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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从画中剑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十天水     修仙从画中剑开始txt下载     修仙从画中剑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工地

    燕山月看看左右,搜气术感知中,怪物的妖气如此清晰,身上的血煞气更是如同火焰,所经之处留下清晰的痕迹。

    甚至还不止如此。

    就算不用搜气术,这怪物留下的痕迹,也不是找不到。

    燕山月回到门前,朝着记忆中一开始怪物出现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他就在路边看到一滴血迹。

    那毫无疑问是怪物身上滴下来的。

    燕山月抬头看了一眼身边跟着的锦衣卫。

    那锦衣卫当然不傻,有修为在身,目光锐利,一样看到了血迹。

    他顿时表情十分奇怪。

    燕山月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沿着血迹来的方向前行。

    这怪物应该是第一次伤人,刚刚得到血煞气之后,就被冲昏头脑,直奔河漕官衙而来。

    这一路留下的血迹,巷子里墙上的抓痕,地上的灰色毛发,都是沿着一条直线分布。

    这么一路跟着走,燕山月很快就找到了一具尸体。

    这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壮年男子,身材高大,躺在地上,喉咙已经破了,鲜血直流。

    燕山月转身看一眼身后的锦衣卫。

    就算是最迟钝的人,只要闻到这血腥味,也能找到尸体。

    结果他们却告诉燕山月找不到线索,这事情已经无法解释了。

    锦衣卫也是一脸惊慌。

    他们其实还真不是故意针对燕山月,只是习惯了照例办理而已。

    没想到燕山月这么难缠。

    燕山月看着锦衣卫摊开双手:“解释。”

    锦衣卫连忙抹着冷汗开口。

    “济宁城中本来就有不少鼠妖,我们见得多了,平时大人都是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燕山月忍不住皱眉。

    “大人?”

    这个所谓的“大人”,可不一般。

    “哪个大人?”

    锦衣卫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燕山月却已经猜到了大半。

    整个河漕衙门,一共也只有三个官位,有资格教锦衣卫怎么做事。

    那就是河漕总督,漕运河道总督。

    除了三者,其他任何人,甚至千户所的锦衣卫千户,也没有资格对济宁的锦衣卫指手画脚。

    而这三把官椅,上面只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赵金生,一个就是潘季驯。

    显然,赵金生和锦衣卫并不熟悉。

    那就只有潘季驯了。

    燕山月简直不敢相信。

    他对潘季驯,只是听说,从未见过。

    但只是翰林院中归档的文书,就能看出潘季驯这个人,务实并且有胆略,在全天下文官之中,都是第一等。

    这样的人,居然会让锦衣卫对鼠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是让燕山月想不到。

    那个怪物是鼠妖,燕山月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只看一眼就知道了。

    燕山月低头看着脚下尸体,心里闪过无数怀疑。

    然后归于沉寂。

    “如今鼠妖当街杀人,已经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了。”

    燕山月对着锦衣卫开口:“潘大人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锦衣卫面面相觑,一脸畏惧地开口:“大人,我们也不知道……”

    燕山月忍不住皱眉。

    不过是城外一个工地,能有多难找,居然让这么多人都说找不到潘季驯,这事情越来越蹊跷了。

    虽然和赵金生的交谈十分轻松愉快,但大河刚刚决堤的河漕衙门,却充满诡异的气息。

    从鼠妖出现起,一切都充满诡异的气氛。

    燕山月隐隐感觉,一切事情的中心,是潘季驯。

    可这个做了几十年河漕总督的老臣,一心治河的做事之人,怎么会和鼠妖扯在一起?

    暂时没有答案,燕山月只好回到鼠妖本身。

    眼前这个男子身上衣服,锦衣卫能认出来,是河漕衙门下面,负责漕运的漕工。

    燕山月点头,让锦衣卫去找漕工聚集的地方,查清楚男子身份。

    与此同时,他转身去城外那个工地上面,找潘季驯好好谈一次。

    虽然现在看上去最重要的事情是鼠妖杀人,但燕山月心里已经看出来,关键是潘季驯的消失。

    他回到官衙前面,给焦急等待的赵金生说了漕工尸体的事情,然后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找潘季驯。

    赵金生没怎么犹豫就点头。

    自从大河决堤的消息传来,他已经找过潘季驯很多次了。

    漕运那边麻烦也不少,要是现在燕山月的面子能让潘季驯出来见一面,那就最好不过。

    于是一位二品,一位三品大员就坐上轿子,一路出城。

    到了城南,就是运河,沿着运河边向西走,就是潘季驯藏身的“工地”了。

    从这里沿着运河向北,就能抵达大河。

    到了工地,轿子停下,燕山月和赵金生一起下来。

    然后他就愣住了。

    这还真是个能藏人的地方。

    说是工地,其实更像是一大片仓库。

    无数简陋的草棚挨在一起,连成一片,外面的大片空地上堆着不怕日晒的东西,草棚里面堆着不敢风吹雨淋的工具。

    空地上甚至都堆着土山,还有石头垒成的长堤。

    有这么多东西挡着,空地简直就像是个迷宫一样。

    燕山月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说他们找不到潘季驯了。

    当然,他找得到。

    可现在燕山月都顾不上找潘季驯了。

    搜气术感知中,能清晰感觉到,这一片工地之中,到处都是妖气。

    而且全都是之前发狂对燕山月出手的鼠妖气息。

    也就是说,这一片工地里面,藏着成百上千的鼠妖。

    这简直就不是工地,而是鼠妖的地洞。

    燕山月简直惊呆了。

    就算修为高深见多识广,他也没有见过有这么多妖物聚集在一起。

    而且是在距离凡人这么近的地方。

    这里可是济宁城,河漕衙门所在,全天下朝廷掌握最强的地方,漕运重镇,无数漕粮堆积。

    要是鼠妖偷吃米,那漕粮都要被偷光了。

    现在,燕山月不得不认真思考一个问题。

    这个河漕衙门,是不是已经被鼠妖占满了。

    越是这样,燕山月就越是想要见到潘季驯,亲口问个清楚。

    他走到工地前面,自然有里面的守卫过来拦住他。

    然后赵金生说了燕山月是新来的河道副总督,让守卫让开。

第六章 畏惧

    守卫虽然让开了,可赵金生让他带两人去找潘季驯,守卫却摇头。

    “我们不知道潘大人在什么地方。”

    “大人也说了,让我们拦住所有找他的人,不要打扰他。”

    赵金生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皱眉。

    “放肆!”

    他是漕运总督,正儿八经的朝廷二品大员,就算潘季驯站在这里,也没有不见赵金生就不见的权力。

    守卫当然也知道,但是他们真的不知道潘季驯在什么地方。

    于是赵金生又回到了之前每一次来找潘季驯时候的无奈。

    这工地又大,地形又复杂,根本找不到人。

    燕山月却没有放弃,他看看左右,然后准备爬上土山,居高临下看看地形,然后去找潘季驯。

    赵金生就站在山脚等。

    爬上土山之后,燕山月眺望四周,果然找到了潘季驯。

    不过说起来,看清四处形势之后,他心里也忍不住有点钦佩。

    这个潘季驯,不愧是治河几十年,第一次成功的人物。

    只看“工地”上物资堆积,就很有章法,井井有条。

    什么工具在什么位置,工人住在什么地方,道路如何计划,能让出入方便。

    大型的工具,要留下更宽的道路。

    一切错综复杂,如同一张大网,最终的出口却不是在前面这个堆积土山的地方,而是在西边另有出口。

    一出去直接就能在运河边码头上船,沿着河道北上,能直接抵达大河。

    这一路的设计,一气呵成,顺理成章,是真正理繁高手的大手笔。

    只凭着一片迷宫般的工地,潘季驯就能名列古今名臣之中。

    但是这让燕山月更加奇怪。

    这样的潘季驯,为什么要包庇鼠妖,为什么要躲着别人?

    下山之后,燕山月来到赵金生面前,一指西边:“潘大人应该在那边。”

    按照工地上迷宫的布局,只有在西边中央,发号施令,四面都能很快听到,十分方便。

    如果燕山月是潘季驯,任何时候都要调动整个工地上所有人,所有工具东西,那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这句话说出来,赵金生还没有什么反应,旁边的守卫却脸色一变,连忙对身后悄悄打手势。

    燕山月根本不用看,搜气术感知中就知道,有个藏起来的守卫偷偷溜走报信去了。

    要是现在燕山月愿意,只要跟着这个守卫走,就能找到潘季驯。

    不过,可以但没必要。

    燕山月和赵金生就这么一路朝着他推测的地方走去。

    快到地方的时候,就能看到那里是一个草棚,不过和之前看到的所有草棚都不同,里面不是堆满工具,而是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图纸。

    就在此时,两个守卫上来拦住燕山月两人。

    不等赵金生开口,守卫就先开口。

    “潘大人让赵大人过去。”

    “燕大人请回吧。”

    燕山月顿时脸色一变。

    他真没想到,潘季驯这么不想见自己。

    燕山月新官上任,潘季驯这个上官理所应该要见他一面,按照惯例,还要表示欢迎,告诉他一些平时注意的事情。

    结果潘季驯躲着不见不说,还直接说出来,这就是明着翻脸。

    燕山月在翰林院见过这种事情的正确应对:现在就拂袖而去,转身对皇帝上个奏折,闹得人尽皆知,或者被调任,或者留下来,然后和上官争个你死我活。

    这样做,不但不会被人指责,还会被夸有气节。

    也不知道潘季驯有没有听说过燕山月以前的脾气。

    但是现在,燕山月看着一脸震惊的赵金生,却并没有翻脸。

    “赵大人,问问潘大人到底怎么回事,我在这里等。”

    赵金生简直惊呆了。

    潘季驯怎么想没人知道,但赵金生知道燕山月的脾气。

    这个人,胆大包天肆无忌惮,谁的面子都不给。

    为了苏州乡亲,把百姓打死织造总管太监,说成罪责在太监那边。

    太子遇刺一案这样棘手的差事,也能办好。

    现在面对潘季驯,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难道不应该是拂袖而去,给皇帝上表告状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惊讶的时候。

    这么久,终于能见潘季驯一面,赵金生连忙跟着守卫走过去。

    一边走,一边急匆匆对燕山月拱手道歉。

    “此事愚兄实在不明白,待我问问潘大人。”

    燕山月也不说话,只是点头。

    ……

    赵金生跟着守卫穿过迷宫,来到一个草棚里面。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木架子,上面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大河边的形势图。

    在图上,详细标注了大河决堤的位置,洪水蔓延的情况。

    潘季驯正站在图前面,身边点着一个炭盆取暖,身后两个工匠拿着公文念给他听。

    “决口之处,在更上游又多出三处。”

    潘季驯背对着工匠,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本来身材雄壮,如同铁塔,现在看上去,却好像铁塔快要被压弯了。

    赵金生拱手开口:“潘大人。”

    听到这句话,潘季驯头也不回,只是开口。

    “那个燕山月,在追查鼠妖的事情吗?”

    赵金生一脸诧异。

    燕山月才刚刚因为鼠妖杀人,开始追查,怎么这边潘季驯就知道了。

    这背后很有些值得玩味的事情。

    不过现在,赵金生只是点头:“是。”

    潘季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出现在赵金生面前的,就是一张浓眉大眼的方脸。

    肤色较深,但都是晒出来的,不怒自威,仿佛是军中的大将。

    但是如今的表情,却没有威武之气,只有一片颓唐。

    “我已经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天要亡我啊!”

    赵金生连忙开口:“大人,何至于此!”

    “不过是大河决堤而已,我想朝中没有人敢说是大人不对!”

    潘季驯冷哼一声。

    如果朝中真的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燕山月就不会赶来。

    “那是天下第一的锋锐神剑,无人能挡。”

    潘季驯简直像是老糊涂一样,对着赵金生接连不断地抱怨。

    “我死之后,燕山月做河道总督!”

第七章 直白

    “难道他就能治河吗?”

    当年一甲三个进士里面,燕山月性格刚硬,做事干脆,是治剧的高手。

    林长生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心思细腻,聪明绝顶,是理繁的大才。

    但只有付节愿意和贫苦人打交道,还有让众人听话的本事。

    只有付节加上林长生,才有可能在治河这件事情上面勉强比得上潘季驯。

    但现在只来了一个燕山月。

    治河他什么都做不了,但让潘季驯倒霉,简直轻而易举。

    “太子遇刺的案子他都敢查,我治河这么多年,多少事情可以用来借题发挥,他还查不到吗?”

    这句话说出来,赵金生也无言以对。

    万庆在大河决堤的当口,让燕山月来做这个河道副总督,确实太难看。

    潘季驯想得到的事情,满朝廷聪明人,谁都想得到。

    “也不知道燕山月想不想得到?”

    这个疑问也没有答案,燕山月这个人,胸中有浩然正气,多半脑子和正常人不一样。

    总之,潘季驯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他躲着不见别人,也就理所当然了。

    “这不是办法啊,大人,你总不能一直不见人吧?”

    潘季驯指着赵金生,一脸的无奈:“等我这次堵住大堤,就告老还乡,再也不管什么大河了!”

    “我躲不了一辈子,躲这半年总行吧?”

    赵金生一听,觉得这还真是个办法。

    他这下算是明白了,潘季驯躲着不见燕山月,其实就是缓兵之计。

    而且说实话,要是顺利,这计策还真能成功。

    至于治河能不能成功,还真没人会怀疑潘季驯。

    近两百年来,还真就是潘季驯,是最懂怎么治河的。

    就算是巴不得他死的所有人,心里也明白这一点。

    想到这里,赵金生也就对潘季驯拱手:“那行,大人,我帮你去拖住燕山月,你这边尽可放心。”

    说完他转身要走。

    但潘季驯却开口:“等等!”

    等到赵金生转回来,潘季驯皱着眉犹豫片刻,然后开口。

    “你知道无为教吧?”

    赵金生点头。

    他怎么说也是漕运总督,漕工之中流行的无为教,他当然知道。

    潘季驯看着赵金生的表情,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啊,被下面人蒙蔽成什么样子了!”

    赵金生一脸茫然。

    无为教能蒙蔽他什么?

    然后潘季驯就说出一句让赵金生大惊失色的话。

    “无为教里面一半的教徒是鼠妖。”

    这句话说出来,赵金生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无为教里面可全都是漕工,漕工几乎全部都是无为教。

    那一半教徒,就是一半漕工。

    是掌握整个运河,每年几百万担粮食经手的漕工!

    潘季驯看着赵金生的表情,一脸理所当然:“不然你以为运河漂没六七成,是去哪里了?”

    说着潘季驯还来了个冷笑话:“真要是全都掉在水里,运河早就堵死了。”

    赵金生却完全没有听笑话的心情。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真要是漕工里面一半都是鼠妖,那赵金生屁股下面的漕运总督官位,简直就是个火药桶。

    不过潘季驯倒是不怎么在意。

    他告诉赵金生,就算燕山月能查到鼠妖,最后肯定也是来找自己。

    赵金生是安全的。

    “我是提醒你,不要以为下面的人不骗你,不要以为南未济就真是好人。”

    赵金生能做到漕运总督,当然不是普通人,绝对聪明绝顶。

    他现在再要升迁,根本没有空着的位置,说不定就要在漕运总督任上再干多年。

    时间久了,那些鼠妖就是问题了。

    当然,现在赵金生已经知道了,只要他有所提防就好。

    潘季驯说完叹了口气,挥手让赵金生离开。

    “对燕山月客气点,这个人你得罪不起。”

    赵金生心情复杂地点头。

    这短短一天时间里面,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回到工地外面,现在看着燕山月,赵金生的心情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单纯。

    各种想法混杂纷乱,赵金生忍不住叹了口气。

    燕山月倒是没有多想,他对赵金生拱手开口:“见到潘大人了?”

    赵金生犹豫着点头。

    他之前还在担心鼠妖的事情,现在就有点不知道怎么拖住燕山月,要找什么借口了。

    想来想去,最后赵金生决定实话实说。

    “潘大人不想见你。”

    燕山月无奈地点头。

    他猜到了。

    赵金生沉默着,犹豫该找什么借口解释。

    然而此时,燕山月已经开口。

    “潘大人以为我是朝廷收拾他的刀?”

    赵金生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燕山月已经猜到了。

    燕山月两手一摊:“朝廷上下,对太子遇刺一案,到底怎么看的?”

    “真觉得我就是皇帝鹰犬,无良酷吏?”

    赵金生连忙摇头。

    开玩笑,大亨朝没有酷吏。

    刑不上士大夫的地方,能有酷吏才是见鬼了。

    燕山月的问题在于刚正不阿,追根究底。

    在如今大亨朝的官场上,没有谁屁股真的干净,碰上燕山月这种人,谁都要怕。

    别说潘季驯了,整个大亨,大概也只有海老大人不怕燕山月吧。

    当然了,现在这事情都无所谓。

    赵金生看着燕山月开口:“贤弟,这么说你能放过潘大人了?”

    燕山月却摇头。

    “就在大河决堤之后,三天之内皇帝下令,调我从JDZ到济宁。”

    “与此同时,潘大人藏在工地里面不出来。”

    “下令两天之后,我赶到济宁。”

    “就在当天,鼠妖当街杀人,甚至冲撞你我。”

    “赵大人不觉得事情有点奇怪吗?”

    赵金生忍不住点头。

    这背后还有一件燕山月不知道的事情。

    整个无为教里面,有一半的成员都是鼠妖。

    那么这次发狂的鼠妖,和无为教又是什么关系呢?

    赵金生想来想去也没有答案,但有一件事他心里清楚。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燕山月点头。

    “我不准备插手治河的事情,那边潘大人一个人去就好。”

    “但眼前这鼠妖的事情,我会追查到底。”

    赵金生无奈地长叹口气:“如果……”

第八章 真身

    “我是说如果……”

    赵金生的话还没说完,燕山月就一脸严肃地抢先回答。

    “如果最后真的查到潘大人身上,我也会查下去。”

    赵金生顿时无言以对。

    他还是努力想要劝一下燕山月:“何必事事认真呢?”

    燕山月两手一摊:“那这个鼠妖来得如此蹊跷,是为了什么?”

    赵金生无言以对。

    能做到三品官的,没有蠢人:就算被青木社强行推上去,公认没有宰相之才的钱水凉也是。

    赵金生完全能理解燕山月的担心。

    大河决堤,潘季驯全力准备治河的时候,鼠妖突然出现,背后肯定有人安排。

    无论这个人想要什么,最后肯定能左右治河的成败。

    燕山月想要真相,其实也是有恃无恐:反正治河已经快要成不了了,他查到什么,其实影响不了结果。

    赵金生又没话说了。

    他也想知道这个鼠妖背后是谁。

    毕竟现在最可疑的人,是无为教,是无为教主南未济。

    可是赵金生不敢得罪南未济。

    而燕山月,是不怕的。

    最后,赵金生看着燕山月,长叹口气:“贤弟,别查到什么就说出来。”

    燕山月点头。

    这倒是个办法。

    只是最后能不能顺利,可就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

    坐着轿子一路回到城中,在河漕官衙前面停下。

    两人从轿子里下来,赵金生回衙门休息,燕山月则是站在门外,叫来锦衣卫。

    如他所料,这段时间足够锦衣卫查到死者身份了。

    “曹武,是运河上的漕工,吃住都在漕工的窝棚,今天早上有人看到他和同乡吴七一起离开窝棚。”

    锦衣卫带着燕山月走进官衙,把尸体指给燕山月看。

    这曹武吴七两个人,都是南边的淮安人,出生就在运河边,做了漕工之后,被调动到济宁来,就再也没能回去。

    “吴七找到了吗?”

    燕山月一边看着曹武的尸体,漕运衙门关于他的名册,一边随口问出这个问题。

    锦衣卫一脸畏惧地摇头:“没有……”

    燕山月忍不住笑了。

    锦衣卫和他都明白,两人早上一起出门,一个死了,另一个显然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就算不是凶手,也肯定知道什么。

    可锦衣卫到现在,根本没有找到吴七,恐怕还是不愿意找多一点。

    但是锦衣卫连忙开口解释:“大人,我们找遍了附近,真的找不到……”

    燕山月表情不变,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锦衣卫可能是无能,可能是阳奉阴违,但无论是什么,其实都无所谓。

    燕山月自己就能查清真相。

    现在潘季驯畏惧燕山月,一心只想治河,那燕山月最担心的事情,就不存在了。

    几十年治河,几十年河漕总督,潘季驯想要在济宁找燕山月的麻烦,燕山月就会变成瞎子聋子,陷在泥潭里寸步难行。

    但潘季驯不是幕后之人,那就算是无为教主南未济,燕山月也不怕。

    他这么想着,转身离开衙门,直奔城外。

    漕工平时生活的窝棚就在南边运河边。

    锦衣卫连忙跟上。

    不过走了两步,燕山月就反应过来。

    济宁城可不是小城,这么走着去,天都黑了。

    他转身对锦衣卫开口:“给我一匹马。”

    锦衣卫衙门里面,还真是养马的,不过只在千户出入的时候才能骑。

    但现在燕山月这个上官想要,锦衣卫连忙把马牵来。

    燕山月站在这匹威武的白马前面,心里闪过一丝诧异。

    锦衣卫千户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情况看来还是不明朗。

    一般而言,一个锦衣卫千户,在三品官面前,是真的没有地位可言。

    要是不要脸一点,那现在已经可以跑来对燕山月这个有史以来大亨朝最年轻的三品官之一献媚讨好了。

    但是这位锦衣卫千户不但没有讨好,甚至连出面打招呼都没有。

    燕山月心里已经确信,他不是自己这边的。

    骑着白马,燕山月一路出城,来到漕工居住的窝棚。

    出乎他的意料,这里同样充满了鼠妖的妖气。

    燕山月勒马停在运河边,简直无话可说。

    搜气术感知中,从未有过这样可怕的场景。

    运河沿岸,有大片漕工过夜的窝棚,一个窝棚里面就有一窝鼠妖,妖气冲天,连绵不绝。

    之前燕山月还以为,是一只强大的鼠妖藏得够深。

    没想到其实是无数个鼠妖大摇大摆,就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一幕甚至让燕山月开始怀疑搜气术。

    开始怀疑是不是他搞错了。

    当然,他不可能搞错。

    修为到了他现在这种程度,什么事情都做得到,根本不可能犯错。

    这个济宁城,就是个巨大的老鼠窝。

    这漕工之中,就是藏满了鼠妖。

    片刻沉默之后,燕山月下马跟着锦衣卫,走到曹武吴七的窝棚里面。

    进去之后,不用说,搜气术就感知到,这里面住的,是两个鼠妖。

    没错,死者曹武就是个鼠妖。

    剩下那个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的吴七,同样是个鼠妖。

    当然了,搜气术的感知也许不能作为证据。

    可是燕山月在房间里面找到了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

    他让锦衣卫拿起石头,搬着回城。

    锦衣卫一头雾水。

    虽然这块石头确实很奇怪。

    它看上去本来是河里捞起来的巨大卵石,但是表面上满是划痕,就像是有人不断用平头凿子凿出浅槽一样。

    整块石头,表面全是这种凹槽,根本没有一块空着的地方。

    燕山月不解释,锦衣卫也不敢问,他们就这么一路骑马,又回到济宁城中。

    然后来到放着鼠妖尸体的地方。

    燕山月让锦衣卫拿起鼠妖的脑袋,把那一对巨大的板牙凑到石头上面。

    马上,锦衣卫就一脸诧异地发现,这石头上的凹槽,和鼠妖的大牙完全能对上。

    这凹槽就是那一对大牙在石头上硬生生啃出来的。

    明白这一点,锦衣卫差点不小心把石头扔到地上。

    此时,燕山月才说出他的推测。

    那个一直没找到的吴七,就是这只鼠妖。

第九章 妖尸

    窝棚里面只住了两个人,一个曹武,一个吴七。

    里面的石头,凹槽有新有旧,最新的,就在一两天之类,白色石粉都没有彻底消失。

    可见窝棚里面就住着一个鼠妖。

    锦衣卫明白了。

    “鼠妖不多见,正好就有一个出来作乱,那就是他没跑了。”

    燕山月听着在心里苦笑。

    鼠妖可不是不多见,这济宁城里面,都挤满了。

    不过他也没说出来。

    曹武是死者,吴七没找到,而且一直住在窝棚里面,那说不定这个鼠妖,就是吴七。

    锦衣卫忍不住摇头。

    他们还是不敢相信。

    “大人,会不会是鼠妖善于隐藏呢?”

    “反正老鼠本来就不大,藏在窝棚里也很简单吧?”

    燕山月忍不住笑了。

    那一个巨大的老鼠,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硬生生凿出一条凹槽,一天一次,居然没人发现吗?

    锦衣卫还是坚持己见:“平常漕工早出晚归,大半天窝棚里都没人的。”

    燕山月看着这个锦衣卫,忍不住笑了。

    这人头脑清晰,口舌灵活,还真是个人才。

    就是眼力还是差了点。

    “你找到这块石头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

    这句话问出来,锦衣卫愣住了。

    因为他想起来,这石头本来是放在饭桌上的。

    窝棚里面,桌椅就是土墩,这石头就放在当做桌子的那个大土墩上面,简直就是整个窝棚里面最重要的家具。

    这么看来,鼠妖的存在肯定瞒不过人。

    锦衣卫这才改口:“大人英明。”

    燕山月也不在意,他觉得现在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曹武也是鼠妖。”

    一边说着,燕山月一边朝门外走去。

    锦衣卫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开口反驳。

    但是他不说,燕山月也知道,这个猜测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一切妖物死去,都会原形毕露。

    鼠妖死了,就会变成大老鼠。

    可曹武,到现在还是个人。

    一路走到停放曹武尸体的地方,燕山月低头看着尸体,皱眉仔细观察。

    这是个人,不是鼠妖。

    甚至连可疑的身体特征都没有。

    头发是普通的黑色,门牙也没有特别大。

    但是搜气术感知中,这显然是个妖物的尸体。

    燕山月犹豫了一下,对身边的锦衣卫开口。

    “切开他的丹田位置。”

    这句话说出来,锦衣卫顿时摇头:“大人,不能对死者不敬啊!”

    燕山月抬头看着锦衣卫,一言不发。

    锦衣卫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拔出百炼刀,老老实实切开丹田。

    这个瞬间,他马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丹田之中,有一枚漆黑的珠子。

    此时,就算是没有搜气术的锦衣卫,也能看出这是妖丹了。

    锦衣卫自然有办法寻找妖物恶鬼,这妖丹上面妖气浓烈,几乎能用肉眼看到了。

    但是马上,他就发现这个妖丹有问题。

    “怎么是这个颜色?”

    妖丹可不会是这样的黑色。

    自古就有“金丹”的说法,妖物修行说到底也是仙道,妖丹要么是金色,要么是土黄色,要么是代表着少阳的木行青色,要么就是月光的少阴白色。

    唯独不会是黑色。

    黑色代表太阴,代表死亡,代表水。

    反正鼠妖的妖丹,不可能是这个颜色。

    锦衣卫一脸茫然。

    燕山月却并不怎么意外。

    如果不是这样,那曹武这个鼠妖,就不会死后还维持着人形了。

    这枚妖丹,就是现在燕山月手中最重要的线索,最重要的证据。

    他从尸体中取出妖丹,拿在手中细看。

    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彻底改变了妖丹,而妖丹是妖物存在的核心,因此妖物也被彻底改变了。

    就算死亡之后,这一股力量依然存在,改变并没有结束,顽固地维持。

    约束着鼠妖曹武的身体,始终没有显出原形。

    这力量来自某个道术或者法术。

    源头是谁,谁就是幕后黑手。

    燕山月眼前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道术或者法术。

    而在他旁边的锦衣卫,也多半是不知道的。

    线索似乎到此为止,就这么断了。

    锦衣卫看着燕山月,脸上是惊叹夹杂着失望。

    惊叹是燕山月居然真的这么快就追查到让所有人想不到的真相。

    失望是,线索终究还是断了。

    燕山月却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

    他对锦衣卫开口:“我听说漕工之中,几乎全是无为教信徒?”

    锦衣卫点头。

    这事情只要是对漕工有一点点了解的人都知道。

    无为教几乎就是隐形的漕运衙门,在运河上下,全部都是。

    燕山月笑着开口:“请无为教之中高手来,告诉他,我怀疑无为教庇护鼠妖。”

    锦衣卫一脸惊恐。

    这样直白的威胁,对无为教太无礼了。

    看到这一幕,燕山月忍不住皱眉。

    一个锦衣卫都觉得,三品大员不是无为教对手。

    无为教的势力已经膨胀到危险的地步了。

    虽然燕山月不怕,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在大河决堤的关键时刻,无为教要是铁了心拖潘季驯的后腿,治河就别想成功。

    “去,一个字不改告诉他们。”

    锦衣卫犹豫着劝燕山月:“大人,要不还是客气一点吧……”

    燕山月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改口。

    “去,把赵大人请来。”

    这句话说出来,锦衣卫更害怕了。

    他本来只是劝燕山月不要这么不客气,真要是赵金生来了,那才是真的不客气。

    漕运总督管漕工可是天经地义,无为教就算再厉害,在赵金生面前还是要矮一头。

    燕山月非要把赵金生找来,简直就是当面打无为教的脸。

    可惜,现在锦衣卫已经没有理由再说什么。

    他走出停着尸体的院子,回到河漕官衙,把赵金生找来。

    燕山月对他说了查到的东西,赵金生顿时一脸诧异。

    两个住在漕工窝棚里面的鼠妖,自相残杀,先后死去。

    其中一个还被神奇法术控制,无法变回原形。

    这简直是故事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而且还要找无为教,燕山月查东西也太快了。

    “贤弟,何其速也!”

第十章 外援

    赵金生的心里充满赞叹。

    他对燕山月并没有什么偏见,见识到后者的本事,只觉得厉害。

    不愧是朝中公认的“锋锐”。

    燕山月告诉赵金生,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一件。

    “请修为高深的修行之人来,帮忙看看这是什么法术。”

    这句话说出来,赵金生马上想到了无为教。

    要说这无为教,其实算是“正派”。

    至少如今官面上都是这么说的。

    说的也是什么引人向善,不要作恶之类的老话好话。

    但赵金生知道,这事情最好不要找无为教。

    “城中铁塔寺,寺庙不大,但传承悠久,方丈法严得道高僧,值得信任。”

    燕山月从善如流,直接对身边锦衣卫开口:“请法严方丈来。”

    锦衣卫连忙点头说是,然后转身出门。

    剩下燕山月和赵金生站在一起,相对无言。

    这房间里面放着一个鼠妖的尸体,实在有点难看,赵金生拉着燕山月出门。

    站在门口,赵金生忍不住感慨。

    “这幕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

    燕山月无奈摇头。

    到现在为止,他毫无头绪。

    不过,其实燕山月有另一条可以用来推测的线索。

    万庆和朝中所有大臣都觉得,大河决堤,是一个危机。

    潘季驯本来是张江陵的人,威望太高,不能急着处置。

    现在大河决堤,要是潘季驯再来一次治河成功,那就永远别想处置此人。

    所以万庆急着让燕山月来。

    这中间其实缺少了关键的一部分。

    万庆相信燕山月可以查出一切潘季驯的秘密。

    但要是潘季驯没有秘密呢?

    这个问题有两个答案。

    潘季驯本来就有秘密,只是没有被查出来。

    或者就是,万庆会让他有一个秘密。

    无论这个鼠妖当街杀人是谁安排的,说到底,就是引着燕山月查到潘季驯头上。

    这当然是万庆,或者朝中大臣安排的。

    只是最后查到潘季驯的“秘密”,会是什么人安排,还是真正的秘密,就不是燕山月能知道的了。

    现在嫌疑最大的,毫无疑问是无为教。

    有动机,有能力,只看是不是有必要。

    也许万庆给燕山月安排了更高明的“帮手”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现在还是按部就班,一路追查。

    真相总是能够查清,到最后,幕后之人会后悔也说不定。

    片刻之后,法严到了。

    他来得很快,因为铁塔寺本来就距离河漕衙门不远。

    来到燕山月两人面前,法严低头行礼。

    赵金生笑着打了招呼,介绍燕山月一句,然后带着一丝不好意思,请法严去里面看鼠妖的尸体。

    “唉,本来不该让方丈你看到如此污秽的……”

    法严倒是不在意。

    他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虽然胡子花白,能看出慈眉善目的样子,但也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文弱和尚。

    走进门,看到曹武的尸体,法严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才低头细看。

    然后就从尸体肚子里看到了那枚黑色的妖丹。

    法严这下满脸都是诧异。

    他皱眉念出一句佛号,然后手上就蒙上一层金光。

    把这双手放在妖丹上面,顿时有一道黑色火焰一样的东西升起。

    赵金生在一边发出一声惊叹。

    他还真没见过这种新奇景象。

    燕山月倒是不怎么诧异,他早有预料,只是耐心等待。

    法严用的是佛门的法术,虽然十分麻烦,但还是能查清妖丹上面被做了什么手脚。

    片刻之后,他终于长出了口气,慢悠悠开口。

    “好强横的愿心法力……”

    赵金生一脸茫然。

    燕山月却皱眉。

    因为这似乎完全指向之前怀疑的对象:无为教。

    愿心才能扭曲天道,制造奇迹,倒是和这个强行困死妖物外形的奇迹相符。

    而能够施展这么强大法术的,济宁恐怕只有无为教了。

    法严倒是没有这么说。

    他只是告诉燕山月两人,这是个简单却高明的法术。

    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死而不僵”。

    强行将妖丹停在鼠妖死亡的瞬间,让他的身体不会现出原形。

    解释清楚之后,法严皱眉沉吟。

    “这个法术……有违佛法。”

    “但十分高明,我想不出如今天下,还能有这样强大的愿心修行者。”

    燕山月慢悠悠点头。

    他明白法严是在撇清嫌疑。

    至于强大的愿心修行者,那就只有无为教了。

    燕山月转身对赵金生开口:“我听说漕工之中,多有无为教的信徒,想来要找无为教的高人,不难吧?”

    赵金生皱眉沉默了。

    他从潘季驯那里得知,无为教中有一半都是鼠妖,就开始思考,要怎么对付无为教。

    现在燕山月是以查案的理由去见无为教,似乎是个机会。

    毕竟之前,赵金生还真的没有理由去找无为教。

    要是燕山月和无为教相安无事,当然最好。

    要是燕山月逼迫无为教太过,赵金生也可以在中间圆场。

    想到这里,赵金生就对燕山月点头。

    “我也跟着去吧。”

    燕山月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赵金生这么有勇气。

    这次去找无为教,说不定就要大打出手。

    不过转念一想,大打出手反而不太可能。

    无为教在漕工之中人尽皆知,肯定不敢把燕山月这个三品官怎么样。

    这么想的话,赵金生跟着去,其实也没什么危险。

    尽管如此,他的勇敢还是让燕山月诧异。

    看来这位二品的漕运总督,还真不是一般人。

    于是两人送走法严,然后一起转身准备去找无为教的人。

    漕工之中几乎全是无为教的信徒,他们在各地都有法坛,坛中就有主事之人。

    赵金生随口就从锦衣卫口中问出济宁城中法坛所在之地,坐上轿子,慢悠悠过去。

    很快就到了法坛前面,走出轿子一看,就发现这是个很简单的小庙。

    进去之后,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庙。

    甚至里面连像样子的神像都没有,就一个简简单单的牌位。

    不过里面的人来得倒是很快。

    燕山月和赵金生刚刚走进去,就有人笑着迎上来。

    “赵大人,燕大人,欢迎。”

第十一章 药

    此人身材健壮,手上有茧子,显然是曾经做苦工的。

    但是现在面色白皙,肯定是养尊处优时间久了。

    他对燕山月两个人打招呼,说自己是这小庙里的庙祝,无为教中人,名叫郝子通。

    赵金生笑着点头,然后燕山月就直接说出来意。

    “无为教知道曹武妖丹上的是什么法术吗?”

    这句话说得太直接,郝子通和赵金生的脸上都有点难看。

    但是最终,郝子通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如果我亲眼看过,应该能认出来。”

    燕山月也不废话,就带着郝子通去官衙看曹武的尸体。

    赵金生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坐在轿子上,他还是感叹一句,燕山月真是年轻,真是“锐气逼人”。

    到了停放尸体的地方,郝子通站在曹武身边低头一看,表情顿时一变。

    这下就算他说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人信了。

    郝子通沉默片刻,嘴里才挤出一句话。

    “黑色是真空的颜色。”

    无为教信奉的,就是真空。

    这个让鼠妖曹武维持原样的法术,只有无为教才能施展。

    其中细节,用郝子通的话来说,就是把妖丹锁死在真空之中,让鼠妖就算死后,也能享受“安宁”。

    燕山月在一边慢悠悠点头。

    这锁死是真的锁死,但享受安宁算不算享受安宁,就说不定了。

    赵金生倒是只剩下诧异了。

    他真没想到,法术能做到这么神奇的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多厉害的法术,都对付不了官气,在官场上都用不了,顿时就没那么感叹了。

    眼前重要的事情是,这件事背后真的是无为教。

    赵金生和燕山月一起看着郝子通,等他解释。

    后者一脸无奈。

    他想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话。

    “无为教中,也分派别……”

    赵金生忍不住笑了。

    这倒是不新鲜。

    不过他不会因为这样,就相信郝子通的推托之词。

    “和曹武住在一个窝棚里面的吴七,也是一个鼠妖,发狂要对我和燕贤弟下手。”

    这句话说出来,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赵金生虽然不像燕山月一样什么时候都硬气到底,但郝子通都心虚气短到这种程度了,当然要穷追不舍。

    这一下追问,也确实把郝子通逼到死角。

    这个无为教的信徒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说出一个秘密。

    “这样的法术,只有喝下特别配制的药才能起效。”

    听到这句话,赵金生陷入沉思。

    燕山月却在一边冷笑。

    “什么人能配制这种药,济宁城中谁有嫌疑,有话直说,别浪费时间。”

    郝子通顿时一脸无奈。

    他只好慢慢解释。

    这种药只有无为教中最厉害的少数人才能调配出现,现在济宁城里面,还真是一个没有。

    燕山月两手一摊:“那就是没有线索了。”

    郝子通无奈地点头。

    赵金生在一边失望地摇头:“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郝子通无言以对。

    不过最终,燕山月两人也没有为难他,就这么放他离开了。

    最后剩下两个人站在房间里面,相对无言。

    赵金生忍不住开口叹息:“无为教我有所听闻,果然不值得信任。”

    燕山月倒是不这么想。

    刚才郝子通没有一句谎话,这一点燕山月看得出来。

    有神念加上搜气术,什么谎言都骗不过他。

    既然如此,那就有意思了。

    郝子通也是无为教中的信徒,他怎么就对燕山月赵金生老老实实,和盘托出。

    之前还用如此高明复杂的法术,让鼠妖发狂来对付燕山月赵金生,怎么转眼就这么好说话了。

    燕山月的想法是,其实无为教内部,可能并不是铁板一块。

    这也是他在翰林院学到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只要愿意,任何东西都可以无限向下切割。

    无为教可能有两派,一派中可能有三四个不同的势力,然后还可以分成好几个组成部分,每个组成部分都是几个人,到最后,一个人的想法,也能分成不同的部分。

    赵金生觉得无为教不值得信任,燕山月觉得无为教里面会有值得信任的人。

    比如郝子通。

    他嘴里那个特殊的药,就是一条可以追查的线索。

    郝子通话里话外的意思,这种药十分少见,而且一定是从外地运来的。

    那就从这里开始追查好了。

    当然了,运河之上船只来往络绎不绝,根本无从查起。

    燕山月要查的,是曹武什么时候喝下这个药。

    他跟赵金生说了自己的推测,让赵金生在官衙坐镇,自己去城外漕工窝棚里面详细探查。

    赵金生没有多想就点头。

    至少这次燕山月不是去得罪不能招惹的无为教,至少老老实实查线索。

    他还特别叮嘱燕山月,一定要带上锦衣卫跟在身边。

    燕山月笑着点头。

    反正这次要做的事情,不怕被人看到。

    ……

    一路出城,来到运河边,燕山月也不在意,就在码头旁边找了个茶摊,坐在那里喝茶。

    锦衣卫坐在旁边,一脸茫然。

    虽然才认识燕山月区区半天,但这位大人做事的风格,他们已经彻底领教了。

    简直疾如风,动如雷霆。

    怎么突然现在又不动了。

    不过燕山月不解释,他们也不敢问,就这么坐在茶摊里面,慢悠悠喝茶。

    虽然锦衣卫一身锦衣,吓得茶摊主人战战兢兢。

    不过这里人来人往,总有稍稍闲下来的苦工过来喝茶歇口气,茶摊老板很快忙碌起来,也就顾不上锦衣卫了。

    当然了,客人看到锦衣卫,还是会被吓一跳。

    只不过这些苦工并不在意。

    他们都是穷苦人,或者是漕工,或者更惨,身无分文,也没有什么秘密,不怕锦衣卫。

    就这样,燕山月坐在茶摊上面,听着苦工口中无关紧要的琐事,一直等到天黑之后。

    然后才放下十枚铜板,走出茶摊。

    一路来到曹武吴七住在一起的窝棚。

    到了窝棚前面,锦衣卫才突然明白燕山月为什么在茶摊浪费时间。

    这窝棚里面的漕工白天干活,只有到晚上才会回来。

第十二章 脚印

    来得早了,根本找不到人。

    当然了,就算回来的漕工,辛苦一天,也不见得愿意说话,燕山月也是走了几个窝棚,才找到愿意说话的人。

    不过问他们曹武和吴七的事情,漕工倒是愿意说点什么。

    “那两个人,不太聪明。”

    这个评价其实有点奇怪,因为漕工做事,最重要的根本不是聪明。

    燕山月并不追问,只是问漕工见没见过曹武从哪里拿到过药。

    这个问题有点含糊,但是漕工的回答却十分明确。

    “就是从东头小庙里面拿到的吗,回来的时候大吼大叫,谁都知道。”

    燕山月简直惊呆了。

    他还真没想到,这幕后之人,会留这么明显的一条线索。

    不过漕工显然觉得,这很正常。

    “曹武挺虔诚。”

    那个药,是无为教里面都比较少见的“神药”,曹武也是想尽办法,才拿到手,所以非常兴奋得意,大吼大叫,搞得人尽皆知。

    燕山月心里十分诧异。

    这不像是一个安排阴谋的人,会想不到的问题。

    他倒也没有急着下结论,离开窝棚之后,转身去东边找那个小庙。

    没走几步,就在运河旁边看到一个小小建筑,没有围墙,只有一个房子。

    进去之后,就看到里面的神位,后面还躺着一个中年人。

    他并没有睡着,听到脚步声就翻身起来,点起蜡烛。

    然后就看到锦衣卫的锦绣衣服在烛光中闪闪发亮。

    中年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然后才注意到穿着布衣的燕山月。

    燕山月看着中年人,心里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这样重要的证人,没有被灭口,居然还活蹦乱跳。

    他也没心情自我介绍,直接开口问问题。

    “曹武的药,是你给的?”

    中年人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是啊。”

    这个瞬间,燕山月差点没愣在原地。

    他皱眉沉默片刻,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一脸无所谓。

    “那你知道,曹武被吴七咬死了吗?”

    这句话说出来,中年人顿时一惊。

    他被吓了一跳,口音都露出来了。

    “我不道啊……”

    他本来想说的应该是“我不知道”,这是辽东口音,燕山月听着还真觉得有点亲切。

    当然,亲切是暂时的,问题还是要问。

    “那你知道,曹武是鼠妖吗?”

    中年人老老实实点头:“不然要那个药干吗。”

    不用燕山月问,中年人就老老实实把所有话都说了。

    曹武和吴七都是鼠妖,两个人因为是同乡,所以在一个窝棚里面过夜。

    两人中间,曹武一直想要活成个人样,所以一直想要那种药,但其实就是自欺欺人。

    谁都知道,只有药没用,要有法术。

    但施展法术,是无为教里面极少数大人物才做得到。

    曹武一直讨好中年人,偷偷给他钱,最后也确实买到药了。

    但是包括曹武自己在内,没人相信他能以人的身份死去。

    这也就是中年人什么都说的原因。

    他根本就不觉得这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燕山月这才明白,一路顺利,是因为这条线索本来就没用。

    不过他也没有马上就转身离开,而是又问了几个问题。

    比如这药是什么时候送到的。

    辽东中年人的回答是昨天晚上。

    不然曹武大吼大叫,就不会让所有漕工都听到了。

    然后是这药从何而来。

    中年人的回答更简单,无为教里面本来就有这种给信徒的赏赐。

    只有曹武这个傻瓜,不认识施展法术的人,却只想要这种药。

    所以几年下来,无为教还真愿意给他一个奖励。

    但是想让高手施展法术还是别想。

    问完了,燕山月点头转身离开。

    他身后的中年人虽然意外,但死里逃生,也顾不上多想。

    倒是跟在燕山月身边的锦衣卫一脸失望。

    “线索全断了。”

    燕山月一言不发,不动声色。

    他倒是不这么想。

    刚才中年人说的话,可以推测出一个关键的东西。

    在昨夜,到今天之间的时间里,有一个无为教之中的高手,独自找过曹武,在他身上施展法术。

    这个人就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也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当然了,没有人看到,也没有留下痕迹,几乎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

    也只有燕山月这种,坚信一切行为都会留下痕迹的人,才会继续坚持,依然不放弃。

    他带着锦衣卫回到曹武吴七两个人的窝棚,再次搜查。

    这次,锦衣卫完全没了搜查的心情。

    他也不傻,完全看得出来,所有线索全断了。

    燕山月也不在意,他慢悠悠地在不大的窝棚里走来走去,把仅有的一点东西翻了个底朝天。

    就和锦衣卫早就想到的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线索。

    但是燕山月也没有放弃,而是转身走出窝棚,开始以这个窝棚为中心转圈。

    不断在其他窝棚门口叫人出来,就问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之间发生的事情。

    这么一圈圈转下来,把整个一片窝棚里面还在的漕工都问遍了。

    锦衣卫一开始还带着看笑话的心思,看到最后,只剩下了敬畏。

    难怪燕山月能这么年轻就做了三品大员,这样的认真和耐心,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至于燕山月真的找到线索,简直就理所当然了。

    那是几个在地上的脚印。

    两个巨大的爪子,应该属于鼠妖,一对脚印,属于一个穿靴子的人。

    燕山月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这个样式,是锦衣卫的靴子,或者说,是军户兵丁的靴子。

    而且这个大小样式,燕山月曾经见过。

    就是一位锦衣卫。

    燕山月忍不住开口感慨:“所以始作俑者非要亲眼过来看看被害之人,原来是真的吗?”

    旁边的锦衣卫一听到这句话就愣住了。

    他好像能隐约明白燕山月的意思。

    “大人……是说?”

    燕山月笑着转身朝城中走去。

    “走吧,回去看看这位高人。”

    燕山月心里忍不住感叹,果然,那时候他搜气术感知中,锦衣卫里面的愿心高手,就是幕后之人。

第十三章 早饭

    当然了,虽然可疑,但不能确定就和这件事有关系。

    没想到最后查来查去,还真就查到他头上。

    这下事情就有意思了。

    到底是幕后主使觉得燕山月不可能找到他。

    还是故意放出来,让燕山月找到呢?

    这可能是比事情真相更重要的一个问题。

    但是暂时,燕山月根本没有答案。

    他一路纵马,回到城中,冲进河漕衙门。

    时间已经是午夜子时,燕山月犹豫了一下,干脆回后堂睡觉。

    跟在他身后的锦衣卫一脸茫然。

    燕山月毕竟是三品的大官,自然有人一直等着,把他带进住处。

    这个锦衣卫可没人等,就这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站在黑暗夜色之中,独自沉吟。

    其实,锦衣卫的军户,加入无为教并不少见。

    就比如他。

    现在燕山月好像已经查到了什么,锦衣卫开始犹豫,要不要提前通风报信。

    可是他这么想着,却不知道找谁。

    幕后之人是谁,其实燕山月没有明说,只是暗示曾经在吴七身边出现过。

    想来想去,最终锦衣卫还是放弃了。

    他心里还是觉得,也许燕山月并没有找到真相。

    ……

    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燕山月早起,在早饭的时候,拜见赵金生。

    作为堂堂的二品漕运总督,赵金生在河漕衙门后面有一个独占的府邸,左右三个院子,前后三进,关上门来成一统,自得其乐。

    不过燕山月来拜见,管家还是连忙请进去。

    赵金生正坐在正堂吃饭,碗里是鸡头米煮的粥,桌上十几碟小菜,咸甜都有,可以说很有漕运风格。

    他笑着对燕山月抬手:“贤弟坐,快尝尝这鸡头米,过几天可就吃不到了。”

    “没有故乡滋味,日子怎么过哦……”

    燕山月笑着拿过筷子,尝一口桌上的白虾干,然后一点头:“太湖里面的,确实好久没吃到了。”

    “可惜不是刚捞上来的。”

    赵金生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对对!”

    “贤弟多吃,多吃!”

    这就是为什么什么地方都要讲同乡之谊的原因。

    哪怕是吃早饭的小菜这种小事,也是同乡之间多一分趣味。

    如果燕山月不是苏州人,不知道太湖白虾是什么滋味,那就没意思了。

    不过燕山月这次来,不是让和赵金生说同乡之谊的。

    他风卷残云一般,将一大碗白粥下肚,然后开口说起正事。

    “锦衣卫里面有个人,就是对曹武施展法术的人。”

    这句话说出来,赵金生好悬没把嘴里的白粥喷出来。

    他努力咽下嘴里的粥,一边被烫得呲牙咧嘴,一边问燕山月:“贤弟怎么知道的?”

    昨天赵金生回去休息的时候,已经入夜。

    到那时候,他得到的消息,是燕山月还在外面漕工的窝棚里面找线索。

    燕山月就算一晚上不睡觉,那进展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然而燕山月说出来的话,让赵金生明白,进展就是这么快。

    从窝棚附近漕工听到的消息,到那个小庙里面的辽东人,再到鼠妖和锦衣卫的脚印。

    最后燕山月告诉赵金生,只要把那个锦衣卫叫过来就好。

    赵金生简直惊呆了。

    他沉默半天,挤出来一句话:“贤弟会记住每个路过的人,靴子的样式大小吗?”

    燕山月笑而不语。

    他当然是不会的。

    哪怕神念修为高深到燕山月现在的程度,这么做也是神经病才能做到的事情。

    可谁让那个锦衣卫身上有愿心修为呢。

    搜气术感知到之后,燕山月自然留了个心眼。

    赵金生一边伸手让手下叫人,一边坐在饭桌边惊叹不已。

    他这辈子都只见过一个人,能和燕山月相比。

    说到这里,赵金生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张江陵……”

    那位天下第一聪明人。

    死后这么久,还是让全天下所有官员,还有皇帝万庆,一想起来就心生忌惮的可怕人物。

    不过这个想法一出现,赵金生自己先忍不住摇头。

    燕山月怎么可能和张江陵相比。

    当年那位张江陵,为人严苛,不苟言笑,做事急切,对自己要求高,对别人要求更高。

    燕山月却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对别人从来不说要求,只管自己做事,除了性格急躁,很少给人找麻烦。

    还是个说话有趣的同乡。

    “不一样,不一样。”

    但一样前途无量,聪明绝顶。

    赵金生感慨完了,对燕山月开口:“这件事如果真查到潘大人头上,贤弟怎么办?”

    燕山月却笑着摇头:“查不到潘大人头上的。”

    他心里明白,现在万庆和满朝的官员都想看到潘季驯倒霉,谁知道这一次蹊跷的鼠妖发狂,是不是嫁祸的阴谋。

    真要是去找潘季驯的麻烦,燕山月就是别人借刀杀人的刀。

    总之他只要真相,对付潘季驯就算了。

    再说燕山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潘季驯做不出这种奇怪的事情。

    没过多久,那个锦衣卫就被带过来了。

    燕山月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说曾经在昨天上午见过一面的,也就那四五个锦衣卫而已。

    他们一起站在院子里,吃完早饭的赵金生和燕山月一起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

    然后燕山月走到一个锦衣卫面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锦衣卫顿时脸色一变。

    其实被叫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猜测,没想到燕山月最后真的能找到他。

    但这也太快了。

    简直不可思议。

    他对燕山月一拱手:“张青。”

    燕山月点头:“说吧,谁让你对曹武施法,他想要什么?”

    张青忍不住皱眉。

    他真的没想到,燕山月居然查出真相了。

    “燕大人,你在说什么?”

    燕山月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自己查到的证据从头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张青一脸无奈。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留下脚印。

    那里多少个窝棚挤在一起,多少漕工来来往往,偏偏没有踩乱他的脚印。

    燕山月也是个怪物,真就只见人一面,却能记住张青的鞋子样式大小。

第十四章 真相

    现在证据摆在眼前,张青也无法抵赖。

    燕山月甚至还有兴趣说笑话:“当然了,也有可能你是和随便什么鼠妖碰上了。”

    这句话是最简单的陷阱。

    燕山月能靠着脚印确定张青,自然也能靠着脚印确定那个鼠妖就是曹武。

    张青真要是跟着这句话说谎,就别想抵赖了。

    最终,他心一横,一咬牙,说出了实话。

    “我是为了潘大人!”

    燕山月顿时皱眉。

    他完全没想到,这事情如此快速,如此直接地牵扯到潘季驯。

    “你说话之前最好想清楚,你在无为教里面地位尊崇,修为高深,应该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吧?”

    这句话本来算是提醒,没想到张青反而爆发了。

    “你这个为皇帝残杀忠臣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然后张青就在暴跳如雷之中,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全说了。

    大河决堤之后一天,消息同时传到京城和济宁城。

    两天之后,燕山月来到济宁城做河道副总督的消息传到济宁城。

    那一天张青跟在潘季驯身边,亲眼看着他面如死灰,仰天感叹。

    明明是需要潘季驯出力的时候,皇帝却要让燕山月这柄快刀来杀人。

    真是六月飞雪,天下奇冤。

    张青在无为教里面算是地位很高的成员,愿心修为高深,只是锦衣卫的血煞修为已经废了。

    这件事潘季驯是知道的。

    而且潘季驯也知道,无为教里面,至少有一半成员是鼠妖。

    “是潘大人亲口告诉我,用鼠妖吓唬你,让你知难而退!”

    张青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满是后悔。

    “我当时就说,皇帝残暴,你是酷吏,这么客气的办法,根本没用。”

    “可恨潘大人宅心仁厚,根本不听我的。”

    结果现在就是燕山月一天时间查清真相,万事皆休。

    燕山月和赵金生在旁边听着,一脸诧异。

    就算是燕山月,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潘季驯的意思。

    简直太……

    让他失望了。

    当世第一的治水名臣,天下第一等的理繁高手,要对付区区一个燕山月,安排的阴谋居然就这个水平。

    简直太小儿科了。

    选的人也是张青这种性格粗糙,藏不住话的。

    再说张青,如果真是潘季驯让他这么做,那就算暴露了,也要帮潘季驯隐瞒啊。

    结果一气之下和盘托出,简直就是个无脑莽夫。

    燕山月甚至都觉得,这张青是扮猪吃老虎,陷害潘季驯。

    然而搜气术感知中,张青的愤怒是真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就是这么一个耿直不做作的人。

    燕山月简直要绝望了。

    本来能查到张青,他还有点得意,现在只剩下无奈了。

    碰上这样的对手,能赢有什么好得意的。

    燕山月无奈地挥手,让锦衣卫把张青带下去关押。

    反正事情真相已经清楚了,这就是一场简单的闹剧。

    想靠着发狂的鼠妖吓跑燕山月,简直就是笑话。

    但是赵金生不这么想。

    他看着燕山月,一脸阴沉,半天才开口。

    “贤弟,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啊。”

    燕山月心不在焉地点头。

    没想到,他的心不在焉,在赵金生眼里,就变成了要继续追查。

    赵金生只好苦口婆心地劝燕山月:“贤弟,就算潘大人迟早要被赶走,你也不能做这个恶人啊。”

    燕山月点头。

    但是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轻松收场。

    “我要见潘大人一面。”

    如果潘季驯还认为燕山月是万庆手中杀人的刀,这样的事情只会接连不断。

    燕山月可以为了治河压下真相,但也不可能一直退让。

    赵金生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现在燕山月只要给万庆一封奏折,哪怕没有证据,潘季驯也要完蛋。

    既然他愿意说话,那就已经是退让了。

    话说回来,其实之前赵金生对朝廷收拾潘季驯,也是顺水推舟的意思。

    潘季驯没了,河漕衙门也会分开,到时候赵金生做一个真正的封疆大吏,何等威风,头上再也没有上官。

    但听说漕工之中一半是鼠妖之后,赵金生就没有这个心思了。

    还是潘季驯顶在上面好,天塌了也是他顶着,赵金生还能躲躲。

    不过燕山月不对潘季驯穷追猛打,肯定不是屁股下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就是真正为国惜才了。

    赵金生看着燕山月忍不住感慨一句:“贤弟还有热血,真令人羡慕。”

    燕山月却摇头:“潘大人却不这么想。”

    赵金生无奈点头,然后叹了口气:“潘大人……害怕了。”

    燕山月无言以对。

    他根本无法想象。

    几十年和大河搏斗,治水不懈的潘季驯,居然会害怕?

    他想象中的潘季驯,应该是一个心思深沉,算无遗策,精确如同机器,强悍如同器械的铜皮铁骨之人。

    这样的人,居然会害怕燕山月吗?

    不过亲眼看到潘季驯的时候,燕山月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当然了,其实也不是锦衣卫的动作快,而是潘季驯知道张青被抓之后,就明白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在工地里面和燕山月见面。

    第一眼看到潘季驯,燕山月就惊讶于这个人的衰老。

    他曾经是一个铜皮铁骨的铮铮铁汉,能上战场带头冲锋的那种。

    可如今,时间已经带走了他的力量,在燕山月面前的只剩一具皮包骨头。

    而且还满身颓丧之气。

    “满打满算一天一夜……”

    潘季驯看着燕山月,长叹了口气:“当年张江陵也不过如此,但是……”

    但是出头之前,张江陵可是非常内敛,完全没有燕山月这样锋芒毕露。

    燕山月也知道很多关于张江陵的事情:翰林院里面的文书,长达二十年间,全是张江陵做主,燕山月想不知道都不行。

    不过现在,他不想谈论张江陵。

    “潘大人准备怎么收拾这次决堤?”

    潘季驯有点意外,他以为燕山月是来问张青和鼠妖的。

    不过关于治河,潘季驯确实已经有计划了。

    “我要带人重修堤坝。”

第十五章 时间

    这句话简直就是废话。

    但潘季驯后面还有一句。

    “从上到下,全都重修一遍。”

    包括未曾决堤的那些。

    说着潘季驯转身指着挂在木架子上的图。

    当年治水成功,他的策略是束水冲沙法,这就需要很长一段的河道两边都有堤坝。

    现在一处堤坝崩溃,潘季驯的看法是,可能当年的所有堤坝都不可靠了。

    他要沿着大河两岸,上下检查所有堤坝,然后加固。

    如果运气好,那可能就只有决口的地方需要修补。

    但是治水这么多年,潘季驯已经不相信运气了。

    看着这张图,燕山月心服口服。

    至少如今天下,没有任何人比潘季驯更懂得怎么治河。

    他终于在心里做出决定。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潘大人让张青用如此拙劣的手段,真以为两个鼠妖就能吓跑我?”

    潘季驯无奈地叹了口气。

    “漕工里面一半都是老鼠,你真的不怕?”

    燕山月一脸无所谓。

    他早就察觉到,河漕衙门里面,有一半人就是鼠妖。

    这要是能吓到燕山月,他都不用进城,在城门口就落荒而逃了。

    看到燕山月的表情,潘季驯一脸无奈:“碰上你这种人,我自认倒霉。”

    说完他叹一口气,然后问燕山月。

    “你准备什么时候给陛下上奏?”

    燕山月深吸了口气,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

    接下来他说的,是一个让潘季驯想都想不到的计划。

    “拖延时间。”

    燕山月会制造一个假象,让万庆和所有人以为,他还在不断追查潘季驯,并且马上就要成功。

    与此同时,潘季驯做好准备,出发治河。

    直到堤坝全部加固完成之前,燕山月都会一直维持这个假象。

    只是听到这个目的,潘季驯就忍不住摇头:“不可能……”

    万庆不傻,而且急着让潘季驯倒霉的,还有朝廷里面数不清的聪明人。

    燕山月怎么可能骗得过他们。

    然而燕山月接下来,真的说出一个计划。

    一切的关键,就是无为教里面的鼠妖。

    说到这里,燕山月问了潘季驯一个问题。

    “大人认识无为教的人吗?”

    潘季驯忍不住冷笑。

    他不但认识,而且还打过不少交道。

    比如无为教的教主南未济。

    对这些人,潘季驯的看法很简单。

    “无耻小人,贪鄙凶残。”

    别说南未济了,就算是下面的无为教所谓的“高人”,也都是为了钱才做到这个位置。

    漕工生活困苦没有希望,在无为教寻找最后的安慰,结果无为教就把他们所有的钱都拿走当报酬。

    更不用说无为教里面有一半是鼠妖了。

    当然了,燕山月问的不是这个。

    他问的是另一件事。

    “南未济和青木社关系如何?”

    这句话说出来,潘季驯有点意外,他看着燕山月开口:“你知道什么?”

    无为教的根基在运河,在漕工。

    青木社的根基在江南,在读书人。

    两边八竿子打不着。

    然而,燕山月却知道,无为教是青木社最坚定的盟友。

    看来这件事到现在还是个秘密。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利用。

    燕山月会继续追查鼠妖发狂的案子。

    尽管其实这件事已经查清,但他还是有很多可以追查的线索。

    如今所有漕工都可以是无为教的耳目,那燕山月的所作所为,肯定会被南未济知道,然后传到青木社耳中。

    然而变成朝中公开的秘密,甚至连万庆都知道。

    这样一来,再也没有人在意潘季驯。

    潘季驯就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准备治河。

    如果燕山月这边表演够精彩,肯定能拖延足够时间。

    这个计划说完,潘季驯忍不住点头。

    现在的燕山月,还真能这么干。

    道理很简单,没人相信,燕山月只用一天一夜时间就能查清真相,直接找到幕后主使潘季驯这里。

    而且,算下来,潘季驯需要做的事情,其实也并不多。

    “我已经准备了很久,只要给我十天时间!”

    潘季驯双眼中满是不甘。

    “为什么他们觉得,堤坝可以不用管,就撑个一百年呢?”

    “哪怕能撑一百年,一百年以后呢?”

    大河永远都不会彻底平息,河漕衙门永远都有事情要做,大亨永远都需要潘季驯。

    可现在,朝中的人们只想着快点把潘季驯赶走。

    他们的理由,说到底只是在害怕张江陵,已经死去的一个幽灵而已。

    潘季驯知道,堤坝永远都需要修补,所以他一直都在准备,河漕衙门一直严阵以待。

    任何时候,其实都已经准备好,现在只需要十天时间调度,就可以出发了。

    燕山月点头。

    十天时间,他肯定能撑下去。

    既然如此,两人就在此约定。

    “我至少能撑半个月。”

    “治河开始之后,在大河边,想办法找借口拖延吧。”

    潘季驯点头。

    然后就是一些需要配合的细节。

    比如,潘季驯要让别人相信,现在燕山月还拿他没办法。

    当然了,本来燕山月就只有张青这个人证而已。

    然后燕山月就转身离开了。

    他不能停留太久,否则难免引来怀疑。

    自从来到济宁之后,燕山月的一举一动,都在无数目光关注之下,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

    离开工地之后,燕山月直奔河漕官衙,去找赵金生。

    见到他,赵金生连忙上来问:“那边怎么样?”

    燕山月苦笑:“潘大人……说他是无辜的。”

    赵金生简直惊呆了。

    他想了半天,才想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潘季驯否认张青说的一切,那就是燕山月追查到这里,可以给万庆上奏了。

    反正万庆肯定不会听潘季驯的话。

    燕山月来找赵金生,也是提前通气。

    这也算是同乡之间的相互照顾。

    不过赵金生忍不住觉得,燕山月想做的,不一定是上奏。

    “贤弟,你准备怎么做?”

    燕山月两手一摊:“查清真相。”

    赵金生愣了一下:“真相不是……”

    燕山月笑了。

    “张青和潘大人,都有可能说谎,我也没有看穿人心的眼力啊。”

第十六章 半月

    这话说出来,赵金生连忙点头。

    还真是这样。

    指向潘季驯的证据,就只有张青的人证。

    就算张青那时候义愤填膺,看着没有说谎。

    但这义愤填膺,也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这么想的时候,赵金生又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他也没有能看穿人心的眼力,如今的燕山月,是真觉得,潘季驯还不足以定罪吗?

    就算不足以定罪,难道说服万庆和满朝大臣,还不够吗?

    燕山月到底是想查真相,还是想拖时间,放潘季驯一马?

    这些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但赵金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要拖时间。

    漕工里面一半都是鼠妖,这样的消息传出去,漕运总督赵金生就全完了。

    或者拖到赵金生不再是漕运总督。

    或者就把这件事推到潘季驯身上。

    但是要让潘季驯背锅,可不是那么容易,要做不少准备。

    这也是赵金生希望拖时间的原因。

    他知道,燕山月追查潘季驯,才是推卸责任最好的机会。

    本来燕山月一天时间查到潘季驯,让赵金生无比绝望。

    结果现在又有了时间,简直喜出望外。

    “贤弟,你也不要着急,这才到济宁一天,就查清这么多事情,害怕不够快吗?”

    燕山月忍不住点头。

    说起来,刚刚过去的一天时间,他确实有点太忙了。

    赵金生抬头看看天色,笑着带燕山月朝着官衙外面走去。

    “济宁城中,也是有青楼的。”

    “虽然没有柳香君那样的花魁,但是也一样能歌善舞。”

    “走吧,这次为贤弟接风洗尘。”

    燕山月也不推辞,就这么跟着赵金生走了。

    出了官衙,来到城中青楼,上楼之后,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歌舞。

    ……

    燕山月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的一举一动,已经越过遥远的距离,出现在他人眼中。

    比如在淮安的南未济。

    这座小城是运河重镇,无为教的老巢。

    南未济现在就站在城中一座寺庙之中,华丽高塔之上,抬头向着北方眺望。

    他眼中一片纯黑,占据整个眼珠,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令人畏惧。

    “燕山月……”

    “连你也会在潘季驯面前退缩吗?”

    南未济的双眼,可以看到任何一个无为教信徒看到的一切。

    现在,他就是通过青楼中那位歌舞的女子,看着燕山月。

    南未济没有想到,燕山月只用一天一夜就能追查到潘季驯。

    更没有想到,燕山月也会在潘季驯面前退缩。

    不过总的来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才过了一天而已。

    这个想法从心头掠过,南未济忍不住感慨。

    燕山月这个人,难道不会累,难道不害怕,难道不在乎吗?

    他好像是昨天后半夜才休息,真是令人羡慕。

    燕山月可是个官员,应该是没有修为的,居然能有这么好的精神。

    此时的南未济根本不知道,其实燕山月有修为在身,根本不需要休息。

    “再给他十天……不,一个月时间都可以。”

    潘季驯是最后一个张江陵庇护的大臣,他倒下之后,满朝大臣就能放心了。

    为了这个目的,万庆也罢,青木社也罢,都愿意给燕山月足够时间。

    不过南未济心里知道,自己的盟友青木社,对燕山月还有最后一个安排。

    “东岳帝君地狱,孔府真是做得出来……”

    那可不是简单的一个佛门净土或者一个信徒地狱。

    而是千年来无数人信奉的东岳地狱。

    几乎就和天地一样广阔,里面冤魂和地上凡人一样多。

    燕山月正要是掉进去,就再也别想爬出来。

    “这样正好……”

    燕山月这种人,就是下地狱,永远不能翻身,才能让人放心。

    在那之前,就耐心等待好了。

    毕竟南未济的安排,都还没有正式发动呢。

    现在的话,可以行动了。

    ……

    与此同时,京城。

    孔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看着一边木架上挂着的铜镜,一边用手打着拍子,一边看着里面的歌舞。

    如果燕山月在这里,肯定能认出来,那铜镜里面跳舞的,正是济宁城中,青楼女子。

    孔侯一边打着拍子,一边笑着摇头。

    “一首曲子,错三处,脚都不够砍,无聊。”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他感叹过后,看着铜镜里面的燕山月,皱眉沉吟。

    “潘季驯能挡住神剑锋芒?”

    无为教号称,他们修行的法门是“三教合一”。

    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是,其中儒教的部分,就来自孔府。

    所以只要有无为教徒在的地方,孔侯就能借用耳目,看到一切。

    从燕山月进入济宁城,他的所作所为就在孔侯眼中。

    除了极少数时间,比如燕山月和潘季驯的会面。

    到现在为止,孔侯还是有点怀疑。

    燕山月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见了潘季驯一面,就退让了?

    不过转念一想。

    这才一天而已。

    就算是孔侯,也惊叹不已。

    他的天分,在于修行,燕山月不靠修为,纯粹靠眼力心细就能查清真相,连孔侯都做不到。

    所有修行者都能得到强大神念,心智聪慧,思想敏锐。

    然而这样的修行者,也只在修行的时候聪明,根本做不到燕山月这样。

    孔侯长出了口气。

    “就算十天半个月,又能如何……”

    只要燕山月扳倒潘季驯,那这些时间就不算浪费。

    至于拉燕山月进入东岳帝君地狱,这件事也不用着急。

    自从进入济宁城后,燕山月其实就已经站在地狱上面了。

    如果孔侯愿意,现在只要打开鬼门,自然就有无数恶鬼冲出,拉着燕山月掉进地狱。

    所以就让燕山月继续做事,把潘季驯解决再说。

    一切尽在掌握,何必着急。

    孔侯想到这里,随意挥手,铜镜中的画面就消失了。

    他抬头沉吟片刻,嘴里吐出两个字。

    “半月。”

    超过这个时间的话,无论潘季驯有没有被解决,燕山月都要下地狱。

    这个人太危险,不能拖着。

    至于没了燕山月,潘季驯怎么解决,那不是孔侯的问题。

    青木社也不是吃素的。

第十七章 夜宴

    一场接风的宴饮,从上午持续到天黑。

    虽然燕山月不太喜欢,但这是官场的惯例,他也不好明着不给赵金生面子。

    用大臣们的话来说:“无为而治。”

    青楼中一片歌舞升平,烛光照耀。

    在光线照不到的阴影中,鼠辈横行。

    之前燕山月的动作太快,南未济的安排甚至都来不及发动。

    现在有了时间,终于可以开始了。

    鼠妖在黑暗中行走,悄悄行动。

    他们动作很快,转眼之间就再次消失。

    黑暗回归平静。

    直到深夜。

    宴饮终于结束,燕山月走下青楼。

    他身后是醉醺醺的赵金生,被手下扶着,东倒西歪。

    一路有舞女相送,直到楼下。

    站在门口灯笼的光芒之中,燕山月转身拱手,和身后人告辞,然后让人把赵金生扶进轿子。

    而他自己则是走到另一边的轿子前面。

    然后挑起轿帘。

    这个瞬间,燕山月忍不住皱眉。

    他闻到了血腥味。

    然后燕山月让旁边人把灯笼照过来。

    一个被燕山月的英俊年轻晃花了眼的舞女连忙举着灯笼过来。

    然后烛光照亮轿子里面,就出现一幕让她惊恐尖叫的场景。

    “死人啦!”

    燕山月伸手扶住舞女,勉强抱住了灯笼。

    无视了舞女顺势靠上来的身体,燕山月皱眉细看。

    轿子里面是一具尸体,一个熟悉的人影。

    鲜血已经流干,死的不能再死。

    最特别的是,肚子破开,露出里面一枚漆黑的妖丹。

    而他正是燕山月见过一面的郝子通。

    无为教徒。

    燕山月的阴沉脸色,和舞女的尖叫,引来旁边守卫。

    他们上前挡在燕山月面前,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一时间人人惊恐,只剩下赵金生一无所知地坐在轿子里。

    燕山月伸手让舞女退开,手下举着轿帘,自己举起灯笼照亮,探头到轿子里面细看。

    一边看,一边说。

    “鲜血凝结的程度,还有尸体的温度,应该是刚死不久。”

    “腹部的伤口,用的是绣春刀……”

    这句话说出来,旁边挑着帘子的守卫脸都绿了。

    他就是锦衣卫。

    燕山月追查鼠妖发狂,还没有正式结束,因此身边始终有锦衣卫跟着。

    锦衣卫里面已经有个张青发疯了,剩下的也人人自危。

    没想到,这次又是锦衣卫。

    能有绣春刀的,当然是锦衣卫。

    要是绣春刀被别人偷走抢走,还杀了人,那锦衣卫更是要倒大霉。

    “怎么就逮着我们锦衣卫欺负?”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不能说,这个守卫的第一反应就是:“大人,不是我。”

    燕山月点头:“不是你。”

    说完他直起腰,说出结论。

    “用刀的人是个左撇子,身高只有六尺。”

    “去找,找不到的话,也就不用回来了。”

    难得燕山月霸气侧漏,旁边锦衣卫连忙点头。

    但是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一个身高六尺的锦衣卫,这要是还找不到,简直笑掉大牙。

    能用刀的成年人,身高六尺,几乎和十几岁半大孩子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出来。

    甚至锦衣卫已经想到了那个人在哪儿。

    他马上转身去找。

    此时,坐在轿子里的赵金生奇怪地开口:“怎么不动?”

    燕山月一挥手:“起轿,送赵大人回去。”

    说完他转身对锦衣卫开口:“我们回官衙。”

    “带上尸体,不用动,抬着轿子就好。”

    锦衣卫连忙围着燕山月,转身朝河漕官衙走去。

    身后轿夫也抬起轿子跟上。

    虽然里面是尸体,还在滴血,实在有点吓人。

    但燕山月走在前面,让轿夫有了勇气。

    只剩下手里拿着灯笼的舞女,看着燕山月的背影,暗自神伤。

    ……

    与此同时,透过锦衣卫的双眼看着燕山月的南未济,在淮安城中,发出一声惊叹。

    “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快。

    怎么会这么巧。

    他安排的人怎么会如此无能。

    燕山月怎么会如此敏锐。

    虽然说这本来就是嫁祸,从一开始就要让燕山月查出来。

    可计划里的查出来,是第二天,在人群中找到目击者,问出来那个锦衣卫个子特别矮。

    不是看到尸体之后,一转眼,就找到凶手,安排锦衣卫抓人。

    照这么下去,还给什么半个月时间啊,三天就能把一切查清了。

    南未济开始觉得,现在安排人灭口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转念一想,他实在无法相信。

    这怕不是假的吧?

    燕山月是不是猜的啊?

    ……

    此时,燕山月身后的一个锦衣卫也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人怎么知道那个凶手身材多高?”

    燕山月淡淡开口:“入刀的角度。”

    郝子通的腹部,是他还活着的时候被斩开的。

    或者说,其实致命伤就是腹部。

    那凶手动手的时候,是和郝子通相对站立。

    身高不同,瞄准的却都是腹部,刀锋切入的角度自然不同。

    燕山月在尸体上看到的刀口,显然要低一些。

    算下来,凶手只有六尺,才会是这样。

    锦衣卫跟在旁边,无言以对。

    他们也都是用刀的高手,燕山月说的,是真的。

    但是这样一来,那个手段高明,胆大包天,明着挑衅的凶手,转眼就能抓到。

    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燕山月却不管别人接受不接受。

    他虽然要拖延时间,但绝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这样本来就节省不了多少时间的表演,正好合适。

    不过此时他也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郝子通的死亡是一次明目张胆的挑衅。

    为的就是让燕山月继续追查潘季驯。

    但这样的安排,实在太嚣张,也太粗暴了。

    查到那个锦衣卫,然后他告诉燕山月,背后是潘季驯指使吗?

    真要是想把郝子通解决掉,为什么要这样来明目张胆地挑衅燕山月?

    当然,一切问题都可以有一个简单的解释:幕后之人就是想要让燕山月去找潘季驯的麻烦。

    但是如此急切,真不怕燕山月查出来是嫁祸?

    虽然不觉得对手会是什么聪明人,可燕山月还是觉得,这样的嫁祸手段,太失败了。

第十八章 怒杀

    不过到底面前是个怎样的陷阱,查下去才能知道。

    燕山月回到官衙之后,坐在前院,等着锦衣卫把人带来。

    就这样,一直等到深夜。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燕山月终于等到了锦衣卫。

    他们带到燕山月面前的,就是一个身高只有六尺的男子。

    两撇小胡子,看上去贼眉鼠眼的,大概三四十岁。

    一看到燕山月,脸上就露出诧异的表情。

    燕山月忍不住笑了:“你认识我?”

    这锦衣卫连忙摇头。

    燕山月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问:“名字?”

    锦衣卫拱手:“郝五常。”

    燕山月点头,虽然他觉得这个名字和郝子通是不是有点关系,但是可能只是巧合。

    “说吧,你为什么要杀郝子通?”

    郝五常皱着眉摇头:“我没有。”

    燕山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样无力的谎言,还要坚持,简直就是垃圾时间。

    但垃圾时间也是时间,该做的事情总是免不了。

    让郝五常看了尸体,讲了伤口的讲究,然后终于让他承认,就是自己干的。

    这么折腾一圈,都快要天亮了,燕山月才能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问出真正想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杀郝子通?”

    郝五常顿时一脸愤怒。

    “那个叛徒!”

    燕山月一脸茫然。

    这还真是个新花样。

    虽然知道这肯定是什么人安排的嫁祸,但燕山月还是很好奇,要怎么才能把事情栽在潘季驯头上。

    到现在为止,真是一点迹象都没有。

    “背叛了谁?”

    这个问题问出来,郝五常却突然沉默了。

    燕山月两手一摊:“锦衣卫有一万种办法让你开口。”

    “与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后和盘托出。”

    “不如和盘托出,把中间那段省去,如何?”

    郝五常脸上开始有冷汗流下来。

    他可太清楚锦衣卫的手段了。

    燕山月说的是对的。

    但是要直接和盘托出,不就和背叛一样吗?

    天快亮了,燕山月没有什么耐心,随意挥手。

    旁边等待已久的锦衣卫上前准备开始逼供。

    他们看得出来郝五常是有修为的高手,于是准备一上来就全力出手。

    不过到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

    郝五常开口了。

    “背叛了我们,我们所有弟兄!”

    燕山月一抬头,锦衣卫就停了下来。

    只要泄了一口气,剩下的就顺理成章,再也没有什么阻碍。

    郝五常一口气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

    他是因为燕山月的出现,才有了对郝子通下手的想法。

    原因也很简单,郝子通对燕山月太好了。

    问什么说什么,虽说其实原来对其他的大官,也是这样,但燕山月毕竟不同。

    他是“敌人”。

    原因也简单,燕山月是为了对付潘季驯而来。

    话说到这里,燕山月还是没忍住问出一个问题。

    “你们,是谁?”

    郝五常咬牙。

    就算已经什么都说了,这最后一句,他还是不想说。

    不过最后,燕山月却突然开口:“鼠妖?”

    这句话说出来,肉眼可见,郝五常彻底崩溃了。

    “你怎么知道?”

    燕山月差点没笑出来。

    从进入济宁城之后,他就一次又一次被提醒,这里充满了鼠妖。

    从赵金生,到潘季驯,到搜气术的感知。

    就算燕山月是个傻瓜,也知道鼠妖了。

    不过看郝五常的样子,他觉得这是个必须保守的秘密。

    这话倒也没错,就算是现在,也没有妖怪敢明目张胆地出现,更不用说藏在人群之中。

    但是现在漕工里面有一半都是鼠妖,这所谓的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

    郝五常终于还是彻底放弃,破罐子破摔,再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和盘托出。

    本来鼠妖藏在漕工里面,并不是现在这样。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口,他们发现运河上走过的漕粮,是可以漂没的。

    鼠妖偷吃多少,都不会被发现,甚至都没人在乎。

    于是鼠妖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其实几乎所有鼠妖,往前数都是一家。

    这就是为什么郝五常和郝子通都姓郝的原因。

    但是郝五常心里明白,鼠妖绝对不是能够堂而皇之,明着摆出来的东西。

    无论怎样,妖就是妖,老鼠就是老鼠。

    后来就是河漕衙门管事的几十年,也就是潘季驯治河的几十年。

    这些年里面,鼠妖似乎终于看到了希望。

    潘季驯是把他们当做最好用的工具,专门用来治河。

    鼠妖打洞挖土也确实是天赋异禀。

    就这么几十年间,鼠妖终于有了安身之地,也有了一丝希望。

    可惜,对于妖怪而言,凡人的世界还是变化太快了。

    几十年后,潘季驯再也无法庇护他们了。

    燕山月来找潘季驯麻烦了。

    谁都知道,燕山月就是万庆砍向潘季驯的一把刀。

    这事情,郝五常也知道,其实郝子通也知道。

    然后张青安排了一个堪称愚蠢的鼠妖刺杀戏码,想要吓走燕山月。

    结果适得其反,被燕山月跟着线索掉头追查。

    中间找上了郝子通。

    此时的郝五常,觉得郝子通应该帮助张青脱罪,至少也骗燕山月两句,拖延时间。

    没想到郝子通和盘托出,全力相助。

    这下郝五常终于忍不住了了。

    他趁着今天晚上,终于找到郝子通,一刀毙命。

    燕山月一脸无奈。

    这整件事情,都透着儿戏的气息。

    比如说……

    “那你是从哪里找到,施展法术的人的?”

    直到死后,郝子通依然是人形,也就是说,他喝了曹武喝过的药,还有法术。

    郝五常的回答简单直接:“我会那种法术。”

    燕山月一时间无言以对。

    而且算下来,从燕山月在郝子通那里得到帮助,到郝五常对郝子通下手,其实也就隔了一天时间。

    所以郝五常说的,还真就全是真的。

    这完全是一次愤怒失控的意外。

    但燕山月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还有,那些希望燕山月对付潘季驯的人,怎么能忍得住不出手?

    有一个简单的答案。

    那就是,郝五常就是让燕山月对付潘季驯的手段。

第十九章 方向

    因为郝五常说出了一个恐怖的真相:漕工里面,一半都是鼠妖。

    燕山月已经知道这件事一段时间了,但每次想起来,都还是震惊不已。

    绝地天通已经几百年了,凡人归朝廷管,其他的归天庭管。

    妖怪修炼的是灵气,跟着仙道大派一起躲进深山才是正常的。

    就比如JDZ深山中修炼的妖怪。

    先不说这么多鼠妖,在人群之中是怎么生存的,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让朝廷和天庭一起丢人的事情。

    如果说这些鼠妖蔓延的罪魁祸首是潘季驯,那他真是罪该万死。

    没错,全都对上了。

    这是个阳谋。

    只要把这件事摆在燕山月面前,他就只能对着潘季驯穷追猛打。

    ……

    此时,透过郝五常的双眼,看着燕山月的南未济,心中十分得意。

    没错,这就是个阳谋。

    燕山月不是自诩正义吗?

    那就把数不清的鼠妖摆在他面前,看他会不会坐视不理。

    就算最后查出来和潘季驯没关系,这个名义上的主管漕运之人,也要倒霉。

    当然了,也许赵金生会是最先被波及的那个人,但是无所谓。

    反正赵金生是青木社的自己人,想办法安慰两句就好。

    现在,就看燕山月要怎么做了。

    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怎么可能。

    真要是这样,就不是燕山月了。

    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

    燕山月看着郝五常,沉吟片刻,然后挥手:“你们都下去。”

    旁边的锦衣卫一脸茫然。

    郝五常自己都承认是个鼠妖,留下他和燕山月独处,太危险了。

    然而燕山月坚持,最终锦衣卫还是走出房间。

    现在只剩下燕山月和郝五常,他就直接开口。

    “说吧,漕工里面一半都是鼠妖,你认识多少?”

    郝五常一时间沉默了。

    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倒也简单,郝五常至少认识成千上万人。

    问题是,燕山月问这些,想干什么?

    燕山月也不着急,他慢悠悠地对郝五常开口。

    “你知道如今,这些鼠妖都听谁的吗?”

    这句话问出来,郝五常有点明白燕山月的意思了。

    但是他还是无法给出答案。

    要说这十几万的鼠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妖怪的样子,平时就和漕工一样。

    他们会听上官的话,会听漕运衙门的话,会听河漕总督潘季驯的话。

    燕山月笑了:“我听说,几乎所有漕工都是无为教的信徒?”

    郝五常点头。

    这也不是鼠妖才有的事情,所有漕工,都是无为教的信徒。

    所以也许应该补上一句,鼠妖也听无为教的。

    燕山月慢悠悠点头:“那你们这么多鼠妖,相互之间,没有联系?”

    郝五常一脸茫然:“什么联系?”

    燕山月也不着急,而是慢慢解释。

    鼠妖刚刚在漕工之中出现,是很久之前。

    他们以某种未知的方法增长变多,这个方法,来自哪里?

    当鼠妖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第一个发现他们的人,是谁?

    后来,鼠妖已经到处都是,但这样明显的问题,依然没人知道,是有人帮忙掩盖,那个人是谁,用了什么手段?

    这些问题,是燕山月最想知道的。

    可是郝五常不但不知道答案,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燕山月看着郝五常,最终只是笑着摇头。

    然后他叫锦衣卫进来,把郝五常带走。

    现在郝五常对燕山月已经没用了。

    ……

    与此同时,淮安的南未济看着燕山月的身影从郝五常的视野中消失,一脸阴沉。

    燕山月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几个问题,一般人根本不会去问,甚至想都想不到。

    但燕山月却要追根究底。

    而且,这些问题到最后,都是给南未济找麻烦。

    比如最开始知道发现鼠妖的,就是无为教。

    就是无为教的祖师,已经飞升天界的南飞龙。

    给了鼠妖繁衍手段的,也是南飞龙。

    每一个新生的鼠妖都是无为教的信徒,就是靠着他们,无为教才传播到运河上下,在所有漕工中流传。

    那之后,无为教一飞冲天,鼠妖却还是要避人耳目,靠着无为教庇护。

    直到现在。

    终于,燕山月出现了,他问出了从来没人问过的问题。

    而南未济心里清楚,这所有的问题,最后的答案都是三个字。

    “无为教……”

    这下事情麻烦了。

    南未济在心里细想,忍不住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这发展不对啊!

    难道现在不应该是,燕山月觉得潘季驯包庇鼠妖,义愤填膺,追查真相,最后潘季驯倒霉吗?

    怎么现在成了无为教倒霉?

    无为教又做错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南未济甚至感觉一阵晕眩茫然。

    但这不可能,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凡间极限,神念坚固,怎么可能晕眩。

    肯定是搞错了。

    靠着强大的修为,南未济冷静下来,开始想办法。

    他不能让燕山月就这么追查下去。

    无为教如此庞大,根本无法隐藏。

    要是被燕山月查到了,那就全完了。

    南未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盟友青木社。

    赵金生就是青木社的成员,他现在就是漕运总督,真要是无为教完蛋,赵金生也跑不掉。

    一边施展法术直接找上青木先生,南未济一边在心里疑惑。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第二天,燕山月起得很晚。

    他昨天晚上毕竟还是快要天亮才睡,虽然实际上也不需要休息,但前天晚上,也是很晚休息。

    所以今天还是晚起,否则就太吓人了。

    不过就算燕山月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走出房间,外面等待着的赵金生府中管家,也是马上上前打招呼。

    “大人,我家大人有请。”

    燕山月忍不住一脸茫然。

    这管家显然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整个上午,问题是,赵金生能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燕山月。

    当然了,赵金生有太多事情需要找燕山月了。

    当燕山月走进门,看着他的赵金生连忙迎上去。

    同时心里简直惊恐不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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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049/ 第一时间欣赏修仙从画中剑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十天水所写的《修仙从画中剑开始》为转载作品,修仙从画中剑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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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从画中剑开始介绍:
似是而非的聊斋世界,有狐妖女鬼,书生剑客,精怪鬼妖藏于幽暗之处,随俗世浮沉。
也有人杰画中剑气,雕木成龙。
燕山月穿越而来,踏上长生之路,无论朝堂昏昏,江湖幽幽,我自纵横。
PS:架空世界,如有同名,不是本人。修仙从画中剑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仙从画中剑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仙从画中剑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