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四十章 镇压
步小天只是看了云昊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了山崖下，低声问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
“云影师姐离开之后，法明师兄就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志，整个人都开始发狂。”
说到这里，云昊的神色看上去还心有余悸，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但法明疯狂的样子给他留下的印象依旧十分深刻。
顿了一下，云昊又才接着讲述起了云影离开后这里发生的事情。
眼看着发狂的法明就要冲出山崖，云昊虽然有心阻拦，但毕竟修为差距太大，根本近不了法明的身，甚至只是远远的跟他那疯狂的眼神对视了一下，便让云昊心神混乱。
然而就在法明即将离开山崖底下的时候，崖壁上那些佛像突然亮起了一道道金色的佛光，佛光在法明头顶汇聚，转眼间便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卍”字符印，竟压制住了法明。
随后法明疯狂的眼神在符印的镇压下逐渐变得平静，神色也不似之前那般狰狞。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法明便被“卍”字符印彻底镇压，面对着崖壁盘坐下来。
一直到步小天来到这里，法明都再没有任何异动。
这期间云昊虽然有些好奇法明的状态，但一直没敢贸然接近，只是小心翼翼地躲在远处观察着。
这才有了之前步小天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情形。
从云昊口中得知了这些，步小天心中也感到有些惊奇。
当年他与云影等人在拜访天灵山的时候曾来过这里，对于千佛崖为何只有九百九十九尊佛像也感到十分好奇，只是没有得到答案。
如今再次来到这里，步小天的修为与当初已是天差地别，一些当初完全感受不到的东西，现在即使不去专门查探也隐隐有所察觉，这座山崖并不简单。
步小天的眼神在法明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将目光转到了崖壁的一尊尊佛像上，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在普通人或者修为不足的人看来，这座山崖和山崖上的佛像看上去除了观感上较为震撼，便没有特别之处了。
步小天却能感受到在这些佛像之间似乎冥冥中存在着一种微妙的联系。
但当他凝下心神仔细查探的时候，却又发现这种联系十分虚无缥缈。
他想抓住这丝联系进而弄清其本质，但总觉得差了一丝灵光。
虽然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但这种感觉就像是隔着一层迷雾般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良久，步小天终究是没有查探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
他重新将目光放到法明身上，接着便迈步向着法明盘膝之处走去。
云昊见步小天上前，也想跟上，却被步小天挥手拦住。
云昊的修为虽然算不错，但终究还是低了些。
他看着步小天一步步远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虽然想出一份力，证明一下自己，却也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听从步小天的安排是最明智的选择。
步小天的步子看似不快，但百丈的距离在他脚下却不过三五步，他便来到了面向崖壁盘坐的法明身后。
法明的身体枯瘦如柴，宛若一具干尸，上身并无任何衣物，只在腰间围了一件道袍，此刻面对着崖壁盘坐，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气息。
但步小天如今修为已是世间绝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在他那枯瘦的身体之中有一股暴虐的气息被另一股祥和而厚重的力量死死镇压着。
而他此时这副没有任何生气的模样，便是是因为那股镇压之力不但镇住了那暴虐之气，同时也将他体内的一切力量一并镇压了。
步小天在法明身后静立片刻，这才抬手按在了法明肩上。
随着手掌接触到法明的身体，步小天探出一丝法力小心翼翼地游走于法明的体内。
又是半晌，步小天神色一松，缓缓收回手掌。
法明体内那股暴虐之气确实十分古怪而强悍，但凭步小天的修为完全不惧，就算他完全挣脱束缚，自己也能将之再次镇压。
而想要驱逐这暴虐之气，就必须要将法明唤醒。
在查探过法明体内的情况之后，步小天的心里算是有了底。
于是步小天不再犹豫，手中捏了个诀，一道法力打入法明天灵。
不过片刻，法明浑身金光大作，身上的气息从无到有，逐渐变得强盛。
随着法明身上的气息逐渐恢复，无形的暴虐之意同样在其体内升腾而起。
步小天在使出那道唤醒法明的法诀之后便在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负手而立，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不过几个呼吸，法明身上的气息已经达到了顶峰，堪比将《道玄经》修至第六层达到“神虚”之境的修者，甚至不再如今玉虚门几位峰主之下。
步小天感受着法明体内那与佛法修行截然相反的狂暴气息，面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盘膝而坐的法明轰然起身，转身的同时便是携着强大威势的一拳打向步小天的面门。
步小天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没有丝毫慌乱，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手臂，便挡住了这似乎能够轰开千丈山岳的一拳。
随后步小天周身无形的气势涌动，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按在了法明额头。
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拳，法明像是呆住了一般，没有任何抵抗，任由步小天的手掌按在自己额头之上。
蒙蒙清光在步小天手掌流转而出，逐渐覆盖了法明的整个头颅，然后是脖颈、躯干…直到全身。
随着身上清光越来越盛，法明身上同时浮现出网格般的金色纹路。
细看那纹路，赫然正是由一个个小小的金色“卍”字符文组成。
步小天只是撇了一眼那金色纹路，伸出的手掌依旧按在法明额头，清光流转不息。
只见随着身上的金光与清光如呼吸一般交替闪耀，法明眼中的疯狂与暴虐逐渐退去，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顺着按在头上的手臂看去，法明看到了满头白发面容沉静的步小天。
感受着体内那暴虐之气被佛力和一股中正平和的力量压制，法明已经知道步小天要做什么。
没想到仅仅数年不见，步小天已经能只手将发狂的自己镇压。
卷四 第四十一章 佛光
虽然心中惊讶，法明却也没有纠结于此，而是细心感受着体内的力量，运转修为配合着步小天压制那股暴虐之气。
半个时辰后，法明体内的暴虐之气终于被彻底压制。
步小天收回手掌，开口说道：
“法明师兄，你体内的邪煞之气已经暂时被压制住了，不过它已经与你的精气神融为一体，我也只能暂时压制。
“想要驱逐这股邪气很困难，你跟我回玉虚门吧，我们再想办法。”
法明却是摇了摇头，道：
“云天师弟，这股邪气已然侵蚀了贫僧的神魂，就算如今你修为通天，恐怕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步小天默然。
法明说的没错，他刚刚一边压制法明体内的邪气，一边也在尝试将之驱逐，但那股邪气像是在法明体内生了根，无论他如何尝试，它也没有丝毫被驱逐的迹象。
见步小天沉默不语，法明便已经知道他说的不错，转而道：
“云天师弟，如今玉佛寺已经不存，贫僧又是这幅模样，维护苍生安定只能靠玉虚门和药王谷的诸位了！”
听到法明的话，步小天叹息一声，说道：
“法明师兄，药王谷已经没了，玉虚门也在前些时日遭了大难。”
法明心中一惊，追问道：
“到底发生了何事？”
于是步小天便将这些时日发生之事告诉了法明。
上古魔神出世，妖魔乱世，玉虚门被圣魂山围攻，先辈尽数牺牲，药王谷遭遇蛊神袭击，只剩下一个弟子……
随着步小天的讲述，法明脸上的神色也不断变化，直到步小天说完了一切，法明脸上满是悲悯之意：
“阿弥陀佛！大劫已至，而我正道又接连遭难，可怜天下苍生！”
步小天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虽修为高深，却也没有达到能够结束这场席卷天下的劫难的程度。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步小天又一次提出了想要带法明回玉虚门的想法，但被法明再次拒绝。
见法明语气坚定，他终于放弃，只是留下了一道带着他神念的玉剑，告诉法明若有变故便立即捏碎玉剑，他会在最短时间内赶到这里。
随后又在崖下设下结界，便带着云昊离开了这里。
毕竟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无法在此久留。
法明沉默地看着步小天二人离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天边，这才收回了目光。
“祖师，您曾说若有人能找到这千佛崖的第一千尊佛，便能得到庇护苍生之力。
“可如今大劫已起，天下苍生已经陷入水深火热，若祖师在天有灵，弟子恳请祖师显灵，为弟子降下指引！
“弟子如今已是魔气缠身，若是可能，愿以残身换得苍生安宁！”
许久之后，法明转身面向崖壁跪倒在地，说完话又向着上方众多佛像拜倒下去。
他的脑袋重重磕在身下青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拜下之后，法明许久都没有抬起身子，只有一缕鲜血从青石上流下，没入泥土。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没有抬头的法明突然感觉周身被一股温暖祥和的气息笼罩，眼角的余光也捕捉到一缕淡淡的金光。
佛力！
虽不甚浓郁却是极为菁纯的佛力，比他自身所修的佛力何止菁纯了数十倍！
当他抬起头看向山崖的时候，便发现整个千佛崖都笼罩在淡淡的金光之中！
同样笼罩在金光之中的佛像似乎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原本或祥和或怒目的佛像，此刻在金光的映衬下似乎都多了丝丝慈悲之意。
“唵嘛呢叭咪吽……”
阵阵佛音在法明耳边响起，从最开始的细若蚊呐到最后振聋发聩。
随着阵阵佛音入耳，法明心头因邪气入体产生的那一抹暴虐之意竟开始逐渐消散。
听着耳边的佛音，隐隐间，法明心头似有所悟。
不知不觉间，法明从原本的跪地改为了盘膝而坐，双目也缓缓闭合，竟是在这佛音中入定了。
幸好步小天离开之前在这里布下了结界，将一切动静都隔绝在了结界之内，这才没有引起外界的关注，否则还不知道这般奇异的景象会引发什么变故。
步小天和云昊回到玉虚门已是一天之后。
原本以步小天的修为，从天灵山到玉虚门不过需要半日时间。
但他在路上遇见不少城镇遭遇妖魔袭扰，便顺手除了作乱的妖魔，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在靠近虚云山脉的地方，步小天还见到了一些玉虚门弟子正赶赴各方，似是为了斩妖除魔。
步小天并未现身相见。
在看到那些弟子的时候他就知道，应当是云归师兄等人得知了玉佛寺的事，又加上药王谷也没了，正道只剩下他们玉虚门还有些元气，便派遣弟子下山护持众生。
当步小天回到玉虚门的时候，便见到了正立于无极峰大殿之外，静静看着陆荣炼丹的栗云归。
两人见面后交流片刻。
果然如步小天所猜测的那般，作为仅存的正道支柱，就算同样刚刚遭受重大变故，但为了守护苍生，栗云归和几位峰主还是决定派遣弟子下山。
现在整个玉虚门能够御物飞行的弟子全都被派了出去，只剩下五峰峰主以及那些修为尚未突破《道玄经》第三层的弟子留守各峰。
山下如今危险重重，如果这个时候他们龟缩在门内，固然能够保得一时周全，但失去了心中正气，便再不配为正道领袖！
栗云归也从步小天那里得知了玉佛寺所见所闻，虽然之前已经从云影那里知晓了一切，但再次提起，眼中还是露出唏嘘之色。
想不到昔日正道三大支柱，不过短短时间变只剩下了他们玉虚门。
两人聊完，步小天便告辞离去。
至于之前留下的那道化身，步小天并未收回。
补天丹毕竟是夺天地造化之物，就算有神器药王鼎，也需九日才可成丹。
算算日子，明日便是丹成之时。
补天丹不但关乎着程云良的恢复，更是如今救回莫璃的唯一希望，容不得一丝闪失！
步小天本想亲自守在这里，但栗云归告诉他项云温让他回来之后务必回一趟紫雷峰，似乎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
于是步小天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紫雷峰。
震雷殿中，项云温坐在主位，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
步小天走进大殿，对项云温行了一礼，道：
“大师兄！”
项云温见到步小天，温和一笑，道：
“小师弟，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气。”
步小天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
“大师兄，你让我回来时有什么事吗？”
见步小天直入主题，项云温也熄了寒暄的心思，从身后拿出一柄断剑，道：
“你可认识此剑？”
步小天仔细大量一番，只见此剑遍体漆黑，剑身上满是缺口和裂纹，似乎历经了无数惨烈的大战，哪怕如今已然折断，剑身之上依旧残留着一股锋锐的气息。
但他仔细回想，这些年来并未见过这样的宝剑，于是摇了摇头。
项云温见步小天摇头，又接着道：
“此剑名唤——墨痕！”
轰——
听见这个名字，步小天脑中顿时如有万千雷霆炸响。
卷四 第四十二章 丹成
近两百年前的正魔大战，有一青年散修横空出世，其手持一柄墨色长剑，一身修为比之同辈的三大派弟子还要强上几分。
此人于大战之中大放异彩，多次在危急关头救下正道弟子，一度被誉为正道年轻弟子第一人。
然而在一次与魔道妖人争斗时，被人认出其所修功法为三千年前魔尊所修的《圣天诀》。
自此以后，正道诸派将其视为魔教奸细，不愿再接纳他，其中部分顽固的老辈人物甚至下达了追杀之令。
魔道妖人更是觊觎其身上的绝世功法，也对其展开了追杀。
在被正魔两道同时追杀的情况下，虽然他一次次凭借其深厚的修为逃出生天，处境还是越来越糟糕，只能东躲西藏，举步维艰。
直到数十年前，再一次被魔教妖人围追堵截，拼力一战后自此消失，再无踪迹。
那人手中长剑之名正是墨痕！
此人正是步小天的生父——步云霄！
步小天在救出生母司徒雪之后便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知晓了当年发生的一切。
而对于步小天的身世，紫雷峰众人早就心照不宣。
步云霄毕竟身份尴尬，若是揭露出来，对步小天没有任何好处。
这么想的不只是他们，就连诸多老辈人物也早就知道了步小天的身份，但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装傻。
毕竟当年的他们也只是年轻弟子，大都与步云霄交好，甚至承受过他的救命之恩。
就算当初各派长辈下达了追杀步云霄的命令，他们这些人也只是做做样子，否则也不会放任步云霄一次又一次地逃脱。
这些年步小天行走世间，一方面是为了寻找救治莫璃的方法，同时也在暗中打探步云霄的踪迹。
但都一无所获。
虽然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生父，但他从来没有怪过他。
毕竟当年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步云霄也不会拼着重伤之躯拦截追杀之人，落得个生死不知的下场。
突然从项云温口中得知其手中断剑正是父亲的本命法宝，就算他修为已达世间绝巅，也心神难免激荡。
听到项云温的话，看着他手中残破的断剑，步小天想到了很多。
本命法宝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何其重要，作为性命交修的法宝，本命法宝损毁，其主人同样会因反噬而身受重伤。
步云霄本就面临无尽的追杀，处境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许久之后，步小天才平息下激荡的心绪，但话音还是带着丝丝颤抖：
“大师兄……”
面对步小天那微微颤动的目光，项云温只是目光深邃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这柄断剑是我在寻找地根时于一处隐秘的山洞中捡到的，并没有见到步前辈。
“我于方圆数十里仔细查探过，也没有见到任何斗法的痕迹，或许这断剑只是因为损坏的太过严重才被步前辈丢弃，说不定步前辈此时正隐藏在什么地方……”
项云温最后的话明显只是安慰步小天，显然在他看来，步云霄这么久音信全无，活着的可能微乎其微。
步小天不等项云温说完便开口道：
“大师兄，我知道了。”
说完便从项云温手中拿过断剑，离开了紫雷峰。
当太阳从远方的群山下露出一丝金边，第一缕晨曦落在无极峰上的时候，整座山峰仿佛从沉睡中清醒。
留守在山上的弟子纷纷走出各自的居所，开始了每日的早课。
能入玉虚门的弟子，无一不是从小便将护持苍生的信念扎根心底。
眼看着师兄师姐们都下山斩妖除魔了，而他们却因为修为不足只能留守在门中，无力相助，心里都不免有些失落。
所以虽然没有人督促，众弟子的修行反而更加勤奋，都想着早日突破《道玄经》第三层，下山斩妖除魔。
山上很快传出阵阵呼和之声，虽然相比整座庞大的无极峰不算什么，但为宁静的清晨增添添了几分奋发之意。
大殿之前，陆荣依然盘坐在翠绿药鼎之前，保持着掐诀的姿势一动不动。
步小天和栗云归站在殿门的台阶之上，静静地等待着成丹的最后时刻。
天边飞来几道流光，其余四峰峰主像是心有灵犀，几乎是同时落到了两人身前。
见到几人，栗云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几人同样没有说话，也是点头回应，随后便同样将目光放在了陆荣和他身前的大鼎上。
不知何时，刚刚洒落不久的阳光渐渐消失，天色也逐渐变得阴沉，虚云山脉上空聚积起了层层阴云。
无形的天地威压笼罩而来，整座山脉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
山间鸟兽噤声，各峰弟子也纷纷停下了各自的行动，惊愕的抬头向着上空望去。
只见原本洁白的云层在不断地聚积之下逐渐变成浅灰色、深灰色，直到最后，无极峰顶的云层竟转变成了漆黑之色。
也就在这一瞬间，陆荣身前的大鼎猛然爆发出一阵璀璨的绿光，若有若无的药香从鼎中飘散而出，弥漫了周围数百丈。
这药香奇异无比，只是轻轻一嗅便令人感觉通体舒畅，漫长修行所带来的那一丝丝疲倦之意竟都瞬间消散。
“成！”
陆荣轻喝一声，本就璀璨的光华变得更加耀眼，像是一颗绿色的太阳，使得整个山巅都映上了一抹绿意。
看着缓缓浮空的大鼎，步小天的眼中闪过一抹激动。
其他人也带着差不多的神色。
有了这一炉丹药，不仅程云良的伤势能够恢复，在接下来的大劫中若有高手身受重伤也能及时得到救治，他们的胜机又增加了一分！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山外响起一阵大笑：
“哈哈哈！得此宝丹，本尊必能打破桎梏，成就真神！”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
断九州！
玉虚门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仇恨之色，怒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道黑影凌空站在远处的天空，身上流露出霸绝天下的强盛气势。
栗云归当机立断，手一伸，玄元剑便出现在其手中，大喝一声：
“启阵！”
项云温等四人同样召出各峰镇峰之剑，执剑向天，沉声低呵！
随着五人的动作，玉虚五峰有五色光华冲天而起，化作弧形光幕将整个玉虚门笼罩在内。
虽然这次没有之前被围困时众人合力催动大阵那般浩瀚的声势，但经过步小天重新炼制的长剑早已今非昔比，更不用说其中还分别蕴含着步小天凝聚的一道巅峰剑意。
哪怕此刻并未动用诛魔剑，大阵之力竟丝毫不弱与之前！
断九州感受着面前大阵中那蕴含的强大剑意，眉头微皱。
先前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缕魔神本源让他在短短数日间便伤势尽复。
伤势恢复的他冥冥中感觉到玉虚门的方向有宝物即将出世，能令他更进一步。
于是他悄然来到玉虚门外，藏身于山脉之中静静等待。
如今宝丹出世，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现身准备抢夺。
只是刚刚出声他就察觉到一丝不对。
若按他原本的想法，必定是要等到丹药彻底成型，在山上之人心神最为松懈的时候的时候，再出其不意地现身抢夺。
但他方才竟没能压住自身的本能，提前现身。
看来虽然他已经极力炼化魔神本源，但融合魔神本源对他的影响依然存在。
如今玉虚门众人有了防备，怕是抢夺宝丹之事并不会如想象的顺利。
尤其是在他的感觉中，下方的大阵比之前更强上了几分，让他的行动有了更大的阻碍。
就在断九州愣神的片刻，药王鼎中突然有九道宝光飞出，盘旋在鼎口。
仔细看去，那些宝光之中赫然是一枚枚圆润晶莹的丹药，只看一眼便令人有冲上去将之吞服的冲动！
也在同时，只见一道刺目的雷光从上空漆黑的云层间骤然落下，直直地劈向药王鼎及那九枚丹药。
这是丹劫！
补天丹乃是夺天地造化之物，丹成之时必有天劫降临，此等神丹，天地不容！
“休想！”
一直没有动作的步小天早就在关注天空的变化，只见他一声暴喝，身形暴起，手持长剑直冲那落下的雷霆而去！
卷四 第四十三章 夺丹
刺目的雷光晃得近处的人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目光。
而远处的弟子们只见到在雷霆落下的瞬间，一道与煌煌天雷相比显得十分渺小的青光竟逆空而上，像是扑火的飞蛾般撞向了那道从天上落下的雷光。
令人震惊的是，明明是携带着天地威压、似乎能摧毁一切的目光竟真的被那一点渺小的清光截在了半空。
但这还没有结束，紧接着第一道雷霆落下，第二道、第三道……
数道雷霆只差了瞬息便接连落了下来，其目的正是那尊闪耀着青光的大鼎以及鼎口刚刚炼成的九枚宝丹！
雷霆本就是天地间至强至刚之力，更何况还是针对补天丹这般逆天之物的劫雷，岂是那般容易硬抗的？
接连九道雷光劈在了护在无极峰上方的步小天身上，而步小天运转全部修为死死地停在半空，不让任何一道劫雷越过他落下。
而硬扛如此劫雷，步小天也不好受。
他身上的衣袍在劫雷之下变得残破不堪，就连皮肉都变得焦黑一片，看上去十分凄惨。
其他人不是不想帮忙，只是他们地修为比步小天还是差了一些，更何况还要维持大阵防备山外虎视眈眈的断九州。
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步小天强行阻拦雷劫。
不过片刻，雷光散去，露出了步小天那狼狈不堪的身影。
只是纵然狼狈无比，步小天依然护在无极峰上方，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
上方的雷云仍旧没有散去，天地威压也依旧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身上，似乎还在酝酿着更加恐怖的劫雷。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玉虚门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眼中都带着担忧之色，断九州则是眯起了眼，等待着时机。
就算他身具魔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冲阵。
雷霆是一切阴邪之物的克星，每个魔道之人对于雷霆都带着天然的惧怕。
而他身上的上古魔神之力更是邪中之邪，若是他在雷劫降下的时候闯入雷劫的范围，恐怕劫雷会立即改变目标将他劈个半死！
他在等，等步小天硬抗所有劫雷。
他相信，就算步小天修为再强，在如此雷劫之下也绝不可能安然无恙！
到那时，对他威胁最大的步小天受了伤，剩下的人对他的威胁就小了许多。
而且他也不是要跟他们拼命，只要能抢到丹药，他便会立刻远遁，到时没有任何人能够拦下他。
而他也不是在原地空等，他在寻找眼前大阵的破绽，只需将大阵破开一瞬间，他有把握抢到一枚丹药！
步小天看着上方的雷云，暗自平息着因为硬抗劫雷而翻涌的气血，没空去关注其他人的反应。
明明只是短短片刻，对于承受着天地威压的众人来说却像是过了很久。
终于，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道远超先前劫雷的粗大雷光再次冲出墨色的雷云直奔下方的药王鼎。
这次的雷光不再是刺目的白色，其中竟夹杂着几分紫意！
在看到这道雷光的一瞬，所有人的心底都泛起一丝明悟。
这是最后一道劫雷，而它的威力竟比之前九道劫雷加起来还要强悍几分！
步小天眼中除了坚定之外在无任何神色，举剑再次迎了上去。
轰——
巨大的声响甚至让所有人都短暂的失聪，眼中除了璀璨的雷光之外再无其他。
这次的劫雷足足持续了三息！
随着一道焦黑的身影从上空坠落，只剩下一道还不如普通雨雷的电光越过了步小天的身体，落在了下方的药王鼎之上。
药王鼎甚至都没有一丝晃动。
只是那漂浮在鼎口的九颗宝丹却像是受惊了一般，朝着不同的方向飞窜出去。
“快拦住宝丹！”
栗云归见此立刻喊道，同时身形也向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两颗丹药飞去。
其他人也纷纷飞身而起，向着飞射而出的丹药抓去。
只有蓝云心没有去追丹药，而是飞身接住了已经昏迷不醒的步小天。
很快，其中八枚丹药都被栗云归等人抓了回来，只有一枚丹药径直奔着断九州的方向飞了过去。
断九州见此眼中精光大盛，立刻全力出手将眼前的大阵破开了一丝缝隙，正好伸手抓住了那枚丹药，随即便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消失在天边。
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想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用带着愤怒又无奈的目光看着断九州消失的方向。
片刻之后，几人站在无极峰大殿之中，面色都带着凝重。
步小天被安置在大殿中央，身上的伤势已经被处理过，衣物重新换过，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陆荣则是被带下去休息了。
这九日炼丹虽然主要是靠的莫焚忧的残魂以及药王鼎自身的威能，但就算如此，对他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弟子也是极大的负担。
殿中明明是如今玉虚门修为最高的五个人，但此刻却都愁眉不展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步小天。
就连一直以来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的蓝云心眼中也带着几分担忧。
刚刚他们已经替步小天检查过身上的伤势，非常严重。
因为硬扛劫雷，步小天体内的经脉被雷霆之力毁坏地不成样子，浑身真气溃散。
若是换做其他人，伤成这样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但在步小天体内有一股奇异的力量竟在缓缓修复着他的伤势，甚至就连毁坏的经脉也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修复。
这在外人看来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但他们基本都知道步小天身上有秘宝，对这一点并未感到太过惊奇。
以步小天如今的恢复速度，要彻底痊愈恐怕需要近百年！
面对步小天这样的情况，他们第一时间便尝试给步小天服下一枚补天丹。
补天丹本就是疗伤的奇物，更何况是这样没有被雷劫损伤药力的完美补天丹，效用比寻常补天丹强大了数倍不止。
在他们的预想中，只要服下补天丹，步小天身上的伤势必定会在极短时间内痊愈。
然而就在他们将那枚补天丹放进步小天口中之后，却发现补天丹的药力并没有在步小天体内化开，甚至步小天体内的那股奇异的恢复之力还将补天丹从步小天口中逼了出来！
步小天体内的恢复之力与补天丹的药力并不相容！
若是强行帮步小天化开补天丹的药力，到时候两种力量冲突之下，步小天必死无疑！
这才是令他们感到忧愁的原因。
本来步小天是他们当中修为最深厚之人，就算是在大劫之中也有着比他们更强的自保之力。
但如今步小天变成这样，就连补天丹都没用，只能等他自己恢复。
如此情况下，不但他们对抗大劫少了一丝助力，更是担忧他们到时候没有能力护住这个对于整个玉虚门都有着莫大功绩的师弟。
许久之后，他们还是没有项出任何帮助步小天的办法。
终于，栗云归像是放弃了一般，开口道：
“罢了，我等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就将云天师弟安置在无极峰，令人好生照料，我等无论如何也要护他周全！”
“不必，我带他回紫雷峰，有我在，没人能够伤害小师弟！”
项云温话语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说完不等任何人再开口，径自用法力托起步小天御剑离开了无极峰。
其他人看着项云温离开的背影，都没有说什么。
要说见到步小天伤成这样，他们当中最心疼的莫过于项云温这个同门大师兄了。
所以即便项云温的态度有些冰冷，他们也十分理解。
项云温离开后，其余三人也各自散去，只剩下栗云归留在大殿之中。
等到大殿之中只剩下了栗云归一个人，他终于无力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脸上浮现出颓然之色。
天下大乱，玉佛寺和药王谷近乎全灭，玉虚门也是元气大伤，他这个玉虚门掌教身上的担子沉重到难以想象。
只是作为一门之长，他不能在别人面前表露出任何消极的情绪。
卷四 第四十四章 苏醒
断九州自从夺走了一枚补天丹之后便再无踪迹，玉虚门上下的气氛暂时安定下来。
留在山上的弟子们每日按部就班的修行，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以前的平静日子。
除了偶尔有下山斩妖除魔却因实力不足反被妖魔所杀的弟子尸首被人送回玉虚门，提醒着人们山下的世界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数月过去，山上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被吹动的鸿毛，随着风儿上下飞舞一阵，最终或是落在山石上、或是挂在松柏树梢上，为它们裹上了一层银装。
“他还没醒么？”
朦朦胧胧中，步小天似乎听见了一道略显清冷的女声，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有些不真切。
这声音似乎很熟悉，但他的思维此时十分混沌，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还没有，你要去看看他吗？”
又是一道听上去带着温润的男子声音，同样令步小天感到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步小天的思绪越来越混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直到最后，步小天的意识再度陷入了沉睡，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从这一天起，类似的情形时不时出现，令步小天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是梦还是真实。
冬去春来，不时有死去的玉虚门弟子尸首被送回玉虚门，也不时有突破《道玄经》第三层的弟子下山。
哪怕已经看见了不断被送回来的死去的师兄师姐，明知道山下十分危险，随时可能丢了性命，但他们没有任何畏惧。
守护苍生是每一个正道弟子心中最坚定的信念，哪怕身死亦是死得其所！
而对于整个天下来说，有了玉虚门弟子不断斩妖除魔，虽然形势有所好转，但却也有限。
这个世间太大了，九州之地本就幅员辽阔，玉虚门弟子不过数百，可以说得上是杯水车薪。
唯一能称得上好消息的是，无数散修似乎也受到了玉虚门弟子的影响，纷纷站出来帮助凡人抵抗妖魔。
好在这段时间以来再没有出现过像血公子、蛊神那般强大的妖魔。
作乱世间的基本是一些被邪煞之气影响产生异变的凶兽，虽也十分强大，但还没强到不可抵抗的程度。
虚云山脉周围多了许许多多简陋的居所，那是因为妖魔的侵袭而无家可归逃难过来的人们。
在这严寒的冬季，那些仅仅勉强能够称之为茅屋的东西是他们最后的荫蔽之所。
为了抵抗严寒，每一个茅屋里都有好几个人报团取暖。
所幸大雪来临之前山上的玉虚门弟子集体下山，为他们布下了简单的阵法抵御严寒。
还给他们带来了一不少神奇的丹药，只需服下一粒，即便数日不进食也不会感到饥饿。
因为有了玉虚门弟子的帮助，在这个严寒的冬天这里没有人因为冻饿而死，更没有出现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但玉虚门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庇护来到这里的人已经是他们残存力量的极限，更远的地方便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整个天地间似乎正被越来越重的阴霾笼罩。
“嗯~”
昏迷了将近半年的步小天突然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费力地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小师弟你醒了！”
步小天刚刚睁眼，还未来得及适应视野里光线的变化，一道身影已经快步来到了他的床边，发出惊喜的声音。
步小天微微茫然了片刻，这才转头看向床边的人。
原来是大师兄项云温。
“大师兄…”
步小天唤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虚弱。
“小师弟你终于醒了！你等着我去找云良过来！”
程云良是整个紫雷峰医术最好的人，也是如今紫雷峰上除了项云温和步小天之外仅剩之人。
在服下了补天丹之后，程云良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
甚至因为服下的是完美状态的补天丹，再加上这些年来因为无法修行反而让他逐渐沉下心来打磨心境，伤势痊愈之后修为境界不但没有倒退，反而更上一层楼。
所谓破而后立大抵便是如此了。
许是步小天的苏醒带给了项云温巨大的喜悦，这位一向沉稳的紫雷峰峰主竟罕见的露出了失态之状，甚至没有等到步小天的回应便快步离开了步小天的屋子。
片刻之后，同样带着喜色的程云良与项云温一同走进了步小天的房门。
程云良仔细检查了一番步小天的身体状况，又问了步小天一些问题，确定他的情况已经好转，便急急忙忙的去为步小天熬制调理的汤药了。
当屋子里再度只剩下步小天和项云温两人的时候，步小天看向项云温，开口道：
“大师兄，我昏睡了多久了？”
项云温回道：
“已经快半年了，这半年里蓝师妹隔几天就会来看望你，其他几位师兄也来过几回。”
听着项云温的话，步小天想起了之前在沉睡中似乎确实听到了许多次对话的声音。
步小天眼神露出几分复杂，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转而道：
“那补天丹……”
项云温似乎早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瓶，道：
“你放心，你要的那枚补天丹在这里，我一直帮你保存着，等你再恢复一些我再给你。
“本来我们也是想给你服用补天丹帮你恢复伤势的，但你体内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与补天丹的药力相冲，我们只能用些其他伤药帮你，这才令你昏睡了这么久。”
步小天知道项云温说的那股奇特力量是苍龙珠的力量，微微点了点头，道：
“嗯。”
项云温见折腾了这一会儿步小天的神色已经有些萎靡，不想再打扰他，便道：
“小师弟你先休息，待会儿药煎好了我再给你送过来。”
说完后便离开了房间。
等项云温离开之后，步小天这才有空闭目感受自己身体的情况。
过了片刻，步小天再度睁开双眼，眼中划过一抹苦笑之色。
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还真的糟糕啊！
浑身经脉被摧残得乱七八糟的，就连神魂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之前因为自己没有意识，苍龙珠的修复之力只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修复自身经脉的损伤，神魂的损伤则没有办法。
这也是他沉睡这么久的原因所在。
如今他醒了，便能主动调用苍龙珠的力量修复身体经脉，神魂也能依靠《魂典》进行恢复，比之前恢复的速度何止快了数十倍。
短短三日，原本经脉尽断的步小天竟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
这让十分清楚他身体状况的程云良差点惊掉了下巴，不暗自禁感叹起步小天体内那股力量的神奇。
如今苍龙珠早已与步小天彻底融为一体，旁人再也查探不出它的存在，只能感受到它那股神奇力量的存在。
卷四 第四十五章 回家
在步小天醒来的第二天，蓝云心来看过他一次。
只是两人相对的时候又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只是简单客气而又疏离的交谈了几句，随后蓝云心便离开了紫雷峰。
从那次以后，蓝云心再未出现在紫雷峰。
转眼又过去了十日。
步小天坐在自己小院的石凳上，眼前的石桌上放着跟了他许多年的长剑“干将”。
步小天凝视着横在桌上的长剑，眼中似有神光闪烁。
片刻之后，长剑微微泛起青光，似与步小天产生了一丝呼应。
但长剑的青光只是闪烁了短短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暗淡了下去，于此同时步小天的脸色霎然一白，忍不住伸手抚住了胸口。
但步小天的神色却是古井无波，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他对自己的伤势很清楚。
说实话，在硬抗了那样的雷劫之后还能活下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如今在苍龙珠的滋养下短短十余日便能行动自如，在其他人眼中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今日他更是感到自己竟能调动体内的一丝法力，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依照这样的恢复速度，只要步小天安心修养，不出三年便能恢复如初。
但步小天却是有些等不及了，他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玉瓶，眼中露出一丝坚定，闭上了双眼，一面继续引导苍龙珠的力量修复体内经脉，一边运转《魂典》恢复神魂。
如今步小天早就将所修的各种心法融为一体，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很快便进入了专心修行之中。
山中无岁月，就在步小天日复一日地修行中，一月时光匆匆而逝。
这一日，一道青光从紫雷峰冲出，直奔南方某处而去。
紫雷峰上，项云温和程云良对视一眼，程云良微微点头，同样化作一道隐秘的流光跟着步小天离去。
步小天身上的伤势并未痊愈，如今只是能够做到御剑飞行而已。
他们知道步小天这么着急离开紫雷峰是为了什么，也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他们并没有劝阻。
程云良的境界已经稳固，下山斩妖除魔本就是他的计划，如今只是改了一下出山的时间，顺便护送步小天一程。
步小天毕竟是他们的小师弟，怎么可能放任他带着伤独自出行？
远空，正御剑飞行的步小天眉头一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历时停在了原地，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
后方，一道人影渐渐显出身形。
正是尾随而来的程云良。
程云良看着前方正等着自己的步小天，眼中带着一丝惊异。
在服下补天丹之后，他的境界与受伤之前相比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他没想到，在他全力隐藏踪迹，且步小天还是有伤在身的情况下，竟还是让步小天发现了他。
见程云良现出了身形，步小天神色微微一松，问道：
“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程云良轻笑一声，道：
“呵呵，我如今已经完全恢复，突增的境界也已经稳固，自是要遵从门中之命，下山斩妖除魔、护佑苍生！、
“且你如今身上伤势太重，我也想着顺道护你一程。
“我知你性子，不想让你感觉歉疚，所以才没有现身，而是暗中跟随。”
听到程云良的话，步小天心中一暖。
二师兄不但关心自己的安危，更是考虑到了自己的感受，这令他心底更是感动。
步小天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
“二师兄……”
只是步小天想要感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程云良打断了：
“小师弟，咱们抓紧赶路吧！”
说着一马当先飞了出去。
步小天看着程云良的背影，将感动的话咽了下去，也跟了上去。
随着与步小天的同行，程云良的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丝惊讶。
他能够确定步小天体内的伤势依然极为严重，但他御剑飞行的速度却是丝毫不慢。
在他的感觉里，步小天周身的天地之力仿佛在主动拖着他前行，与他自己这样依靠自身修为联系天地之力的御剑飞行完全不一样。
所以就算步小天身受重伤，飞行的速度却是丝毫不比程云良全力御剑慢多少。
程云良甚至怀疑步小天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没有用最快的速度赶路。
这让程云良心底既是有些颓然，又十分骄傲。
没想到以他如今的境界竟连一个重伤的人都比不过，然而这个人却是他的小师弟！
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太多波折，只是遇到一些妖魔袭扰村镇，被程云良顺手除去。
一处高空，程云良停了下来，看着下方已经空无一人的村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看这村子残留的痕迹，恐怕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已经全部葬身妖魔之口了。
乱世就是这样，他们这些身怀道法的修行之人尚且无法保证自身平安，更不用说普通人了。
步小天也是默然无语。
玉虚门弟子和众多正道人事虽然已经尽力在铲除妖魔，但终究还是力有未逮，管不了所有人。
他们并未在此停留多久，只是确认这里没有妖魔之后便再度出发。
两人一边斩妖除魔一边赶路，很快便来到了一座隐蔽的山谷之外。
这里正是步小天的母亲司徒雪隐居之地，也是步小天此行的目的地。
步小天看着前方的山谷，眼中浮现出一丝热切。
就在这时，程云良突然开口道：
“小师弟，我就不跟你进去了。”
步小天转头看着程云良脸上温和的笑意，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化作一句：
“好，师兄保重！”
程云良点了点头，转身化作流光消失在远方。
步小天的身形落在谷外，沿着小径一步步向着山谷之内走去。
明明只是不到二里的路，不知道为什么，步小天走得很慢很慢。
终于，就算是走得再慢，步小天还是绕过了山梁，看到了那个简单的小院。
一身粗布衣衫的司徒雪正站在小院门口，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看着步小天的方向。
“娘！”
看着那道许久不见的身影，步小天心底一酸，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的快了几分。
“我儿回来了。”
司徒雪还是那般温柔，看着步小天越来越近，脸上的神色不像是分别了许久，更像是寻常母亲迎接玩耍归来的孩子。
直到司徒雪拉住步小天的手，察觉到了步小天体内那严重的伤势，脸上的神色终于大变：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步小天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司徒雪道：
“没事的娘，我身上有苍龙珠，这些伤很快就会好的！”
虽然步小天这么说，但司徒雪脸上心疼的神色却是没有丝毫消减。
儿是娘的心头肉，哪个为娘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步小天见司徒雪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将怀里的玉瓶拿了出来，笑道：
“娘你看，这是完美的补天丹，有了它璃儿就能恢复，以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到时候我们……”
看着步小天说起未来时那眼里满是光亮的模样，司徒雪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卷四 第四十六章 幻灭
与司徒雪短暂的相聚，顺带将这些时日的经历简单跟司徒雪讲述。
当然，那些惊险的事情步小天并没有告诉司徒雪，以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担心。
一个时辰后，地下寒潭。
步小天缓缓在甬道里前行，他的步子时而急促，时而犹豫。
他想要赶快将怀里的补天丹给莫璃服下，又害怕补天丹没用，救不了莫璃。
怀着矛盾且复杂的心情，步小天终于来到了寒潭边缘。
寒潭中心，那副冰棺依然安静地漂浮在水面之上。
透过棺壁，莫璃那仿若熟睡的面容看上去是那样安宁、静谧。
来到寒潭边上，步小天的脚步却并未停下，依旧一步步向前。
步小天的脚步落在水面，却像是踩在了实地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他的脚底，水面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步小天在冰棺前停了下来，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棺盖无声地消融。
没有了棺盖的阻挡，莫璃的面容变得更加真切。
步小天拿出怀里的玉瓶，将晶莹的丹药倒在手里，然后缓缓将手伸向莫璃。
他的动作极为小心而轻柔，似乎生怕自己动作稍微大一点会伤害到棺中的少女。
步小天轻轻地将莫璃的嘴巴掰开，将丹药送进她的口中。
做完这一切，步小天收回手，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莫璃的脸，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的变化。
然而步小天就这样等了许久，莫璃还是那样安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变化。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步小天原本有些激动的心绪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终于，过了足足半个时辰，莫璃依旧毫无动静。
步小天心里随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变得无力，脚下那股托着他的力量也逐渐消失。
水面变回了正常的模样，步小天的身子缓缓沉入水面，然后像一具尸体一样漂在冰棺旁边。
此时步小天的眼里没有了一丝生气，空洞的双眼望着上方石质的穹顶。
寒潭的水很冷，寒冷随着潭水一丝丝侵入步小天的身体，然后是四肢百骸。
若是换做普通人甚至修为稍低的修行之人，这样的寒冷足以夺走他们的生命。
但步小天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就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此时他心底的绝望比这潭水冷上千百倍！
这些年来撑他活下去的最重要的信念便是救回莫璃，他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这件事。
为此他走遍了九州四海，补天丹是他唯一的希望。
但现实似乎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的所作所为好像都成了一个笑话。
信念的崩塌带来的绝望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
他终究还是救不了她！
也罢，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死在这里，陪着莫璃永世长眠吧！
然而就在步小天的眼神逐渐灰暗，活下去的念头一点点消失的时候，一道如出谷黄莺般悦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小天？”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步小天猛然一惊，随后心底立刻浮现出莫大的喜悦。
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步小天的身子猛然弹出了水面，身上的水渍也在瞬间被蒸干。
他惊喜的看向旁边的冰棺，正好看到少女坐起半个身子，双手扶着棺沿向他看来。
看着眼前那日思夜想的面容，步小天蹲下身子颤抖着双手伸向少女的脸庞。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害怕眼前的莫璃只是自己的幻觉，害怕自己的手伸出去摸到的只是一片空无。
莫璃抬手抓住了步小天的手，缓缓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看着步小天那明明没什么变化，但又仿佛经历了数不尽沧桑的面容，莫璃的眼底满是心疼。
手中的脸颊带着微微凉意，但触感是实实在在的，步小天终于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璃儿……”
步小天哽咽地唤了一声，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万般思念。
莫璃的眼神同样深情，伸手抚向步小天的脸，声音里满是心疼：
“小天，你辛苦了。”
步小天舍不得收回伸出的手，用另一只手抓着莫璃伸过来的手，缓缓道：
“你醒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突然，步小天像是意识到什么，又说道：
“璃儿，这里冷，我带你出去！”
说着便伸手将莫璃扶起，当他想要抱着莫璃走出寒潭的时候，却被莫璃拒绝了：
“我可以自己走的，不用担心，没问题的。”
步小天当然不会勉强她，只要她在他身边，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
于是就这样，步小天牵着莫璃依然冰凉的手，两人一步步走出了寒潭的范围。
但是就在步小天满怀激动地还要继续向前的时候，莫璃却突然将手从步小天的手里抽了出来，站在了原地。
步小天疑惑地停住脚步看向莫璃，却见莫璃的脸色迅速变得灰败。
步小天见此大惊失色，慌忙地上前想要靠近莫璃，却见莫璃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莫璃的脸色很快变得如同死人一般，甚至比在冰棺里的时候还要苍白，但她的脸上却依然带着温柔的笑，嘴唇没动，声音却依然在步小天耳边响起：
“小天，我不能陪你一起出去了。”
步小天双眸赤红，浑身颤抖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吃下了补天丹，我明明……”
莫璃此时的脸上已经开始快速腐败，声音满是心疼：
“小天，我的身体早就已经死了，因为寒潭和冰棺才一直没有腐坏，补天丹没用的。”
听到这话，步小天变得更加激动，不住的摇头：
“不可能！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是补天丹不够，我先送你回去，我去找大师兄，我去找掌门师兄！他们那里还有补天丹，我都要来，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步小天像是疯了一样，伸手就要抱起莫璃将她再次送回冰棺。
但他的手刚刚碰到莫璃的手，却发现莫璃手上的血肉同样已经腐朽，他只是轻轻一碰便掉落了一大片，这让他不敢再触碰莫璃。
在步小天手足无措的时候，莫璃的声音还在继续：
“小天，不要再费劲了，我的身体已经没救了。
“不要伤心，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以后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莫璃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像是逐渐在远离这个世界。
步小天怔怔的看着莫璃腐朽的血肉逐渐化作灰烬，脸色逐渐变得麻木，口中一直喃喃的重复着：
“都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
直到莫璃腐朽的身躯轰然塌陷，失去了依凭的衣物飘落在地扬起一阵灰尘。
卷四 第四十七章 绝望
步小天终于彻底崩溃，无力地瘫坐在地，像个疯子一样将散落的衣物拾起，紧紧地抱在怀里。
一枚晶莹的丹药从衣物中滚落，步小天无神的眼神微微一动，看到了那枚滚落在地的补天丹。
他将丹药捡起，轻声道：
“璃儿，你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它救不了你，那它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说着步小天竟直接将补天丹吞了下去。
丹药下肚，步小天体内那股属于苍龙珠的力量立时便有了反应，开始将补天丹往外逼出。
但步小天死死地闭着嘴吧，不让丹药出来，甚至还调动一丝法力主动将丹药化开。
轰——
丹药被化开的一瞬，磅礴的药力顿时向着步小天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然而这似乎刺激到了苍龙珠的力量，苍龙珠里同样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明明两股都是能够修复伤势、帮人恢复的力量，但此刻却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开始在步小天的体内对抗。
而作为两股力量的载体，步小天的体内仿佛正在爆发一场惊世的大战。
此前那恢复了不到三成的经脉，在这两股力量的对撞中瞬间再次破碎。
甚至不只是经脉，他的骨骼、血肉，都在不断被破坏，然后又在两股力量的影响下快速恢复。
这样的痛苦几乎令人难以想象，像是一点点将步小天的身体碾碎、重塑，紧接着又再次被碾碎，再次重塑……
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若是常人，哪怕是意志再坚定的人，在这样的折磨下也会瞬间崩溃。
然而承受着这样痛苦的步小天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呻吟，没有嚎叫，他的脸上除了麻木便再无其他任何表情。
除了偶尔因为痉挛导致他的手脚无意识的抽动之外，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死人一般。
仿佛在莫璃的身体在他面前一点点变成灰烬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步小天瘫软在地的身体就连偶尔的抽搐都没有了。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哒、哒、哒……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甬道传来……
片刻之前，司徒雪眼含担忧地看着那间通往地下寒潭的屋子。
步小天已经进去整整一天一夜了。
司徒雪当然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也知道步小天进去的目的。
她知道这件事对步小天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一直静静地守在外面，杜绝任何被打扰的可能。
其实这段时间山谷这里也不太平静，不时有被邪煞之气侵蚀的妖兽闯进这里。
所幸司徒雪这些年修为早已恢复，那些妖兽虽然发生异变，强大了不少，但还不是司徒雪的对手。
以前步小天从来没在里面待过这么久，这让司徒雪心里的担忧越来越甚。
终于，司徒雪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在房间外布下结界，随后变顺着房间里的地道一路往下。
当她终于来到寒潭边上的时候，看见的只有如死人般躺在地上的步小天。
在他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件少女的衣袍。
而那原本封存着莫璃身体的冰棺已经敞开，空空如也。
“天儿！”
看着步小天如此模样，司徒雪心里顿时一惊，连忙快步来到步小天身边。
却见步小天两眼虽然睁着，但却没有一丝焦距，就连她靠近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叫了步小天好几声，步小天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当她看到寒潭的情形的时候便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然而当她检查了步小天全身，脸上又露出疑惑之色。
步小天体内竟没有任何伤势，就连进来之前的伤也完全消失了，没有一丝痕迹。
除此之外，步小天体内空空荡荡的，法力全无。
司徒雪思索片刻不得其解，又开口问道：
“天儿，到底是怎么了？璃儿呢？她去哪了？”
听到司徒雪说出“璃儿”两个字，步小天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握着衣袍的手微微攥紧，口中喃喃道：
“我早就应该发现的，活人的身体怎么会那么凉，补天丹根本就没有用，她是靠着三魂强行融进身体才醒过来的，她是不想我死在这里……
“是我没用，明明回到了过去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也许我当时应该答应蛊神的，说不定祂真的有办法……”
步小天的话毫无逻辑，无论司徒雪问什么，他都只是像是痴傻了一般翻来覆去的重复着这些。
司徒雪没办法，只好先带着步小天离开了这里。
步小天的房间里，司徒雪想帮步小天换下被汗水浸透的衣物。
但步小天怀里一直紧紧地抱着那件属于莫璃的衣服，无论司徒雪怎么说都不松手。
而一旦她打算硬来，步小天就会发疯一般的叫喊：
“谁也不准把璃儿从我身边抢走！璃儿你别怕，以后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尝试了几次都是这样，司徒雪只好无奈放弃，用了个小法术将步小天的衣物和身体直接清理干净，
看着状若疯魔的步小天，眼里满是心疼。
虽然步小天一直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但她从步小天不断重复的那些话里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就算知道了步小天变成这样的原因，她却丝毫没有办法。
心病，无药可医。
如今只能等，希望随着时间推移，步小天能自己走出来。
从这一天起，步小天每日只是抱着莫璃的衣服待在房间里，除了偶尔会喃喃自语之外什么也不做。
司徒雪每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步小天失去了所有修为，彻底变成了一个凡人。
若不是有司徒雪照顾，恐怕不出三天便会饿死在房间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步小天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母子二人就待在山谷的小院里，彻底隐居下来，与外界没有了任何联系。
这里的地处偏僻，根本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司徒雪没想到，这些年来他与步小天一直聚少离多，如今步小天终于能长久陪在她身边，却是这样的情形。
冬去春来，三年时光匆匆而过。
这三年里，没有任何一个外人来过这里。
司徒雪一剑斩杀了又一只闯进山谷的凶兽，看着谷外的群山，眼中划过一丝凝重。
凶兽越来越多了。
从最开始的数月才偶尔有一只凶兽闯进这里，到现在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有凶兽出现在附近。
虽然没有关注过外面的形势，但她从越来越多的凶兽身上几乎能想到外面的情形。
如此偏僻的地方都有这么多凶兽，外面的形势只会更加糟糕。
司徒雪没有猜错，这些年天下各地不断有妖魔出没，那些散落的村镇全都在妖魔的肆虐之下毁于一旦。
虽然有不少正道弟子斩妖除魔，但终究是疲于奔命。
如今还活着的人都在正道弟子的帮助下躲进了大城里，凭借着高大的城墙，加上正道弟子守护，还能暂时庇护那些在妖魔面前毫无抵抗之力的凡人。
但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算这些城池不被妖魔攻破，等到城里储存的食物全部被吃完，这些城池也将不攻自破！
在一座座雄伟的城池中，人们的痛苦与绝望如潮水般涌动，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每一个灵魂。
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了欢乐，没有了喜悦，只剩下深深的麻木。
无数人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上天能够降下神明，将他们从苦难中解救。
然而祈祷并没有起到作用，上天并未有任何回应。
每天都有凶兽袭击城池，往日那些在普通人眼里如同神仙般存在的修行之人不断在与凶兽的搏杀之下死去，甚至很多人连尸首都没能留下。
整座天地都仿佛被无尽的阴云笼罩，就连偶尔出现的阳光似乎都没有了往日的温暖。
卷四 第四十八章 惊骇
虚云山脉，玉虚门。
随着越来越多的弟子下山除魔，玉虚门各峰逐渐变得冷清。
无极峰大殿之中，栗云归与四位峰主正在议事。
栗云归面沉如水，声音有些低沉：
“这些年山下被邪煞之气影响导致异变的凶兽越来越多了，实力也是越来越强，近日甚至出现了相当于初入‘神虚’境弟子的凶兽。
“门中弟子在外斩杀凶兽的同时也在追查那邪煞之气源头，但都毫无所获。”
说着，栗云归一挥手，大殿之中便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地图，其上正是整个九州之地。
地图之上有无数被标记的红点。
而那些代表着凶兽的红点并非固定，而是随着时间不断变化。
一开始各处只有零星几个红点，然后越来越多，到最后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整个地图九成五的部分！
“我根据近几年在外弟子传回的消息，将出现凶兽的地方全部标记了出来，但经我多日分析，却是毫无头绪。
“这些凶兽出现的地方毫无规律可言，几乎遍布了所有地方。
“不知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听到栗云归的话，其余四人脸上也都带着凝重之意，所有人都凝视着那巨大的地图，久久不语。
半晌，雾隐峰峰主云冽开口打破了沉默：
“按理来说，这邪煞之气应当是从某个源头向外扩散，从而影响到各处山中兽类，导致它们异变为凶兽。
“从各地凶兽出现的时间、密集程度倒推，便能够找到邪煞之气的源头所在。
“但现在这地图上，凶兽出现的时间、地点却是毫无规律可言。
“甚至这些凶兽聚集的地方也都是一些村落、城镇，似乎只是被活人的气息所吸引。
“我等只能看出越是往后，凶兽出现便越来越多。
“就好像这些邪煞之气从一开始便弥漫在了所有地方，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邪煞之气越来越浓郁。”
听着云冽的话，其他几人都微微点头，显然他们的想法也都差不多。
云灿见云冽不再说话，忍不住问道：
“这些邪煞之气有没有可能是魔道妖人搞出来的？”
项云温闻言摇了摇头，道：
“应该不会，昔日魔道四大宗门，黑炎殿早已毁在火山喷发之中，妙玉宗及西南众多魔道也在血公子手下全军覆没，天毒门宗门建筑虽然还在，但里面除了尸体之外再无其他，经弟子们查证，天毒门高手尽皆死于非命，圣魂山也是人去楼空，弟子们还在圣魂山之巅发现了数十具尸首，尽皆是圣魂山中有名有姓的高手。
“如今魔道还活着的高手，应该只剩下汲取了魔神力量的断九州，以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道四大护法，混沌、穷奇、梼杌、饕餮。
“断九州跟我玉虚门已经交手了两次，他虽然有操控人神志的手段，但那些被他操控的人与近年来出现的凶兽表现完全不一样。
“而那几乎从未现身过的四大护法之中似乎也没有这般手段，再说若真是魔道所为，能够施展出这般能同时够影响到整个九州的手段，恐怕那人修为比断九州还要强上数十倍不止。”
这时栗云归突然插话：
“不止九州，云漓传来消息，南疆十万大山同样有凶兽出没，南海边缘也有弟子传回消息，海中也有许多异变的凶兽，北方草原、冰原、西方荒漠……
“邪煞之气不只影响到了九州之地，整个天地都在邪煞之气的影响范围内！”
“不是人为，是天地在发生异变。”
蓝云心的声音清冷，说出的话更是让在座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她已近入道，修为几乎超出了其他人一个大层次，如今她的气息甚至快要赶上三年前的步小天了。
同样的，她身上似乎也沾染到了大道的气息，几乎已经没有了七情六欲。
要论对天地变化的感知，在座几人无人能够与她相比。
沉默片刻，栗云归看着蓝云心那没有任何情绪的面孔，问道：
“云心师妹，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蓝云心点了点头，道：
“天地的禁锢在逐渐消失，上古神圣设下的封印在不断削弱，有东西要出来了。”
听着蓝云心的话，几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云灿有些不解的问道：
“上古魔神不是已经破除封印了？”
这同样是众人心中的疑惑。
上古魔神早就已经破除封印，像血公子、蛊神、妖神以及被断九州炼化吸收的上古修罗。
但听蓝云心的话，似乎天地间还封印着什么大恐怖。
“云心师妹，可否详细说说？”
“神魔大战结束后，上古神圣设下封印，将上古魔神本源封印其中，并且依靠封印不断磨灭其本源。
“在无尽岁月里，已经有许多魔神本源被完全磨灭，能坚持到如今的皆是当时最强大的魔神。
“上古神圣们将所有道则进行编织，成为如今的天道，锁住了长生之路。
“天道不仅是长生的枷锁，更是一座覆盖天地的大阵，封印着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
蓝云心的话不带任何情绪，语气几乎没有起伏，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这些话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同滚滚雷鸣般不断炸响，让这几个如今已然是正道巨擘般的存在心神不稳。
天道是长生的枷锁……
覆盖整个天地的大阵……
震惊之中，不知是谁喃喃道：
“既然天道是一座封印的大阵，那如果被封印的那个存在挣脱了封印……”
蓝云心的声音还是那般毫无起伏：
“天道崩碎，天地寂灭。”
仅仅八个字，便让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他们甚至不敢细想，真到了到了那个时候，天地寂灭，众生皆殒，那该是如何一副末日之景。
不知过了多久，栗云归才勉强压下了心底的惊涛骇浪，面露严肃之色，道：
“今日云心师妹所言，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没有人对栗云归的话提出质疑。
如此惊世骇俗的真相，若是让别人知道，只会引得人心惶惶。
在得知了这样的真相之后，众人再没有了商议任何事情的心情。
“云温师弟，请云天师弟回来吧！”
在众人即将散去的时候，栗云归突然对项云温说道。
以步小天的境界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些，如今或许只有他才有解决的办法。
项云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大殿。
不久之后，一道紫光从紫雷峰飞出，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东南方的天际。
卷四 第四十九章 使命
无极峰大殿。
在所有人全部离开之后，栗云归对门外值守的弟子下令关闭殿门，不许任何人打扰。
当大门被关闭，虽然有着数十颗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宝石充当照明光源，但整座大殿的光线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有些暗淡。
栗云归从座椅上站起，一步步来到大殿主位后方的的供台跟前。
随着他盘腿坐下，一张看似极为普通的蒲团倏然出现在他的身下。
他仰头看向供台之上，一个古朴的香炉之中三柱清香正在静静燃烧，袅袅青烟飘向上空，最终被大殿的房梁与瓦片挡住，散成了一团不成形状的烟雾。
供台上方放置的不是任何人的牌位，也没有什么仙神的塑像。
唯有两个大字几乎占满了整座墙壁——天地！
这两个字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初看之时虽令人感觉磅礴大气，却也仅此而已了。
但你一旦盯着看久了，便会感觉到一股神奇的道韵，你似乎能从其中看到天地万物的变迁与演化，仿佛整片天地都包含在了这两个字当中。
栗云归仰头怔怔的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好久才收回目光，口中喃喃道：
“这天下苍生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像是在问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随后，只见他双目紧闭，一幅太极八卦的图案在他身下缓缓浮现。
随着太极八卦图缓缓旋转，一股玄奥晦涩的道韵从栗云归的身上散发出来。
但仅仅持续了片刻时间，栗云归身下不断旋转的太极八卦像是遇到了阻碍一般，给人一股滞涩之感。
与此同时，栗云归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身上散发的道韵也变得不稳，时强时弱。
忽然，栗云归面色一阵潮红，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身下的太极八卦与周身的道韵在一瞬间消散无踪。
栗云归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流露出苦涩之意。
“终究只是残缺的天衍之术，我还是看不到一线生机啊……”
……
元州城数千里之外，一片荒芜之地，远远地就能看到十分惹眼的一座大山。
只因这山外形太过奇特，其上部十分平整，像是原本的山峰被人一剑生生削去。
这里正是三千年前魔尊仇天仞称霸天下之时的魔教总坛所在，被魔教妖人称之为圣山。
自当年正道三派祖师在此与仇天仞死战，将这方圆千里都化作了一片死域，数百年间都是寸草不生。
即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逐渐恢复了生机，但仍旧鲜有人迹。
只是今日，这荒废了近三千年的魔教圣山却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五道身影出现在山脚一处坍塌的洞口之前，这正是当年步小天等人与魔教黑炎殿遭遇的山洞。
当年魔教黑炎殿偶然得知这里藏有当年仇天仞一统魔教的秘密，由大长老紫炎带队探索，与追踪而来的步小天等人爆发冲突，最终导致步小天与假扮乐天的莫璃被埋于山底。
自那以后，魔教之人多次来此探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而后随着魔教黑炎殿、妙玉宗、天毒门等三派先后被灭，圣魂山又忙于断九州吞噬炼化上古修罗本源之事，魔教也渐渐放弃了对这里的探索。
看这五人面相身形各不相同，当从他们身上散发的雄浑气势来看，这五人无一不是修为高深之辈。
当中一人须发灰白，面容苍老，若有当年昆仑神山现世之时去过昆仑入口之人在此，必能认出此人正是魔教最神秘的四大圣使之首的混沌圣使。
紧跟在老者身后的则是一名年轻人，却是步小天引为知己的乐天。
只是向来都是一副乐观开朗、面上始终带着几分笑意的乐天，此刻却是面无表情，神色沉静。
站在混沌圣使右手边的则是个面带凶戾的中年男子，其双目之间隐隐有红芒闪动，似乎随时会暴起杀人。
另一边那人面容枯瘦而阴仄，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善类。
最边缘一人与三人的气质却是大有不同，只见他大腹便便，肥头大耳，活像个民间吃惯大鱼大肉的地主老财。
而这三人正是魔教四大圣使当中的另外三人，穷奇、梼杌、饕餮。
向来行踪神秘，就连魔教几大宗门灭门之时都未曾现身的四大圣使，如今却是齐聚于此，似乎要谋划什么大事。
五人在坍塌的洞口前静立片刻，面容阴仄的梼杌圣使突然开口道：
“混沌，你当真要做此事吗？”
混沌圣使眼神一直放在圣山之上，闻言也没有收回眼神，只是点了点头，道：
“我等四人以秘法夺舍，自圣尊陨落一直偷生至今，所为不就是寻找适合继承圣尊传承之人吗？
“如今天地即将迎来大变，这孩子也是这三千年来与圣尊传承最契合之人，只要我们今天助他取得圣尊的完整传承，你我的使命便算是完成，我等也能迎来解脱了。”
混沌圣使话落，身躯肥硕的饕餮圣使便笑呵呵地说道：
“混沌的话不错，这小子的资质我们也查探过了，的确是最适合接受圣尊传承的人。
“况且这三千年来，我们经历了十余次夺舍，神魂已经脆弱不堪，经不起再一次夺舍的消耗了。
“虽然依靠这夺舍秘法，我们的寿元远超任何人，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神魂不断衰弱却毫无办法，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折磨？
“如今总算有了解脱之机，难道你们不感到高兴吗？”
饕餮圣使说完，其他人都不再言语。
世人一直以为魔教四大圣使代代相传，每一代新的圣使都是上代圣使的唯一弟子。
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四大圣使自始至终都是他们四个，他们以为的师徒传承不过是依靠夺舍秘法不断更换躯体罢了。
但夺舍之法本就是违逆天地规则，每一次夺舍都会消耗他们的神魂本源。
虽然他们一直活着，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本源缺失，他们的神魂已经到了溃散的边缘。
这也是他们极少在人前显露身份的原因。
毕竟若是与人斗法，神魂震荡之下，他们很容易便会死于非命。
沉默片刻，见无人开口，混沌圣使轻叹一声道：
“行了，咱们开始吧。”
其余三人各自点头，立刻分列四方而立，将乐天围在了中间。
只见随着四人催动法力，四周的天地之力开始出现奇异的变化。
一道玄奥复杂的阵纹以乐天为中心将五人覆盖在内，猩红的光芒猛然从阵纹中爆发，将方圆数十丈全部映成一片血色。
片刻之后，红光散去，阵纹消散，四大护法的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而原本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乐天则失去了踪影。
在四大圣使阵法展开的同时，圣魂山底，一座被深埋在地底的雕像同样绽放出耀眼的红色光芒。
埋着雕像的泥土与碎石在红芒的照耀下一点点消失，在地底留下一个数丈方圆的空洞。
而那人身牛首的雕像却是凭空悬浮，并未随着脚下的支撑消失而坠落。
红光大盛的时候，一个人的身影在红芒消散前突兀的出现在雕像面前，正是消失在阵法中的乐天。
乐天双目紧闭凌空盘坐在雕像面前，雕像身上的红光也在乐天出现在此后缓缓消散，最后只剩下一道从雕像眉心处发出的红光将乐天的身体包裹在内。
卷四 第五十章 出关
日落时分，山谷小院。
司徒雪陪着如同行尸走肉般坐在椅子上的步小天，注视着夕阳一点点没入远处的山巅。
看着依旧没有一丝好转迹象的步小天，司徒雪内心一叹，面上却是依旧带着慈爱的神色道：
“天儿，回屋吧，我去给你做饭。”
随后便扶着步小天回了房间。
步小天如提线木偶一般任由司徒雪动作，眼神中没有一丝神采。
就在这时，一道紫光落在院外，匆匆赶来的项云温也随着显露身形。
司徒雪从步小天的房间里走出，正好看见在院门口等待的项云温，便问道：
“云温，你怎么来了？进来说话吧。”
项云温走进小院对着司徒雪抱拳行了一礼，也不啰嗦，直接说明了来意：
“伯母，我来寻小师弟回山，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跟他商量！”
司徒雪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黯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低沉：
“唉，小天恐怕帮不了你们什么了。”
项云温见司徒雪神色不对，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立刻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小师弟身上的伤势恶化了？”
司徒雪并没有回答项云温的问题，而是转身打开了刚刚关上的房门，说道：
“你自己看吧。”
项云温心底不好的预感越发严重，连忙跟着司徒雪进了步小天的房间。
走进房门，项云温一眼就看见了正躺在床上的步小天。
只见步小天虽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当双眼却是睁着的，并未睡着。
但步小天明明醒着，却对项云温两人的靠近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就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分。
“小师弟？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项云温连声呼唤了好几次，步小天都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一般。
于是项云温仔细检查了一番步小天的情况，却发现步小天体内的伤势不知为何竟已经完全痊愈，就连神魂之力也都圆满无缺，分明没有任何问题。
见此情形，项云温又将目光转向自进门以后便一直静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司徒雪，再次问道：
“伯母，小师弟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次司徒雪不再隐瞒，将三年前发生的一切全部如实告诉了项云温：
“三年前小天回来以后就告诉我他得到了能够救治莫璃的补天丹……”
片刻之后，司徒雪说完了一切便停了下来。
项云温听完司徒雪的话许久都没有开口。
虽然司徒雪也不知道步小天在寒潭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从司徒雪的讲述中他大概也能猜出来。
紫雷峰众人对于步小天和莫璃之间的事也都知晓，自然也知道莫璃在步小天心底有多重要。
可以说莫璃就是支持步小天活下去的精神寄托！
对于此事，项云温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他。
沉默良久，项云温这才开口道：
“伯母，小师弟如今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不如我们将他带回玉虚门，看看其他人有没有办法吧？”
司徒雪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失望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道：
“好。”
小院里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两人很快便带着如行尸走肉般的步小天御剑离开了山谷。
……
圣魂山。
如今的圣魂山早就已经人去楼空，原本圣魂山上的那些阁楼殿宇因为没有了圣魂山门人的维护显得有些破败。
只是不知为何，这里除了丛生的杂草灌木之外，却没有任何活物的痕迹，这里像是变成了生灵的禁地。
山腹之中有一条幽深的隧洞，蜿蜒如肠。
顺着山洞往内，沿途可以看到不少被开凿出来的洞室，看其模样，似乎是为了关押犯人所建。
只是如今这些洞室之内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只剩下一具具早已没了血肉的白骨。
整座洞窟之中弥漫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在山洞的尽头，有一间格外宽敞的洞室，出口上方刻着两个大字——禁心！
这里正是当年步小天被关押的地方，也是圣魂山禁地——禁心洞！
也就是在这里，步小天从那些能够令人心神崩溃的杂音里领悟除了《魂典》。
而此时，在这禁心洞之中，一道气息极为强大的身影盘膝而坐，周身黑气升腾，看上去邪异无比。
那人的脸同样被黑气笼罩，只是随着黑气不断流转偶尔能够窥见其面容，赫然正是自从在玉虚门夺走一枚补天丹之后便一直不见任何踪影的断九州！
断九州双目紧闭，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盛，比当日在玉虚门夺丹之时强悍数倍，仅仅只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却令人感到无比压抑，就连四周的天地之力也被他的气势压制。
这一刻，他仿佛就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突然，断九州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漆黑一片，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便令人感到无边的恐怖，心智稍弱者只是与他对视一眼便会心神崩溃而死。
在他睁眼的同时，身上酝酿的气势也在同时轰然爆发。
顿时，整座圣魂山都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山崩地裂。
“哈哈哈哈！本座终于突破了那最后的桎梏，从今日起，本座便是这天地至尊！”
随着一阵快意无比的笑声，断九州的身影直接撞破了山壁，穿过数百上千丈的山石，出现在山外的高空之中。
只见他虚空而立，一手向着圣魂山抓去。
整座大山顿时摇晃得更加剧烈，山脚开始出现道道裂缝，像是被人生生拔起！
不多时，千丈高的圣魂山便被断九州凌空拔起。
山体之上黑光缭绕，竟是在被断九州不断炼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圣魂山的外形开始不断变化，直到最终变成了一杆方天方天画戟的模样。
当圣魂山的形状完全改变，其体积也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变得不到一丈长短，落在了断九州的手中。
看着手中由圣魂山炼制而成的方天画戟，断九州面上露出满意之色，而后遥遥看向玉虚门所在的方向，冷哼一声，道：
“哼！如今本座神躯已成，是时候清算尔等了！”
随后只见断九州化作一道黑光，直奔玉虚门的方向而去。
直到断九州离去了许久，方圆数十里才开始逐渐出现零星的鸟兽虫鸣之声。
仿佛是因为断九州身上的气息太过强大，就连那些没有灵智的活物也被吓得不敢有丝毫声息。
卷四 第五十一章 收命
玉虚门，无极峰。
大殿之中，如今的五位峰主齐聚，司徒雪也在一旁。
步小天被安放在一张小榻上，依旧是那副毫无神志的模样。
除项云温以外，其余四位峰主依次检查过步小天的身体过后，皆是皱眉不语。
他们的检查结果与项云温一般无二，步小天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都毫无异常，但他们却根本找不到步小天如此模样的原因。
众人皱眉注视着步小天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蓝云心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异样。
就在殿中众人依旧在讨论着该怎么唤醒步小天的时候，一道磅礴压抑的气息忽然从天边而来。
于此同时，天边阴云笼罩，整个天地都慢慢暗了下来。
殿中几人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再顾不得躺在榻上的步小天，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峰外高空。
各峰弟子也都感觉到了突然压抑起来的气氛，神色凝重的看着远方的阴云。
护山大阵早已在栗云归等人出现在高空的同时便全面运转，五色光华从五峰升起，于无极峰顶汇聚。
透明的光壁迅速铺开，将玉虚门五峰护在里面。
虚云山脉南方百里之外，玉阳城。
由于靠近虚云山脉，相比于其他地方，这里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或许是受到了玉虚门的清正之气影响，玉阳城周围并未出现太多凶兽，即使偶尔有凶兽袭击，也被山上的几位大人物随手击杀。
所以这些年来周围有不少逃难过来的人都躲进了玉阳城内，但玉阳城虽然也是一座大城，但终究还是无法庇护所有人。
于是那些进不了城的人便聚居在玉阳城四周，形成了一个个密集的村落。
有玉虚门在侧，加上玉虚弟子的照看，即使数十万人都聚集在此，也没有闹出过什么乱子，反倒是透着丝丝祥和。
但今日，原本热闹的玉阳城少了喧闹之声，整体都透着一股阴沉压抑之感。
无数人都躲在屋内，或透过门缝、或透过窗缝，用一双双带着惊恐的眼睛望向远处突然阴沉下来的天空。
无极峰外的高空上，断九州看着面前的大阵，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当年这大阵就没有拦住他，如今的他早已不同往日，就算这大阵已经被强化，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形同虚设。
但或许是因为他空前强大，这些人在他面前如同蝼蚁。
所以他并不着急破阵，他要将这些所谓的正道弟子一个个拎出来。
他要当着城池中那些更加孱弱的蝼蚁的面，将这些在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仙人一个个杀掉。
他们的绝望让他感到无比的愉悦！
栗云归等人隔着大阵与断九州凌空对峙，手中长剑之中的神光蕴而不发，随时准备应对断九州的攻击。
哪怕感受到了断九州身上无比强大的气势，知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们也没有丝毫惧怕，更没有退缩的意思。
他们若是要逃，以他们的修为自然有很大可能逃脱。
但他们若是逃了，不仅对不起无数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的先辈和同道，那些修为不足的普通弟子以及百里外玉阳城内外的数十万普通人更是绝无活路！
所以他们不愿逃，也不能逃！
断九州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大阵之内的任何一人露出他想要看到的恐惧和绝望，那些人那愤怒的眼神只让他感到阵阵厌恶，他终于失去了耐心。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中的方天画戟，开始蓄力。
就在这时，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缓缓走出大殿，一步步升高，走到了与断九州平齐的高度。
断九州举起的长戟在司徒雪出现的那一刻便停顿了下来，一直到她来到他的面前都没有任何动作。
“阿雪……”
断九州看着司徒雪，漆黑无神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
司徒雪看着状若魔神临世的断九州，眼里却没有任何情绪，冷冷道：
“断九州，想不到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年竟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早知道当初我和九霄就不该从妖兽口中救下你！”
断九州看着司徒雪这般绝情，眼中闪过愤怒之色，随后漆黑的眸子变得冰冷一片，高高举起的长戟猛然砸落。
漆黑魔光与五色神光不断碰撞，原本透明无色的大阵结界亮起蒙蒙白光，。
但神光与魔光的交锋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数息时间，大阵的屏障便支离破碎，五色的神光也随之消散。
就在此时，栗云归五人对视一眼，手中长剑猛然亮起豪光。
一道如白玉般的剑光从无极峰后山飞出，瞬息间便出现在五人面前。
五色的剑光与白玉剑光刹那间融为一体，化作一柄无色的长剑，以任何人都难以反应的速度刺向断九州。
说来话长，其实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断九州自然是看到了那道刺向他心口的长剑，但他却丝毫不在意，随意的挥向长剑。
当年玉虚门数百高手祭剑也没能杀死他，今天只有这区区五人，他又有何惧？
但断九州还是太过自大，就在长剑靠近他胸口时，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意猛然从其中爆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灌入了他的心脏！
“唔！”
断九州痛呼一声，心脏被瞬间搅碎滋味并不好受。
他手中的长戟滑落，人也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向下坠落了一短距离才堪堪稳住身形。
这时，一道白衣身影竟如同飞蛾扑火般向他扑来。
他抬手欲要将她打飞出去，却在看到司徒雪那绝美的面容之时愣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司徒雪便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并将他紧紧抱住。
断九州想将司徒雪推开，但心底那被压抑了许久的回忆涌上心头。
即使知道司徒雪是想杀他，他却也有些舍不得这温暖的怀抱。
“当年既是我和九霄救了你，如今也该我来取回你的性命。”
司徒雪的声音清冷，萦绕在断九州的耳边。
“天道昭昭，
“人道煌煌，
“以吾血躯，
“尽除魔根！”
咒语落下，司徒雪身上发出阵阵辉光，如神女临凡。
白色的辉光看似没有丝毫威能，但断九州的身体却在白光的照耀下一寸寸消融。
转瞬间，断九州的身躯便已经完全消散。
司徒雪的身体也在此刻逐渐变得透明，直至彻底消失。
融合了五柄神剑的诛魔剑失去了依凭，却没有向下坠落，而是飞回了无极峰大殿。
卷四 第五十二章 执念
小小的山谷阳光明媚，一座精致的小院坐落其中。
院中住着一家三口，两个女子，一个男子。
一个女子身穿农家布衣，手中针线不停，正在缝制一件衣衫，粗陋的布衣却难掩盖她那如仙的美貌以及出尘的气质。
一个女子身穿翠绿衣裙，眉目如画，清秀灵动，正托腮看着坐在石桌另一边的男子。
男子看着年纪轻轻却生了满头白发，身着青袍，浑身气质若谪仙临凡，只是手中正用草叶编织着一个小兔子。
只是他的手艺似乎十分生疏，编出的小兔子略显丑陋，引来旁边绿衣女子的一阵嫌弃。
但那绿衣女子虽然嘴里说着嫌弃的话，但眼中的欣喜与温情却根本藏不住。
三人一边忙着各自手里的事情，一边说着闲话。
小小的院落一派温馨静谧，洋溢着满足和幸福。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一道清冷如月下仙子的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口，引起了院中三人的注意。
“你是？”
三人似乎都不认识来人，那男子出声询问道。
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开口了，声音跟她的气质一样清冷：
“小天师弟，该醒来了。”
声音不大，却如同滚滚雷霆，刹那间惊得天地色变。
那男子似乎不明白白衣女子的意思，面露疑惑之色，问道：
“你在说什么啊？”
白衣女子定定的盯着男子的眼睛，再次开口：
“这里不过是你执念所化，你不该再在这里沉沦下去了，断九州已成魔神，我们杀不死他，你再不清醒，玉虚门数百弟子，玉阳城数十万凡人都会死在他手下！”
随着白衣女子的诉说，天地开始震荡、崩塌。
到最后只剩下了这座小院，院中的两个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剩下了青袍男子。
男子眼中的迷茫散去，只剩下一片清明。
白衣女子的话还在继续：
“我和几位师兄已经身死道消，伯母也已经……”
这次不等她说完，男子立刻开口打断了她：
“云心师姐，我娘怎么了？”
白衣女子没再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娘！”
随着青袍男子悲呼，最后的小院也顷刻消散，院中的人影同样消失不见。
无极峰外，道道黑气开始朝着断九州和司徒雪消失的地方汇聚，片刻间便凝聚出断九州的身影。
当身形完全凝实，断九州也睁开了双眼。
他伸手一招，掉落的方天画戟便回到了他的手中。
栗云归等人以身祭剑，加上司徒雪牺牲自己施展的禁咒依然没有杀死他。
此时的断九州身上气势虽然弱了不少，但栗云归等人已经死去，再没有人能够挡住他一分！
就在这时，无极峰大殿之中再次走出一道持剑身影。
来人青袍白发，眼中还带着尚未散去的悲痛之色。
而他手中所持长剑，正是先前飞入大殿的诛魔剑！
“是你！”
断九州认出了步小天。
步小天抬眸看向断九州，手中长剑斜指，冷声道：
“你该死！”
话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步小天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再度出现便已经是在断九州的面前。
叮！
诛魔剑与方天画戟交击，发出穿金裂石的声响，震得下方一众玉虚弟子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两人对了一招便各自退开，眼底都浮现出凝重的神色。
断九州早已将上古修罗依旧那缕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面前的魔神本源完全炼化，再加上当年从玉虚门夺走的那枚补天丹，他的魔躯已然大成，完全超脱出了凡人的境界。
这也是他在承受了由栗云归等人以性命为代价催动的、且蕴含着步小天极致剑意的诛魔剑阵绝强一击，又被司徒雪的禁咒完全摧毁了身躯之后，却依旧没有死去的原因。
这已经跨入了不死不灭的境界，堪比上古魔神在世！
而步小天在三年前就早已领悟大道，步入了“入道”之境，虽然这三年多因为陷入自身执念没有寸进，比断九州弱了些许。
但断九州在诛魔剑和司徒雪的手下虽然没死，却也不是毫无损伤，实力也折损了不少。
所以在刚刚短暂的交手中，两人算是势均力敌！
两人凌空对峙片刻，便不约而同的再度前冲，撞到了一起。
强大的力量从两人交手之处不断迸发，震得附近山头都不断晃动。
此刻玉虚门内各峰达到《道玄经》四层的弟子都已下山，正在各个城池协助抵挡凶兽，已经很久没有弟子回来了。
还留在山上的弟子们皆是修为较低，在步小天和断九州交手的余波下苦苦支撑，甚至有人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震荡，已经口吐鲜血。
若是在这般下去，山上的弟子怕是很难有能活下来的。
步小天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见他猛然爆发，一剑将断九州击退。
在断九州再次冲来的时候，步小天手中掐出一道奇异的法诀，周围的时间和空间都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断九州那快到无法用肉眼捕捉到的身影竟变得缓慢无比，宛如龟速。
在步小天完成了手中的法诀之时，断九州的身影终于冲到了他的面前。
只是步小天这次却没有选择硬接这一击，而是闪身避开了。
断九州一击落空，止住前冲的身影，转身看向了步小天，眼中满是惊骇。
只见两人此时所处的地方不再是虚云山脉上空，而是一片陌生的天地。
这片天地山川地脉俱全，只是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更令他心底发寒的是，他竟无法掌握这片天地的一丝一毫的天地之力。
要知道，他们魔道功法因为不用体悟天地大道，只需要不断吸纳天地元气藏于己身，道行便能快速提升。
修到高深境界，更是能够炼化周遭天地之力为己用，掌控天地，成为天地主宰！
如今他竟无法炼化这片天地的天地之力，实力将会大打折扣。
而在他的感受中，这片天地根本不属于世间任何一处，乃是被步小天强行开辟出来的！
他的境界竟然已经达到了能够开辟天地的地步！
在这片被强行开辟出来的天地之中，步小天便是这天地的主人，实力将会被硬生生拔高一个层次。
当年在昆仑山中，步小天跨越了时间长河，回到白杨村，在与地穴中苏醒的巨犬交战时曾使用过这一招。
只是当年他刚刚领悟，开辟出来的天地远不如此刻凝实，那片天地中也只有荒芜的大地和昏暗的天空，远远不如这次开辟出来的天地广阔。
若是当年那片天地如现在这般，那巨犬的一缕本源灰气绝不可能从他手中逃走。
收回思绪，步小天手中诛魔剑抬起，遥遥指向断九州。
在步小天抬剑只想自己的时候，断九州便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
他已经明白，在这片天地之中他绝对不是步小天的对手！
逃！
断九州心底只剩下了这个念头，没有丝毫再与步小天交手的想法。
他转身便向着远处飞驰而去。
但不管他如何逃遁，步小天的身影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
这里本就是步小天开辟的天地，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也尝试过打碎这片被临时开辟出来的天地，但他的力量被削弱了大半，仓促之下只能在大地上留下一个个巨大的坑洞。
若是多试几次说不定能够成功，但步小天显然不会给他机会，在步小天的影响下，他连攻击到同一个地方都做不到。
天地之力不断向着步小天手中的长剑汇聚，而他则是这整片天地的敌人！
卷四 第五十三章 湮灭
更令断九州感到心惊的是，在这片属于步小天的天地中，他的力量还在不断被天地抽离，与步小天身上节节攀升的气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明只是过去了片刻时间，原本势均力敌的两人身上的气势便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差距。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这份差距还在不断拉开！
两人在这片荒芜的天地间一追一逃。
此时断九州身上早就没有了之前那不可一世的张狂与自信，心底只有不断加深的心悸，以及一抹淡淡的恐惧。
明明当年只是个随手可镇压的小辈，如今却成长到了这般境地！
片刻之后，感受到身后步小天身上不断攀升的气息，断九州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厉。
既然摆脱不了，那便全力一搏！
断九州逃遁的身影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身上原本已经有些萎靡的气势在他停下的瞬间暴涨！
这一瞬，断九州体内容纳的天地元气、被炼化于体内的天地之力、以及吸纳的魔神本源同时爆发！
这片被步小天开辟出来的天地竟隐隐有些承受不住断九州身上磅礴无匹的力量，大地于虚空之中开始出现丝丝若隐若现的漆黑裂纹。
在断九州停下的同时，步小天的身影也不再追赶。
他没有去管即将崩裂的天地，也没有阻止断九州爆发的力量。
只是将手中的长剑缓缓刺出。
这一刻，整片天地的力量都汇聚于剑身之上。
在断九州的感受里，仿佛这片天地的一切都在随着步小天手中缓缓刺出的长剑向他压来。
明明步小天手中的剑速度不快，但断九州却仿佛被天地锁定，根本就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断九州也没有了逃跑和躲避的想法。
他花了百年时间准备和筹谋，终于炼化了上古修罗的本源，又意外得到了另一尊上古魔神的本源，加上那一枚补天丹。
为了成为这个天地的主宰，他甚至亲手葬送了圣魂山数千年的基业！
他早已超脱了凡灵，便是放在上古神魔大战之前也是一尊强者。
眼看已经无敌于天下，却在这个小小的玉虚门接连受挫，如今更是有殒命之危！
今日的一切让他的所有谋划和筹谋都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
无边的愤怒从他的心底升起。
在步小天长剑向他刺来的时候，断九州同样举起了手中长戟，凝聚起全部的修为迎了上去。
两人都尽了全力，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击！
明明两人的修为都是当世绝颠，但在这最后的对决之时，却没有施展任何道术。
都只是将手中的神兵平刺而出，看上去是那样平平无奇。
但若是有第三人在场的话，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两件神兵中那足以毁天灭地的能量！
两人之间数百丈的距离在这一刻像是被抹去了一般，剑尖与戟尖就那么撞在了一起。
没有法力对撞的灿烂光华，也没有神兵交击的巨响。
随着诛魔剑与方天画戟的接触，两件神兵从接触点开始寸寸湮灭，没有留下一丁点碎片。
时间的流速仿佛变得无比缓慢，明明只是短短一瞬，却像是过去了很久。
终于，两人手中的神兵全部化成了虚无。
但这还没有结束，随着两件神兵完全消失，两人握着神兵的手从手指、手掌、手臂再到身躯同样缓缓湮灭。
仅仅过去不到一息，半空再也没有了一丝痕迹。
天地仿佛失去了支撑，从两人最后交手的地方开始向着周遭不断崩塌，化作一片混沌。
当整片天地全部归于混沌的时候，混沌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白光。
那白光从最初的微弱一线逐渐变得凝实，先是浮现出一道白衣女子的模样，最终又化成了一柄有些虚幻的长剑。
那虚幻长剑的外形竟与诛魔剑一模一样！
昂——
无边的混沌中似有龙吟传来。
在虚幻长剑的旁边，又有青光亮起，那是一颗青色的珠子，珠子的光芒在四周勾勒出一道人形的轮廓，逐渐凝实成一道青衣白发的人影。
当那人影彻底凝实，虚幻长剑化作一道白光飞入了人影的丹田。
随后那人影便消失在了混沌之中。
隐约间，似乎有女子的轻叹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又消弭在混沌中……
玉虚门。
无数弟子只见到步小天与断九州的身影碰撞数次，就在有人已经承受不了两人教授的于波口吐鲜血的时候，随着步小天手中掐出一道玄奥的法诀，两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直到许久之后，步小天的身影又突然出现在先前消失之处。
当看到出现的只有步小天的身影的时候，众弟子心里都是一喜。
大长老赢了！
但还不等他们高兴，便发现步小天的身体毫无预兆地向下坠落，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然而此时玉虚门内却无一人有御空飞行之能，想要飞上去接住步小天都做不到。
那些离着步小天坠落下方不远的弟子身形飞掠，急忙向着他坠落的正下方飞奔而去。
他们绝不能让大长老摔在地上！
然而就在此时，远方的山林间传来一声奇异的兽吼。
随后一道黑影突兀的出现在步小天的身下，托住了步小天坠落的身体，缓缓落向了无极峰大殿。
这时那些离得近的弟子们也终于看清了那黑影的模样。
那是一头长相奇特的异兽，体长近丈，身形似牛又似马，脑袋像狮子却又长着一对鹿角，脖颈之上环绕着一圈漆黑的鬃毛，浑身同样生着漆黑的短毛，四蹄如马，身后则是一条如同水牛的尾巴。
那黑色的异兽落在大殿门前，身上驮着的步小天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平放在它身前的地面上。
那些赶来的弟子非常担心步小天，却又摄于异兽身上强大的气势不敢上前，只能远远观望。
异兽看着面前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的步小天，眼中露出人性化的担忧之色。
突然，它仰天长啸，啸声回荡在整个虚云山脉，久久不息。
但奇异的是，他的声音虽然传的很远，但那些离它最近的弟子却并不觉得这声音震耳，反而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有种奇异的感觉。
就像是有一股温和的力量扫过了他们的全身，不但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让他们觉得浑身轻松。
随着异兽的叫声不断持续，整个虚云山脉无数草木之中都飞出一丝细细的绿色丝线。
那些丝线虽然能够看得见，却又没有实体，不断朝着无极峰大殿之前汇聚。
很快，无数丝线汇聚在步小天身体上方，形成了一个碧绿的光团。
光团里面蕴含着蓬勃的生机。
这时那异兽也停下了叫声，低头盯着那绿色的光团。
它的眼中有奇异的光芒流转，那蕴含无尽生机的光团在它的注视下缓缓融进了步小天的丹田之内。
光团消失之后，异兽目不转睛地盯着步小天，见他苍白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微弱的呼吸也变得有力，眼中的担忧这才逐渐散去。
卷四 第五十四章 神游
然而即使在那突然出现的黑色异兽的帮助下，步小天的身体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如初，但他却并没有醒来。
在与断九州同归于尽之时，步小天的意识却并未随着身躯与神魂的湮灭而消散。
在那个瞬间，他的意识似乎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地之中。
他好似化作了天地间的一抹幽魂，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身躯的存在。
因为没有了身躯的存在，他再也无法用双眼去观察这个天地，而是以一种无法言喻的方式去感受天地间的一切。
这种感受不同于之前的用双眼去看，也不同于任何一次悟道时的那种冥冥中的感受。
这片天地在他的面前似乎揭开了一切表象与遮掩，将最深层的真实一面展露给他，让他看到了一切的本质。
在他的感受中，这片天地不再是一个整体，而是由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拼接而成。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块碎片与其他碎片之间的裂痕，就像是一块被打碎又收集全部碎片拼合完整的银镜，哪怕再严丝合缝，那些裂痕也无法消除。
而将这些碎片连接在一起不让它们散开的，则是无数条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细线，这些细线正是无数规则之力，或者说是天地之力。
他们是维持这个天地稳定的根本。
这无数规则之力像是一张大网，将整个天地都网罗在其中。
这张大网便是天道！
没有人告诉步小天这些，但他在看到这些的第一时间便明悟了一切。
现在这个名为“天道”的大网却是岌岌可危，某些地方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崩解。
因为其中有几个地方的规则丝线已经消失不见，仿佛被什么东西抽走，只留下了一个个空洞，天道大网正在以这些空洞为源头向着其余方向崩解。
随着大网的崩解，那些被强行束缚在一起的、原本严丝合缝的天地碎片之间也出现了一些极为细微的空隙。
这些空隙极为微小，换做之前，哪怕步小天以神魂再怎么仔细探查都不可能察觉。
但现在步小天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
在这些空隙之中正冒出丝丝缕缕的莫名气息，那是天地在缓慢死亡时所散发的死气，也是导致无数兽类异变成凶兽的邪煞之气。
步小天感受着天地的变化，心中隐隐有所预感。
一旦这种崩解达到了某个程度，这个天地将会在顷刻之间崩碎，一切都将在瞬间化归混沌！
当他将意识关注到天道大网中那些空洞所在的地方时，便知道了这些空洞所在对应现实天地所处的位置。
最大的那个空洞在圣魂山，其次是十万大山之内当初上古妖神封印所在之处，然后是东海之东一片遥远的海域、北极冰原深处、西北沙漠、西南云州……
这些原本都是封印着上古魔神的地方，大大小小足有九处，也是原本规则丝线相对密集之处。
现在这些地方出现空洞，则意味着其中封印的上古魔神早已破封而出！
而在几处空洞附近形成天道大网的丝线正被剧烈的扰动，那是修为绝顶的存在正在斗法引发的波动。
步小天的意识扫过这些地方，瞬间便明悟了斗法的是谁。
东海之东是一群蛟龙正在对抗一只巨鳌，十万大山是灵明妖尊在与上古妖神战斗，南海是鲛人女王绛珠带领无数海族在与一头巨鲸搏命，冰原之中则是荒族五大族长在与一尊冰晶巨人搏杀。
剩下的几处空洞附近并无斗法，那是原本封印着血公子、蛊神、上古修罗、以及当初步小天击杀地窟的巨犬的地方，祂们都已经身死。
还有一处没有斗法波动的空洞，就连此时已经明悟天地本质的步小天也不知道封印着什么。
随后步小天的意识扫遍整片天地，他感受到了许多熟悉的气息。
二师兄程云良、三师兄楚云恭、四师兄黎云俭、五师兄司云让、云影……
这些步小天熟悉的人都还活着，他们正散分在各个大城之中，对抗着袭来的无数凶兽。
然而虽然察觉到这些熟悉的人都活着，步小天却并未感到欣喜。
因为他知道，若是不能阻止天地崩灭，他们都终将会死去。
在意识扫过天地的同时，步小天还察觉到了几个特殊的存在，在他的感知中，他们像是脱离了天道罗网的束缚，虽然还在天地之间，却又像是游离在天地之外。
当他将意识停留在这些存在的身上的时候，也看到了他们在天地间存在的外形。
都是人族模样。
其中一个步小天可谓是十分熟悉，正是曾与他有多次交集的老道士天机子。
还有一个略微让他感到熟悉的，却是在他年幼逃亡时所遇到的那个猎户，易叔。
剩下的一个步小天则从未见过，那是一个正在砍树的老樵夫。
看到那老樵夫的时候，步小天虽然不认识，却莫名的想起了一件事。
当年他刚上山修行不久，在玉阳城中曾有个奇怪的铁匠赠送了他一柄剑鞘，而那铁匠说他的师父正是一个樵夫。
在他的意识扫过这些人的时候，他们似乎都心有所感，纷纷抬头看向了他，脸上都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最后，当他的意识来到天地的边缘，又看到了一个小世界。
在那小世界中，数十条身长千丈的巨龙正再与一个千丈高的魔神大战。
那些巨龙之中有一条青龙带着步小天格外熟悉的气息，那是当年借助步小天体内苍龙珠气息成功化龙的蛟尊。
而那个与数十条巨龙大战而不落下风的魔神，身躯是人族模样，头上却生着一对牛角。
看到祂的瞬间，步小天便想起了当年与莫璃被困在圣魂山下时在地下宫殿中看到的那尊雕像。
那尊魔神身上的气势比现在天地间出现的任何一尊魔神都要强大，在步小天意识探入那小世界的同时也向着他意识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瞥。
仅仅是一撇，步小天的意识便像是遇到了什么打击，竟直接被赶了出来。
步小天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是魔祖，上古最强大的魔神。”
步小天意识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看到一个淡淡的虚影正悬浮在他的身旁，正是天机子！
步小天想问些什么，但他此时没有身体，意识也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好在天机子似乎知道他心中的疑问，接着开口说道：
“贫道知道小友有很多疑问，咱们换个地方说。”
天机子话音落下，步小天便感觉自己周遭环境瞬间一阵模糊。
当他再次看清周围的环境的时候，便发现他们此时已经来到了一处小院。
小院十分简单，一座茅屋，一棵树冠笼罩整个小院的大树，树下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而在小院之外，只有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