渡过这次危机。
“当然，若实在是事不可为，你还是当以保全自己为重！”
步小天看着程云良脸上的神色，知道他是真的看开了，点了点头道：
“二师兄，我知道了。”
项云温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早已成长到需要他们仰望的程度了，也就没有在多嘱咐，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
不多时，步小天居住的小院。
步小天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身前站着武阳和紫悦。
刚刚他考校过了两个弟子的修为，见他们根基扎实，心中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忙着到处寻找炼制补天丹的灵药，对于这两个弟子的修炼属实是缺乏教导。
好在紫雷峰除了他以外，几个师兄都全心全意地教导着他们，总归是没叫他们走岔了路。
卷四 第三十一章 兽潮
看着两个弟子已经长大的面容，步小天心底思绪杂陈，许久之后才开口道：
“如今你们已经入了炼神境，接下来的修行更多的便是对大道的感悟，现在我将一些感悟传给你们，也算是弥补这些年来我对你们的亏欠。”
听到步小天要直接将感悟传给他们，武阳和紫悦满脸感激。
如今他们早就不是对修行之事一无所知的孩子了，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醍醐灌顶！
这是极为高深的手段，不但对施术者修为要求极高，更是会损伤其神魂！
这完全是一门损己利人的术法！
在步小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心底对于步小天那一丝小小的怨念顿时荡然无存。
“师父！”
激动过后，武阳却是面色一正，拒绝道：
“弟子可以自己修行的，您如今身负重任，万不可因为弟子的修行损伤自身！”
紫悦也同样劝说道：
“是呀师父，您现在是玉虚门大长老，是玉虚门弟子的守护神，不要为了我们损伤您的神魂了！”
步小天见两个弟子这般为他着想，甚至宁肯放弃得到修行感悟的机会，心底满是欣慰。
“你们都是好孩子！”
步小天感叹一句，又接着道：
“没事的，以为师如今的修为，只是为你们传一次感悟而已，不会有事的。”
说罢不等两人再次拒绝，快速起身，伸手点在了武阳和紫悦两人的额头。
在手指接触到额头的一瞬间，武阳和紫悦两人顿时感觉浑身一轻，像是被轻柔的云层托起，连元神都是一阵恍惚。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只过去了一瞬。
当两人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中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具体是什么还需要他们静心体悟。
此时，步小天已经重新坐回了石凳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见两人陆续醒来，步小天这才将目光转向他们，告诫道：
“我虽将自己的感悟传给了你们，但你们要记住，这只是我的感悟，你们可做参考，切不可完全依赖于此。
“你们有自己的修行之道要走，若是太过依赖我传给你们的东西，有时候反而无益于你们的修行，你们当仔细些。”
武阳和紫悦听到这话，连忙低头行礼，回道：
“是，师父，弟子谨记！”
见两人如此，步小天微微点头，又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虽然得掌教师兄看重，成了玉虚门大长老，但你们要记住，什么身份都只是外物，只有自身的修为才是立身之本。
“你们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而骄傲自满，更不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踏实修行、团结同门方为正道！”
两人再次郑重行礼道：
“弟子知晓了！”
“还有，这次你们二人前去灵州天灵山，当小心行事。
“虽然据我所知天灵山并无上古魔神现身，但这次我们玉虚门遭逢大难，天灵山却并未援手，此间必有蹊跷，若是察觉到妖魔踪迹，千万不要莽撞！”
步小天望向西南方向，眼神幽深，似乎要跨越万里看到天灵山。
紫悦和武阳这些年也并不是一直待在山上，之前就曾跟随几位师伯下山历练过，知道此间凶险，心中并无轻视之意，回道：
“师父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要说的话也已经说过了，步小天便没再留着两人：
“好了，你们回去吧。”
武阳和紫悦对着步小天行了一礼，道：
“弟子告退！”
随后便一同离开了小院。
等到两人离开，步小天身形一闪便来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座小院外。
小院之中，身穿翠绿衣裙的云影正托着脑袋发呆，一时间并未察觉到院门外多了个人。
“影儿！”
步小天看着静静发呆的云影，心底泛起几丝柔软之意，轻唤了一声。
云影听到步小天的声音，无神的眼神顿时一亮，起身看向了院门的方向，见到步小天的身影，眼中涌现出欢喜之意，说道：
“小天哥哥，你们结束了？”
刚刚她去步小天院子的时候，见步小天正在给两个弟子传功，便没打扰他们。
步小天点了点头，道：
“嗯，我要去药王谷了，来看看你。”
听到步小天马上要走，云影脸上的笑容一顿，浮现出一丝失落：
“这么着急吗？”
“嗯，早点拿到补天丹，二师兄的身体就能早一些恢复。”
出于一些考虑，步小天和栗云归等几个知道上古魔神之事的人并没将这些事公之于众，云影自然也不知道。
云影有些不高兴的道：
“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啊？明明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步小天见云影像小女孩一样耍起了小性子，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笑意，带着一丝宠溺道：
“云影已经长大了，大师兄让你去龙洲查探蛟龙族的情况也是很重要的事，不可以任性哦！
“云影是最棒的，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对不对？”
云影听到步小天的话，立刻又高兴起来：
“嗯！我知道了，我会做好大师兄交代的任务的！”
“老大！”
就在步小天要叮嘱云影下山小心的时候，一道流光落在了小院外面，同时一道青年男子高兴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云影脸上浮现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喜悦之色，立刻向着小院外招手道：
“云昊小弟！”
身穿金红色道袍的云昊三步并做两步跨进了院门，这才看到静立在云影身后的步小天，立刻顿住了脚步，有些拘谨的行礼道：
“云昊见过大长老！”
实在不是因为他眼力不行，没看到步小天在此，而是步小天的修为如今已经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若是不特意关注，旁人很容易就会忽略他的存在。
步小天看着云昊，眼神带上了几分锐利，像是看到了哄骗自家小白菜的猪。
兴许是步小天的眼神太过具有压迫性，抬头对上步小天眼神的云昊顿在原地，迟迟不敢上前。
云影很快便发现了他的异样，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身后，好像有些害怕的样子，有些奇怪的转头看向深厚的步小天，问道：
“怎么了？”
步小天的眼神在云影转身的一瞬间又变得柔和，微笑着说道：
“可能是我的身份让他有些拘谨吧，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着主动走向院门，在路过的时候还轻轻拍了拍云昊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小子，好自为之！”
随后身形一闪，便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明明看上去步小天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云昊在那一瞬间却感觉好像有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步小天临走前那句话中透露出的森冷之意更是令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咦？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云影目送着步小天离开，这才看向云昊，发现他脸白的厉害，便疑惑地问了一句。
云昊看着她疑惑的模样，摇了摇头，没敢说实话：
“没事，可能是刚刚御剑太快，岔气了。”
云昊的话令云影更加不解，狐疑的看着云昊：
“御剑太快也会岔气么？”
云昊刚刚太过紧张，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然而话一出口，云昊就知道大事不妙，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
“老大，赶紧出发吧！”
云影皱眉看着云昊苍白的脸色，问道：
“你这样行吗？”
云昊害怕云影揪着刚刚的事不放，赶紧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没问题：
“我没事了！”
云影见云昊脸色确实恢复了许多，便不做他想，点了点头道：
“好，我去拿点东西，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子。
云昊看着云影进了屋子，身侧的手悄悄握紧，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
云州多山地，灵药遍地，草木丰茂。
更因这里存在着正道三大支柱之一的药王谷，一直是天下心中的圣地。
这里本该四季如春，安宁祥和，哪怕只是居住在这里，寿命也比其他地方的人长一些。
然而，这人人向往的云州，如今却是面目全非。
原本繁盛的草木枯黄一片，山间嬉戏的灵兽也不见了踪影。
中年缭绕在群山之间，如梦似幻的云雾，如今更是染上了丝丝灰败之色。
天空的阴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将大地深埋。
阴云最重之处，一只身高将近千丈的怪虫正趴伏在地，巨大的口器深入一处山谷，像是在吮吸着什么。
在那可怖的口器之下，一道散发着蒙蒙绿光的巨鼎虚影倒扣在地，护住了其中数十人。
这里正是药王谷之所在。
谷中的亭台楼阁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断壁残垣，许多地方染着深黑的阴影，那是已经发黑的血迹。
各处的景象无不彰显着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惨烈至极的大战！
被巨鼎虚影护住的数十人多是青年甚至少年，是如今药王谷仅存的弟子。
面对着上方那可怖的庞然大物，除了被众人护在最中间的几个年纪最小的孩子脸上带着恐惧，其余人大多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怒视着怪虫的双眼中满是悲怒和不甘，隐隐还带着丝丝绝望。
三个月了！
自从第一只莫名发狂的野兽突然闯进谷中被巡查的弟子击杀，越来越多的发狂野兽不断冲向药王谷。
在连续击杀了数只发狂的灵兽之后，药王谷的弟子们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发狂的灵兽像是不知道恐惧、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就算身受重伤也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简直就是悍不畏死。
甚至有些身上的伤足以致命，却依然不管不顾地冲向谷内，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让它们不顾性命也要得到。
唯有将其头颅斩下，它们才会彻底死去。
卷四 第三十二章 替死
弟子们立即将此事上报长老，然而等到长老们出谷查探的时候，却发现山谷之外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全是冲向他们的发狂野兽，不只是野兽，连飞禽、爬虫也是一样。
万兽奔腾，宛如兽潮！
尤其是其中还混杂着不少实力不下于他们的强大妖兽，让他们想要查探这般异变源头的行动刚刚开始便被掐灭。
于是药王谷只得开启大阵，将发狂的兽群挡在山谷之外。
然而，虽然被大阵挡住进不了山谷，兽群却并未散去，反而悍不畏死地冲撞着大阵。
随着山谷外的兽群越聚越多，天空、大地、河流全部被挤满，死在大阵反震之力下的鸟兽虫鱼不计其数。
尸体倚靠着大阵的边缘铺了厚厚一层，很快又在后方的兽群的践踏下化作肉泥！
药王谷陷入了巨大的困境，兽群有大阵阻挡，进不了山谷，药王谷之人也同样出不来。
更加令人心底发寒的是，那庞大的兽群似乎无穷无尽，不管死去了多少，外面的兽群丝毫不见减少，反而越发庞大！
如果只是这般倒也罢了，虽然药王谷之人皆被困在谷内，但大阵威力非凡，挡住这样的兽群并无压力，哪怕其中混杂着不少实力极强的妖兽。
大阵挡住了兽群整整一个月，没有灵智的妖兽终究没能打破药王谷传承数千年的大阵！
然而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外围的兽群中出现了几只特殊存在。
它们似乎存在智慧，并未像其余鸟兽一般疯狂地冲击大阵，反而不断在外围游走，吞噬着那些陷入疯狂、没有灵智的兽群。
直到有一天，兽群的数量减少了大半，那些特殊的妖兽身上的气息也达到了某个极限，它们也加入了冲击大阵的行为中！
它们每一只身上都散发着甚至比药王谷谷主莫焚忧还要强悍几分的气息，在他们的共同冲撞下，大阵逐渐开始不稳，散发着明灭不定的光茫。
身为谷主的莫焚忧自然不能任由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便带着几位长老出了大阵，打算将那几头最强的妖兽击杀，减轻大阵的压力。
最开始的时候很顺利，在莫焚忧和几位长老出其不意的出手之下，两头妖兽在片刻间便殒命。
然而还不等他们高兴，只见那两头死去的妖兽尸身竟化作两团诡异的黑气，被离得最近的一头巨狼吸入口中。
那吸入了黑气的巨狼迎风见长，原本丈长的身形转眼间便到了百丈大小，身上的气势更是在一瞬间飙升。
那血红的双目如同两个巨大的灯笼，死死地盯着莫焚忧等人，眼中的暴虐之意令他们不寒而栗。
感受到巨狼身上暴涨的气势，莫焚忧等人心中惊骇。
他们绝对不是这巨狼的对手！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第一时间，莫焚忧便欲带着各位长老退回大阵之内，再想办法对付巨狼。
然而巨狼只是轻轻一跃便挡在了他们的退路之上，甚至没有人看清它的动作。
嗷呜——
雷鸣般的咆哮声从巨狼口中传出，震得莫焚忧等人御空的身影一阵摇晃。
众人只觉得腥风扑面，体内一阵翻涌，连法力的运转都有些混乱，险些从空中坠落。
等他们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一只巨大的狼爪已经出现在众人头顶，以迅雷之势落下。
那一刻，巨大的危机感涌现在每个人的心头。
眼看已是避无可避，只见莫焚忧不退反进，身上的气势在一瞬间攀升至巅峰，甚至隐隐接近巨狼身上的气势，用尽全身法力冲向了落下的巨爪。
势不可挡的巨爪竟真的在莫焚忧的全力爆发下停滞下来，而挡住这一爪的莫焚忧却是面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之色，嘴角更是留下一丝鲜血。
俨然是受了不清的内伤！
“跑！”
顶住巨爪的同时，莫焚忧强忍着体内翻涌的血气大喝了一声。
身后的长老们看着莫焚忧的模样，目眦欲裂，却也没有浪费莫焚忧为他们争取到的一线生机，拼尽全力冲进了大阵之中。
几乎是在所有人冲进大阵的一瞬间，莫焚忧身上的气势便是一泄，再也挡不住巨爪之上传来的强大力量，整个人被巨爪拍落，与下方的数十只疯兽被一同压在了巨爪之下。
强大的劲气四溢，四周的野兽像是落叶般被掀飞。
“谷主！”
眼看着这一幕发生的众人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发出一阵无助的悲呼。
将莫焚忧拍入地面后，巨狼转身面向药王谷，再次抬起了那只巨大的狼爪。
就在巨爪将要再次拍下的时候，药王谷众人的眼中却满是惊喜，目光都看向了巨狼身后的高空。
只见原本应该死在巨狼爪下的莫焚忧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巨狼的身后。
虽然他的身上、脸上满是污血，身上的衣袍也破烂不堪，但他身上的气息却并不萎靡，反而比挡住巨狼爪子的时候更加强盛！
“天悠悠，
“地茫茫，
“混沌初开分阴阳！”
随着悠远的咒语响起，巨狼高举的爪子一顿，转头看向身后。
大阵之内，在听到咒语第一句的时候，药王谷大长老白芥子与几位长老都是面色大变！
莫焚忧所念的正是药王谷禁术，整个药王谷只有寥寥数人知晓的《薪火咒》！
施展此术，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超越这世间极限的力量，但同样的，代价也是极大！
需要施术之人燃尽自身七魄，方能换取这本不容于世间的强大力量！
只是一瞬间，白芥子面上露出决绝之色，手中掐出一个奇怪的法诀，在莫焚忧念出下一句咒语前大喝一声：
“移形换位！”
白芥子话音刚落，只见他的身影与高空中莫焚忧的身影同时变得模糊，但只是一瞬又变得清晰起来。
此时，莫焚忧出现在了所在的位置，而高空之上的人则变成了白芥子。
没有任何犹豫，白芥子念出了相同的咒语：
“天悠悠，
“地茫茫，
“混沌初开分阴阳！”
“魂如薪，
“意为火，
“燃我血躯破万魔！”
被打断施法的莫焚忧脑子一阵晕眩，等到他清醒一些的时候，白芥子已经念完了全部的咒语。
“大长老！”
莫焚忧面露痛苦之色地看向白芥子。
白芥子向着大阵内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再转头看向巨狼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
巨狼像是感受到了威胁，立刻就要逃走。
但白芥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身形一闪便直接出现在了它的头顶，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转眼间便将巨狼的身体包裹住。
任凭巨狼如何挣扎哀嚎，火势也没有减弱半分，反而以它的血肉为薪柴，燃烧的愈发旺盛。
片刻之后，巨狼的身体消失，火焰也渐渐熄灭，其中再无白芥子的身影。
面对白芥子的牺牲，所有人都沉默了。
自从当年之事过后，白芥子虽然还是药王谷大长老，莫焚忧并未追究他的罪责，但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远离了他。
不只是白芥子，所有曾经参与过那件事的人都在无形中被孤立了起来。
但是他们没想到，在危难关头就牺牲自己性命就下谷主、救下他们的人，竟是一直被他们视作叛徒的白芥子！
这些年对大长老的孤立与疏远，此时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扇在了他们的脸上，更深深地印在了他们的心里！
“谷主！”
突然，莫焚忧身边有人惊呼一声。
却是莫焚忧原本就身受重伤，又被打断咒法遭了反噬，如今在大长老替他而死的情绪刺激下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身旁有人扶住了无力倒下的莫焚忧，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毕竟是号称天下医者圣地的药王谷，只要没死都能救过来。
一番诊治过后，确认莫焚忧没有性命之危，众人这才微微放心。
只是莫焚忧虽然没有性命之危，但严重的内伤和反噬也令他短时间内没办法运转法力。
也是这时，众人才发现外面的兽群似乎安静了下来。
等到有人飞上高空向外看去，只见剩下的五只具有灵智的妖兽正在疯狂吞噬其他妖兽，身上本就达到顶峰的气势随着它们吞噬的妖兽越来越多，再次开始攀升。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它们便会再次成为巨狼一般强大的存在！
得知这一切，谷中的气氛更加凝重。
突然，千金子飞身而起，身后跟着数十人，一同向着谷外飞去，竟是要提前灭杀那几只妖兽。
而跟在他身后的赫然全都是曾追随白芥子欲要掌控药王谷之人！
“千金子你干什么？！”
秦归闪身拦住了即将飞出大阵的众人，喝问道。
千金子只是面色坚决地吐出三个字：
“杀妖兽！”
说完便绕过了秦归，头也不回地飞出了大阵。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飞出大阵的身影同样坚决。
秦归并未阻止，沉默片刻后，大喝道：
“众长老，出谷杀妖！”
随着秦归的话音落下，道道流光从大阵中飞出，直奔那五只最强大的妖兽。
很快，药王谷众人便与妖兽交上了手。
然而此时那些妖兽虽然还不如先前的巨狼强大，但任凭药王谷众人拼尽了全力也不是它们的对手。
但即便不是对手也没人退缩，甚至越来越多的弟子也都驭使法宝加入了战斗。
片刻之间，大阵里只剩下了那些年纪尚幼无法飞行的弟子以及昏迷的莫焚忧。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大阵之外再无一只妖兽。
但是直到爆炸声过了很久，先前那些出谷及杀妖兽之人都没有一个回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剩下的弟子中年龄最长的几人商量一番，从地面出了大阵想要看看是否有人生还。
卷四 第三十三章 绝境
然而他们刚刚走出大阵，就见无数股黑气从四面八方向着谷口汇聚，凝聚成了一只千丈长的巨型蜈蚣。
似乎感受到有人出来，身体还未完全凝实的蜈蚣猛地将头转向谷口大阵的方向，一对尚有些虚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刚刚走出大阵的几个弟子。
这一刻，大阵外的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了身体，一动不敢动。
蜈蚣的身上流露出强烈的气势，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向着压在几人身上，如同山岳一般。
它的身体前半部分微微上扬，头部向下前倾，似乎随时会发起攻击
几个弟子看到蜈蚣的举动，心中一紧。
他们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一边紧紧盯着蜈蚣巨大的身躯，一边小心地挪动脚步，缓缓向着大阵的方向退去。
蜈蚣的身形开始变得凝实起来，身体覆盖着坚硬的甲壳，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辉。
一对数十丈长的触须微微震颤，同样闪烁着金属般的光辉。
在它的身躯两侧是数百对巨大的步足，仿佛遵循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一般起伏不定。
终于，几人退到了大阵边缘。
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巨型蜈蚣的身躯终于完全凝实。
只见它的脑袋猛地向下一沉，口器张开，一股漆黑的毒雾便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几人冲来。
“跑！”
几乎在蜈蚣有所动作的同时，年纪最大的药王谷弟子爆喝一声，转身将身后的众人推进了大阵。
在将其他人送进大阵之后，他自己也跑进了大阵中。
几乎就在所有人进入大阵的瞬间，毒雾便撞在了大阵的光壁之上。
由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光壁竟在毒雾的侵蚀下滋滋作响，明灭不定的闪烁着，可见其毒性之恐怖！
进了大阵的几人一刻都没敢停留，快速向着众人聚集的广场跑去，甚至没人敢回头看上一眼。
不多时，几人便回到了药王谷中心的广场上。
回到了这里，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不等他们高兴，就听见跑在最后的一名弟子惊叫道：
“陆师兄，你的手！”
被称作陆师兄，正是药王谷剩下弟子中年龄最大的，也是刚刚在阵外将其他弟子推进大阵，最后进来的弟子。
其他人听到这声惊呼，全都转头向着人群最后看去，在看到陆师兄的右手时都是面色剧变。
“怎么了？”
陆师兄在听到身边之人的惊呼之后，面上露出一丝茫然，抬起了双手。
只见他的右手已经变得漆黑，像是染了墨汁。
“这是怎么回事？”
陆师兄在看到自己右手的变化时，脸上也露出惊色，甚至还用另一只手蹭了蹭，想要将手上的黑色擦掉。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漆黑之色甚至还在缓缓向着他的手臂蔓延。
“是刚刚的毒雾！”
之前同行的一名弟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声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都想到了之前巨型蜈蚣口中吐出的毒雾。
陆师兄是最后一个进入大阵的，一定是在进阵之前不小心沾染上了毒雾。
陆师兄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即运功想将体内的毒素逼出。
身为药王谷弟子，修行的第一步便是熟悉各种药物和毒物，掌握各种祛毒的方法。
然而不知是因为修为太低还是因为毒雾的毒性太强，他一连尝试了十余种方法都没能将毒素逼出，甚至连延缓它的蔓延都做不到。
短短片刻，右边小臂已经全部变成了漆黑之色。
而从始至终，陆师兄的右手都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不但活动自如，真气的运行亦是毫无阻滞。
就好像这毒素除了会让人的皮肤变黑之外，并没有其他作用一般。
但所有人都知道，巨型蜈蚣的毒雾不可能这般简单，没有任何异常反而说明了这毒的不简单。
“唔！”
这时，另一边传来一声痛呼之声，却是先前一直昏迷的莫焚忧醒了过来。
“谷主！”
见到莫焚忧醒来，弟子们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如今谷中的长辈只剩下了莫焚忧，就算他此时的状态看上去非常糟糕，但只要他醒来，这些小弟子们便有了主心骨。
莫焚忧刚刚醒来，尚有些恍惚，便有个小弟子在他面前焦急地说道：
“谷主，您快看看陆师兄是怎么了？”
陆师兄也被众人簇拥着到了莫焚忧的面前，见谷主状态很差，便推辞道：
“我没事的，先让谷主休息吧！”
莫焚忧却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要紧，看向陆师兄，认出了他是白芥子一脉最小的弟子，便问道：
“是小荣啊，你怎么了？”
不等陆荣说话，先前开口的那名性急的小弟子便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之前我们几个一起出去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但是刚刚走出大阵就看到很大很大一条蜈蚣，陆师兄不小心沾到了蜈蚣吐出来的毒雾，右手就变黑了，陆师兄试了好久都没办法把毒逼出来！”
他说得虽然很急，但莫焚忧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在知道他们几个连御物飞行都不行的小弟子竟然冒险出去查探，不由得皱眉问道：
“怎么让你们出去查探？其他人呢？长老们去哪了？”
听到莫焚忧的问话，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悲伤的神色，几个年纪最小的甚至忍不住呜咽起来。
还是之前开口的小弟子带着哭腔开了口：
“长老们带着师兄师姐们…都…呜呜……”
说道一半，他也忍不住哭泣起来。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眼前这些小弟子的神色，莫焚忧还是猜出了大概。
然而或许是之前受到了太大的刺激，现在他反而表现得格外平静，对着陆荣说道：
“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或许是莫焚忧太过平静，同样满心难过的陆荣也逐渐平静下来，依言将发黑的右手递到了莫焚忧的面前，任由莫焚忧为他把脉。
莫焚忧虽然身受重伤，但还是能动用稍许元神之力，很快便将陆荣的情况查探明白，眼神不由得一沉。
陆荣一直关注着莫焚忧的脸色，见他眼神有些凝重，心里一紧，赶忙问道：
“谷主，我中的毒还能解吗？”
莫焚忧没有隐瞒，将自己探到的如实说了：
“你这不是毒，是蛊！”
“蛊？”
众弟子有些发蒙，他们大都刚刚入门不久，还没人告诉过他们什么是蛊。
莫焚忧顿了顿，接着说道：
“蛊是毒虫的一种，但是跟毒虫又有很大的区别，具体如何不好解释。
“之前你们尝试了很多祛毒的方法都没有用，便是因为小荣中的不是毒，而是蛊。
“而且这蛊很厉害，我年轻时游历十万大山曾去过号称世间万蛊之源的南疆蛊族，也从没见过这样厉害的蛊虫。
“你现在感觉不到异样是因为蛊虫正在同化你的身体，等到全身都变成黑色，你就会像傀儡一样任由下蛊之人摆布。”
听到莫焚忧这样说，陆荣眼中的神色有些黯然，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那谷主您能解了这蛊吗？”
莫焚忧遗憾地摇了摇头，道：
“若是全盛之时，我尚能凭借修为压制住它，在想办法慢慢祛除，但现在……”
莫焚忧终究是没忍心将话说完。
周围的孩子们虽然年龄不大，但也都听明白了莫焚忧的意思，感到很难过。
陆荣沉默了许久，突然深吸一口气，注视着莫焚忧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我知道了，在我变成傀儡之前，我会自尽的！”
莫焚忧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孩子坚定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轰隆——
就在众人难过的时候，只听一声巨响从谷口的方向传来。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保护了药王谷两个多月的大阵光壁轰然碎裂。
一道巨大的黑影随着大阵被破，冲进了谷中！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谷中的孩子们惊慌失措。
莫焚忧强撑着重伤的身躯挡在了孩子们的面前。
他知道这样做只是徒劳，但他身为谷主，就算是死，在死之前也不能抛下自己的责任！
然而那黑影却停在了数十丈之外没再前进，莫焚忧这才看清了它的模样。
竟是一只浑身漆黑的巨大蜈蚣，仅仅是头部就有数十丈宽，头还在数十丈之外，但那两根泛着寒光的触须却已经快要到他面前了。
可想而知，它的全部身躯只怕有千丈长！
这应当就是之前孩子们口中的那只巨型蜈蚣了。
莫焚忧这么想着。
就在众人不知道蜈蚣为什么会停下来的时候，那两根巨大的触须之上竟冒出两根绳索一般的东西，瞬间将莫焚忧身后的两个孩子卷起，向着蜈蚣张开的口器送去。
竟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吞食掉这两个孩子！
甚至他还可以放慢了收回的速度，让众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个孩子脸上那惊恐的神色。
眼看着这一切发生，莫焚忧目眦欲裂，然而此时他光是站着就已经很勉强了，根本没有余力救回两个孩子。
在两个孩子距离蜈蚣头部不到十丈的时候，莫焚忧突然面向某个方向跪了下去，口中更是高呼道：
“药王谷历代祖师在上，弟子莫焚忧恬为药王谷当代谷主，如今面对凶魔无法保下谷中仅剩的弟子，祖师若在天有灵，请助弟子救下门下弟子，保住药王谷的最后一丝传承！”
说完，莫焚忧便重重地拜倒下去，那个方向正是药王谷历代先祖埋骨之所。
也不知是不是莫焚忧的话打动了药王谷祖师们的在天之灵，在莫焚忧拜下去的瞬间，一道绿光闪过，斩断了绑住两个孩子的东西，并带着他们回到了莫焚忧身边。
卷四 第三十四章 神鼎
“太好了！”
“祖师显灵了！”
“我们有救了！”
下拜后一直趴伏在地的莫焚忧听见周围孩子们的欢呼，心底反而有些茫然。
虽然跪求先祖显灵的是他，但实际上他对于先祖显灵其实根本不抱希望。
到了他这样的境界，其实早就明白，无论修为多么强大的人，死后三魂均将各归其来处，七魄也都全部消散，哪有什么在天之灵。
只是如今没有办法了，如此万般无奈之下做出的行为，更像是对内心情绪的一种发泄罢了。
莫焚忧抬起头，只见先前被巨型蜈蚣抓走的两个孩子郑安然无恙的站在他的身边。
而在两个孩子的身后，一只碧绿的三足小鼎正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
看到小鼎的瞬间，莫焚忧的脸上顿时涌现出激动之色。
这是一尊深青色的方鼎，鼎身斑驳，透着岁月的痕迹。
四足两耳，沉稳而立，鼎身上铭刻着山河大地，飞禽走兽，线条流畅，栩栩如生。
仿佛每一个纹饰都诉说着一段古老的故事，又仿佛是远古的图腾，历经岁月却依旧威严。
那四足如龙，两耳如凤，磅礴大气，满是神圣之感。
翠绿的光华在鼎身上的铭文之间流转，似乎蕴含着浓郁至极的生机。
这正是药王谷至宝——药王神鼎！
自两千多年前药王仙逝后，药王神鼎便回到了它最初出现的那个山洞之中，再未出现过。
人们都知道它就在“药王神鼎洞”中，也时常能看到它存在于此的痕迹，但就是从未有人见到过它的真身。
即便是历代谷主，虽然能够一定程度上借助药王神鼎的威能，但同样没有接触到过它的真身。
虽然莫焚忧此前也从未见到过药王神鼎，但无论是之前看过的关于药王神鼎的记载，还是那份冥冥中的感应，都让他确信，眼前这尊小鼎就是他们药王谷传承数千年的药王神鼎！
在莫焚忧逐渐激动的神色中，药王神鼎之上绽放出一道翠绿的光芒，将他笼罩在其中。
翠绿的神光洒在身上，莫焚忧只感觉全身仿佛被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之中，体内的伤势在短暂的时间内平复下去，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这只是药王神鼎的一丝威能！
另一边，被突然出现的药王神鼎斩断了触须的蜈蚣猩红的双眼中不但没有丝毫恼怒，反而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喜色，似乎它本就是为了等待药王神鼎出现。
只不过众人此时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突然出现的药王神鼎之上，并没有人注意到它的目光。
就在药王神鼎治愈着莫焚忧的时候，它身体猛地前冲，直奔莫焚忧等人所在之处。
更准确的说，是冲向药王神鼎！
巨型蜈蚣动作的同时，药王神鼎之上突然光芒大作，将整个药王谷照耀成一片翠色。
嘭！
巨型蜈蚣并没有成功接触到药王神鼎，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去。
但它没有放弃，反而弓起身子积蓄力量，以更加凶猛的气势向着药王神鼎撞去。
药王神鼎在将巨型蜈蚣弹飞出去的同时急剧变大，转眼便从一尺见方的小鼎化作了数十丈的巨鼎，同样狠狠地撞向巨型蜈蚣。
两者的速度都极快，不过片刻时间便对撞了数十次。
药王谷则在它们的不断对撞中化为了一片狼藉，屋舍分崩离析，殿宇成片倒塌。
短短时间，昔日风景如画的药王谷就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看似巨型蜈蚣和药王神鼎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而看着这一切的莫焚忧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担忧，刚刚近距离接触药王神鼎，虽然药王神鼎治好了他的一部分伤势，但他却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药王神鼎应当是有灵的，但在他刚刚的感知中，药王神鼎的灵性似乎有着严重的损伤，极大地影响了它的威能。
否则刚刚那一瞬间药王神鼎便能令他完全恢复！
此刻药王神鼎全力与巨型蜈蚣对撞，对它本就受损的灵性更是一种极大的损伤！
而巨型蜈蚣那边的情况则截然相反。
虽然它一次又一次地被药王神鼎击退，但周围一直有丝丝黑气钻进它的身躯。
随着吸收了越来越多的黑气，它的实力竟在缓慢增长。
从一开始被药王神鼎击退百丈，到后来只退数十丈。
最近的一次撞击，巨型蜈蚣的身体只退了数丈，而药王神鼎则被撞飞了数十丈。
莫焚忧心底焦急，但他此刻伤势尚未痊愈，只能勉强护住身后的孩子们不被药王神鼎和巨型蜈蚣撞击的余威波及，根本做不了更多的事。
终于，眼看着药王神鼎逐渐陷入颓势，莫焚忧眼中露出决然之色，双手掐诀，口中念道：
“天地玄冥，万物归墟，以吾血躯，融神化灵！”
明明只是平常的声音，在这一刻却盖过了巨型蜈蚣与药王神鼎对撞产生的轰鸣。
刹那间，天地变色，天地间风起云涌，天地之力仿佛被无形的旋涡搅动。
而这漩涡的中心，正是念出口诀的莫焚忧。
莫焚忧的身躯散发出蒙蒙的灵光，显得愈发高大，如同古老的神明在世。
巨型蜈蚣也因此停下了撞向药王神鼎的动作，转头看向身体逐渐变得虚幻的身形，猩红的目光闪了闪，像是在忌惮什么。
巨鼎此时停在了药王谷众人上空，同样一动不动。
任何能够引动天地之力的都是绝强的法术，即便它的实力强横无比，也不得不小心对待。
然而莫焚忧只是淡淡地看了巨型蜈蚣一眼，并没有对它动手，反而挥手布下一道将身后孩子们包裹在内的结界，随后一步一步向着高悬在上方的药王神鼎走去。
在莫焚忧迈动脚步的时候，他的脚下像是有一道道无形的阶梯，载着他的身形步步高升。
巨型蜈蚣虽然不知道莫焚忧要干什么，但它此时已经察觉到不妙，狠狠地撞向莫焚忧！
不管莫焚忧想要干什么，只要在他成功之前将他杀掉，那么不管他想做什么都不重要了！
对于巨型蜈蚣冲来的举动，莫焚忧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依旧自顾自地凌空向上走去。
眨眼间巨型蜈蚣就来到了莫焚忧身前，与它巨大的身躯相比，莫焚忧的身形就像是一只蚂蚁。
它张开口器将莫焚忧的身影吞下，眼中露出得意之色。
它成功了！
然而还不等巨型蜈蚣高兴片刻，突然察觉到了异样。
明明它已经将莫焚忧吞下，但周围的异象仍然没有消失。
同时，莫焚忧竟一步步从巨型蜈蚣的脑袋里走了出来，依然向着药王神鼎走去。
而巨型蜈蚣的脑袋上，莫焚忧走出来的地方，却是完好无损，没有一丝痕迹。
此刻的莫焚忧似乎化成了一道谁也接触不到的幻影！
眼见无法伤到莫焚忧，巨型蜈蚣又将目标对准了上方的药王神鼎，狠狠一撞！
可是药王神鼎竟跟莫焚忧一样化作了幻影般的存在，巨型蜈蚣的身体从药王神鼎中穿过，没有丝毫接触到实物的感觉。
此时，莫焚忧已经走到了药王神鼎的边缘，环视了一眼满是狼藉的药王谷，纵身一跃跳进了鼎中。
与此同时，药王神鼎光华大盛，一股仿佛能够镇压一切的威势从其中爆发出来！
在这股威压下，巨型蜈蚣不得不向后退出数十里，看着神光中的药王神鼎，猩红的双眼之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
它没有再次尝试撞击神鼎，此时它终于知道了莫焚忧的目的。
他竟是献祭了自身，引动天地之力补全了药王神鼎的灵性。
如今药王神鼎不但完全恢复，更因为有了莫焚忧的融入，如同诞生了灵智。
现在它已经不是药王神鼎的对手了！
但它并未放弃，药王神鼎本就是它的目标，为了得到药王神鼎，它不惜发动兽潮灭了整个药王谷，如今药王神鼎就在眼前，它怎么可能放弃？
只见巨型蜈蚣直起前半段身子，张开的口器中竟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不多时，只见漫天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丝丝缕缕地钻进巨型蜈蚣的身体里。
巨型蜈蚣的身体并未随着黑气的钻入而变大，只是身上的甲壳变得更加漆黑，气势再度攀升了一个台阶！
这才是它的全部实力！
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药王神鼎甚至来不及阻止，巨型蜈蚣便携带者毁天灭地的气势再度冲向药王神鼎！
双方再一次回到了势均力敌的局势！
又是数十次全力的碰撞，巨型蜈蚣依然没能拿下药王神鼎。
突然，它目光一转，瞥见了下方一直被结界保护的孩子们！
只见它突然冲向孩子们，竟是打算拿这些孩子的性命作为要挟，逼迫药王神鼎臣服！
药王神鼎察觉到了巨型蜈蚣的意图，自然不会让它得逞。
只见药王神鼎向下一转，在巨型蜈蚣接触到保护孩子们的结界之前倒扣在结界之外，将结界连同孩子们一起扣在了鼎口之内！
巨型蜈蚣见到药王神鼎的动作，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切，直接趴在了药王神鼎之上，张开口器咬住了鼎身，竟是打算强行吸取药王神鼎的灵韵！
卷四 第三十五章 合作
随着巨型蜈蚣趴在了药王神鼎上，山谷中逐渐安静下来。
倒扣的巨鼎内，孩子们聚在一起，虽然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慌乱无助的神色。
鼎身散发出蒙蒙青光，让这里显得并不黑暗。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知道药王神鼎虽然暂时护住了他们的性命，但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不管药王神鼎能不能一直顶住巨型蜈蚣地攻击，他们都活不了。
虽然他们都已经踏上了修行之路，但终究修行尚浅。
在没有食物和水源的情况下，半个月已是他们能撑住的极限！
周围只有不安的呼吸声，绝望在无声中悄悄蔓延。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稚嫩的、带着丝丝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我们怎么办？”
说话的是一个小女孩，她的脸色苍白，紧紧地抓住旁边男孩的手。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无言地握紧了她的手，眼中同样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其他人同样没有回应，他们只是默默地盘坐在原地，尽量减少自身的消耗，以求能撑过更久的时间。
他们仿佛被困在无助的囚笼中，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满是污垢和汗水的脸上，憔悴和疲惫之色几乎掩盖不住。
许久之后，小男孩轻轻拍打着小女孩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没事的妹妹，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似乎是哥哥的安慰起到了作用，小女孩的呼吸逐渐安稳下来，很快便睡着了。
……
山谷之外，不知何时出现了道道人影，将整座山谷和巨型蜈蚣都围了起来。
远远看去，像是在守护着巨型蜈蚣。
看这些人的服饰，竟全都是天毒门之人。
若是离近了，便会发现，这些人均是面色漆黑，露在衣服外面的双手和皮肤同样是一片漆黑之色，就连双眼之中也是没了眼白、只剩下黑色的眼珠。
步小天赶到药王谷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如此一副景象。
此时距莫焚忧献祭自身补全药王神鼎灵性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在巨型蜈蚣不断地吸噬下，药王神鼎因为力量的流失，形体已经开始虚化，变为了透明之色。
从外面能够隐隐看到药王神鼎之下那些或坐或倒的身影，看上去他们的情况十分糟糕。
见到这一幕，步小天当即就要攻击巨型蜈蚣，救出被困之人。
然而当他想要动手的时候，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巨型蜈蚣虽然气息强大至极，但其身上并无上古神魔特有的那一股神韵。
之前天机子曾告诉他，药王谷是被蛊神带着魔教天毒门妖人围攻。
然而此地除了巨型蜈蚣和那些状态异常的天毒门妖人之外，并没有蛊神的踪迹！
想到这些，步小天心下一凝。
回想之前的种种，步小天知道天机子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对他说假话。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蛊神此时必定正藏在某个角落暗中观察着一切，巨型蜈蚣和天毒门众人只是祂放在明面上的力量。
若是自己贸然出手，极大可能会遭到蛊神的偷袭。
于是步小天没有现身，隐去了身形落在一处隐蔽的角落。
同时，他仔细感应着药王谷周遭的天地之力，企图找出蛊神的藏身之地。
蛊神作为上古魔神之一，本就不被这片天地的大道所容，大道无处不在，就算祂隐藏的再好，也会被周围的天地之力所排斥。
而此时步小天要做的，就是寻找出天地之力表现异常的那个点！
许久之后，步小天眼神一凝，看向某处。
找到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蛊神的藏身之处，便没有再拖下去的必要了。
只见步小天手中青光一闪，神剑“干将”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与此同时，步小天的眼中无悲无喜，体内的剑意蓄势待发。
而周围的天地之力在步小天的影响之下也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多了几分锋锐之意！
被天地大道所针对的蛊神对于天地之力的变化自然是十分敏锐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
然而当祂想要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晚了！
几乎是周遭天地之力变化的瞬间，山谷外一道惊天动地的剑气就已向着祂的藏身之处袭来！
感应到这道强大的剑气，蛊神面色一变！
对于作为上古神魔的蛊神来说，区区一道剑气，哪怕它的威力再强，祂也能从容应对。
真正令祂感到棘手的，是那道剑气之中蕴含的天地之力！
这是能够伤到祂本源的力量！
此时步小天所引动的天地之力，几乎是莫焚忧献祭自身时的数十倍！
斩出这一剑的时候，步小天不仅将天地之力融入了自己手中的长剑中，更是以天地之力在一瞬间封住了蛊神的所有退路！
虽然只能封祂一瞬，但已经足够了！
步小天早已经见识过上古魔神的强大，并不指望通过天地之力的封锁就能制住祂，他只需要保证对方无法躲避自己这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青色的剑气一闪，数里之外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便四分五裂，其中更是传出一声满含怒意的吼声！
一道身影从灌木炸开之处飞上高空，面对着步小天藏身的土丘！
“是谁！”
只见那人身穿深色长袍，长袍之上绣着蛇、蝎、蜈蚣、蟾蜍等数百种毒物。
天毒门之中，地位越高之人，衣服上刺绣的毒物图案便越多，而能穿这样绣着数百种毒物的，唯有天毒门门主！
只是此刻飞上高空的显然已经不是原本的天毒门门主了。
此人面目已然模糊一片，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像是被某种力量侵蚀所致。
一道巨大的伤口从其左肩延伸到右腰，几乎要将其分成两段！
若是原本的天毒门门主，在这样的伤势下早就活不成了，更不用说运转法力飞起来了。
祂是蛊神！
已经动了手，步小天便不再隐藏，双手持剑化作一道剑光再次向着上方的蛊神刺去。
然而这一次没有了天地之力的牵制，蛊神很轻易地便躲过了这一剑。
在步小天转过身准备继续动手的时候，蛊神突然说话了：
“你身上有蛊的气息，本尊知道你想要什么！”
听到蛊神的话，步小天的动作微微一顿，看向蛊神。
只见蛊神身上的伤口之内有丝丝黑气游动，像是针线一般将祂快要断开的身体缝合在一起。
见步小天并不答话，只是看着祂，蛊神也不在意，接着说道：
“能将我这副躯体伤成这样，你很强，甚至堪比被剥夺了规则的先天神灵，只要你与本尊合作，本尊不仅能帮你救活那个女子，还能让你们永生不死，长相厮守！”
听到蛊神的言语，步小天心底翻起了巨浪，但他面色却是不变，问道：
“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蛊神面目模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步小天却诡异的从蛊神脸上看到了一丝高傲。
而祂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无不撼动着步小天的心神。
“本尊为上古蛊神，乃是这世间万蛊之源，能掌控世间所有蛊虫，更能看到所有蛊虫的记忆，即便你体内的蛊虫早已死亡，但记忆不会消失。
“你想要救活的那个女子七魄已散，想要让她醒过来，要么帮她重新凝聚七魄，要么用别的东西代替她的七魄。
“若是掌控万物生灵魂魄的灵神还在的话，帮一个凡人重新凝聚七魄不过是小事一桩，可惜祂已经死了，世上便再无能凭空凝聚七魄的存在。
“如今只剩下第二个办法也只有本尊能做到，只需将七种特殊的蛊虫种入她的身体，起到与七魄相同的作用，便能让她醒过来。
“只是这毕竟是逆转生死之事，涉及到与天地规则的对抗，如今本尊实力尚未恢复，还做不到这一点。
“只要你帮本尊破开下面这尊鼎，取出其藏在那个孩子体内的本源助本尊恢复，等本尊成为这天地的主宰，便会帮你复活那个女子，如何？”
说着，蛊神远远地指向那群被困在巨鼎之下的孩子。
步小天也随之看去，仅仅一眼便发现其中一个不同寻常的半大少年。
那少年右手漆黑，隐隐能感受到其内有一股不祥的力量，与蛊神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而在他的体内似乎还有一股强大的生机之力，护住了他的心脉，同时将蛊神的力量仅仅压制在他的右手之中。
步小天双目神光一闪，便看到了其胸口之中有一尊不过半寸高翠绿的小鼎，无论是少年体内的生机之力还是外面护住众人的巨鼎虚影，源头都是这尊翠绿小鼎。
而看少年的模样，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看着那个明明已经精疲力竭，却犹自强撑着不肯闭上眼睛的倔强少年，步小天似乎想起了什么。
就在步小天陷入思绪的时候，蛊神的声音再次传来：
“怎么样？与本尊合作吧！本尊为先天神灵，所言所行均代表着神灵的尊严，不会欺骗与你的！”
蛊神的声音充满蛊惑之意，令步小天面上浮现出丝丝挣扎。
许久之后，步小天脸上的挣扎之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他看向蛊神，最后问了一句：
“你可敢立下大道誓言？”
见步小天竟提出如此要求，蛊神非但没有因此而发怒，五官之中唯一清晰的双眼中反而露出笑意。
如果步小天答应的太过痛快，祂反而还会疑虑几分，如今步小天要祂立下大道誓言，显然是真心与祂合作。
而祂丝毫不担心步小天欺骗祂，因为在现在这个天地中，能够帮他复活那个女子的只有祂蛊神！
“好！
“吾为蛊神，今对大道立誓，今日所言皆为真心，他日若为今日之承诺，大道永弃，身魂皆灭！”
没有丝毫犹豫，蛊神便立下了大道誓言。
卷四 第三十六章 反戈
确如祂所说，祂对步小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唯有祂能够帮助步小天复活那个女子同样是真的。
但祂没有告诉步小天的是，一旦祂成功将代替七魄的七种蛊虫种入那个女子的身体，她的生死便在祂的一念之间。
能够种下同生蛊，说明在两人眼中，对方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到时候，以那个女子的性命为要挟，眼前这个青衣白发的男子将是他最忠实的奴仆！
见蛊神真的立下了大道誓言，步小天脸上的冷漠之色淡了几分，说道：
“我帮你破开这大鼎！”
说完，只见步小天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巨鼎虚影和巨型蜈蚣的上方。
随着步小天拔剑，山谷中的天地之力再一次被引动。
蛊神看着步小天的动作，眼中浮现出一丝喜色。
祂虽是上古魔神，但终究是被剥夺了规则，又是刚刚脱困不久，力量十不存一。
药王神鼎同样是来自上古的异宝，凭祂现在的力量是没办法直接破开药王神鼎的防护结界的，只能一点点消磨其能量。
若非如此，药王神鼎的灵韵也起不到帮助一个上古神魔恢复力量的作用。
但步小天不一样，从之前能调动天地之力一剑几乎斩断了祂的躯体来看，至少在瞬间爆发的攻击力上，他是远远超过此时的自己的。
一方是被天地所弃、实力大损的上古魔神，一方是能引动天地之力的强大修者。
若是真的与步小天动手，蛊神可能撑不过几个回合。
也正是因为这样，从始至终蛊神都没有与步小天硬碰的打算，而是借助自己作为万蛊之源的感应，以言语动摇步小天的心志，从而令祂倒向自己这一边。
诚如祂之前所说，即便步小天体内的同生蛊早已不在，但其残留的影响还是能为祂所用。
不仅仅是通过那一丝同生蛊的气息窥探到一丝步小天过去的经历，在与步小天交谈的同时，祂还悄悄引动了同生蛊残留的那一丝微弱的力量暗中影响步小天的心神。
如此双管齐下之下，步小天答应祂的条件几乎是必然之事！
随着步小天拔剑蓄势，感受着周围被再次引动的天地之力，饶是身为上古魔神，蛊神的内心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火热之意。
同为上古魔神，祂能够感应到此时已经有数个与祂相同的存在早已脱困，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祂们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作为最迟脱困的魔神，若是不能尽快恢复实力，一旦被其他魔神找到，只怕最好的结果也是成为对方的奴仆，甚至成为其他魔神的养料。
上古魔神也不是铁板一块，否则也不会在上古神圣的大战中成为失败的一方。
只要得到药王神鼎，吸取了其中的灵韵，蛊神就能恢复大半的实力。
到时候就算是那些比祂先脱困的魔神，也不是祂的对手！
很快，步小天的剑势已经达到了顶峰。
在蛊神的感知中，这一剑的威势甚至强过了之前在暗处偷袭祂的那一剑！
这也更令蛊神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和步小天硬拼。
为了让步小天这一剑能够顺利斩开巨鼎虚影，蛊神甚至操控着趴在巨鼎虚影上的巨型蜈蚣抬起了身子，将巨鼎虚影完全显露出来。
终于，在蛊神的期盼之中，步小天手里的剑终于斩下！
只是令祂没想到的是，在即将斩到巨鼎虚影的一刹那，步小天手中剑光的方向突然一变，猛地斩在了巨型蜈蚣身躯之上。
在长剑刺入巨型蜈蚣躯体的一瞬，无数道凌厉的剑气从长剑中爆发，将蜈蚣巨大的身躯破开，直至割裂成无数细小的碎末。
其中冒出丝丝黑气，似要修复巨型蜈蚣被剑气斩灭的身躯，但只是瞬间便被剑气之中蕴含的天地之力彻底磨灭。
只是一瞬，那融合了云州众多生灵之力的巨型蜈蚣身躯便消失不见，只剩下漫天的尘埃被狂风吹散。
蛊神根本没想到步小天会突然倒戈，眼中的欣喜还未退去，便见一道青色的剑光迎面而来！
却是步小天斩灭了巨型蜈蚣后，没有半分停留，持剑向祂攻了过来！
青色的剑光照亮了蛊神那浮现出惊愕之色的双眼，越来越近……
剑光闪过，蛊神的身躯与巨型蜈蚣一般，化作飞灰飘散。
然而步小天的神色并未放松，元神之力布满整片虚空，仔细的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若是上古魔神那么好杀，上古神圣们也不至于将其封印至今。
果然，片刻之后，步小天突然转头向着某个方向看去。
手中的长剑更是在瞬间斩向他看去的方向！
只见数十丈外，一道虚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影子在步小天剑气斩落的瞬间从空中浮现，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这一剑。
那道虚影形体不定，时而像是一个人的影子，时而又扭曲成各种鸟兽虫鱼的模样。
步小天看着那团不停扭动的虚影，调动起周围的天地之力，如囚笼般将其困在中间，令其无法逃脱。
终于，那团黑影最终显现出人形的轮廓，蛊神的声音从其中传来：
“为什么？”
步小天知道蛊神问的是什么，但他没打算回答，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长剑，调动起所有的天地之力，刺向被天地之力困住的虚影。
然而不等步小天的长剑斩下，周围的天地之力像是被搅动的湖水一般突然变得混乱。
步小天的剑势被突然混乱起来的天地之力影响，偏差了方向，没有刺中虚影。
困住虚影的天地之力形成的囚笼也在天地之力的震荡中散开。
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手掌凭空浮现，一把抓住了想要逃走的虚影，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随着巨大手掌与虚影的消失，周围的天地之力逐渐平复下来。
而此时，步小天望着手掌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惊惧。
上古魔神！
而且是实力远超断九州和蛊神的上古魔神！
刚刚天地之力如此混乱，便是因为那只手掌不容于天地，受到天地之力的排斥。
而仅仅是因为排斥便导致天地之力震荡到这般程度，这般存在的强大几乎已经超出了步小天的认知！
或许只有真正的上古魔神才能有这样的实力！
那只巨手带着蛊神的神魂离开了，在混乱的天地之力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意识到自己再多想已是无用，步小天便收回了目光，身形落到了巨鼎虚影之上。
自步小天现身直到此刻，巨鼎之内那个唯一醒着的少年一直保持着望向上方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化。
若不是能感应到他体内的生机，甚至会让人觉得以为他已经死了。
就在步小天想着该怎么进去的时候，那巨鼎虚影像是感应到蛊神的威胁已经消失，竟主动消散了。
步小天目露异色，闪身来到那个少年身前。
少年的双眼依旧没有焦距，对于巨鼎虚影的消失和步小天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略微查探，步小天便明白了此时少年的情况。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进食，少年的身体其实早就已经到了极限。
再加上处于绝望和压抑之中，他的心神也已经崩溃。
之所以现在还活着，不过是因为药王神鼎强行吊住了他的一丝生机罢了。
步小天对着坐在地上的少年轻轻挥手，仿佛有清风拂过少年的身体，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僵直的身体也松弛下来，缓缓向着地上倒去。
在他倒地之前，步小天再次轻轻挥手，他的身体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随着步小天在众多倒地的孩童之间移动。
许久之后，步小天从每一个孩子身边走过，却没有再救起任何一个孩子。
除了这个被药王神鼎护住的少年，其余孩子无一生还！
步小天站在众多孩子的尸首之前，沉默许久，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这些尸体便开始燃烧。
很快，地面上只剩下了一堆堆灰烬。
如今天下妖魔四起，留下孩子们的尸体都有可能成为隐患……
圣魂山。
作为魔教四宗之一的所在，此时的圣魂山上下却是一片死寂，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活动的痕迹了。
当日断九州从玉虚门败逃而走，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圣魂山。
而其余圣魂山之人在断九州离开之后要么被愤怒的玉虚门弟子击杀，要么在清醒过来之后察觉到了自身此前的异常，没敢再回圣魂山。
圣魂山之巅，阴风阵阵。
这里，正是当初断九州集合圣魂山一众高手打开上古修罗封印之处。
山巅的空地上，断九州盘坐在地，在他的四周放着数个囚笼。
若是有熟识圣魂山之人在这里，便会发现这些囚笼之中关着的竟是包扩闻三笑、严铁毫、范无赦等大长老在内的数名高手！
而这些高手在当初断九州带人围攻玉虚门的时候并未现身，显然是在那之前就被囚禁于此了！
这些高手身上并无被折磨的痕迹，但都神色萎靡，明显是被封禁了修为。
“断九州，你已经被上古修罗的残念侵蚀了心神，再这样下去，圣魂山千年的基业必定会毁在你的手中！”
闻三笑脸色有些苍白，曾经一直挂在这位笑面阎罗脸上的笑意也早已消失。
断九州一直闭目打坐，并未理会闻三笑的话。
另一个囚笼中，严铁毫看了一眼闭目不言的断九州，说道：
“闻师叔，他已经疯了，听不进你的话了。”
这位执掌圣魂山刑罚的大长老面露悲戚，似乎已经看到了圣魂山的覆灭。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当初合力打开上古修罗的封印，帮助断九州吸纳其本源，竟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卷四 第三十七章 枯僧
突然，周遭的天地之力一阵波动，一道黑色的影子凭空出现在山巅。
几乎是在黑影出现的同时，双目紧闭的断九州立刻睁开了不知何时变得血红的双眼，强大威势席卷整个圣魂山。
那黑影似乎被抹去了神志，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断九州看着黑影，心中闪过一丝诧异，随之便是一阵欣喜。
他在玉虚门受伤极重，尤其是蓝云心最后那一剑更是伤到了他的根本，否则他也不会逃得那般果断。
自玉虚门逃回来之后他便一直在这里养伤，但他伤得实在太重了，半个月过去也只好了不到三成。
而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一道黑影身上竟带着上古魔神的气息，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哪个上古魔神想要趁他重伤吞噬他。
但略一感应又发现这道黑影虽然的确是上古魔神，但其状态却比他更糟糕，不仅失去了身躯，力量几乎完全流逝，更是被抹去了意识，只剩下了最菁纯的一缕本源。
而这缕上古魔神的本源对于此时的断九州来说无疑是大补之物！
来不及思索祂出现在此的原因，断九州抬手将黑影摄到手中。
“啊！”
黑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断九州吸入口中。
吞下黑影不过片刻，断九州双眼红光大盛，身上的气势亦是攀升了一大截。
随后他意犹未尽地看向周围的囚笼，抬手不断隔空点出。
每一指点出，便有一只囚笼中的人怒目圆睁地倒下。
“断九州，你不得好死！”
“断九州，你当真不顾同门情义吗？！”
“圣主，饶命啊！”
……
看着其他人接连死去，剩下的囚笼之中怒骂、求饶的声音不断响起。
而断九州却是不为所动，手指依旧不断点出。
只是片刻，无论是喝骂、诅咒、亦或是求饶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囚笼中再无一个活人！
杀死了所有人，断九州仰起头张嘴一吸，便见那些囚笼之中飞出缕缕黑赤交缠光华，落到他的口中。
那是刚刚死去之人的魂魄和气血！
吸收完所有的魂魄和气血，断九州再度闭上了双眼，开始缓慢的炼化。
当年断九州在圣魂山一众高手的帮助下成功打破了上古修罗的封印，并趁其尚未清醒之际吞噬了祂的本源。
随后便是数年的闭关，终于成功炼化了上古修罗的本源，一身修为达到了超越所有人理解的程度。
原本圣魂山见圣主修为如此强大，皆是满心欢喜。
憧憬着断九州必将带领他们一统圣教、覆灭正道，重现三千年前圣教的辉煌景象。
然而断九州出关后却是性情大变，并没有向他们想象中那般一统各个魔道流派，反而直接下令出动全部人手，要灭掉玉虚门！
虽然断九州实力强大到他们几乎难以想象的程度，但玉虚门同样底蕴深厚，更是有着镇山至宝诛魔剑，那是那么好覆灭的？
圣魂山一众高手心知此事不妥，纷纷进殿劝说，想要让断九州放弃这个疯狂地想法。
但彼时断九州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根本不听他们劝阻，以雷霆手段将他们镇压，囚禁在了圣魂山顶。
随后更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控制了所有人的神志，这才有了圣魂山围攻玉虚门之事。
在围攻圣魂山失败之后，断九州身受重伤。
因为担心反噬，没敢直接吞噬被囚禁的众高手的魂魄和血气恢复自身伤势，打算等自身实力恢复一些再行吞噬之举。
如今有了那一缕上古魔神的本源相助，伤势瞬间恢复了四成，便迫不及待地吞下了这些人的魂魄与血气。
圣魂山之人逃的逃，死的死。
只剩下了圣主断九州，至此圣魂山名存实亡！
……
另一边，步小天带着昏迷不醒的少年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玉虚门。
在得知药王谷在蛊神的手中覆灭，只剩下了一个少年，玉虚门众人皆是大惊。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又从步小天口中听到还有一个已经完全恢复实力的上古魔神存在，所有人的心神无比震动。
无极峰，三清殿。
新继任的五位峰主齐聚大殿，围绕在一个半大的少年身边。
这少年自是药王谷仅存的后人——陆荣。
陆荣此时依旧昏迷着，在他身体上方飘着一尊巴掌大小的碧绿小鼎，小鼎中露出一个中年男子的虚影，赫然是以身祭鼎的莫焚忧！
此时莫焚忧似乎刚刚得知药王谷结局，有些虚幻的脸上满是悲痛之意。
莫焚忧融入药王神鼎之后，仅存的一缕便沉睡在了鼎中，直到被步小天感应到，于大殿之中将其唤醒。
他没想到，就算是他以自身性命为代价融合药王神鼎，最终还是没能保下那些孩子！
他同样知道了玉虚门发生的一切，所以他并不怪玉虚门的支援不够及时。
玉虚门在遭受如此劫难之后还能派出修为最强的步小天前往药王谷，本就是莫大的情义。
若是他还要对他们心存怨恨，那又算什么？
许久之后，莫焚忧的残魂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等这孩子醒来，我会借用他的身体以药王神鼎炼制补天丹，以补天丹之能祛除他体内的蛊毒不是问题，到时还需各位帮忙照拂一下这孩子了！”
说着，莫焚忧的残魂对着众人躬身行了个大礼。
众人急忙避开，栗云归更是说道：
“莫谷主不必如此，我等同为正道，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莫焚忧看向众人，见他们神色之间尽是真诚，再次感谢道：
“多谢！”
随后众人又在大殿中商议了一些事情，步小天却是独自离开了无极峰，回到了紫雷峰上自己的小院。
沉默，寂静。
步小天内心回想着蛊神的话，心里一片灰暗，却没有丝毫后悔。
如果他为了救回莫璃投靠了蛊神，助祂为祸天下，不仅对不起师门长辈多年的教导，就算是莫璃醒来，只怕也不会原谅他。
但想起多年来好不容易看到的一丝希望就这样被自己亲手掐灭，步小天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痛苦万分！
……
西方灵州，天灵山。
曾经香火鼎盛的佛门圣地如今一片破败，往日香客不绝的大道上长满了荒草，落叶堆积了厚厚一层，看上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了。
山顶，简陋的寺院同样不见一个人影，像是荒废了许久。
因为天灵山玉佛寺的存在，灵州佛门本就昌盛。
当年血公子围攻天灵山虽然失败了，但还是令整个灵州之地元气大伤，作为灵州百姓庇护的佛门更是损伤惨重。
这几年来，灵州之地佛门弟子活动的频率相较之前大幅下降，并且越来越少，玉佛寺的僧人更是极少出现在人前。
人们都以为这是因为玉佛寺是为了防备即将到来的大劫在积蓄实力，但谁也不会想到玉佛寺会是这样一副破败的模样。
云影和云昊结伴下山，一路向西南方向前行，自然发现了佛门这异常的低迷之象。
直到他们真的到了玉佛寺，看到已经荒废的寺院，心中满是不敢相信。
当年血公子围攻玉虚门的时候，云影也曾随着玉虚门众人前来支援玉佛寺。
她知道当年玉佛寺的确损失不小，四大神僧皆是身受重伤，弟子们也死伤近半。
然而玉佛寺好歹是正道三大支柱之一，纵然只剩下一半实力，但有四大神僧坐镇，绝对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地被人灭了满门！
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
怀揣着警惕，两人收敛了自身气息一路顺着上山的小道前行。
之所以不直接御剑飞上山顶，一方面是因为害怕山中藏着什么危险之物，飞在天上便会成为靶子。
另一方面则是想看看山上是否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能让他们找出玉佛寺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原因。
然而直到两人顺着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道上到了山顶的简朴佛院，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找遍了小小的佛院，两人都没有见到近期有人活动的踪迹。
知道云影带着云昊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后山的一处崖壁之下，终于见到了一个活着的僧人。
说是活人，其外形更像是一具干尸。
其面貌枯瘦，尘土几乎将他的脸和衣服完全覆盖，让人看不出他的原本模样，显得有些可怖。
看上去这僧人已经坐在崖下很长时间了，荒草甚至将他的下半身掩盖了大半。
若不是他的胸膛仍在微微起伏，很难让人相信他还活着。
云影看到这人顿时一惊。
这倒不是因为她被眼前僧人这恐怖的模样吓到了，她如今毕竟修为已达炼神境，就算是真的僵尸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害怕。
令她惊讶的原因是眼前这人待在这里一动不动至少有大半年了，这么长时间水米未进却没死，这人的修为必定极高，甚至不下于她。
按说修为到了这般境界，早就已经尘垢不沾，根本不会出现这样满身尘土的情况。
云影有些不敢想象，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压下心底的思绪，云影看了一眼依旧愣在原地的云昊，独自迈步向着那盘坐的僧人走去。
云昊看见云影的动作，害怕出现意外，也顾不上心底的疑惑和震惊，赶忙跟了上去。
卷四 第三十八章 血咒
对于两人的靠近，那形容枯槁的僧人却似毫无所觉，直到两人走到他身前都没有任何动作。
看上去在很久之前他就封闭了自己的六识，他的身体、神魂全都陷入了沉寂，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坚持这么久。
云影在僧人面前停顿片刻，确定他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于是伸手捏了个法诀，隔空打在了他的额头。
云影自然不会伤害眼前的僧人，手上的法诀只是一个普通的清心诀，可使人神志清醒。
只见云影手中法诀向前一指，僧人的额头清光一闪，便猛地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强悍的气息也迅速自僧人的体内复苏。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醒来，一时间无法完全掌控体内法力，僧人体内的气势无意识的外放，就连云影和云昊两人在没有防备之下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强大气势逼得不由自主的后退数步方才站稳。
此时，云影看着依旧盘坐的僧人，眼中满是惊诧。
仅凭外放的气势便将她逼退，这僧人的修为远在她和云昊二人之上！
而更让云影心惊的是，眼前这僧人虽然看上去醒了过来，但他的眼中完全没有修佛之人的平和悲悯之意，反而满是暴戾与混乱，脸上更是浮现出丝丝黑气！
走火入魔！
看到僧人这副模样的瞬间，云影心底便浮现出这个词。
同时，她终于明白眼前的僧人为何要封闭自己的六识了。
这僧人明显早就已经走火入魔，为了不让自己完全失控，变成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这才选择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云影知道自己大概做错了，她不该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贸然将这僧人唤醒。
如今这僧人明显已经完全丧失了神志，而他的修为又远超她和云昊，根本制不住他。
但此时后悔已经晚了，如今她和云昊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僧人完全苏醒之前尝试将他封住，再带回玉虚门寻求帮助。
至于趁着僧人苏醒的间隙逃走，这般想法压根就没有出现在云影两人的脑中。
事情本就是因他们而起，若是还想着逃避，到时候走火入魔的僧人逃出了天灵山，以他的修为必定会造下无边的杀孽！
到那时，就算没人知道是他们唤醒了这僧人，身为正道弟子的良知也会日夜折磨着他们，令他们一生都不得安宁！
只是一瞬间，云影和云昊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法宝，运转全身修为压向依旧盘坐在原地的僧人！
然而就算是神志不清，僧人周身的气势却是愈发强盛，纵使两人竭尽全力也难以近身！
僵持片刻，僧人的眼中突然有红光闪过，一股强大的力量爆发开来，将两人的身影震飞出去！
两人在空中一阵翻滚，好不容易落地站稳，再次看向那僧人的时候，就见他正缓缓起身，一双冰冷的眸子看向两人，眼中没有丝毫情绪。
缕缕黑气从他体内冒出，再配上他枯瘦的面容，衬得他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修行之人皆为心志坚定之辈，但那僧人只是简单的一眼，竟让云影和云昊内心生起丝丝恐惧之意。
两人感受到自身那不断升腾的恐惧，心底皆是一沉。
这入魔的僧人竟还有着影响他人心神的力量！
眼见事态逐渐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决定不再留手。
如今想要擒住这僧人已经不可能了，唯有将之诛杀于此！
二人各自掐诀，起手便是紫雷峰与赤灵峰最强大的道术。
只见云影身形升上高空，手中青羽闪耀着青色的辉光，脚下步伐呈七星之势，明明是青天白日，但随着云影每一步踏出，天上似乎都有一颗大星闪动，她的口中念念有词，正是《神雷诀》中“神兵御雷”一式的口诀。
另一边的云昊亦是施展出《炽火诀》中威力最强的“烈焰焚天”！
只是短短一瞬，天空便阴云密布，雷蛇涌动，大地冒出无尽烈火，焚尽了方圆数十丈的荒草枯枝！
霎时间，天灵山后山天雷轰轰，地火熊熊！
毁天灭地的威势几乎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作为施展道法的人，两人倒是没有收到任何影响，继续各自的动作。
随着云影踏出最后一步，站在了北辰之位，云昊也掐完了最后一道法诀。
像是心有灵犀，两人同时一声大喝。
顿时，只见天空落下一道水桶粗细的雷霆，随着云影挥刀斩下的动作，直直地劈在崖下的僧人身上。
汹涌的地火也在同时涌起，淹没了僧人的身躯，恐怖的高温使得整个山崖之下的景象都变得扭曲，山崖上那尽千尊佛像仿佛也在扭曲之中活了过来，脸上似乎浮现出不断变幻的神色。
而那僧人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两人的攻击落下都没有任何动作，既没有反击也没有躲避，就这么被天雷地火笼罩在内。
足足一刻钟之后，直到云影和云昊两人体内法力耗尽，两人才收了法诀，散去了雷霆与火焰。
虽然散去了法诀，但两人的心底没有丝毫放松，依旧满是戒备地看着原本僧人所在的方向。
待到火焰与浓烟被风吹散，露出了其中的僧人，两人眼底再次露出惊色。
只见此时僧人身上的衣袍已经全数被烈火焚毁，露出了其遍布金色纹路的躯体。
云影此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紧紧盯着僧人的身躯，目露震撼之色。
远远望去，那僧人身上的金色纹路像是一张大网，将其牢牢网住，封禁了他体内的一切力量。
也正是因为这些金色纹路的存在，让那僧人无法移动，这才生生受了他们全力一击。
而云影两人修为均达到了“炼神”境，目力远超常人，一眼便看出了那些金色纹路根本就是由一个个细小的金色“卍”字组成，并随着纹路的方向如水流般不停游动。
虽然两人并不认识这是什么，但却知道这绝对是佛门极为高深的封印之法。
只是此刻这由无数“卍”字形成的封印却是明灭不定，那不断从僧人体内冒出的黑气正在缓慢侵蚀这封印。
之前僧人醒来时脸上浮现出的黑气，便是因为在某个瞬间僧人体内的黑气压过了封印之力泄露出来的。
若是僧人没有被唤醒，封印的力量还能维持很久。
但此时僧人已经醒来，黑气也因此变得愈发活跃。
如果没有外力加强封印，只怕很快封印便会破除，现在两人都杀不死他，等他脱离了封印，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就在两人内心焦急的时候，那僧人的眼中突然浮现出金色的“卍”字符印，狰狞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平和。
“云影师妹？”
或许是太久没有说过话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听到僧人竟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云影紧绷的内心微微一惊。
他的神智清醒了？
云昊感受到随着僧人神志的回归，他周身那迫人的气势也随之消散，立刻解下外袍，上前将僧人不着寸缕的下身围住。
僧人对于云昊的动作没有任何反抗，而是轻声道了声：
“多谢这位师弟！”
此时云影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皱眉看着僧人，问道：
“请问您是哪位师兄？”
僧人见云影没有认出自己，似乎并不奇怪，答道：
“贫僧法明。”
听到法明报出自己的法号，云影脸上惊讶之色更浓。
她是认识法明的，当年在泗水城，步小天等人遭遇了魔道妙玉宗围攻，各派都有救援，她也正是在那时认识了法明。
后来他们前往玉佛寺，与法明也是十分熟悉。
只是她没想到，当年那个永远一脸温和的小和尚竟会变成这般形容枯槁的模样，甚至还入了魔。
此时仔细辨认下来，她终于还是从法明的脸上依稀看到了几分当年那个小和尚的影子。
“法明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法明听到云影的问题，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悲痛之色，沉默片刻才说道：
“当年血魔围攻天灵山，师父和几位师叔伯都受了重伤，后来血魔被各派联手击退，大家本来以为劫难终于过去了。
“但谁也没有想到，血魔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寺中偷偷下了血咒。
“大战之后不过数月，寺中便陆续有弟子入魔，师父他们想尽办法都无法驱逐魔气。
“到最后不仅是弟子，就连师父他们也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血咒，当他们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寺中僧众无一幸免，全都入了魔。
“意识到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候，住持召集了全寺僧众，以《般若大悲咒》在我身上刻下了能够抑制血咒的封印，又将残存的佛力全部传与我。
“血咒发作没有任何预兆，又不知以何种方式传播，为了防止血咒蔓延，住持封了整个玉佛寺，不敢贸然让任何僧人出寺求援。
“最后，为了避免入魔失控的僧人外出造下杀孽，便带着所有入魔之人一同圆寂了！
“然而大家还是低估了血咒的威力，贫僧在安葬好所有同门之后，体内的血咒之力便毫无预兆地爆发，靠着最后一丝神志，贫僧封闭了自我。
“刚刚若非师妹以雷霆之力暂时压下了贫僧体内的魔气，贫僧此刻恐怕已经成为了没有理智的疯魔。”
听法明讲述完了发生在玉佛寺的一切，云影和云昊的心底都十分沉重。
想不到作为佛门圣地的玉佛寺，竟在这悄无声息中遭遇了如此大劫，难怪当初玉虚门被围攻的时候发出的求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沉思片刻，云影这才看向法明，说道：
“法明师兄，跟我们回玉虚门吧，既然天雷能够压制你体内的魔气，说不定大师兄他们有办法消解血咒。”
卷四 第三十九章 炼丹
云影的提议并非心血来潮，既然已经知道天雷可以压制魔气，放眼各个宗门流派，在雷霆一道上造诣最深的唯有玉虚门紫雷峰，带法明去玉虚门寻求解咒之法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然而法明却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云影的提议：
“贫僧身上的血咒诡异无比，虽然有封印在身，短时间与贫僧接触不会染上血咒，但谁也不知道长时间接触会发生什么，还是不去了。”
云影见法明不愿前往玉虚门，还想再劝：
“法明师兄……”
然而话刚出口，就见法明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身上封印的纹路一暗，被压抑的魔气止不住地往外冒，转眼间便再次变成了那副形如恶鬼的模样。
“快走！”
法明眼中带着挣扎，拼尽全力吼出了两个字，随后眼神中的清明便彻底被疯狂之意取代。
云影和云昊被法明身上突然爆发的气势震退出去，却不敢再对法明做什么。
之前是不知情才想着杀死法明，但现在既然知道了法明身上有封印存在，他们反而不敢轻易出手。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攻击会不会破坏封印，彻底将法明推进入魔的深渊。
云影也不是婆妈之人，再知道自己两人做不了什么之后，当机立断，对云昊说道：
“我回玉虚门找师兄们，你留在这里看着法明师兄，远远看着就行，不要贸然靠近，如果发现不对立刻向门内发信！”
与其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早些回去找人帮忙，有些事他们修为不足可能没办法，但各位师兄修为高深，说不定能解决这事！
玉剑传书虽然比她自己飞回去要快，但玉剑传书也有限制，不能传递太过复杂的消息，仅凭三言两语很难将他们遇到的事情讲清楚，所以云影先发了玉剑，紧接着自己也化作流光向着玉虚门所在的方向飞去。
云昊也知道情势紧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送云影离开，随后便退到了山崖的另一边，远远地观望着山崖下的情况……
玉虚门，无极峰。
距步小天带回陆荣已经过去了五日。
两日前陆荣便已醒来，也从众人口中得知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这两日陆荣的情绪一直十分低落，众人都看在眼里，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小小年纪便经历了如此巨变，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
这一天，陆荣主动来到了三清殿。
正闭目修行的栗云归得到守门弟子的通报，让人将陆荣引了进来。
小小的少年虽然身体在药王神鼎的滋养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神色依然有些萎靡，身上没有多少少年人该有的朝气。
栗云归看着站在殿中的少年，眼中闪过同情之色，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
“小荣啊，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陆荣见过云归真人！”
陆荣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拜见之礼，又才接着说道：
“真人，弟子身体已经恢复，可以炼制补天丹了。”
炼制补天丹的事，众人在陆荣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了。
听到陆荣主动提出炼丹的事，栗云归并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有些犹豫：
“你身体刚刚恢复，要不要在调养一段时间？”
陆荣摇了摇头，说道：
“多谢真人关心，我体内有蛊毒，再调养也不会比现在强多少了，还是早些将补天丹炼出，除了蛊毒吧！”
见陆荣态度坚决，栗云归也不多劝，点了点头道：
“好，你且稍等，我让人请几位峰主过来为你护法！”
陆荣默默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静静地在原地等候。
栗云归叫来几个弟子前去另外四峰请人，看着站在殿中一言不发的陆荣，说道：
“你先坐吧，不必拘束。”
陆荣道了声谢，坐在了距离殿门不远的一把椅子上。
看着少年低沉的模样，栗云归有心想要开口跟他聊上几句，但他思索片刻，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陆荣淡化心底的悲伤，只好作罢。
几位峰主来得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便齐聚殿中。
除了他们，步小天也来了。
简单的交流过后，众人决定将炼丹的地点就定在大殿下方的广场之上。
随后，众人便一同到了广场中央。
栗云归下令无极峰弟子在炼丹期间保持戒备，不得让任何外人靠近，这才看向陆荣，拱手行礼道：
“请莫师叔现身！”
随着栗云归话音落下，碧绿光华从陆荣胸口绽放，一尊苍翠小鼎于碧光中现身。
小鼎上方，莫焚忧的残魂显露出来。
他先是看了周围玉虚门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陆荣身上，轻声问道：
“准备好了吗？”
陆荣看着自家只剩下残魂的谷主，想起了药王谷的惨状，眼睛泛红，强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点头哽咽道：
“谷主，我准备好了！”
听到陆荣的回答，莫焚忧微微点头，再次看向栗云归，说了一声：
“拜托了！”
随后便化作一道青光钻进了陆荣的眉心。
刹那间，陆荣的眼神便发生了变化，变得无悲无喜，又仿佛饱经沧桑，周身的气势也变得浑厚沉稳。
只见他抬手轻轻一挥，三寸高的小鼎转眼便化作一尊半丈高的大鼎，落在了白玉铺就的地面上。
随后他再次抬手，几人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各种灵药与灵物便自行落入鼎中。
若是按照常规的炼丹方法，必定是需要按照不同药材的药性选择投入药材的时机，像这样一股脑地将所有东西投入鼎中，不但无法成功炼出想要的丹药，还会导致炸炉。
但这是药王神鼎，传承自上古的神物，可炼化万物，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
虽然神鼎敞着口，但众人的视线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隔绝，完全看不到鼎中的景象，只能感觉到鼎身传来的恐怖高温。
做完这一切，被莫焚忧附身的陆荣手中掐出一道玄奥的法诀，随后便保持着这个动作闭上了双眼。
周围的几人见状，知道炼丹已经开始，便各自站在不同的方位，将陆荣与药王神鼎护在中间。
只要稍有异动，他们瞬间便能结成五行剑阵。
……
云影是在炼丹开始的第五天赶回玉虚门的，玉佛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理当立刻禀告现任掌教栗云归。
她来到无极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白玉广场上众人，但当她想要靠近的时候却被一名无极峰弟子拦住了，告诉她广场上炼丹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掌教不让任何人靠近。
云影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但玉佛寺现在的情形也很紧迫，一个不好整个灵州都将生灵涂炭。
这般进退两难的处境令她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幸好没有参与结阵的步小天看见了着急的云影，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小天哥哥！”
云影看到步小天出来，面色一喜。
“大长老！”
值守的弟子见到步小天，面带恭敬之色。
步小天冲那弟子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看向云影，说道：
“先前你发回来的玉剑我已经看到了，不过炼制补天丹极为重要，所以还没有告诉师兄他们，看你这般着急的赶回来，可是玉佛寺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云影尽量将玉佛寺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步小天，连她贸然唤醒入魔的法明之事也没有丝毫隐瞒。
步小天听完云影的叙述，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片刻之后，步小天对云影说道：
“我知道了。”
说完，只见步小天闭目凝神，一道虚影出现在他身前，随着丝丝天地元气汇聚而来，虚影渐渐凝实，赫然又是一个步小天。
凝出一道分身后，步小天抬手一招，无极峰后山飞出一道流光落在步小天的分身面前，化作一柄非金非石的长剑，正是玉虚门镇山至宝诛魔剑。
随后步小天看着旁边的弟子说道：
“我要离开一些时日，如遇危机便唤醒这道分身。”
这道分身与当初挡住断九州时临时凝聚的化身不同，其中只蕴含了步小天的一道意念，一旦被唤醒，借助诛魔剑和玉虚门的大阵，能发挥出不下于步小天本身的实力。
待分身完全稳定下来，步小天又对云影道：
“影儿你也在这等着，如果炼丹结束我还没回来，你就将玉佛寺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掌教师兄和几位峰主。”
说完不等云影回答，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速度比云影全力御剑飞行快上数倍不止。
旁边的小弟子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崇敬之色。
云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步小天的身影早已消失，只好闭上了嘴，站在分身旁边，与旁边的小弟子一同静静地守护着广场上的众人。
步小天的修为远超云影，云影从玉佛寺赶回玉虚门，即使不眠不休的全力赶路也花了三天时间，而步小天不过半日便从玉虚门来到了玉佛寺。
当步小天赶到千佛崖下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从高空俯瞰，山崖之下除了之前云影和云昊施展“神兵御雷”和“烈焰焚天”留下的痕迹之外，只有一个赤裸着上身的枯瘦僧人面对着崖壁盘坐在地，身上的气息几近于无，似乎再次陷入了沉寂。
步小天没有立刻落到僧人所在的崖壁之下，反而目光一转，看向了另一边一处凸起的山石。
只见步小天身形一闪便从半空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那凸出的山石后面。
“情况如何了？”
云昊本来躲在山石后面，一直紧紧的盯着山崖下的法明，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声询问，吓得他差点跳了起来。
当他紧握法宝转身看去，发现来人是步小天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惊喜道：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