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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匂宮出夢     雏鹰的荣耀txt下载     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33)相濡以沫

    【主角留在奥地利和特蕾莎成婚然后隐居当文豪的世界线,承接番外1,5,8,30。看主线特蕾莎太惨了,所以决定还是先发点番外糖甜一下=。=】

    1849年4月8日

    冬天的寒冷和肃杀,伴随着冰雪的消融早已远去,春天的气息已经无可阻碍地播撒到了维也纳周围美丽的乡村当中。

    在这个时候,星星点点的蒲公英便绽开了,它们像细碎的精灵,随风飘散,丝丝缕缕地飘到农田和草地上,飘到印满牛羊蹄印的乡间小道两侧,甚至在村庄生满幽绿苔藓的墙基或台阶缝隙里,被被慷慨地洒下一点点金黄。

    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时节里,一切都那么生机盎然,让人满怀对未来的希望。

    趁着白天的温暖,在莱希施泰特公爵名下的庄园当中,仆役、佃农和花匠都在紧张地忙碌着自己的工作,虽然不时有人走来走去,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嘈杂的声响,透着一股井然有序的气息。

    庄园的宅邸并不过分奢华,但是构造精美,在红色屋顶的映衬之下,高高耸立的烟囱犹如教堂的钟楼一样矗立在天空之下,守护着它脚下的土地和主人们。

    屋舍被打理得十分干净,虽然主人夫妇已经在这里住了快20年,但仍旧看不出丝毫衰老腐朽的迹象,仍旧和当初那样气派舒适,更有着王孙贵胄们家中极难拥有的温馨。

    除了房屋之外,无论是庄园里的草地还是森林,或者是盛开着杜鹃和玫瑰等花朵的花圃,或者池塘以及它旁边的凉亭,甚至加上池塘中小船,它们都似乎透露着一股被精心照顾的干净感,在温暖的春风当中,静静地守候在原地。

    这里的一切都可以看得出那种“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融洽感,只有把这里当成最热爱的家,才有可能把它照顾得如此妥帖——而这一切,就是庄园的女主人特蕾莎公主殿下亲自负责的。

    其实他们夫妇根本不需要这么在意自己的居住之地,身为皇室成员的他们,有着难以计数的资源可以用来确保夫妻两个人生活的舒适,但夫人因为自己心中的热爱,甘愿屈身干起管家的活计,以此来为自己夫妇打造一方只属于夫妇两个人的小小天地。

    自从公爵和特蕾莎结婚之后,作为岳父的卡尔大公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不光付出了大笔的金钱和珠宝作为嫁妆,送给这对夫妇,还特意把自己规模宏大的庄园划了一大块地给夫妇居住,让他们在这里安心居住,体验人生的美好,最好再拥有一个人数众多的大家庭。

    如今,22年过去了,老岳父虽然已经在几年前不幸去世了,但是他当初的愿望却都一一实现了。

    莱希施泰特公爵夫妇在这里欣然开启了他们人生接下来的共同篇章,他们一起在这里体会最美好的夫妻生活,几乎从未吵过架,而且还顺利地拥有了好几个孩子,让曾经人丁单薄的波拿巴家族重新开枝散叶……一切都如此美好,犹如童话里“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个老套结尾的具现化一样。…

    虽然,心怀不满的波拿巴家族支持者们,这20多年来一直在咒骂这里是“温柔的囚笼”,咒骂哈布斯堡家族把拿破仑皇帝的继承人变成了温顺的家养宠物,但至少它承载了一个家庭最幸福的记忆,也几乎满足了曾经愤世嫉俗的落魄王子对生活所有美好的想象。

    ……原本应该如此。

    原本不正是如此吗?

    看着窗外那绿意盎然的优美景色,庄园的男主人、已经年近四旬的莱希施泰特公爵扪心自问。

    此刻的他,穿着羊毛编制成的长衫,虽然不再年轻,但修长挺拔的身躯,以及英俊的脸庞依旧迷人,而此刻,这张斯文俊美的脸上,却透着一股闷闷不乐的气息。

    书桌上有一杯原本热气腾腾的咖啡,但因为男主人心神不定所以已经慢慢冷却;而咖啡杯旁边有些一大堆被写满了字句却又被划掉、甚至被揉成一团的纸片,更加透露了此刻公爵烦闷的心情。

    自从结婚之后,经过了20年的努力,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享誉整个欧洲的文豪作家,除了他确实很不错的写作水平之外,他的特殊身份更加惹得读者们好奇,充当了他作品的“助燃剂”。

    再加上以他身为皇族的特殊条件,有着更多的“生活经验”可以化为作品素材,既有娓娓道来的叙事、又有着大量贴近历史的第一手资料,还有着冷峻的笔锋,所以他逐渐形成了非常独树一帜的风格,以至于被认为是整个时代当中最优秀的文学家之一,着实吸引了不少读者成为死忠粉丝。

    这些死忠粉丝,其中不乏身为“同行”的作家和诗人们,他们中有些人甚至还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向公爵写信,而公爵在有闲暇的时候也会抽时间给他们回信,探讨文学技巧和各自的生活体验,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社交活动之一了。

    不过,今天的他,却已经无心写作和写信了,他烦闷地坐在书房里,时不时厌烦地看向窗外。

    准确说来,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如此,就在一个多月之前,夫妇两个人刚刚从法国回来,而他们因为长子弗朗索瓦执意要留在法国,“开创大事业”,都感到心情颇为沉重。

    只不过,除了和特蕾莎一样担心儿子的安危之外,在公爵的心中,却还隐藏着难以言说的失落。

    正如儿子质问时说的那样,这一切原本应该是父亲该做的事情。

    但就在22年前,他选择了抛弃。

    如今,他当然也不会再如同小丑一样去后悔当初的决定,再说了,这20年的美好生活,也确实满足了他对亲情、对家庭的所有期望,他没有理由后悔。

    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仿佛总会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你到底抛弃了什么。

    而他只能面对这一切。

    就在公爵沉思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婚后二十多年养成的熟悉和默契,让他从敲门的节奏声就已经认出了来者是谁。

    “特蕾莎,进来吧。”他立刻开口了。

    于是,夫人轻轻地打开了门,然后走了进来。

    她先是来到凌乱的书桌旁边,熟练而小心地为丈夫收拾了一下草稿纸,顺便把自己觉得有用的几页分门别类地放到了书架上,而在同时,她又亲切地看向了丈夫,然后笑着发问,“殿下,都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今天还是这样不开心呀?”

    虽然因为年纪的缘故,特蕾莎公主的眼角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些许皱纹,但是因为保养得当、以及生活甜蜜幸福(这一点更重要)的缘故,她的肌肤依旧润泽且富有光彩,也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曾经的美貌,那种被岁月沉淀后的端庄成熟的美,好像一点也不逊于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们。

    而此刻,她依旧灵动的眼睛里,只倒映着丈夫一个人的样子。

    面对妻子的询问,公爵露出了苦笑。

    “唉,我也不知道为啥,就是心情难以平静,坐在这儿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也许是最近灵感有些枯竭了吧。”

    对丈夫此刻的心情,夫人当然也心知肚明,她心里同样也在为此苦恼发愁,但越是如此,她越是没有流露出任何难受的迹象,而是体贴地看着丈夫。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嘛,写作总会有灵感不够的时候,放宽心,会好起来的。实在不行,你就先行封笔,等过段时间有灵感了再写——”她安慰公爵。

    “可除了耍笔上功夫之外,如今我还能够做什么呢?”公爵苦笑着反问,“虽然我们衣食无忧,但为了不让自己发霉,我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公爵的语气虽然平静,但特蕾莎听着却感到有些心里发疼。她知道,丈夫为了和自己长相厮守,终究放弃了太多,写作已经是他为自己找到的唯一的人生意义了,而她也一直以最大的努力,配合丈夫的写作生活,亲自为他打理家产营造最舒适的生活环境、亲自为他整理书稿并且校对和修改,甚至连出版和翻译工作,也是她跟书商们洽谈合作的。

    总的来说,她除了是妻子之外,还是公爵的管家、秘书甚至保姆,几乎事无巨细地参与到了他生活的每一个方面当中。

    而对于这种“劳累”,她却甘之如饴,因为这就意味着,她是自己深爱的殿下最不可或缺的人,而且是唯一的那个。

    彼此牺牲,坚守了20年的婚姻,而且接下来还要继续坚守几十年,这就是她从一开始就最渴盼的幸福了。

    为了守护这份幸福,她什么事情都能做。

    正因为如此,当看到丈夫如此闷闷不乐,她才会如此难受,她迫切希望做点什么,来让丈夫心情好起来,让两个人原本平静的生活重回轨道。…

    “殿下,还记得上次我们说过的事情吗?我已经跟政府申请过了,马上就会为我们发放特殊许可,我们可以自由前往任何国家的首都了……如果你想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准备行装,去罗马,去伦敦,甚至去印度……哪儿都行!”

    这个好消息,倒是让公爵精神稍微振奋。

    虽然一开始奥地利官方对他严防死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老一代人死的死退的退,对他的戒备也渐渐放松了,而且这20年来公爵已经被证明毫无政治野心——再加上波拿巴家族依靠着路易·波拿巴等人的领导又重新崛起,因此再去限制公爵已经显得毫无必要

    所以,在特蕾莎公主的强烈要求下,公爵终于可以像自由人那样随意去任何地方了。

    而他也有足够的金钱支撑去任何地方的旅途。

    “哪儿都行吗?”公爵反问。

    “哪儿都行!”特蕾莎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拉着丈夫的手,“只要带着我一起去就可以啦……当然,这不是什么官方限制条件,而是我个人的要求,要是不在你身边,对我来说这日子该多可怕呀!”

    “那当然得带着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生活了,谁来照顾我呢——”艾格隆看似抱怨,但实则甜蜜地回答,“而且,只有你在身边,旅途才有意义。”

    面对丈夫的深情的话,特蕾莎更加喜不自胜,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少女般的神采。

    “那我们就去吧!但愿这能够让你心情好起来!”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真没想好去哪儿啊……”艾格隆叹了口气,“也许,对我来说,哪儿都不如这里吧,哪怕法兰西的皇宫,都没有这份与你相伴的感觉。”

    公爵并不是单纯在讨妻子欢心,因为之前他访问法国的时候,受到了自己堂兄的最热烈招待,他已经体验过了,恢弘但冰冷的宫殿,确实没有此刻妻子依偎在身旁的温暖。

    这就是他过去品尝到的一切,这也是他今后将继续坚守的一切。

    “那既然这样,要不我们先在自己的家里逛一逛吧……老是呆在小房间里,人不闷闷不乐才奇怪呢!”因为得到了丈夫的夸赞,所以特蕾莎现在显得容光焕发,活力充沛。

    她拉住了艾格隆的手,“殿下,我们去划船钓鱼吧!好久没这么干了……”

    公爵知道,这是妻子在努力帮助自己开心起来。

    而他,确实也想重温曾经的温馨感觉了,这会治好他心里的患得患失。

    于是,他带着妻子,一起来到池塘边,然后和多年前两个人曾经的那样,自己泛舟,带着特蕾莎一起来到了湖中。

    钓鱼?不,谁在乎那个……

    夫妇两个深情对望,眼睛里都有当年的影子。

    “虽然都已经快40岁了还说这种话,着实会让人有些害臊,但是……殿下,我还是想要说,我爱你。”特蕾莎以略微羞涩的眼神,看着自己深爱的丈夫,“对我来说,什么皇后,太后,都不如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光重要,这样就够了,完全足够了。”

    说完之后,她直接拥吻住了丈夫,她太喜欢这里了,幽静,偏僻,绝不会有任何东西来打搅他们,20年来都是如此,以后也会如此……这就是她默默守护的天堂。

    而对丈夫来说,同样也是如此。

    在拥吻之后,慢慢提起兴致的他,坏笑着看向妻子。

    “特蕾莎,我们虽然老了,但还没发霉,还来得及再来一个——这次最好来个幺女吧?就当是为未来的我们再找点事情做吧——亲眼看着一个和当初的你一样美丽的孩子长大……”

    “好呀……那等晚上吧。”回答他的,是顺从而又暗藏春情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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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4)日在枫丹

    1842年12月16日

    寒冬的尖牙利齿,无情地蹂躏着大地,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切都好像了无生气。

    不过,即使在这样令人煎熬的天气里,巴黎却还是一如往常的喧闹和迷醉,尤其是到了夜晚,在那些由剧院、俱乐部和沙龙构成的娱乐世界当中,人们恣意享乐,放纵狂欢,让这座闻名遐迩的城市无愧于自己“新巴比伦”的雅号。

    不过,自从帝国重建之后,拿破仑二世皇帝陛下下了大力气来改建和新建巴黎,让这座城市的人们在自己原本乌烟瘴气的堕落消遣之外,又多了一些优雅、庄重或者新奇的娱乐。

    经过了十几年的苦心经营,街道更宽阔了,建筑也更加精美和规整,除此之外,焕然一新的巴黎还多了前所未有的庞大设施——火车站,以及离车站不远的游乐场。

    游乐场是皇帝陛下亲自规划并且参与设计的,按他的话来说,这是送给人民的“礼物”,而他也确实所言非虚,在游乐场建成之后,因为种种新奇的娱乐设施、以及令人大开眼界的动植物园,它立刻就成为了巴黎和周边市民们消遣的好去处,甚至外国的游客也随之慕名而来,这片原本荒凉的区域,也随之繁荣兴旺了起来,成为了一个新兴的商业和住宅区。

    依靠着游乐场提供的利润,以及皇室金库投入的赞助,宫廷又在游乐场周边继续进行土地开发,没过多久,宏伟的国家音乐厅也随之建成,皇帝陛下许下宏愿,要让这座音乐厅成为帝国乃至整个欧洲音乐的“圣堂”,让每一个顶级音乐家都以在这里演奏为荣。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自从音乐厅建成之后,皇室会定期邀请法国以及其他国家的知名音乐家起来专场演奏,而出身于奥地利的皇帝夫妇,也经常会出席重要的演出,借机大饱耳福。

    而今天,音乐厅的演出台上,将会出现一个全新的面孔。

    早早得知了节目预告的观众们,此时也正在观众席上翘首以盼,等待着这位即将出场的演奏家。

    他们的等待并没有白费,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节目即将到来的时刻,通向演出台的门慢慢地打开了,接着,在众人视线的聚焦当中,年仅15岁的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沿着台阶款款走向了她命定的舞台。

    今天的她可谓是盛装打扮,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而裙子上用金线绘制了星星月亮等图案,还有着细小的钻石作为点缀,在辉煌的灯火下闪闪发亮,犹如是在参与什么隆重的宫廷仪式一样。

    在衣裙的映衬下,金发碧眼的少女显得既美丽而又落落大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她身段已经颇为高挑,胸口的山峦也已经“初具规模”,任何一个人看到了,都会暗暗赞叹她一定会成为了不得的大美人。

    她的手上,拿着一把做工精美的小提琴,一看就不是凡品。

    比奢华的服装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小王冠,这顶王冠规制并不高,看上去只是皇室女性成员搭配礼服所穿戴的样式,不过即使如此,也已经足够装点出佩戴着的身份。在众人的注视下,王冠上镶嵌的钻石熠熠生辉,也让娇媚的少女多了几分令人凛然不可靠近的气势。

    在帝国,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佩戴这种饰品出席公众场合的,这一顶王冠也足以无声地彰显出夏露在宫廷中显赫的身份。

    不过,即使家世显赫,本来她也没有资格佩戴的,只是在几年前,夏露小姐在过10岁生日的时候,她的好友珂丽丝忒尔公主,冒着风险恳求父皇,要将自己平常佩戴的王冠转赠给夏露,作为她最独一无二的礼物,而皇帝陛下也欣然答应了这个请求,最终才让夏露得到了这份罕见的殊荣。(详情见番外31)

    这样颠倒阶级次序的“恩赏”,原本也在宫廷当中引发了非议,只是因为夏露的母亲和祖父都位高权重,所以也没有人公开表示反感,再加上她又是女儿身,说到底也不会真正动摇了宫廷和政府的秩序,所以最终也就没人在意了。

    而夏露也知道这份过分贵重的礼物会带来“僭越”的争议,所以她轻易也不会戴出来向周围人炫耀,她今天在自己的演出上戴上这一顶王冠的主要目的倒也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在这个难忘的时刻,与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纪念两个人纯真无垢的友谊。

    没错,她最好的朋友珂丽丝忒尔公主,此刻正在三楼正中央属于皇室的包厢当中,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她。

    她依靠在栏杆边,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好友,简直就像是自己在登台演出一样。

    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弗朗索瓦皇太子殿下、以及芙宁娜公主殿下,则坐在座位上,同样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台下的动静。

    今天是夏露初次在音乐厅当中公开演奏的日子,换言之就是她“艺术生涯”的一座里程碑,作为宫廷中一起长大的玩伴,交情深厚的皇子皇女们当然也会过来捧场——而为了不影响“小朋友们”的心情,所以皇帝和皇后陛下今天则没有驾临。

    在众人或赞叹、或期待的注视下,夏露走上了台。

    因为头上戴着王冠,所以她没有躬身行礼,只是微微向观众们颔首致意,而此刻无论是观众席还是包厢当中,立刻就暴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向这个初次登台的演奏者给出他们的鼓励。

    今天的气氛极为罕见的热情高涨,观众们都予以了最大的期许和宽容,毕竟,夏露小姐的演奏水平还在其次,谁不喜欢看美少女演奏乐曲呢?

    不过,对夏露来说,情况则要严肃得多。

    她从小就经过了母亲的严格教育,从母亲这里学会了小提琴的演奏,并且因为天分不错,很快就达到了极高的水平。

    之前她在宫廷当中就曾经为朋友们以及皇帝陛下夫妇演奏过多次,也受到过他们的交口称赞,而今天她也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毕竟,她可不愿意被人讥笑为自己是靠“走后门”才能够在这样的殿堂舞台上亮相的(虽然事实上有一部分就是这个原因)。

    作为宫廷公认的“宠儿”,她并不需要拿这门手艺当做未来安身立命的吃饭家伙,但即使如此,她也要高标准要求自己,不允许自己搞砸了演出。

    她一边面带微笑地向观众致意,一边则在暗自调整呼吸,并且在冥冥当中寻找那种拨动艺术天赋的“契机”。

    就在那雷鸣般的掌声渐渐平息的时候,她找到了,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更加舒展,接着她将小提琴架到了自己尚且稚嫩的肩膀上。

    开始了!

    就在这时候,所有地方都安静了下来,而没过多久,伴奏的钢琴声从舞台的角落当中响起。接着,夏露以优雅而舒展动作,轻轻地拉动着琴弓,悠扬而尖细的声响,立刻就从她身上扩散而出。

    这是舒伯特的《A大调小提琴奏鸣曲》,正因为是名作,所以夏露从小练过了无数遍,而观众们也耳熟能详,夏露以此作为开场,也是为了尽快把控住节奏,顺便带动气氛。

    而正如她希望的那样,优雅的提琴声和钢琴声混合在一起,然后从舞台上倾泻而出,如清风般拂过每一个听众的耳畔,舒伯特那轻柔婉转的名作,也在夏露全情投入当中巨细无遗地展露了出来。

    金发的少女渐渐地进入了状态,她闭上了眼睛,然后全凭感觉的引导轻轻地拨动琴弦,体验者沉醉在音乐里的超脱感。

    此时,舞台上的人不再是那个生而富贵的“宠儿”,而是一个单纯的演奏者,她与她手中的乐器已经融为一体,在此刻只为艺术而生。

    几分钟之后,伴随着乐曲的终结,她轻轻地停下了手,然后重新睁开了眼睛,而这时候,迎面扑来的,正是正上方那兴奋而又满怀敬意的视线。

    珂丽丝忒尔公主满面笑容地看着她,随之而来的,是满堂的喝彩声。

    虽然她并非世界顶级的演奏者,但是以15岁的年纪来说,她的演奏已经足够精美,足以配得上人们的赞誉和期许了。

    在雷鸣般的掌声当中,夏露又微微地欠了欠身,在片刻的休息之后,她又重新拿起了自己的乐器。

    而就在观众们的注视之下,她又继续化身缪斯的传人,慷慨地向人间散播音乐艺术的美。

    春天奏鸣曲,小夜曲,d小调第三小提琴奏鸣曲……在她细嫩的双手之下,一段段经典而且优美的旋律,不断地从台上涌现,然后穿过每个人的身体,直到灵魂。

    直到最后一刻,夏露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

    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她效果如何,她自己就可以断定,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演出,状态之佳甚至超过了她自己原本的预计。

    她成功了。

    虽然这种演出对她人生的道路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这必然是她一生当中最难忘的时刻之一,在这一刻,她不是因为任何外在的家世、权势或者财富美貌为人所赞叹,而是因为自己努力所锤炼出来的“才能”而受人赞叹。

    我做到了,妈妈!虽然为了不给女儿额外的压力、不影响小辈们的心情,爱丽丝夫人并未在场,但夏露仍旧在心中向妈妈“报捷”。

    然后,她又微微颔首,在海啸般的鼓掌欢呼当中,悠然走下了舞台。

    她刚刚走下台,迎面而来的就是急冲冲从楼上包厢跑下来的好友珂丽丝忒尔。

    “非常……非常成功的演出,夏露,祝贺你,你成功了!”珂丽丝忒尔带着喜悦的笑容,然后兴冲冲地向夏露祝贺。

    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嫉妒,纯粹为好友而高兴。

    而她精美的银白色头发,也随着她的话轻轻飘动。

    “谢谢你,珂丽……”夏露也笑着向好友点了点头,“没有你们的助威,我恐怕我还不会发挥这么好呢!”

    “嗯!”珂丽得到了莫大的鼓励,接着,她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了手绢,擦拭了一下夏露的额头,“你辛苦啦,赶紧回宫去休息吧!”

    “嗯!等一下我们就走吧。”夏露点了点头。

    接着,她暂且告别了好友,准备找个休息室去收拾一下东西,顺便整理一下散乱的仪容。

    而就在她刚刚推开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少女。

    这个少女貌似是个卖花姑娘,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鲜花,而她的头上则带着头巾,脸上也沾有一点灰,看不太清面孔。

    “抱歉……”夏露马上道歉然后准备离开。

    “非常成功的演出,夏露小姐,祝贺您。”这时候,夏露的背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对方口中响起。

    尽管只是一声轻声招呼,但是夏露却冷在了原地。

    她听出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她也知道,现在这里有人并不是意外。

    于是,她下意识地停在了原地,然后掩住了门。

    “夏洛特,是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时候,她的目光也聚焦在了这个不起眼的卖花姑娘身上,只有仔细注意看她头巾下偶然露出来的几缕发丝,才能够发现一点点特雷维尔家族祖传的灿烂金发的痕迹。

    “我来看看你的演出不行吗?”夏洛特反问。

    “你这个逆党,为什么还要到处跑来跑去,不怕死吗?”夏露皱了皱眉头。

    “那你为什么不举报我?现在就可以大喊一声呀。”夏洛特虽然面带笑容,但还是挑衅似的反问,“你碰到反贼却选择视而不见,这也是窝藏包庇哟~”

    “你身上藏着手枪,我可不想以身犯险。”夏露平静地回答。

    “是吗,那你是认为,我会对你开枪吗?”夏洛特反问。

    夏露脸色一滞,但还是强行回答。

    “这谁说得准呢?也许你就会。”

    她的回答,引来了夏洛特轻蔑的嘲笑,接着夏洛特往前迈动了两步,然后抬起左手,用小拇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堂妹那洁白无瑕的脸庞。

    “得了吧你——”她戏谑地笑了起来,“你就是舍不得看我坐牢。”

    接着,她又一把从夏露的手中拿过了她的小提琴。

    “送给我好吗?留个纪念。反正你也不缺这种贵重东西吧?”

    “不好!”夏露没好气地回答。“除非你答应我回家,别再干傻事……”

    夏洛特没有再争辩,只是一边微笑,一边用和夏露同款的碧蓝色眼睛,幽幽地看着自己的堂妹。

    “我不否认在我干傻事,但至少这样的话,我们就扯平了不是吗?大小姐和大反贼……你不觉得很搭配吗?”

番外(35)日在枫丹2

    “我不否认在我干傻事,但至少这样的话,我们就扯平了不是吗?大小姐和大反贼……你不觉得很搭配吗?”

    夏洛特的答复,一如既往地让夏露感到难以理解。

    不过说实话,她一直都无法理解自己这位堂姐姐的脑回路。

    她是夏露爷爷的哥哥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女儿,而特雷维尔公爵,在1830年的动乱当中,选择了随同波旁王家一起流亡出国,也成为了保王党的重要成员之一。

    而在流亡之前,因为担心宠爱的小孙女吃不得流亡的苦,所以他把孙女儿托付给了弟弟照管,一起放在了特雷维尔家里,所以等于夏露和夏洛特是一起长大的,不是亲姐妹也胜似亲姐妹了。

    虽然血统高贵,是古老的名门贵族特雷维尔家的嫡脉传人,但夏洛特因为父母双亲不在身边,所以从小就养成了敏感傲慢的性格,甚至还有点古怪,虽然这并没有影响到夏露和她之间的感情,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夏露越发无法理解夏洛特的所作所为了。

    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就是在不久之前,夏洛特突然告诉她,她准备加入到支持波旁王家的保王党,为推翻波拿巴家族的统治而努力。

    夏露当时一听差点背过气去,自己一家“深受国恩”,母亲也承蒙两位陛下的看重,甚至姨妈还是陛下的宠姬,拥有着极高的权势和殊荣,结果自己的堂姐居然要造反?造谁的反?这不就是造自己的反吗?

    她立刻就严肃地指出了夏洛特这个决定是何等愚蠢荒谬。

    首先,谁来统治国家,这是政治大事,你一个刚满16岁的小孩儿掺和个什么劲儿呢?现在又不是当年大革命时期贵族到处上断头台、朝不保夕的日子了,你有必要那么急迫地自己跑进旋涡里吗?

    其次,虽然皇帝陛下有着一些人尽皆知的缺点,但是以任何标准来说,他都是一个好皇帝,既能够以铁腕控制住自己的亲信宠臣们,又能够通过这些宠臣牢牢地掌握核心权力;而且他还关心人民的福祉,这十几年的统治,可谓是物阜民丰,一片繁荣,在这种情况下,你想造反也不可能有任何成功的希望,平白无故让自己冒风险而已。

    更何况,夏洛特自己根本也没有什么保王党的“血统”。

    夏露如今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因为天性聪慧,从小到大又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所以大概也明白了特雷维尔家族的密辛,她知道,看似早已经决裂、老死不相往来的公爵兄弟两个,其实多年来都在暗通款曲互相扶持,特雷维尔公爵虽然跟着波旁王室流亡在外,但是他本质上还是为家族放一个保险而已,根本就没有为王室肝脑涂地的意思。

    你爷爷都不是什么死忠保王党,你又何必去跟着掺和呢?

    但任凭夏露怎么好说歹说,夏洛特还是我行我素,最终在某一天,她突然消失了,留下一封信说要出国拜见国王陛下(这时候的波旁王家,查理十世已经过世,所以保王党拥戴的国王,是前王太子路易,号称路易十九)。

    夏露对此怒不可遏,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她不可能去举报自己的堂姐,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后续的消息。

    没想到,时隔不久,她居然在这里又碰到了夏洛特,而对方却已经隐姓埋名,作出了这样一番打扮,显然并没有恢复原本身份的打算。

    也就是说,夏洛特是玩真的,她居然真的成为了王党隐秘组织的成员。

    何其不智!又何其任性!就为了一个已经被时代抛弃的破落户,何必呢?

    夏露满怀怒气地瞪着自己的堂姐,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喊出声来。

    “这不是过家家游戏,一不留神就要见血的,纵使有我和妈妈维护你,但万一出了什么大事,我们也保不住你啊!你难道真的就不怕死吗?”最后,她无奈地问。

    “谢谢你的关心,我当然怕死咯,所以我会小心的。”夏洛特笑吟吟地回答,“而且,放心啦,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会一个人承受后果的,不会牵连到你。”

    “谁担心被你牵连了,就凭你也想撼动我的地位吗?”夏露既骄傲又恼怒地看着对方,“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年纪轻轻,就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死掉……因为我想要以后能够继续看到你,就像过去一样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难道这样不好吗?!”

    “就因为你想的是大家一起,所以才没办法让人开心起来啊。对你来说这个世界太绚丽多彩了,每个人都对你笑脸相迎,所有人都重视你喜欢你,你当然希望以后每一天都如此……而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在你这里,我不是一个公爵小姐,而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而已,我的快乐只是你善心大发的施舍,而且你把这份善心平等地施舍给了每一个人,我并不显得多么特殊和重要,我被迫要看着你和你所有好朋友们的亲密往来,而我不想看这些!我腻歪极了!所以我想要换个活法,当个让你咬牙切齿而又无可奈何的人……”

    说到这里,夏洛特的嘴角又露出了那种带着嘲讽和挑衅的笑容,“老实说,看你生气的样子,我还挺开心的。”

    “搞什么呀!完全听不懂。”夏露迷惑地看着夏洛特,不过她也早就习惯了对方莫名其妙的样子。

    “哎呀,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你没必要搞懂啦。”夏洛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继续打趣,“我的堂妹,虽然现在你风光无限,但说不定真的有一天,你会和之前太多前辈一样,在风云变幻当中失去一切呢?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放心,我也会保护你的,就和你今天一样。”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夏露傲慢地昂起头来,“无疑,世界上没有永不灭亡的国家,但陛下和我们,会用我们毕生的心血,让帝国的国祚延续下去,直到我死去的那天我也将手握权柄!谁也没办法把我赶下来的,你死心吧!”

    虽然这话听起来目中无人,但此时,身穿华服、头戴王冠的金发少女却自有一股凛然的风度,让人心生信服。

    “那就拭目以待吧——”夏洛特笑眯眯地回答。

    接着,她看了下房间的钟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该向你告辞了,免得外面的人起疑心。所以,夏露,尽管有许多不舍,但我还是得跟你告别了……下次有缘再见吧。”

    说完之后,她突然往前倾过身子,然后轻轻地在夏露的脸颊上啄了一口,以此作为祝福。

    然后,还没有等夏露反应过来,她拿起自己的花篮,快步消失在了房间里,留下了哭笑不得的夏露。

    夏露沉默了片刻,最终无奈地小声咒骂了一句。

    “真是个傻瓜!”

    而后,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再拿起小提琴悄然离开了房间。

    这时候,在大门口等待夏露的珂丽丝忒尔公主,早已经等得急不可待了,当看到夏露的身影之后,她立刻欢快地迎了过来。

    “夏露,你还好吧?怎么休息了这么久?”

    “哎呀,演奏了那么久,实在有点累,所以我就稍微眯了下。”夏露苦笑着说了个谎,把事情给糊弄过去了,“抱歉,让你久等了啊。”

    “没事,你休息了就好。”珂丽丝忒尔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浅笑看着夏露,“我们回去吧?”

    “嗯!回去吧!”夏露豪迈地挥了挥手。

    此时,两个衣着华贵的少女站在一起,一个金发一个银发,都有着令人惊叹的美貌,构成了一副绝美的图画,以至于路过的观众们都禁不住行注目礼,暗暗赞叹这对闻名遐迩的“帝国之花”果然名不虚传。

    相比之下,一向寡言少语的珂丽丝忒尔公主显得温柔内敛,反而是富丽堂皇、傲气凛然的夏露更像是个公主。

    两个人联袂一起走上了公主的马车,再加上其他人,这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返回枫丹白露宫,也让夏露艺术生涯的里程碑一战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在马车上,珂丽丝忒尔和往常一样,和好友贴贴在一起,她此刻心里极为愉悦,为夏露的成功而倍感骄傲。

    作为一个被合法化的私生女,她的身份颇有些尴尬,而且平常也无法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玩在一起,正因为如此,她才倍加珍惜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对她来说,与夏露的友情已经成为了自己一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夏露,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再继续公开演奏呢?”就在马车还在疾驰的时候,珂丽丝忒尔悄声问。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还是想要试试,毕竟今天演出反响这么强烈,这也证明了我的才能了嘛……”夏露回答,“不过,这毕竟不是我的工作,所以我也没办法保证出场的时间了,大概就看心情吧——”

    “别人都求上台一次而不可得,你却能够看心情出场呢……”珂丽丝忒尔笑着说。

    “这当然也是因为有你的帮助啦,不然我哪有这个资格想上台就上台啊。”夏露也笑着向好友打趣,“所以,今天的成功也有你的一半,我感谢你!”

    “能够帮到你,真是太好啦。”珂丽丝忒尔被夏露半真半假的夸赞弄得脸上闪出红晕,既有羞涩,却也有着无比的自豪。“以后只要你上场演奏就提前跟我说吧,我一定要到现场看,太好看了。”

    “好,那就这样吧!”夏露立刻就答应了,“没有你现场鼓舞的话,我还怕我发挥不出来呢!”

    于是,两个人就兴冲冲地做出了约定。

    “夏露,我……我既没有什么厉害的才能,也不太会跟旁人打交道,我被人敬而远之,我也不想去接近谁,除了你……你是真正在活着的人,你就像是太阳一样,只有看到你朝气蓬勃挥洒自如的样子,我才感觉到自己也在活着,我不知道我未来能够做什么,但我就想要呆在你的身旁,就像这几年一样,时刻感受你的温暖……”

    说着说着,她突然抬起头来,然后轻轻地亲了一下夏露的脸颊,然后飞速地将视线转向了车窗外,再也不敢面对夏露。

    很显然,这样一大段话,对珂丽丝忒尔来说,是需要鼓起勇气犹豫许久才能够说出来的。

    还好不在同一边……在这个甜蜜而又尴尬的时刻里,夏露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

    在一阵喧嚣之后,这一行人回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而夏露演出大获成功的消息,也迅速地在宫廷中传播开来。

    所有碰到夏露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向着这位“宠儿”贺喜,而夏露只是公式化地表示了感谢。

    现在时间已晚,她只想要休息了。

    当她回到宫内的住处的时候,母亲还在忙碌,并没有在房间中,而夏露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所以也不以为意。

    她快步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套间,不过她没有停留在此,而是又多走了几步,来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里。

    此时,床上正躺着一个年近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

    当听到房间的响动之后,她也睁开了眼睛,然后迷迷糊糊地向夏露看了过来。

    这个孩子,有着特雷维尔家族祖传的金发碧眼,而且因为平时运动不多、体虚多病的缘故,她的肌肤要更加洁白,在烛光下犹如瓷器般晶莹透亮,更像是个洋娃娃一样。

    “芙兰,好点了吗?”夏露一边走到床边,一边关切地问。

    “好多啦,姐姐。”小女孩儿轻声回答。“您今天的演出怎么样?”

    她就是夏露的妹妹芙兰·德·特雷维尔小姐,按理说她也应该出席刚才的演出,只是因为最近身体不适,所以不得不遗憾地留在家里。

    “大获成功!”夏露小声回答,一边走到妹妹的床边,抹了抹她的额头。

    “太好了!”芙兰兴冲冲地叫了起来,竟然显得比姐姐还要激动。

    接着,她因为剧烈的动作,又咳嗽了起来,慌得夏露连忙坐到床上抚摸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真可惜我没有在场……”兴奋之后,芙兰又满怀遗憾地说。

    “没关系,我也可以单独给你演奏啊。”夏露用宠溺的视线看着她。“如果你喜欢的话。”

    芙兰立刻点了点头。

    因为母亲很忙,所以平常都是夏露照顾妹妹的,虽然她年纪也只比妹妹大几岁而已,但多少已经有了几分“母亲”的自觉。

    哎呀,有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同母异父的妹妹,我的人生还真是完整呀……

    她不知道多少次暗自吐槽。

    不过,考虑到自己得到了多少东西,这点小小的代价,也就不算什么了。

    “今晚抱我睡吧,姐姐……不然我睡不着。”就在这时候,芙兰又对姐姐撒娇。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许乱动哦。”夏露犹豫了一下,然后提出条件。“不然吵的我睡不着了。”

    “嗯!”芙兰欢快地答应了下来。“我爱你,姐姐!”

    “我当然也爱你,我的妹妹。”夏露随口回答。

    然后,她收拾了自己一番,接着悄然爬上了床,终结了这兴奋而又疲惫的一天。

91,歉疚

    【夏露的美妙时光结束了,回到主线~】

    “我不指望你喜欢她,但我希望我们以我们应有的礼节,去招待我们的客人,这事关重大。无论是我,还是塔列朗亲王,都不希望任何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发生——”

    在特蕾莎满含恼怒与委屈的视线注视下,艾格隆硬着头皮表示了自己的意志,而这也意味着这件事已经不可更改了。

    不过,虽然表面上他摆出了一副理直气壮不容置疑的样子,但是在心中他却极为心虚,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次确实又一次地委屈了特蕾莎。

    一直以来,出于对自己的爱恋,特蕾莎包容了自己屡屡的浪荡事,虽然也曾争吵过抱怨过,但终究她还是忍了下来,她最后的底线,无非也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只要没有被当面跳脸,她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玛丽亚的这个要求,无异于已经在触犯这一条底线了,虽然只是和玛丽亚见了一面,但特蕾莎对她的印象极差,不光是因为对方一见面就对她冷嘲热讽,更因为她长着和苏菲一模一样的脸,让她从心底里害怕“往事重演”。

    她原本以为自己现在到了法国,而对方在巴伐利亚,以后应该可以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必为此烦扰,却没想到,自己却突然面对她要成为自己“尊贵客人”的局面。

    猝不及防之下,她自然恼怒非常,觉得自己又被丈夫耍了一次。

    正因为心里已经气得不行,所以她这下也一改往日的温婉端庄,反倒是说话愈发尖刻了起来。

    “国家利益?是,你我是帝后,当然要以国家利益为重,可是我不明白,我们的国家利益怎么就要与一个不起眼的外国公主挂钩了?她是可以运筹帷幄帮你解决外交大事?还是可以点石成金让伱从此不用发愁国库缺钱?或者说……她是能够摆弄裙钗脂粉,让对苏菲殿下念念不忘的你重温旧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是大大有功于国家呢,毕竟陛下心情愉悦了,国家就有福了!”

    呃,你还真说对了……艾格隆在心中汗颜。

    平素特蕾莎待人谦逊和气,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的攻击性,但是当她生气起来并且吐槽自己的时候,他才能够感受到,原来特蕾莎说话刻薄起来竟然不逊色于尖酸刻薄的玛丽亚半分。

    当然,她几次生气,始作俑者也全是自己。

    正因为如此,所以艾格隆心里没有半分反感,只想着尽快平息这一场风波。

    他更害怕怒极攻心的特蕾莎,又和上次争吵时那样说出更多不堪入耳的“虎狼之词”,让局面更加难以收场。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侍从和女仆们,发现他们也都个个低着头,面无人色,显然他们也知道,眼下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其他人离开,而这些人也纷纷如蒙大赦,赶紧轻轻垫着脚跑路了,偌大的厅堂当中一下子只剩下了夫妇两个人。

    “怎么,这下你又怕丢脸了?”特蕾莎仍旧余怒未消,继续瞪着艾格隆,“怕什么呢?反正你也没在乎过我的颜面……”

    “特蕾莎,你对她这么大的敌意,是因为她是苏菲的妹妹吗?”艾格隆叹了口气,然后小声问,“按理说来,以你的性格,也不会把别人的三言两语放在心上;更何况,现在你已经是帝国的皇后,你的位阶、你的权势都远高于她,你根本就无需理会她——所以,你这么大的敌意,恐怕是因为她这一点吧。”

    特蕾莎一下子被他戳中了心事,也有些慌乱,但是马上,心里的愤怒又让她重新开口了。

    “好,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承认吧,我对她的厌恶,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和苏菲殿下一模一样!”

    “为什么?你在离开奥地利的时候,不是已经和苏菲和解了吗?”艾格隆追问。

    “我和她和解,正是因为我告别了她!如果她还是和过去那样纠缠着你,那我怎么可能和她和解!”特蕾莎脱口而出,“现在我们总算摆脱了她,过着我们的日子,就让我们相隔千里彼此祝福这样不是挺好吗?结果你却告诉我,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出现在你的面前,而且这都是因为你的算计……你让我怎样心平气和,殿下?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

    特蕾莎痛快的承认,倒是让艾格隆一时没有了辩解的余地。

    说到底,作为“妻子”,她有着天然权利不欢迎任何一个人。

    “你当然有权利表示不满,特蕾莎。”艾格隆先是安抚特蕾莎,然后又继续找理由辩解,

    “不过,我还是要指出一个事实——她们是不同的两个人,嗯,即使长得确实非常相似,但终究也是两个人,你不能把自己和苏菲的私人恩怨平移到一个不相关的人身上——”

    特蕾莎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眉,嘲讽地看着丈夫,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这种紧张气氛当中,艾格隆一边暗骂玛丽亚无事生非、给自己添了那么大的麻烦;一边则绞尽脑汁,努力让自己找点一个尽量合理的理由来说服特蕾莎接受、或者至少是默认这一件事。

    好在,他毕竟也有几分机智,在几秒钟之后,终于找到了一条貌似合理的思路。

    “而且,现在我也有事想要请她帮忙。”

    “帮忙?她能有什么帮上我们的?”特蕾莎反问。

    “自从我上台之后,我一直在试图和奥地利接近,并且想要从老皇帝手中要回珂丽丝忒尔,塔列朗亲王就是为我交涉的经办人。而亲王认为,为了让事情办得妥帖一些,最好借助一下巴伐利亚人的关系,毕竟苏菲也是巴伐利亚的公主……为此,他和巴伐利亚王室私下里交流过,他的意思是,那边可以充当中间人,而玛丽亚公主,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艾格隆这话也故意说得半真半假,毕竟迎回自己和苏菲的私生女儿,是特蕾莎过去答应过的事,而借着这个理由,至少可以让玛丽亚的存在合理化。

    “玛丽亚也知道这件事?”果然,特蕾莎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了。

    “是的,她知道,毕竟这些年来她一直和苏菲保持通信。”艾格隆继续半真半假地回答,“而且,我听亲王说,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拜访过维也纳,见到了苏菲。其实,在暗地里,她也一直在为姐姐而奔走……”

    在艾格隆叙述的时候,特蕾莎一直注视着艾格隆,朝夕相处的了解,让她相信艾格隆并没有说谎。

    “没想到那么刻薄的人,倒还有几分人性。”她怔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

    虽说她并没有忘记和苏菲的积怨,但是内心里却对对方如今的处境有几分同情,因此,当听说玛丽亚为苏菲奔走的时候,倒是对她的观感好了一些。

    而且,她之前也说过允许那个私生女来到法国,现在覆水难收,她也没办法否认。

    从表面上来看,让玛丽亚来当这个中间人似乎也确实合理。

    但就算心里渐渐地认同了艾格隆的话,特蕾莎心里还是有点余怒未消。

    “就非她不可吗?”

    “当然也不是非她不可,但是巴伐利亚王室当中,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会热心于趟这种没好处的浑水呢?要不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她也不会出头。”艾格隆耸了耸肩,心里则逐渐轻松了下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我们为之而争吵,但看在那个孩子的份上,我还是恳请你稍微忍耐一下,毕竟身为皇后,我们应该对她表示出应有的礼遇。既然你不喜欢她,那么你可以在必要的礼节之外完全不理会她……这样的话,她自己也会知趣的。”

    在艾格隆的谆谆善诱之下,原本气愤不已的特蕾莎,终于渐渐地镇静了下来。

    她毕竟心地善良,一听到事关那个孩子,心里终究还是多了几分怜悯,也不忍再为此纠缠不休。

    不管怎么样,身为皇后,她确实可以对某个不喜欢的客人视而不见,反正也没人能够支使她。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此时的特蕾莎,并没有预料到在这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当中,还有那么多隐藏的内容,正因为情报有限,所以她终究在这一次的争吵当中,又一次地选择了让步。

    “真的只是为了珂丽丝忒尔的事情而已吗?只有这些而已吗?”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特蕾莎小声问。“殿下,你能够跟我说明,自己没有另有目的?”

    “真的就是这些而已。”艾格隆平静地回答。

    拿自己未曾见面过的私生女当挡箭牌,连他自己也惊叹于自己的无耻。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到底,反正先让特蕾莎答应了这件事再说。…

    虽然特蕾莎心里其实并不太相信丈夫的话(因为已经有过先例了),但是她也知道,此刻再为此不依不饶的话,好像也于事无补,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

    她知道,虽然自己贵为皇后,但是帝国真正说一不二的人,其实只有她的丈夫。

    还有塔列朗那个死老头……一想到塔列朗亲王暗地里做的这些事,以及对自己的种种不逊,特蕾莎心里又是满腔怒火。

    但是心中的郁闷和纠结,并不能解决问题,她只想尽量圆满地解决这一场争吵。

    于是,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特蕾莎思考了一番措辞,最终她正色看向艾格隆,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立场。

    “好吧……殿下,既然你说这一切是为了解决那个孩子的事情,那我愿意配合,毕竟当初我答应过你,你作为父亲本来就亏欠了那个孩子,现在发达了也该去做出应有的补偿……如果玛丽亚能够在这件事上帮上忙,那我愿意做出我的让步,我可以把玛丽亚当成我的客人,我甚至可以对她笑脸相迎……这都没有问题,因为我慈悲为怀,我不愿意去为难一个孩子——但,这就是我的极限了,我只能把她当成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客人,要是她另有目的,或者你们还有什么事情背着我,那真的不要怪我生气了……殿下,一直以来我的宽容,我的忍让,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你承受了多少痛苦和怨愤?难道我一直以来的陪伴和厮守,不值得你为我做出一点牺牲吗?如果你认为这是我在无事生非,偏狭嫉妒,那我无话可说——”

    特蕾莎一连串的质问,让艾格隆心里也极为难受。

    如果可以的话,他又何尝愿意把矛盾公开化,让特蕾莎面对“退无可退”的境地呢?

    玛丽亚提出的这个条件,看似轻松,实际上却暗藏机锋,而自己却也吞下了这一枚苦果。

    人啊,为什么就要这么贪心呢?他扪心自问。

    “特蕾莎,谢谢你……”艾格隆叹了口气,然后主动走上前去,一把拥抱住了特蕾莎,“你的宽容和慈悲,绝对无人能比,没有人可以说你偏狭嫉妒,恰恰相反,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当然就是你的错了!”

    特蕾莎恨恨地啐了一口,然后轻轻地咬了咬艾格隆的手臂,“不过没办法,谁让我就喜欢你呢,我愿意为了你去牺牲,原谅你一次次对我的冒犯,但愿我的忍让能够让你醒悟过来……殿下,我真的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嗯,我知道……放心吧,特蕾莎。”艾格隆心里暗暗庆幸,然后不断地轻抚特蕾莎的后背。

    正因为心里歉疚,所以他这一下对妻子格外的温柔,而此刻的他,心里也在暗暗发誓,再也不能继续公开对特蕾莎跳脸了,毕竟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出格”了,再继续得寸进尺的话,恐怕真的会绷断特蕾莎心里的弦,那时候恐怕就会出事了。

    但愿一切就此平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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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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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严防死守

    好不容易得到了特蕾莎的让步,同意允许玛丽亚访问自己的宫廷,艾格隆在心里也大呼侥幸,庆幸自己总算蒙混过关。

    其实,说实话,对比起情妇众多的法兰西先王们来说,艾格隆的所作所为并不算出格,塔列朗亲王等人甚至还对此抱有赞许态度,觉得他融入了国情,而民间也从来不把艾格隆的风流浪荡当成黑点,反而对此津津乐道。

    正因为“民风如此”,所以自古以来,那些王后们对先王的风流浪荡也只能默默忍受,静静享用王后的尊荣体面,可是特蕾莎却不一样,她本来就没多在乎这个皇后头衔,自然也不会为了当好皇后而忍气吞声。在她心中,自己与自己心爱的丈夫长相厮守,比什么皇后更加重要得多。

    到头来,艾格隆觉得自己已经“收敛”,而特蕾莎却眼睁睁看着丈夫“得寸进尺”,虽然每次都做了让步,但心中的怨念自然也就越来越深。

    经过这一番争吵,原本夫妇之间那种和谐融洽的气氛也随之消失,两个人一时默默无言,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共同就寝,但也有了几分“同床异梦”的感觉。

    到了第二天早上,特蕾莎的气总算是消去了一些,终于肯和艾格隆再说话了,而艾格隆也力图展现得更加比平常更加温柔风趣一些,好说歹说,总算才把她哄了过去。

    虽然表面上是敷衍过去了,但艾格隆心里却还心有余悸。

    毕竟,这一次争吵是他完全不占理,而且特蕾莎也是有史以来发火得最厉害的一回,他知道,在他接二连三的刺激之下,特蕾莎已经被触碰到了底线,接下来如果自己再刺激她的话,搞不好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如果特蕾莎真的得知了他全部的计划,得知他还想要将苏菲挖过来和她重温旧梦的话……他已经不敢想象会怎样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在短暂的洗漱之后,他离开了寝宫,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当中,然后把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叫了过来。

    安德烈一如往常精神满满,看到艾格隆之后,立刻关切地看向了他,然后才躬身行礼。

    “陛下,您……您还好吗?”

    昨晚夫妇两人发生的争吵,他虽然并不在现场,但已经从在场的人口中得知了大概,他自然也为帝后之间的冲突感到忧心忡忡。

    而且,作为艾格隆身边最亲信的“侧近”,他也是整个事件当中知道内情最多的人,甚至他还代表艾格隆多次和玛丽亚接触,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深知其中的麻烦。

    “勉强还好吧,至少没天翻地覆。”艾格隆无奈地摊了摊手,“不得不说,这次我真的碰到了难题。”

    安德烈没有立刻回答,而且回给了他一个“您才知道?”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显然,他心里对艾格隆在这件事上的做法也颇有微词。只是对他来说,艾格隆不仅仅是他的主君,更是他敬爱的领袖,所以他也不忍、更不愿意当面指斥艾格隆。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措辞,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陛下,请您容许我说几句我的肺腑之言,这些话可能有欠妥当,或者思考不够深入,您姑且听一听吧……”

    “呵,何必如此委婉?”艾格隆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不妨有话直说。

    “这段时间,我已经和玛丽亚殿下多次接触过,虽然她确实貌美而且风姿绰约,但是性格……多少有些张扬,甚至过于跳脱,而且言谈之间也不免刻薄,这样的人如果和皇后陛下相处的话,难免会发生冲突,这恐怕并不有利于您的形象。”

    仿佛是害怕自己说得太过头,安德烈连忙又为自己找补,“请您不要误解,我绝没有贬损玛丽亚殿下的意思,事实上那位殿下也确实自有魅力,只是——她和艾格妮丝小姐她们并不一样,她是一位公主,身份高贵,所以可能会越发惹得皇后陛下的嫌忌……对于您之前的事情,皇后陛下虽然会恼恨,但是她不会过于嫉妒,因为她自矜身份,不会愿意去和臣仆争吵,但如果放在玛丽亚殿下那里,她恐怕会感到比之前更多的愤恨,因为这是有资格的人。”

    不愧是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的侧近,也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

    在特蕾莎的观念里,王室就是王室,臣仆就是臣仆,虽然她待人谦逊,但是这种德意志人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地存留在她的心中,嫉妒夏奈尔或者艾格妮丝在她心中属于十分“掉价”的事情,她反而不会太在意,只当丈夫找了宠物分了心;可要是换做在她心中可以与自己分庭抗礼的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不是丈夫被宠物分了心,而是丈夫去移情别恋爱上别的“人”,至少也是被分走了一部分。

    更何况这个“人”还和艾格隆的初恋苏菲如此相似,更加激发了她心中的愤怒,或者说危机感。

    “你说得很对,安德烈。”艾格隆点了点头,同意了对方的看法,“所以我们要确保这种冲突不要发生,让大家能够体面地度过去,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不要让她进宫,两个人眼不见心不烦就行……”安德烈大着胆子说。

    “我也想这么做……但很遗憾,玛丽亚坚持要求以此作为补偿,而我现在正欠了她的情,不得不暂时顺应她。”艾格隆长叹了口气,“不然的话,我也不必为此烦恼了。”

    他暂时没有把自己“李代桃僵”的计划告诉安德烈,所以安德烈也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既然看到艾格隆主意已定,那么他也不再坚持己见,转而思考现实下更加合理的方案。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只能尽量限制她在宫廷当中的行动,让她不要和特蕾莎皇后过多接触了。”片刻之后,他得出了结论,“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两个人都必须自重身份,应该不会公开争吵起来,但如果私下里见面的话,那就后果难料了……”

    “你说得很对。”艾格隆点了点头,认同了对方的意见,“所以,这还是得让伱继续之前的职责,监控住她,让她不要乱跑乱动,更不能乱说话!”

    “陛下,我当然会履行我的职责,可我毕竟是一个男子,在宫廷当中必须避嫌,不能任意行动——”安德烈苦笑着回答,“所以我建议您指派一位女官跟在她身边,名义上负责她的生活起居,实际上以礼仪为名义牵制她的行动和言论……只要一直有人跟在身边,哪怕玛丽亚殿下想要闹事,至少也没有什么空间。”

    “好主意!那么你认为谁做这个最合适呢?”艾格隆追问。

    “我认为梅尔塞苔丝夫人比较合适。”安德烈似乎已经有了腹稿,于是立刻就回答了艾格隆,“她作为帝国的伯爵夫人,完全有作为公主殿下的随侍女官,而且她性格严肃刻板,绝不会放任殿下任性行事;另外,她的胆子很大,也不会被公主殿下几句话就吓倒,会坚持自己的立场,有她在的话,想必事态会容易控制许多。”

    艾格隆顺着安德烈的建议想了想,很快就认同了对方的想法。

    梅尔塞苔丝夫人的风范他是亲眼见过的,端庄持重而且又有勇气,轻易不会被他人所动摇,而且她还足够聪明,能够把握到照顾和监视之间的分寸,让她跟在玛丽亚的身边,确实会让玛丽亚无处“发挥”自己惹是生非的才能了。

    他只答应过允许玛丽亚作为客人进入自己的宫廷,以及享受她应有的礼遇,可并没有答应过让她想干嘛就干嘛,所以自己这么做也不算违反约定。

    “很好,那就这么办吧!”想到这里,他立刻就拿定了主意。“安德烈,你就去告诉夫人这项任务吧,你可以适当暗示她,玛丽亚性格比较难缠,让她多注意一下,这有助于维护两国之间的和谐友好关系……她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是,陛下。”安德烈微微躬身,接下了这个命令。

    艾格隆左思右想,虽然碍于“有求于人”的形势,他不得不答应了玛丽亚的要求,但只要自己手下人严防死守,终究她也没有什么惹是生非的空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纰漏。

    至少不会让矛盾进一步爆发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原本紧张的心也重新放宽了,重新又变得得意洋洋起来。

    ==========================

    正当枫丹白露宫内的君臣两人正在暗自伤神的同时,事件的另一方却依旧趾高气扬。

    在这一天的早上,大银行家博旺,不,现在应该叫他德·博旺男爵,正和往常的生活节奏一样,早早地来到了自己银行大楼的办公室当中,然后先是和自己的职员们开了早会,再一个人留在宽阔的办公室当中,开始了一天的繁忙工作。

    他在账目和书信文件构成的王国当中奋战,几乎浑然忘我,这是他之前20年的生活,也将是他今后余生的所有娱乐。

    但是,今天的他,却提前被打断了这份娱乐,他的办公们被轻轻敲响了。

    “先生,我有件事要跟您禀告。”接着,门外传来了他的亲信秘书的声音。

    “进来。”博旺知道,自己的秘书做事谨慎,绝不会没事来打搅自己,于是中断了工作,立刻叫对方进来。

    很快,秘书就进来了,博旺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张字条。

    “发生什么事了?”他顺口问。

    秘书一言不发,然后将字条递给了他。

    博旺先是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但是很快,他的神情就变得极为严肃起来。

    “德·博旺男爵先生,我现在需要您的帮助。当这位女士持有这张便条来见您的时候,请您为她开设一个银行户头,她需要一笔现款周转,维持自己的开支,请您给予方便,谢谢。”

    字条上的话非常简短,但是上面的字迹和签名,却和博旺深藏在保险柜里的那些字条分毫不差。

    “这是一位女士拿过来的吗?”博旺立刻问秘书。

    “是的,一位青年女士。”秘书点了点头,然后又强调了一句,“而且长得相当漂亮。”

    “我们的陛下还真是温柔体贴啊……”这个已经算是明示的暗示,让博旺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是他的哪位小甜心缺钱花了,要来我们这儿要钱?应该不是艾格妮丝小姐吧,她挺节俭的。”

    “确实不是,而且我们不知道她是谁,因为她好像不属于我们情报名录上的任何一人,先生……”秘书轻声回答。

    这下博旺的神色又重新变得凝重了起来。

    作为一个成功的银行家,他深知“搞金融其实就是搞关系”的道理,所以他耗费了巨大的代价,终于搭上了陛下这条线,也为此得到了巨额回报,甚至因此成为了一位贵族——虽说在实际上没有人把他当贵族看待。

    除了陛下之外,他还在私下里建档,收集了巴黎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重要客户”的名录和信息,以便供自己的业务所用。

    在20多年的从业生涯当中,他积累起来的档案信息,其完备和丰富的程度,几乎可以赶得上警察部门那些深藏于库房里的秘密档案了。

    而现在,居然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不属于他之前收集到的人,却能够认识陛下,并且得到了陛下的特殊“恩宠”,可以拿着他的御笔到自己这里要钱。

    给点钱当然是小事,但是这种信息工作上的重大失败才是大事,是难以容忍的失误。

    自己怎么可能漏过这样的人呢?

    正因为如此,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简单却又价值万金的字条,收入到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面。

    “那么,你把这位女士带到我这里来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也许,这也是一笔大买卖。”

93,无限账户

    “那么,你把这位女士带到我这里来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也许,这也是一笔大买卖。”

    在博旺的命令下,秘书很快就将那位神秘的女士带到了博旺的办公室里。

    当见到对方第一面的时候,博旺就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女士。

    果然,她确实相貌相当出众,无怪乎能够得到陛下的暗中“照顾”。

    不过,相比于艾格妮丝小姐的低调朴实,她的气质却截然不同,虽说衣着非常普通,但总让人感觉她身上有一种趾高气昂的傲慢。

    更令博旺感到不自在的是,对方在进来之后,也并无任何羞涩或者拘谨,反而当面注视着他,那种目光仿佛是在欣赏什么奇特的展览品似的。

    陛下的口味还是常换常新啊……博旺禁不住在心里感慨。

    她要么是最厉害的交际花,要么就是个公主,博旺在心里猜测。不过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没啥区别,都是平等的客户。

    “女士,请坐。”虽然在心里颇多感慨,但是博旺表面上却没有动声色,他展露出了专业性的笑容,亲切地向对方打了招呼,“请问我该怎样称呼您呢?”

    “这个问题我们先放在一边吧,先生。”女士微微露齿一笑,一点也没有怯场,“您就是博旺先生吧?我听说过您的大名了,据说您现在是这个国家最有名望的银行家之一……”

    “您过奖了,我只是在这一行干得挺久,略有薄名罢了。”博旺笑着自谦,但是内心当中却又有几分得意。

    接着,他又进入了正题,“不瞒您说,刚才我看到您带来的字条,很有些意外,所以现在心里还有些疑问想要问您。”

    “那么,您对我带过来的东西,有何疑问呢?您认为它是假的吗?”女士反问。

    “不,我已经仔细核对过笔迹了,确实是那个人亲笔所写。”博旺摇了摇头。

    因为不确定在这里说出陛下的名号是否合适,所以他只好耐着性子跟对方打哑谜,用‘那个人’来含糊的指代艾格隆。“我想知道的是,您是怎样得到它的?”

    “噗哈哈哈……”女士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如果我说我是通过暴力手段强迫他写下的,您看我像是有这个能耐吗?”

    对于这个嘲讽式的回复,博旺禁不住眉头微微一皱,但是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和对方纠缠,“当然不了,女士,我的意思是……它究竟是您本人从他那里拿到的,还是您通过其他中间人得到的?”

    “这一点您倒是不用多猜了,我是直接从他那里拿到的,准确来说——是他为了哄我开心而写下来的。”女士正色回答,“您毕竟现在也是个贵族啦,又不乏见到他的机会,要是不信的话,您大可以向他去求证——”

    在她说话的时候,博旺也一直在细心注视着她,不得不说,那种傲慢的气场确实让她的话很有说服力。

    虽然即使到现在他还搞不清楚对方是谁,但是从容貌和气度来说,说她是陛下的“新宠”似乎也很合理。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博旺也就不再多绕弯子,“女士,既然您有这份凭据,那么您自然可以从本银行得到应有的优惠——我会遵照他的指示,给您办理一个账户,您的开销都可以通过这个账户支取。”

    “账户的金额,由我来定吗?”女士反问。

    “当然由您来定,或者说,您只要想要花钱,就可以从我这里支取相应的费用,基本上,本行都能够为您承担。”博旺带着一丝自豪,看着面前的女人,“您可以把它看作是无限额账户。”

    博旺如此豪气,当然也不是出于他对艾格隆的无限忠诚,而是自从艾格隆复辟帝国之后,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报,他被封为了贵族,同时也在未来帝国的铁路建设大业当中拥有了融资的优先权,这其中的利益几乎无可估量。

    既然这一切都是来自于陛下的恩宠,那么他自然也要尽一切努力去维护陛下的恩宠,之前他想尽办法出钱送礼讨好艾格妮丝一家,现在对一个突如其来的“新宠”,他当然也舍得下血本。

    本质上,也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而已。

    银行家豪气的表态,似乎让女士极为高兴,她笑容满面地看着博旺,然后微微颔首。“您果然名不虚传,博旺先生。既然您的金库实力非凡,那么我就直截了当一点了,博旺先生,您能够先给我一笔现钱吗?我现在急需花销。”

    “当然可以,您要多少呢?”博旺立刻点了点头。

    “我也没想过具体数字……”女士略做思考就做出了回答,“既然来都来了,那我们就干脆一点凑个整数吧,您先给我一百万,等我花得差不多了再来找您。”

    “……一百万?”博旺略微错愕地看着她,“您一下子就需要花这么多吗?”

    “是啊,我要买地买房子,要买家具,要买各种各样的东西……怎么能少得了花钱呢?”面对他的质问,女士理直气壮地回答,“一百万只是开场而已,等到后面不够了,我再找您支用——您刚才说给我开的是无限额账户,总不至于这样一笔钱就让您难以承受了吧?”

    你还真好意思说,拿着一张字条直接就跟我要一百万,还只是刚刚开始……博旺禁不住在心里吐槽。

    一百万法郎无疑已经是一笔巨款,足以让多少户人家衣食无忧,但毫无疑问,以他现在掌管的银行来说,一百万法郎确实不是一个特别大的数字,他只是惊叹于对方的胃口,初来乍到就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钱——还仅仅是开始而已。

    他并不是所罗门王,没有无穷无尽的宝藏,所谓“无限额账户”,终究其实还是有限的,不可能让对方随意无限挥霍,今天一见面就敢开口要一百万,后面又该是多少?

    皇帝陛下的字条固然是值钱,但也不可能这么值钱。

    所以,她到底是穷疯了,一朝得势就想要死命挥霍;还是从小就习惯了挥霍,以至于根本没有金钱的概念呢?他一下子也分不清到底是哪种。

    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他当然也没有退缩的理由。

    “好的,女士,既然您得到了命运的垂青,那么我当然也十分乐意给您行个方便,一百万法郎,我会给您准备好的,您明天过来的时候就可以取走,希望这能够让您感到愉快。”

    话是这么说,但博旺自然也不可能凭空就付出这样一笔巨款,他给自己留了一天的时间,就是为了去查证此事,至少确定自己也没有上当受骗。

    如果对方真的是个骗子的话,他也有无数种方法把自己的损失追回来。

    “我很愉快,谢谢您。”女士笑眯眯地回答。

    按理说来,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她现在就可以提出告辞了,可是她却还笑意盈盈地坐在座位上,一点也没有告辞的意思。

    “女士,您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吗?”博旺耐着性子问她。

    “博旺先生,我看得出来,您现在很不耐烦,只是碍于礼貌不得不对我客气而已。”这时候,女士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哪怕脾气再好的人,在一天当中,莫名其妙地丢了一百万,都会感到十分不爽的……好在您毕竟是财大气粗,所以没表现得太明显而已。”

    被她这样一说,博旺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窝火又多了几分,差点就禁不住要发作了。

    你都知道伱还说出来做什么?故意埋汰我吗?

    只是,一想到对方现在可能是陛下的“新宠”,他只能把这种嘲讽忍了下来。

    不过,他心里已经下了决心,等到以后万一哪天她“失宠”了,一定要让她好好学学礼貌。

    “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他又再度问了一次,隐隐然有一点直接送客的意思了。

    然而,这位女士却好像对他的暗示一无所觉一样,一点也没有告辞的意思。

    她反而笑嘻嘻地看着银行家,“先生,如果您现在硬要赶我走,那我可以立即离开,但是如果您再耐心给我半个小时,我敢保证您从今以后都会当我是座上宾。因为我有一个价值远远超过一百万的消息要告诉您——”

    这话博旺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但是很快,他又从焦躁当中定下了神。

    如果她真的是陛下的新宠的话,没准可能还真的能够从陛下那里掏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给自己。

    之前艾格妮丝小姐不正是让她父亲和自己有机会参与到铁路事业当中来吗——虽然这不是她本人的意愿。

    于是,他马上又换了一副面孔。

    “那您请说吧,我很有耐心。”

    “我跟您说吧,陛下有一个非常宏大的计划,预计将在不久之后付诸实施。”女士压低了声音,然后小声向博旺解释艾格隆之前跟她说过的游乐场计划。

    一边说,她一边用桌上的杯碟做示意,几乎完整地复刻了艾格隆在咖啡馆当中的解说——当时绘声绘色地向玛丽亚炫耀自己计划的艾格隆,绝没有想到,时隔一天他的计划就被当成了绝密消息卖给了银行家。

    在玛丽亚的解释之下,博旺越听越是入神,刚才的恼怒和尴尬已经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多年的职业生涯,既锻炼了博旺的眼光,也磨光了他个人身上作为“人类”的本能,对他来说,只有账簿上的数字、还有一项项金融事业才能够给他带来刺激和兴奋,美女对他来说已经难以勾起欲望了。

    虽然面对面就有一位大美女,但只有金钱流动的声响,才能够勾起他已经形同枯槁的心灵。

    是的,他已经察觉到了,这将是一笔极大的买卖,而且几乎稳赚不赔——只要这个消息是真的。

    那么这个消息的真实度如何?

    博旺仔细思索,然后倾向于相信它是真的。

    首先,这个虽然显得超前,但也有自己的合理性,确实就像是陛下的手笔。他不相信区区一个女子,就能够凭空构思出这么庞大而且完整的计划来消遣自己。

    那么,假设它确实是真的,那么自己能够做什么呢?

    能做的太多了。

    根据陛下的计划,这个“游乐场”将会建在现在还在修建的奥斯特里茨火车站附近,而这一片地区目前还人烟稀少,地价便宜,如果自己能够趁机暗中收购一批土地,不管是未来转卖、还是自己开发出住宅和旅馆等等设施,都势必会大发一笔。

    对比起这样宝贵的“消息”,区区一百万法郎又算得了什么呢?

    金钱涌动的兴奋感,让博旺的精神彻底振奋了起来。

    他顷刻间就已经遗忘了刚才被对方嘲讽的不快,转而用钦佩、甚至讨好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青年女子。

    “女士,谢谢您的指点,如果此事属实,那么我会重重酬谢您。”

    “您不是已经酬谢我了吗?既然我从您这里拿走了一百万,那么我也会给您相应的回报……”女士微笑着回答。“今后也有劳您了……我花钱的地方可能不少。”

    “那是当然!”博旺立刻就答应了下来,“本行非常乐意为您承担所有开销。”

    对他来说,之前巴结了艾格妮丝小姐虽然获利颇丰,但是艾格妮丝小姐几乎没有物欲,也从不主动跟他索要什么好处,自然也不可能给他行什么方便,而现在,如果这位女士真的能够长期和自己合作的话……那恐怕会给自己带来更加大的收益。

    当然,前提是她能够长期在陛下面前得宠,这下博旺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恶狠狠诅咒对方尽快失宠了。

    “先生,如果您要去买地,请记得给我留下一块,我想要在那里兴建我的私宅……要用最好的用料和最好的装饰,还要巴黎最优秀的艺术家给我设计……”女士继续叮嘱博旺,“到时候,还请您给予指点。您放心,我会有很多办法,让您觉得这些花费物有所值的。”

    “好的,女士,但愿我们今后合作愉快。”博旺立刻点了点头,然后又再追问对方,“请我应该怎样称呼您呢?”

    “不出意外的话,您很快就会知道的,到时候再见吧~”女士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94,专业领域

    “不出意外的话,您很快就会知道的,到时候再见吧~”

    直到这位神秘女士悄然离开之后,博旺仍旧老久没有回过神来。

    虽然他几十年来的银行家生涯早已经称得上见多识广,但不得不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来自神秘,特立独行,同时和陛下相当接近,并且似乎掌握着一些机密信息……这勾起了他极大的好奇心。

    这种好奇心,并不是来自于荷尔蒙的驱动,而是来自于对金钱的执迷和渴望。

    刚才她只是用了短短半个小时,就让博旺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与此比较起来,被她榨走一百万法郎,反而不算什么了。

    如果能够和她长期合作的话,那岂不是等于抓住了一棵摇钱树?

    但不管怎样,要先确认整个事件的真伪。

    刚才他答应了在明天支付给对方一百万法郎,如果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骗局的话,那么自己自己就将成为巴黎最大的笑话,这可无法接受。

    于是,他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文件,然后仔细思忖了一番,接着,他又摇铃把自己的秘书叫了进来。

    “备好车马,我要去枫丹白露觐见陛下!”

    他手下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所以车马很快就备好了,接着博旺一路疾驰,在中午时分就赶到了枫丹白露宫。

    按理说来,即使身为国内顶尖的银行家,在这个依旧注重“等级制”的时代,博旺也是没有资格进宫觐见的。不过除了银行家身份之外,博旺现在还是陛下亲封的贵族,自然也拥有了一定的特权,再加上他隐隐然已经成为了陛下推动金融政策的“助手”,所以越发得到了优待。

    但即使如此,他现在在宫廷的权势序列也依旧不高,没有觐见的“优先权”,他只能在来到宫廷提交觐见的申请之后,静静地等候在侯见室当中,等待陛下抽空想起来召见自己。

    好在他并没有等候太久,艾格隆一听到他求见的消息之后,很快就召见了他。

    其实,在收到消息的时候,艾格隆心里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德·博旺先生,好久不见。”正因为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他看到博旺之后,表现得比平常更加和颜悦色,“今天您有什么事情求见我呢?”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博旺没有多废话,直接就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那张字条,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艾格隆,“陛下,我很抱歉在您百忙之中打搅您,不过,今天有一位女士拿着这样东西到我这里,寻求金钱上的援助,因为她索要的金额甚大,所以为了验明真伪,我不得不前来向您确认……”

    在博旺絮絮叨叨的时候,艾格隆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接过了字条然后草草浏览了一下。

    “这是我所写的。”

    虽然艾格隆的话很简短,但却足够一锤定音,博旺心头上的紧张和疑惑瞬间被一扫而空。

    那就没问题了!现在他不再怀疑对方的身份(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再怀疑她偷偷提供的商机了。

    艾格隆并不知道背后还有另外的故事,只是不以为意地将字条又还给了博旺,顺便问了一句,“她跟您要多少钱?”

    “不瞒您说,我一开始也吓了一跳。”博旺陪着笑脸,然后小声回答,“她直接跟我要了一百万,并且说这还只是开始——”

    此言一出,就连艾格隆也吓了一跳。

    一百万法郎在如今这个年代,并不算个小数目了,更何况还只是刚打了照面就直接狮子大开口,看来玛丽亚还真是不客气。

    不过,在最初的意外之后,艾格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毕竟金钱对他来说无非也只是身外之物——更何况还不是他付款。假设玛丽亚如果只想要钱的话,对他来说反而就没这么麻烦了……

    可偏偏,她心里真正想要的不是什么金钱,而是为了出一口怨气,这才是他头疼的地方。

    当然,为了安抚博旺,艾格隆也作出了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那真是太过分了!博旺先生,不瞒您说,一开始我写那张条子是因为她跟我抱怨手里缺钱花了,所以我就想让您给她帮忙缓解一下财务危机,结果却没想到,她居然直接跟您勒索了这么多钱!我一定会好好训斥她的,以后如果她还和这次一样对您狮子大开口的话,您完全可以拒绝了——”

    艾格隆满心以为博旺此刻很心疼,所以假意安抚对方,可是他没想到,博旺此刻心里却相当满意。

    平白无故损失一百万当然会心疼,但如果是花一百万买个绝密消息并且为此大赚一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当然不会傻到在艾格隆的面前露出痕迹,于是反而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来,“陛下,您这是哪儿的话?能为您承担开销,是我的荣幸,别说一百万了,就算是五百万一千万,只要您有需要,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为您筹集过来,绝不会有丝毫延迟!”

    他一向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既然现在从种种线索当中,可以推断出那位女士真的没有撒谎,那么他马上就可以布置买地大业了,而且他还会在以后尽量巴结那位女士,以便得到更多的机会。

    尽管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话其实言不由衷,但至少也演出了“宾主尽欢”的效果,艾格隆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大好。

    “本来我最近就有事想要询问您,既然您直接过来了,那么我就顺便问问您吧。”在结束刚才的话题之后,他又重新开口了,“您在铁路债券上准备得怎么样了?”

    艾格隆所说的,是他上台之后就筹备的国营铁路公司,这也是他最为重视的“国策”之一。

    为此他已经做了许多前期的准备,他让艾格妮丝的父亲诺德利恩公爵出任第一任总经理,同时让他网罗各界人才,作为未来运营整个国有铁路事业的骨干。

    想要进行如此庞大的建设计划,除了人之外,金钱自然也必不可少,而且不可能让政府来完全承担这些费用——毕竟,在这个年代,政府已经背负了极为庞大的公债、还要支付庞大的中央官僚体系和军队的薪酬,还要负担各级议会的公费,财政空间本来就已经举步维艰了。

    既然如此,那就自然只能把目光放在“民间财富”上面,所以他上台之后,利用自己暂时的对两院议会的绝对控制,通过了一系列法律,力求规范和促进铁路事业的融资。

    好在,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发展,法国已经拥有了极为充分的债券金融市场,只要将政府的信用押上赌桌,再加上铁路建成之后可以很快就看到盈利效果,无论是艾格隆,还是经办的官员们都对此信心满满。

    为了最大化地发挥自己手中的财富潜力,艾格隆也找了博旺等几位著名的银行家作为高参,让他们帮助承销预定发行的债券。

    而博旺,因为有着令人惊叹的事业心,同时对新兴产业有着非常深邃的眼光,就成为了这些银行家们当中,对此最为用心的人,他不断向艾格隆进言,提出一项项建议,这些建议有些是出于公心有些是出于私利,但总体来说都极为有用而且切实可行,所以也就越发得到艾格隆的信任。

    在谈论其他任何事情的时候,德·博旺男爵都是一个矮胖、圆滑,毫无魅力可言的中年男人,但是当谈到他的专业领域的时候,这个矮胖的男人仿佛被涂上了一层神圣的油膏,充满了令人惊叹的感染力。

    “陛下,我们谈论的不是小钱,而是几亿,甚至十几亿的金钱,而这也不过是最开始的支出罢了,如此巨额的支出必将影响到整个国家的财政安全。”在艾格隆的面前,他以令人信服的语调,进行了他的阐述,“而很遗憾的是,政府能够抵押出来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沿线的土地和未来的预期收益之外,我们很难拿出其他更有说服力的抵押品。正因为如此,我认为,您在这些债券上应该提供更多的信用,这样才能坚定国民踊跃购买的信心。”

    “提供更多信用?”艾格隆顿时也来了兴趣,“那您认为我应该怎样做呢?”

    “作为陛下,您拥有着令人无法企及的无形资产。毕竟,在我们法兰西,人人都为官位和头衔而痴狂,在波旁时期,国王们光是靠卖官鬻爵就让国库支撑起了一场场战争……”博旺立刻回答。

    仿佛是怕艾格隆不高兴,他马上又话锋一转,“当然,您毕竟处在不同的时代,您不能和波旁的昏君们一样把国家至关重要的官位去明码标价出售;但您至少可以出售一些看似光鲜却又无伤大雅的东西,比如您可以任命某某商人、某某实业家为参事或者国家顾问;可以给他们颁发荣誉头衔,如果捐献足够多甚至可以给贵族头衔;您还可以举办专门的宫廷活动,定期邀请那些踊跃认购铁路债券的名流和富商们,请您相信我,为了得到这些殊荣,许多人愿意慷慨解囊的,在名人的带动之下,自然会有更多人踊跃购买——这样,您就可以在不增加税负的情况下,筹集到更多资金来满足所需了。”

    艾格隆心里清楚,博旺自己就是一个典型,他依靠着巨额的投资和捐献,成为了自己的座上宾以及亲封的贵族,正因为如此,他的话才更加具有说服力。

    自己的祖上是个科西嘉小地主,那么哪怕亲切接待一个祖上是木材商、花粉商甚至铁匠的人,又有何不可呢?只要能够换来好处就行。

    艾格隆虽然在奥地利长大,但并没有奥地利人的那种血统洁癖。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即使如此,我认为也很难完全解决我们的问题。”艾格隆做出了答复。

    “您说得没错,我们需要的资金如此庞大,所以光靠捐献也不够,于是,合乎逻辑的做法是节流,把有限的资金用在我们最急需的地方上。”博旺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自己另外一个解决办法。“我认为,国营铁路公司不应该负责全国的铁路事业,而是应该把自己的精力用在管理对我国经济和军事最重要、也最能够盈利的那些线路上面;比如,巴黎到里尔、到里昂、到奥尔良这些客流量和运输量巨大,注定会产生盈利的干线。至于深入到地方小城市和村镇的线路,您可以让民间符合资质的企业来承包建设和运营,然后让分销商再去分销他们的债券,这样就可以缓解政府自身财政所面对的压力。”

    博旺仔细跟艾格隆解释,在他的构想当中,国家的铁岛实业应该采取国有干线加上私营专线的模式,大城市之间的线路由国家铁路公司负责建设和运营,而地方那些如同毛细血管一样的支线,就让民间自己筹集资金,政府顶多给出土地优惠和金融政策优惠就行了,也不必再负担其中的建设和运营支出。

    因为对人员庞大的政府机构来说,小型支线是注定不可能盈利的,不如让民间企业自己来筹钱。

    “我认为您说得没错。”艾格隆略加思索,同意了博旺的看法。“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债券的发行应该也会有所区别吧?”

    “陛下,您果然厉害,一下子说到点子上了。”博旺立刻点了点头,“政府发行的债券,票面价值高,利率低,收益稳定;而民间企业发行的债券,利率高,价格波动极大……而且,很有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出现破产风潮。”

    博旺虽然说得委婉,但是艾格隆却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

    因为,这正是这个年代的特色产物啊,各种莫名其妙的发财机会,各种莫名其妙的债券和股票,就跟开盲盒一样,有时候以为是正经投资结果是诈骗,有时候以为是诈骗结果却是暴富的投资,一切都是如此戏剧化。

    “诈骗”和“投资”的区别,别说普通人了,恐怕专业人士有时候都很难分得清呢?

    铁路也是诈骗的重灾区,银行和某某“实业家”勾结在一起,成立铁路公司,然后以“铁路事业”的名义大肆滥发债券,在债券被不知情的储户或者客户购买一空之后,立刻以各种理由宣布停工或者破产,甚至直接卷款潜逃,结果大批人倾家荡产,幕后的策划者却赚得盆满钵满。

    这也是一种时代的阵痛吧。

    博旺恰好也是此道老手,所以他深知其中的利害。

    “正因为如此,对债券的清算和管理也至关重要。”博旺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结论,“不过,陛下,我们不可能排除掉所有风险,也不需要费劲去做到这一点,我们只需要确保资金的总体稳定性即可——”

    “我明白。”艾格隆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敲打了对方。“但您别忘了,我现在必须对国家的安定负责,我可以接受某某企业经营破产的风险,但我不能坐视出现足以动荡全国的破产风潮——博旺先生,我也请您帮我做到这一点,我相信,没有人比您更适合这项工作。”

    如果没做好,那就是你的责任了——艾格隆没有把下半句说出来,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95,外国友人

    随着春天的到来,巴黎的夜晚也不再寒风凛冽,但依旧残留了几分阴冷,就在这昏暗阴冷的气氛当中,当今的首相、权倾朝野的塔列朗亲王,乘坐着马车,在一众卫兵的前呼后拥下,悠然返回了公馆。

    他历来喜好奢靡享受,所以这公馆布置得富丽堂皇,而且放置着他精心收藏的大量艺术品——在几十年的从政生涯当中,他辛辛苦苦地贪污受贿、敲诈勒索,攒下了几亿法郎家产,无论他怎么挥霍也挥霍不完。

    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时日无多,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不过现如今,他大权在握,并且深受陛下的倚重,对他来说,除了抓紧时间享受这每一天的惬意日子,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在悄然之间,他返回到了自己的私宅里,然后在仆人的帮助下换下了身上华丽的大衣,接着拿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他宽阔的会客室当中。

    此时,会客室的壁炉正燃烧着熊熊烈火,和往常一样温暖而且舒适,而在围绕着壁炉的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位极为漂亮的女士。

    当然,这并不是塔列朗亲王有了新宠,这位女士是他最新的一位访客。

    在过去,他因为喜好浪荡,所以身边从来都不缺乏情妇消遣,不过因为现在年迈体衰的缘故,他早已经告别了当年曾经乐此不疲的爱好,又重新变得像是一个“僧侣”了。

    所以,面对这位令人心动的大美女,塔列朗亲王也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就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常态。

    “尊敬的玛丽亚公主殿下,很高兴见到您……您果然如同陛下描述的那样美貌。”

    “亲王殿下,您也和我听说的样子分毫不差。”玛丽亚笑眯眯地回答。

    没错,今晚塔列朗亲王的贵客,就是盘桓在巴黎多日的玛丽亚了。

    在之前,艾格隆和塔列朗商定,以“陪伴泰奥德兰德公主”的名义,邀请玛丽亚一起来做客,也就是说,在理论上,玛丽亚是还没有来到法国的,所以,按照必要的流程,她应该先被偷偷地送到国境线,然后再一起汇合到泰奥德兰德公主一行人当中,再以“名正言顺”的身份返回巴黎,成为宫廷的客人。

    而这一切,如果想要做得让外界不起疑心,没有塔列朗亲王的配合,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艾格隆自然也作出了相应的安排,让人把玛丽亚带到了塔列朗亲王的跟前。

    面对塔列朗亲王,玛丽亚虽然并不会怯场,但总会有几分好奇,所以在两个人寒暄的时候,也刻意打量了对方。

    毕竟,塔列朗亲王可是她从小耳熟能详的大人物,虽说他是臭名昭著,但是对于和他无冤无仇的玛丽亚来说,根本就没有仇恨,反而对他一生传奇般的经历感到极为有趣。

    而塔列朗亲王这么多年来,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别人好奇的注视,所以他只是带着淡然的笑容,任由对方注目,顺便不紧不慢地甩了个手势,让自己的心腹仆人端上热气腾腾的咖啡。

    他惬意地喝下了一口咖啡,感受着那种滋养心脾的温暖,接着才重新看向对方。“玛丽亚殿下,虽然关于您的事情,陛下对我并没有说太多,但是他着重指示了我,一定要我好好优待您,所以请您放心,我会把一切都办得妥当,绝不会让您、让两个国家有失体面。”

    “那一切都有劳您了。”玛丽亚笑着回答,接着她又话锋一转“不瞒您说,我来到巴黎其实也有一段时间了,玩得还挺开心的,这座城市给我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虽然这是社交场上惯用的客套话,但是玛丽亚的确也有几分真诚,毕竟以她喜欢繁华和炫耀的性格,巴黎的富贵与虚华当然正合她的胃口,在巴伐利亚的那种虽然尊贵、但却孤寂无聊的公主生活,显然不如这边有趣。

    “能够得到您这番称赞,是这座城市的荣幸。”塔列朗也凑趣地回答,“正好,接下来您在这边常住,您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饱览这座城市的一切——我相信,在社交界也有很多人愿意热情接待您,一睹您的风采。”

    “哎呀,您说的正是让我感到烦扰的地方呢!”玛丽亚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之所以匿名来到这里,为的就是享受这种不被打搅的快乐,如果顶着公主的头衔到处招摇过市的话,那不就和我过去一模一样了吗?反倒让人厌倦,所以,哪怕在以公开身份来到这里之后,我倒是宁可继续现在这种生活。”

    “您的要求似乎有点高。”塔列朗亲王严正地指出了其中的问题,“您既要享受公主的尊荣,又想要享受不受打搅、不被注视的快乐,这种要求是自相矛盾的,甚至有点贪心了。”

    “所以我这不是找到您了吗?”玛丽亚笑嘻嘻地看着塔列朗,“亲王殿下在我们国家也很有名呢,我们都知道您很有能耐,您既然能够搞垮一个又一个政体,那么满足我小小的愿望,应当也不在话下吧?”

    虽然知道对方其实在暗讽自己,虽然知道对方言不由衷,但是当被玛丽亚如此当面恭维的时候,塔列朗的心中仍旧不免泛起一丝得意。

    “哎,我不得不说,女士们总有各种奇思妙想,不管怎么任性怎么天马行空,最后为难的却永远是我们这些辛苦干活的男人啊!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法兰西的男人,总是乐意为女士们排忧解难的,尤其是像您这样美丽而又聪慧的女士。”塔列朗亲王叹了口气,然后转动自己已经老迈的大脑,为满足玛丽亚公主的要求而冥思苦想。

    思忖了片刻之后,他重新看向了对方,“要不这样吧,等您正式来到我国之后,我以官方的身份,邀请您参与到我们两国文化交流事业当中,这样您就可以以事务繁忙为理由,推掉那些您不喜欢、也没必要出席的社交活动了,没有任何人会因此责备您;反过来说,您也可以以此为名义,去卢浮宫或者任何一个您喜欢的博物馆造访,并且招待那些郁郁不得志的艺术家,甚至赞助其中您看得上眼的人……您认为这样可以吗?”

    听到这里,玛丽亚因为惊讶而略微睁大了眼睛,她本来提出这么多要求,只是为了“漫天要价”,为自己未来争取更好的待遇而已,但倒是没有想到,塔列朗亲王居然对她这么客气,随随便便就答应了她。

    而且,如果她得到了一个这样的官方身份,那么今后她出席沙龙的时候,一定会被那些作家、诗人和艺术家们趋之若鹜地追捧和恭维,以便得到自己的夸奖和赞助,那岂不是很爽吗?

    苏菲一定也会非常喜欢的。

    当然,塔列朗这么好说话,并非因为玛丽亚长得漂亮而已,更重要的是艾格隆对他当面承认自己和她“关系匪浅”,为了讨好陛下,他自然也会对这位外国公主多加优待。

    “谢谢您,首相阁下,既然如此,那我就没有什么意见了——”因为心满意足,所以玛丽亚说话也变得客气了不少,“我对贵国的文化也颇为倾心,既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意外的使命,那今后我也会尽力致力于此,以便成全您的美意。”

    “在巴黎,我们一向会对外国人友好一些,毕竟,外国朋友只想跟我们一起谈天说地,不会想要把我们送上断头台。”塔列朗亲王颇为幽默地自嘲。“哎呀,回想起当年那位可怜的古斯塔夫国王,一晃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了,当时我们一起举杯畅饮的时刻简直还历历在目,谁又能够想得到,在接下来会发生那么多离奇的事情呢?”

    塔列朗亲王所说的“古斯塔夫国王”,指的是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1772年,还是王太子的他访问了法国,并且在社交界大受欢迎,结识了许多朋友,他也因此接受了法国当时流行的启蒙主义思想;就在他出访期间,他的父王去世,于是他又赶回瑞典继承王位,然后在国内亲法派势力的帮助下发动了政变,重新建立了王权专制体制,然后试图进行法国式的开明改革。

    只可惜他一生虽然竭尽全力,但却收效甚微,已经衰败的瑞典依旧没有重新复兴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当上国王之后,还曾经化名“阿加伯爵”,几次秘密出访法国,在巴黎秘密会见朋友,一起畅饮畅谈,参与各种社交活动,塔列朗当年作为社交界的红人,知名的“段子手”,当然也见过国王不少次。

    最后,在1792年3月16日午夜,古斯塔夫三世国王在斯德哥尔摩皇家歌剧院举办的一场化装舞会当中遭遇刺杀,不久之后因伤身亡——不过这时候已经被大革命折腾得自顾不暇的路易十六夫妇,再也无暇去缅怀这位外国老朋友了。

    总之,在这个年代,法国文化在欧洲大行其道,巴黎因为自己的繁华和奢靡魅力,吸引了一大批外国的王公贵族在此流连,玛丽亚公主就算出现在这里也不算夸张了。

    对于老头子的感慨,玛丽亚当然不感兴趣,她很快就把话题转回到了正题。

    “首相阁下,我对政治并不感兴趣,也并不想参与到您的外交事业当中——因为那是我王兄的事,我不想因为自己而给他添麻烦,我也无力代替巴伐利亚官方做任何决定。所以,我无法在官方层面上,对您、对法国做出任何表态。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完全是一个亲法分子,我和您一样都希望两国关心能够一直保持友好,所以如果在私下里,您需要我为您传递什么消息、或者帮什么忙的话,我很乐意帮助您。巴伐利亚王国没有忘记过当初拿破仑皇帝给予的恩惠,此刻,它也乐意继续成为波拿巴家族的朋友——我认为,自从陛下登基之后,我们的诚意,已经表达地非常充分了。”

    “能够有您这番表态,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请相信我,殿下,我和陛下对贵国只有好意,就像先皇那样。”得到了这番言辞恳切的保证之后,塔列朗亲王也满意地笑了起来,“陛下一直以来都对维特尔斯巴赫家族非常友好,他跟您的王兄更是一见如故,有着非常融洽的关系,他还为您的家族扩张了领地……总之,在今后,无论贵国碰到任何威胁,都可以指望来自于法兰西的帮助,任何对巴伐利亚的武装侵犯,我们都绝不会置之不理!我们两国之间,现在是以亲缘的纽带联系在了一起,这种友谊势必一直延续下去。”

    说完之后,他又换了一个话题,“对了,玛丽亚殿下,看到您之后,我不禁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我不知道您能否替我解惑……”

    “什么问题?您尽管问吧。”玛丽亚回答。

    “我听说您和苏菲王妃是孪生姐妹,那么按照常理来说,两位一定是长得非常相似,对吧?”他笑着问。

    “确实非常相像。”玛丽亚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塔列朗亲王笑了笑,也不再继续追问了。

    虽然因为波旁王家的嫌忌,在1816年之后他被迫隐退,蛰伏多年,但是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没有放松过窥伺各国的局势,也一直在收集各国王室和政府要员的信息。

    所以,虽然他并没有亲眼见过苏菲王妃,但是他却也知道她有孪生妹妹的事情。

    而现在,他亲眼见到了玛丽亚,也可以借助玛丽亚,侧面一睹苏菲的风采了。

    他现在还不知道艾格隆和玛丽亚之间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他隐约已经猜测得到,他们两个之所以“关系匪浅”,一定是因为艾格隆和苏菲的那段私情。

    不管陛下到底是想要找个“替身”,还是产生了“移情”,他肯定对这位孪生妹妹极为看重,甚至也许还有别的图谋。

    “孪生姐妹,又都如此漂亮风雅,有趣!”塔列朗亲王睁大老迈而浑浊的双眼,注视着玛丽亚,似乎意有所指,“如果有一天,我能够亲眼目睹两位殿下一起出场的风采,那想必会是我一生难忘的场面,即使在我这么漫长的一生当中,这也是头一遭呢。”

    “那就等您活到那时候再说吧!”面对这种调侃,玛丽亚毫不示弱地回敬了对方,然后起身告辞。

96,大驾光临

    伴随着春暖花开的时节,在法国和巴伐利亚王国之间酝酿许久的秘密外交,也终于走到了台前。

    就在塔列朗亲王的督促之下,英国和法国政府正式公布了接下来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的费迪南王子,与博阿尔内家族的泰奥德兰德公主的婚讯。

    这桩婚事将在一年之后正式举办,而在此之前,公主将会前往自己父亲起家得爵的法兰西,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客人,并且接受法兰西皇帝陛下的庇护。

    因为之前在各国首都当中,就已经流传了整个“密谋”的几乎所有细节,所以当婚讯公布之后,反倒并没有惹起多少哗然,各国都以沉静的态度,接受了新生的比利时王国以及它未来的首任国王和王后。

    这倒也不足为奇,毕竟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是古老的韦廷王室的后裔,是最“血脉纯正”的德意志王公之一,虽然自己没有什么实力,但是在欧洲各国的宫廷当中人缘都很不错;而博阿尔内家族,虽然是王族的后起之秀,但因为欧仁亲王的名声素来极好,再加上有着法国的力挺,所以也没有引发什么非议。

    对于许多对波拿巴家族耿耿于怀的外国政要来说,公主虽然也是法国皇室的血亲,但毕竟不姓波拿巴,这多少也是一个感情上的“缓冲”,所以在暗地里的抱怨之余,也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默认了英法两国私相授受操纵的这一桩婚事、以及这桩婚事背后的领土变动。

    这对艾格隆来说,当然是一个小小的外交胜利,虽然他在痛惜“我们失去了比利时!”的民众面前,无法大声炫耀,但是他却决心以最完美的姿态来作为主场,操纵他上台之后的第一个外交大事,于是他自然也就下令,以最隆重的礼仪来接待公主一行人。

    公主一行人从巴伐利亚王国首都出发,然后一路穿过巴登等德意志邦国,来到了斯特拉斯堡,就在这里,他们受到了法国宫廷和政府的代表、以及地方官员的隆重接待,在欢庆的气氛当中,这个队伍一路向西,慢慢地来到了枫丹白露宫。

    当公主一行车队出现在宫廷大门之外时,早已经等候在此近卫军官兵们立刻奏响乐曲,鸣响礼炮,接着以整齐队列排在两边,欢迎公主殿下一行人的到来。

    接着,马车缓缓驶入,直到宫殿前的广场才徐徐停下,而这时候,宫廷的全班人马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在连绵不绝的音乐声当中,今年17岁的泰奥德兰德公主,怯生生地在贴身女仆的帮助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虽然是欧仁亲王的女儿,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法国的领土上,因为她正是1814年那个倒霉的年份出生的,这时候拿破仑皇帝已经日暮途穷,而她的父亲和母亲正惶惶然地跑到了巴伐利亚,躲在国王陛下的庇护之下。

    当然,眼下,时光流逝,一切都已经成为了陈年旧事,现在波拿巴家族又重新君临法国,而她的父亲临死前心心念念的“义弟”,现在也真的继承了那个原本就属于他的皇位,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正规。

    而自己,将会实现父母亲的心愿,成为家族里的又一位王后。

    之前她的两个姐姐,已经分别嫁给了瑞典王太子和巴西皇帝,不过瑞典国王这时候是前法兰西元帅贝纳多特,在欧洲王室圈子里属于鄙视链下端;而巴西皇帝佩德罗一世虽然是葡萄牙王子,但他这时候已经是二婚,而且还已经有了儿子作为继承人,所以也并非“良配”。

    相比起来,马上就要成为比利时王后、而且还是嫁给比自己小一岁的正统王公的她,已经算是何等幸运!

    而她也绝没有忘记自己这份幸运到底来自于哪里。

    在从巴伐利亚启程之前,她的母亲奥古斯塔公主就已经屡次叮嘱她,一定要牢记法国皇帝的恩惠,要把自己当成一位法国公主,以此在未来继续借助法国的力量,维持自己在王国当中的地位、顺便保护这个初生的国家,而公主自然也会把这一切都牢记在心里,并且毫不犹豫地遵行。

    当走下马车之后,她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此时枫丹白露宫那些秀美壮丽的宫殿,也瞬间落入到了她的眼帘当中,接着,广场那一群群珠光宝气、流光溢彩的廷臣、命妇和官员们,也瞬间把视线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这种“突然成为万众视线焦点”的感觉,在刹那间就让她目眩神迷,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纤细但又坚定的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她立刻回过神来,然后感激地望向了旁边的人。

    “谢谢您,玛丽亚姨妈。”她小声道谢。

    “小场面罢了,不要放在心上,习惯了就好。”玛丽亚公主笑着安慰她,“以后等你成为王后,这是你每天的日常!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讨你欢喜,你只要学会拿他们寻开心就好了。”

    玛丽亚公主的话,让泰奥德兰德公主心里美滋滋的,任何一位和她同龄的少女,肯定都会喜欢她描绘的未来——而这一切,也注定将在不久之后发生。

    对于这位差不多比自己大十岁的“姨妈”,她心里也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一方面觉得她性格古怪,傲慢自大;但另一方面,心里又羡慕她可以特立独行,不必像自己这样,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王室联姻的工具。

    这位姨妈,在她来到斯特拉斯堡之后,悄悄加入到了她一行队伍当中的,她虽然一开始对此感到吃惊,不过法国政府这边却好像早有所觉,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而在之后,她们一行人一起穿州过市,朝夕相处,对泰奥德兰德公主来说,这反倒是自己初来“异乡”的慰藉,也就没有再去对其中的缘由寻根究底了。

    通过交谈,她还得知,接下来一段时间,玛丽亚姨妈也将会随她一起居住在宫廷里,并且还肩负着某种官方使命,对这一切懵然无知的她,当然也欢迎这种安排。

    “姨妈,谢谢您一路上的照顾。”她再度腼腆地向玛丽亚致谢,“对于我的未来,我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还请您继续指点我,让我不要辱没母亲的名誉……”

    “嗯,那是当然。”玛丽亚毫不客气地答应了下来,接着,她又转头看向了前方,“而现在你的第一项考验来了——来,去面见陛下吧!”

    “陛下!”泰奥德兰德公主立刻就惊醒了过来,接着她马上发现,一群人正前呼后拥地向自己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裙,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鼓起勇气,跟着姨妈一起向前走去,迎接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陛下。

    虽然她和陛下年纪上其实只差三岁多,但从宗法上来说,对方是自己毫无疑问的“叔父”,而且,现在他也是自己的保护人和未来的靠山,自己于情于理都必须以最大的恭敬去面对他,并且博取对方的好感。

    于是,她慢步走到了这行人的面前,很快,为首的一对男女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即使不需要任何人唱名介绍,她都知道这肯定就是她的叔父和婶婶,不光是他们的排列位置,更是因为他们出众的外貌和气质,根本不会错。

    在这个间隙当中,泰奥德兰德公主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身着华服男子,他果然如同传言一般英挺俊美,这几年当中,她对他的事迹简直耳熟能详,也正因为如此,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暗暗心折。

    她没有任何犹豫,而是鼓足勇气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接着行云流水般地屈膝行礼,“两位陛下,很荣幸见到你们!你们的仁慈和睿智,我早已经耳闻,很高兴能够得到你们的邀请,来到这个美丽富饶的国度,并且得到你们的允许,让我以此为家……”

    这个开场白,是母亲为她思前想后斟酌了许多遍的话,而且在家里已经让她排演了许多遍,因此她此刻说得一气呵成,感情丰沛,堪称完美。

    “我也很高兴能够见到你,美丽的泰奥德兰德公主。”艾格隆也适时地向对方颔首致意,“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尽可以像家人一样对待我们,不必客气。”

    “在家里,妈妈和兄弟们都叫我琳迪,您也可以如此称呼我。”泰奥德兰德公主连忙说。

    “嗯,琳迪,很好!”艾格隆听后大为高兴,“看样子你第一步就适应得非常不错,我完全不怀疑,你会很快融入这里,成为我们家庭的一份子……顺便一说,你将是我登上皇位后第一位接待的王后,对此我自己也深感荣幸。”

    对于陛下这番话,泰奥德兰德公主只能羞涩一笑。

    这时候,特蕾莎皇后也接过了话头,“琳迪,我很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一个和我处境相似的人,成为一国之母不仅仅是荣耀,也必然背负着义务,我稍微年长你一些,所以我很乐意给你提供任何有益的建议;另外,诚如我丈夫所言,你是我们第一位贵客,所以我必定会尽地主之谊,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请你尽管指出就好,我会很快安排好的……”

    对于特蕾莎皇后,泰奥德兰德公主同样是早有耳闻,所以面对对方的亲切态度,她也同样不敢怠慢,依旧恭恭敬敬地行礼,“皇后陛下,能够得到您的指导,那是我一生难忘的荣幸,正如对陛下那样,我同样非常倾慕您,并且努力以您为榜样,无论是在枫丹白露还是在布鲁塞尔,我将永远是您的朋友……”

    泰奥德兰德公主面对夫妇之后,如此“懂事”的应对,说得艾格隆和特蕾莎也非常开心。

    他们费尽心机把公主扶上王后之位,当然不是为了所谓的“亲情”,而是为了国家利益,因此公主越是表现得亲法、把自己当成法国皇室一员,就越是符合他们的期待。

    此时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在阳光之下,一群穿戴着各色漂亮制服和首饰的人,混杂在宫廷的建筑和绿荫之间,姹紫嫣红,何等气派!这也是宫廷最让人迷醉的地方了。

    对原本只是王室旁支的泰奥德兰德公主来说,这一切还是新鲜事,但是她知道,自己也将是成为其中的“主角”之一,这当然满足了她少女的憧憬,也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而就在此时,两个身高略有差距、但同时穿着近卫军军官制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泰奥德兰德公主定睛一看,发现他们赫然就是自己的亲哥哥奥古斯和弟弟马克西米利安。

    他们两个王子,之前就随着母亲奥古斯塔公主一起来到了法国,庆祝陛下的登基,而后他们就留在了这里,并且遵循着王室成员的传统,成为了艾格隆的近卫军军官,他们有着光辉灿烂的前途,而此刻也为自己姐妹的前途感到万分高兴。

    看到兄弟之后,泰奥德兰德公主发出了发自内心的欢呼,然后走到了他们两个的面前,亲热地叫着他们的昵称,然后和他们互相交流自己的近况。

    很显然,相比于刚才面对艾格隆夫妇的尊敬和客气,此刻的她表现得更加真挚,不过,这种发自内心的手足之情,又有什么可呵责的呢?

    艾格隆站在一边,高兴地看着这一切。

    他优待博阿尔内家族,一方面为自己增加可以信赖的心腹,一方面也更加让公主以法兰西为家,把她“绑定”在自己家族的战舰之上,从目前来看,效果非常理想。

    这也就意味着这位公主和他一样,自动又从“德意志人”变回“法国人”了。

    对王公贵族来说,这也是常态。

    而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眼角的余光,渐渐地落到了公主的身后。

    此时,公主的姨妈,另一位一同前来的巴伐利亚公主,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她从容不迫,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此时的她,一改之前隐藏身份时的简朴,穿着华贵的宫裙,不得不说,这样子更像苏菲了——完全就像是镜像!

    太……太让人怀恋了,这个样子。

    艾格隆的头皮和另外一个地方顿时就都硬了起来。

    之所以头皮发硬,是因为他的妻子此刻就站在他的身边,正幽幽地看着他。

    可是,现在还能怎么办?

    故意无视玛丽亚吗?那是不可能的,那会让自己在众目睽睽成为大笑话。

    她肯定也是拿捏住了这一点……艾格隆在心里暗恨。

    于是,他只能鼓起勇气,背对着特蕾莎的视线,一步步地向前走了过去。

    “玛丽亚殿下,我很高兴您能成为我们尊贵的客人——”

97,互不相让

    “玛丽亚殿下,我很高兴您能成为我们尊贵的客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艾格隆虽然惴惴不安,但还是以完美的笑容和礼节,向“初来乍到”的玛丽亚送上了问候。

    而玛丽亚确实也早有准备,她立刻就屈膝,以面见君王的礼仪,向艾格隆郑重行礼致意。

    “陛下,我也很高兴能够得到您的邀请,能够来到如此美丽的宫殿当中,近距离感受法兰西的美景。”

    “这里的美景您尽可以欣赏,我们将会以最大的热忱来招待您。”艾格隆笑着做出了承诺。“我们也希望能够通过您,进一步增加法兰西和巴伐利亚之间的友谊。”

    虽然此时两个人的心态各不相同,但是他们从小都在宫廷当中,见惯了类似的场面,表现出所谓的王室威仪都是基本功,所以挥洒起来肯定一点问题都没有。

    接着,艾格隆挽起了玛丽亚的右手,然后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虽然确实对她现在和苏菲一模一样的富贵扮相怦然心动,但艾格隆这么做,主因也只是为了完成礼节而已,他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而玛丽亚则面带笑容,从容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里既有魅惑,又有着不怀好意的恶趣味。

    她故意又往前凑近了一点,达到了一个“既能最大程度靠近艾格隆,又不至于被看做失礼”的微妙距离之后,她亲切地向艾格隆说,“陛下,我虽然还只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但是在多年来,我早已经对它魂牵梦萦,想要趁此机会,好好把它饱览一番,既然现在这个国家归您所统治,那我就请您略尽地主之谊,带我领略这个国家的风土、艺术和文化吧……我相信,这对我来说也必将是一生难忘的体验……”

    她故意把声音越说越是轻柔,犹如是当初苏菲念他台词那样,而这副眼波流转的模样,很自然地也让艾格隆回想起了往昔那些时光。

    美泉宫,也很漂亮啊……

    如果苏菲以这种方式见到自己,她一定也会兴致勃勃地让自己带她去饱览这个国度吧?艾格隆顿时陷入了恍惚。

    但是,毕竟,面前的人不是苏菲,艾格隆从那魅惑的眼神当中,看出了些许恶意和嘲讽,然后陡然清醒了过来。

    故意的!她是故意在大家面前摆出这副亲切样子的,就是想要当面气特蕾莎。

    而且,他能够感受到,她的盘算真的起了效果。

    就在两个人“相谈甚欢”的同时,艾格隆渐渐地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冰凉感。

    说实话,自从回到法国之后,哪怕面对塔列朗、苏尔特这样威名赫赫野心勃勃的重臣元老,艾格隆也从未怕过,虽然称不上一切尽在掌控当中,但至少也是从容应对,毫无惧色;然而,在此刻,他却真的感受到了东方的汉宣帝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因此,就在他和玛丽亚“谈笑风生”的同时,他的妻子特蕾莎,一直都在他背后默默注视着他,虽然表情可能没有任何变化,但这种气场,却变得越发让人难受起来。

    不过他也不是不能理解特蕾莎的心情。

    玛丽亚和苏菲如此相似,连自己刚才都恍惚了,更何况是特蕾莎?她的内心当中肯定已经回想起了当初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更加感受到了丈夫的心被夺走的危机感。

    特蕾莎平日里性格确实温和谦逊,哪怕成为一***也不摆架子,几乎从来没跟身边人乱发脾气,堪称王后们的典范——但是再大度的人也有逆鳞,而今天,看上去她的逆鳞就已经被触动了。

    既然已经察觉到了此刻的危险气息,艾格隆自然立刻就开始试图脱困了。

    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一步,重新稍微拉开和玛丽亚的距离,然后

    脸上却笑容不变,“您要是说到艺术和文化,这里还有个人比我更有发言权——我的妻子特蕾莎,她就像每一个维也纳人一样热爱艺术和音乐,她的文化造诣比我要强得多,我想她肯定可以给您许多帮助……”

    说完之后,艾格隆很自然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特蕾莎。“亲爱的特蕾莎,你说对吧?”

    面对丈夫的召唤,特蕾莎的面色总算柔和了一些。

    他终究没有失魂落魄丢尽脸面,还想得起现在自己才是妻子。

    既然被丈夫点了名,她也就不再继续保持沉默了,而是十分自然地走到了艾格隆的身边,接着十分自然地挽住了丈夫的手,然后十分自然地用亲切的笑容面对玛丽亚。“玛丽亚殿下,我很高兴您有着和我共同的爱好,这个国家的艺术宝藏积淀之深,举世皆知,我早早地就为此感到迷醉了!不过,现在您和琳迪毕竟长途跋涉旅途劳顿,还是先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是,我们已经为你们一行人准备好了宴会,我们先过去吧?”

    因为事前早已经知道玛丽亚会来,所以特蕾莎倒也没有任何惊慌失措,恰恰相反,她面对玛丽亚毫无怯场,既有礼有节又针锋相对,尽显了皇后的气派。

    无论怎么说,她现在就是皇后,是这座宫廷的女主人,她没有任何必要去屈就一个外来者。

    更何况,她当初都没有怕过正牌货,如今又怎么可能怕一个赝品。

    第一眼面对特蕾莎的时候,玛丽亚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无人察觉的愤恨和憎恶,但很快又重新笑容满面,“特蕾莎殿下,哦不,现在称呼您为皇后陛下了,我恭喜您戴上了皇冠,并且得到了如此令人艳羡的尊荣;另外,我也恭喜您喜得一双儿女,之前我们见面的时候,您还是新婚妻子,如今短短时间您就已经儿女双全,您的福分真是让人惊叹。”

    “谢谢您,玛丽亚殿下。”特蕾莎淡然向对方道谢,“其实皇后的头衔对我来说只是家庭的附属品而已,我从未渴求过它;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永远只有我的家庭,也就是丈夫和孩子们,幸得上帝保佑,我履行好了妻子的义务,帮助陛下开枝散叶,今后我也会以我全部的心血,去维护我们的家庭,愿上帝继续保佑我们。”…

    这番回复,既针锋相对,但却又感情丰沛、发自内心,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客套话,而是特蕾莎心中所思所想。

    她只想要守护住自己追寻到的幸福罢了。正因为这番话如此真挚,却更加刺痛了玛丽亚的心。

    因为在她看来,原本应该得到这份幸福的人是自己。

    几年以来从未忘怀过的遗憾和刺痛、再加上姐姐苏菲的遭遇,让她对特蕾莎的怨恨难以抑制。

    尤其是,如今这座漂亮的宫殿、这个众星拱月的场面,更是刺激到了她心中的失落感。

    如果是我来享有这一切,那该多么完美啊……我也可以做得很好的,不会逊色于她,可是为什么,命运让她得到了一切,却让我至今孤苦无依?

    她不服气,也从来都不可能服气。

    “您这番话说得太好了,令我十分感动,陛下。”正是带着这种怨恨,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后用那种略带嘲弄的笑容看着特蕾莎,“哎呀,之前我在巴伐利亚,也断断续续听到过你们的消息,听说你们回到法国的时候,我还为你们欢呼雀跃呢!不过,后来听到有关于您的消息,就越来越少了,报纸上的消息老是被一个女子喧宾夺主,搞得好像她才是皇后一样……对了,她好像叫什么来着,艾格妮丝小姐对吗?我真为您鸣不平,她怎么敢有胆子把名字和皇帝陛下列在一起的?她哪里配!这件事,我觉得太荒唐了。”

    虽然玛丽亚表面上是义愤填膺为特蕾莎叫屈,但是她口口声声,却一直是不忘揶揄特蕾莎。

    当初因为怀孕不便,特蕾莎没有跟着丈夫一起全国巡游,转而让艾格妮丝承受了这一番荣耀,结果一个情妇出尽了风头,甚至被法国舆论界鼓噪得声势一度压过了她,她自然对此一直引以为憾。

    而这件事,也很快“出圈”,在法国之外也造成了轰动,不光卡尔大公为此勃然大怒,就连幽居慕尼黑的玛丽亚也早有耳闻,并且因此幸灾乐祸。

    不过,如今已经时过境迁,再加上艾格妮丝一直以来都对她这么恭顺,所以她也逐渐不再放在心上,别人自然也不会傻到在她面前重提旧事。

    但是,当玛丽亚故意拿出来揶揄她的时候,她却感到了由衷的愤怒,仿佛被人揭了疮疤一样。

    艾格妮丝她可以原谅,因为那是“臣仆”,但现在贬损自己的,是玛丽亚,是苏菲的孪生妹妹,这就是无法原谅的冒犯了。

    只是,特蕾莎强行将这份愤怒压制在了心里,然后以一声冷笑回应了玛丽亚,“谢谢您的关心,不过您多虑了,殿下。我当时因为怀孕,实在不便行动,没有办法跟着丈夫一起巡游,可是又不忍心看着陛下一路上孤身一人,没有人嘘寒问暖,所以我就委托了艾格妮丝小姐,让她在路上帮忙照顾他——不得不说,她将这个任务完成得很好,我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而且一直以来,我也将她视作朋友。”…

    虽然现在有一点强行挽尊的意思,但是特蕾莎却说得极为从容,毫无异状。

    接着,她又一转攻势,装作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哎呀,当然,我承认,造成了这样的舆论风波,确实是让人尴尬,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我答应过殿下,要帮助他开枝散叶,要让波拿巴家族重新成为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庭,为了完成妻子的责任,我不得不做出一点牺牲嘛。既然想要多生多育,那就只能趁着年轻去努力了,不然等再过几年,和您一样年纪的时候,再考虑这些就恐怕太晚了……您说是吧?”

    说完之后,她又亲切地看着玛丽亚,欣赏着对方额头上突然暴起的青筋和怨毒的眼神。

    这确实是致命一击,而且完美戳中了玛丽亚的痛处。

    她已经26岁了,在21世纪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年轻人,但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她确实就是毫无疑问的“大龄剩女”,而且自己也担心自己接下来还能不能成为一个母亲。

    虽然她现在还是风华正茂、风姿绰约的公主殿下,但是这种“韶华已逝”的恐惧感,却已经在每一个夜晚几乎如影随形,啃食着她的心灵。

    而这一刻,特蕾莎却完全地揭破了她的疮疤,并且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怜悯她。

    这是无可否认的,因为她是皇后,她儿女双全还会有更多子女,她还更加年轻,这几乎已经是“全胜”了,哪怕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这也是现实。

    正因为是现实,所以才无法忍受。

    一瞬间,玛丽亚几乎难以自持,差点就绷不住刚才的那种完美仪态了——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是她自己开启的战端,特蕾莎只是应战而已。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狠角色,难怪苏菲当时吃瘪……她暗暗心想。

    “时光易逝,世事无常,又有谁说得清楚未来呢?”定了定神之后,她冷笑着回复特蕾莎,“也许我也可以得到您今天得到的东西。”

    “啊呀,那我就祝您心想事成咯~”特蕾莎轻松地点了点头。

    这轻松的样子,让玛丽亚又是气得七窍生烟。

    这里原本应该是我的,我的!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却还跟我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派头,搞得这里好像天然就是你的东西一样……你等着吧,接下来有你好瞧的。

    就在他们几个人“相谈甚欢”的同时,围观他们的廷臣和

    仆从们也都在窃窃私语。

    “两位陛下明明是在招待泰奥德兰德公主,怎么和玛丽亚殿下反而谈得更久呢?”有位茫然无知的廷臣悄悄问身边人。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玛丽亚殿下和奥地利的王子妃苏菲公主,是孪生姐妹,他们肯定是因为苏菲殿下而有什么交情吧……”另外一位廷臣小声回答。

    “哦!”廷臣眨了眨眼睛,仿佛明白了过来。

    接着,他又马上意识到好像隐隐间有哪里不对,脸色立刻变白了,然后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往别处,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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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入驻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素有积怨的玛丽亚和特蕾莎,在刚刚再度见面之后就直接交锋。虽然两个人都是面带笑容,说话和风细雨,但实际上,早已经是刀光剑影、水火不容。

    不过,总体来说,特蕾莎还是稳稳占据了上风,这并不是因为她的口才比玛丽亚强多少,而是现在她拥有着极为优势的地位。

    正如之前所说,无论是头衔、还是年纪、抑或是家庭子女,她都压过了玛丽亚,可谓是“全胜”,正因为拥有这样的优势,所以她的心态自然就更加从容。

    反正,她是皇后,是这里的女主人,她可以随时把对方晾在一边,也可以发动身边的人孤立玛丽亚,即使玛丽亚是不能公开欺负的“贵客”,也有的是办法冷处理。

    短短几分钟的寒暄,玛丽亚气得七窍生烟,特蕾莎也暗暗怒不可遏,气氛变得极为凝重而且诡异,而作为距离最近的观众,艾格隆简直如坐针毡。

    如果可以选的话,他宁可自己躲到自己的寝宫里,让这两个人自己好好对喷一顿再说,可惜这是他不能躲开的场合。

    不光不能躲开,他还必须站出来,制止她们的争吵,避免让场面失控,闹出大笑话来。

    试想一下,如果皇后和公主殿下控制不住情绪之后,在大家面前对骂,甚至尖叫抓挠,这该是何等轰动性的丑闻?

    正因为对此忧心忡忡,所以艾格隆只能挽住特蕾莎的手,然后强行地插话进来了。

    “看样子两位都很有叙旧的兴致嘛,果然是交情匪浅啊……啊哈哈。不过,现在时间已晚,泰奥德兰德公主还没有休息,我们也不能让大家饥肠辘辘地等着我们,是吧?所以,要不大家先去共进午餐,如何?”

    艾格隆的提议,中断了这两个人满怀敌意的对视,也让原本紧绷到临界点的气氛终于重新又软化了下来。

    特蕾莎感受着丈夫手臂的力量,整个人也更加底气十足,她也挽住了丈夫的手,然后故作从容地笑看玛丽亚,“殿下,为了迎接你们一行人,我之前已经准备了很久,现在御厨们已经做出许多精心烹制的菜肴和点心,您可以好好品尝一下,毕竟饮食也是这个国家伟大文化的一部分……”

    这一点倒确实是没有争议,在其他方面,德意志人也许对法兰西人并不怎么服气,但是在厨艺方面却只能甘拜下风,相比于善于享受生活、热爱美食的法兰西,德意志在这方面简直只能算做不毛之地。

    正因为如此,自从近代以来,喜欢享受的德意志王公们,往往会高薪聘请有名的法国厨师,或者至少让找一些在法国“进修”过的本地厨师,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而玛丽亚在偷偷来到法国之后,除了享受各种娱乐之外,也肆意地享用了各处的美食,无论是知名的饭店的山珍海味,还是乡村厨师的清雅烹调,都让她赞不绝口。

    这些都享受完了之后,剩下的就是宫廷菜肴了,而既然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公主的身份,那自然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享用。

    一说到这里,她也来了兴致,再加上她自己也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家族脸,所以她也适时地放下了刚才的争吵,转头看向了艾格隆。

    “陛下,我毫不怀疑你们夫妇的热情好客,我只希望,未来我可以有机会回报你们的这一番热情,不然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殿下,要回报我们是很简单的。”艾格隆冷笑着回答,“您安安心心做个客人、享受两国之间的友谊就行了,除此以外绝不需要多做什么——”

    玛丽亚当然听得出来,艾格隆这是警告她不要搞小动作节外生枝,可是她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又怎么可能因为艾格隆一句话而改变?

    她也不再多争辩,只是白了他一眼,好像是在嘲讽他,“你就给我装吧”。

    而艾格隆却对此置若罔闻。

    在他看来,自己满足了玛丽亚想要光天化日被奉为上宾的愿望,那就已经等于“达成协议”,自己可没有说过要满足她所有愿望,更没有兴趣因为她而和自己的妻子决裂。

    特蕾莎是他的妻子,是帝国的皇后,不管私下里他做了什么,在明面上他都必须和妻子站在一起——况且,于情于理,他都已经亏欠特蕾莎这么多东西了,总应该去维护她最后仅剩的颜面。

    看到艾格隆这样坚定地表态,特蕾莎也是心里一宽。

    头衔,子女,这些都只是细枝末节,她最在乎的是丈夫是否站在自己一边。

    她知道,玛丽亚能够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丈夫暗中搞的鬼,但既然这一切已经发生了,那么她也只能沉着应对,而现在丈夫既然还愿意站在自己一边,那说明他心里还是看重夫妻情分的。

    于是,她也笑着看向了丈夫,“好啦,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严肃嘛……玛丽亚殿下不光是外国公主,多少也算我们的半个亲戚,我们理应像对待亲戚那样对待她,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乐意奉陪——”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她马上转过身去,再也不愿意和玛丽亚多说一句。

    而这时候,泰奥德兰德公主也已经结束了和兄弟们的对话,重新回到了几个人的身边。

    这位年轻的少女对人情世故还不太懂,自然也察觉不到现在的微妙气氛,只当自己刚才不在的时候,姨妈替自己和陛下夫妇寒暄了几句。

    于是,她又重新以侄女的身份,毕恭毕敬地应对着艾格隆夫妇。

    在宫廷的鼓乐声当中,这一行光芒灿烂、众星拱月的队伍,慢慢地涌入到了宏大的宫室当中,也宣告了泰奥德兰德公主联姻计划序幕的结束。

    早已经准备好的盛大宴会也随之开始,在长长的餐桌边,艾格隆夫妇自然位居主座,而泰奥德兰德公主和她的两个兄弟们、以及玛丽亚,还有其他皇室成员们,则按照他们自己的等级,坐在了夫妇两人的旁边。

    和往常尤为不同的是,已经接近三岁的弗朗索瓦皇太子殿下,也在艾格隆身边有了一个小座位,他乖巧地坐在父皇身边,用好奇的视线打量着这热闹的场面、以及新来的几位客人,身后的女仆则为他将食物切碎,再配上牛奶供他食用。

    之所以会让他出席,也是为了让远道而来的外国友人们,见识一下帝国的继承人。

    接着,就在这热闹的气氛当中,一道道精致的餐点被送了上来。

    首先是鲜美的鳕鱼汤、牡蛎汤和煎鹅肝,作为开胃小菜送了上来,而后是经过了精心烹制的小鹿排和幼嫩的鹌鹑,还有各式各样的冷盘,在各个餐点之间,还有芝士或者各种小点心作为点缀,甚至还有冰窖里取出来的冰制成的冰激凌可供享用。

    在这些精致的餐点的旁边,还有装着鲜红酒液的酒杯,这些都是宫廷内上好的窖藏红酒,年代甚至可能比艾格隆的父皇还要久远。

    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艾格隆拿起了酒杯,作为宫廷的主人为所有人致辞。

    “今天是一个令人欢庆的日子,我的侄女儿泰奥德兰德公主终于返回到了她的祖国。她的父亲欧仁亲王,是人所共知的贤人,当初他的温厚和善良,曾经被帝国宫廷内的所有人交口赞誉,只是因为一些令人痛苦的事件,他不得不遗憾地长眠在了德意志;

    但纵使是在境外离世,但他高洁的灵魂却永远陪伴在我们的身边,此刻他一定正满怀欣慰地注视着我、注视着他优秀的女儿,我们将会继承他的遗志,将我们得之不易的帝国带入到繁荣的新时代、而泰奥德兰德公主,也将用她稚嫩的肩膀,肩负起一国之母的重任,让另一个新生的国家和法兰西帝国一起走向辉煌……让我们为了欧仁亲王干杯,为了友谊与繁荣干杯!”

    在艾格隆致辞之后,所有人都纷纷拿起酒杯,一起喝了下去。

    泰奥德兰德公主也听得百感交集,虽然在自己年幼的时候父亲就不幸去世了,没有来得及看到义弟带领波拿巴家族咸鱼翻身的场面,但是想必,他的在天之灵一定是会为此狂喜的。

    父亲来自于法国,也因为拿破仑皇帝才得以成为亲王、成为巴伐利亚国王的女婿;而如今,自己又因拿破仑二世皇帝,得以成为比利时王国的王后……博阿尔内家族因波拿巴家族而兴,也将和波拿巴家族休戚与共,同气连枝。

    上帝,父亲,但愿你们都能够保佑我,让我能够完成我的使命……她默默地在心中祷告,然后喝下了一口干涩的酒。

    很快,随着精美的菜肴一道道奉上,宴会也进入到了热情高涨的阶段。

    艾格隆并不是一个美食家,对于口腹之欲他也并不热衷,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了皇帝陛下,那么这种奢侈的生活也成为了他的日常,他当然也没有必要主动拒绝。

    所以他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和特蕾莎聊着天,时不时还逗弄一下自己身边的儿子,而在与此同时,他也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玛丽亚,提防着她突然又搞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

    好在,现在的玛丽亚似乎对美食更有兴趣,她精心品尝着每一道菜肴,只是偶尔和身边的外甥女交谈几句,并没有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观察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也终于放下了心来。

    她终究还是知道分寸吧……

    在特蕾莎的精心准备之下,这一顿午宴确实丰盛而且美味,让在场的人们宾主尽欢。

    而用餐完毕之后,这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也终于正式告一段落。

    出席的客人们要么四散而去,要么重新返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当中,而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则会被带到给他们安排好的住处,好生安顿下来。

    按照艾格隆和英国人的计划,公主和国王的大婚将会在一年之后举行,也就是说,这一行人至少也住上一年,不过枫丹白露宫如此宏大,自然也不缺能住人的地方,特蕾莎早已经划分好了房间,绝不会亏待了这些贵客们。

    而就在他们将被带去休息的时候,艾格隆派出自己的卫队长,悄悄叫住了玛丽亚,把她带到了一间房间当中。

    艾格隆当然并不是打算在特蕾莎的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而是另有安排。

    玛丽亚很快就被带了过来,然后她笑眯眯地看着艾格隆。

    “陛下,您特意叫我过来,请问是有什么吩咐吗?”

    “您是贵客,我怎么可能吩咐您呢?”艾格隆笑着回答,“我只是为了您住得更舒心,特意给您做了些准备而已。”

    接着,他做了一个手势。

    而这时候,一位在房间里默不作声的女官,踏着毫无声响的脚步,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她容貌甚美,不过却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后面的头发上还束着黑色的纱巾,看上去就极为严肃端正。

    “请容许我跟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梅尔塞苔丝女士,一位伯爵夫人。”艾格隆按照计划,向玛丽亚介绍,“她将全权负责您的生活起居,负责您的行程。”

    “殿下,我很荣幸得以奉命伺候您,接下来我将尽我所能为您排忧解难,让您在这里可以生活惬意。”在艾格隆介绍完了之后,梅尔塞苔丝恭敬地向玛丽亚行礼。

    “怎么?你倒是找了位修女来看管我啦?”玛丽亚嗤笑了一声,然后反问艾格隆。

    这个问题确实直指要害,因为艾格隆就是这么盘算的。

    他深知玛丽亚的为人,也知道她有多么容易得罪人,正因为如此,他很担心对方在这段时间里横行无忌,造成恶劣影响(尤其是对特蕾莎),所以,他接受了安德烈的建议,给她身边安排一个24小时盯防的监控人。

    梅尔塞苔丝当然知道这是一份苦差事,但是她向来是一个讲原则的人,既然为陛下效力自然就不能挑三拣四,所以她直接接下了这份差事。

    玛丽亚暗讽梅尔塞苔丝太过于严肃刻板,就像个神职人员一样,但是她却置若罔闻。

    “殿下,请跟我走吧……我带您去您的房间。”

99,恪尽职守

    “殿下,请跟我走吧……我带您去您的房间。”

    虽说声音并不高,但梅尔塞苔丝夫人那种古井无波、不卑不亢的气度,却意外镇住了玛丽亚。

    她本能地察觉到,自己贬低、打压对方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甚至不会激怒对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开了一样。

    这个女人怕是个寡妇吧?好像已经脱离人世了一样……她心里暗想。

    不过,正因为她如此表现,反而隐隐间克制住了飞扬跋扈的玛丽亚,让她一时无处着手。

    而艾格隆则暗暗庆幸,自己真的选对了人。

    眼见玛丽亚还没有答话,梅尔塞苔丝又往前凑近了一步,然后微微屈膝,无声地催促着玛丽亚动身跟着自己走。

    玛丽亚又瞟了艾格隆一眼,仿佛是要他挽留一下自己,可是艾格隆却仿佛装作没有看见——毕竟,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没有理由再去做更多。

    眼见没人再说话,玛丽亚终于急了,她摆了摆手,然后急切地看向了艾格隆,“等等!我还有几句话想跟陛下说一下,事关重大——”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以后不有的是机会吗?”

    “现在!如果现在不说的话,恐怕接下来就来不及了哟~”玛丽亚冷笑着回答。“况且,就几分钟而已,难道好客的陛下,连这么一点空闲都不肯为客人腾出来吗?”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艾格隆心想。

    “那行,您尽管说吧——”

    “事关重大,我觉得最好还是私下里告诉您为好……”玛丽亚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狡黠,“其实我倒是无所谓,但您恐怕不希望让无关人等听到吧?”

    玛丽亚越是说得微妙,艾格隆心里越是动摇,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确实不方便被其他人知道。

    于是,犹豫片刻之后,他又做了一个手势,让房间里的人先离开,在门外面待命。

    等人都走了之后,艾格隆不耐烦地催促了对方。“说吧,您到底还想怎么样呢?我们的时间不多,几分钟您尽快说完吧——”

    艾格隆之所以这么急切,倒不是说他真的抽不出更多时间,而是现在自己身边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如果和玛丽亚独处太久,难免会被特蕾莎知道——然后就是一番新的风波了,这种无妄之灾他可不想领受。

    “您现在的表现可真是粗鲁啊,陛下,难道对您的客人,您竟然如此不顾皇家体面吗?”玛丽亚笑嘻嘻地问。

    “体面?感谢上帝,您还记得这个词!”艾格隆一听心里也冒出了火气,“哼,您是怎么照顾体面的呢?您一来到这里,来到特蕾莎的面前,就阴阳怪气对她放嘲讽,就故意想方设法激怒她!这就是您学到的体面吗?请问,这种情况下,您让我怎么有好心情来面对您?”

    艾格隆的质问确实犀利,但是玛丽亚却浑然未觉,她反而继续笑眯眯地看着艾格隆,“那么,如果我刚才真是苏菲的话,您会对刚才的所作所为感到生气吗?会用这种语气呵责她吗?”

    艾格隆顿时语塞。

    如果是苏菲的话,他真的不会生气,只会想尽办法把事情给圆过去。他怎么可能生她的气?

    “可您是您,她是她,毕竟是两个人啊——虽然确实长得很像。”犹豫片刻之后,艾格隆小声回复。

    “可是,想要让她和我一样,光天化日出现在您面前、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人,不就是陛下您自己吗?我可是在忠实地履行我的承诺,为您创造良好条件呢……”玛丽亚摊了摊手,故作无辜地回答。

    “胡说八道,这算什么准备?”艾格隆顿时就反驳了。“有一点关系吗?”

    “当然大有关系了!这事关苏菲未来的活动空间不是吗?”玛丽亚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现在越是飞扬跋扈,越是不拘俗套,那么苏菲到时候就越是拥有行动自由,难道陛下费尽心机想要把她拉过来,只是为了让她被一群修女一样的老古板包围着,当个花瓶而已吗?那恕我直言,您这还不如不办呢,省得白折腾大家……”

    呃……

    虽然明知道玛丽亚这肯定是强词夺理,但是艾格隆却好像感觉确实有一点点道理。

    而且,玛丽亚自从“拿捏”住自己之后,仿佛顺理成章打出了一套组合拳,一招接一招居然打得自己无计可施,如此机敏的表现,虽然让他感觉难缠,但却又仿佛很有趣。

    “好吧,好吧,就算如此,您也不应该当众和特蕾莎吵架,让大家下不来台。我不管您是怎么想的,但特蕾莎是我的妻子,是帝国的皇后陛下,她应该得到应有的尊荣,我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里挑衅她的权威,请您记住这一点。”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说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线,“您想要任性妄为我管不了,毕竟您是我们的贵客我们应该尊重您,但唯独这一点不能动摇!”

    “您说得好像,世界上最不尊重她的人是我一样。”眼见艾格隆如此维护特蕾莎,玛丽亚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我只是伤到了她的颜面而已,但屡屡让她伤心、却屡次不改的人,可不是我呀……”

    “我知道,这一切是我的责任,我是个不忠的丈夫,屡屡伤她的心,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允许她在这里被人冒犯,她应该得到这些!”艾格隆真的冒出了火气,说话也愈发不耐烦了,“好了,您只有几分钟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赶紧吧!”

    眼见艾格隆已经真的发火了,玛丽亚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激怒他了,于是她也慢慢收敛了笑容,转而说出了正题,“您把这位梅尔塞苔丝夫人塞到我身边来,大概是想要让她来监视我,对吧?”

    “是的,不过您放心,她是一个非常谨慎而且认真的人,只要您做事不越矩,她会非常妥帖地照顾好您的生活,让您可以最轻松惬意地享受这段旅途。”既然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艾格隆也就懒得太扯谎,直接就摊牌了。

    “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接受您的安排。”玛丽亚也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做出抗议,“但是,我也跟您明说,我个性不好,也不打算为她收敛自己的脾气,所以如果她承受不住压力想要离开,那我可管不着。”

    接着,她又换了另外一个话题,“其实我最近也收到了苏菲的新消息。”

    “什么?”艾格隆连忙追问。

    “我之前在我们的通信中,用暗语告诉了她您的计划,她回复说自己很高兴你还记得这一切,甚至可以说欢呼雀跃……她说她也会对此暗中做出准备,不过她深知其中风险巨大,所以也希望我们一定要把事情做得缜密,确保万无一失——无论你和她,都承受不起一切败露的代价,就连我恐怕也是。”

    艾格隆心里顿时泛起了百般思绪。

    既然现在苏菲已经知道这个计划,那么接下来自己就更加拥有了行动的理由了,无论之前怎样,至少这一次,自己不想让她失望。

    正因为想起了过去的种种,所以他刚才的怒气也逐渐消失了。

    玛丽亚和苏菲的联系渠道,是他现在和苏菲唯一的联系管道,而且也只能是通过这种方式,正因为如此,玛丽亚才是如此不可或缺,她愿意冒险来蹚浑水,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给出补偿。

    “殿下,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您——其实您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并不是一个气量狭小的人,我也不喜欢跟别人发脾气,您只要不去触及让大家难堪的地方,其他情况下您在这里都是尽可以任性享受的,什么账单我都给得起……并且乐意奉送给您。”

    哎呀,真可惜,我,就是喜欢触及让大家难堪的地方啊……不然我一番辛苦和一腔怨念,又该如何释放呢?您既然想要从我这里索取恩惠,那我也完全有理由索取我想要的东西,这是公平交易不是吗?玛丽亚心想。

    要怪就怪伱当年在懵懂无知的时候给了我希望,而现在擅自又撩动了我……

    “那么,往后请对我好一点吧。”玛丽亚以几乎罕见的温柔神情,浅浅一笑,“您器量宏大,但我可是很小心眼很记仇的哟。”

    接着,她微微屈膝向艾格隆告退,“好了,看样子时间已到,那先不打搅您了——”

    而后她不等艾格隆发话,直接转身就走,打开了房门。

    顷刻间,门外有许多道视线聚焦到了玛丽亚的身上,而他们看到玛丽亚的衣衫和头发并无凌乱的痕迹,也都仿佛同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玛丽亚却对这种紧张感仿佛浑然未觉,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

    这时候梅尔塞苔丝又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再度行礼。“殿下,请跟我走吧。”

    而这一次玛丽亚也没有再闹事,而是跟在了她的身后,两个人穿过狭长的走廊,走向玛丽亚居住的套房。

    在长廊当中,透过玻璃窗的光线,玛丽亚欣赏着那些精美的雕塑和壁画,以及窗外那绿意盎然的美景,仿佛迷醉其中。

    “确实是很漂亮的宫殿啊……如果要是属于我的那就更好了。”

    “确实非常美丽,殿下。”梅尔塞苔丝从容地回答,“不过,它是皇家所有的,只能属于两位陛下。”

    “那如果皇后陛下离开了呢?啊——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玛丽亚反问。“总得有个人来撑场面吧?”

    梅尔塞苔丝骤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玛丽亚。

    “殿下,我恳请您,即使是开玩笑,也不应该以如此轻佻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因为您身份特殊,而且事关两国的外交关系,是不能随意开玩笑的——而且,您在这里,也不能对皇后陛下不敬。”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况且,皇后陛下深孚众望,深得我们所有人的拥戴,她的风度和仁慈,更是让我得以拥有了如今的位置……她对我恩情深重,所以我感激她,也敬重她,所以我恳请您以后不要再开这种并不好笑的玩笑了,这一次我可以装作没有听见,但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我不得不将您的话上报,这并非告密,而是履行我的职责,所以我提前跟您说清楚,请您谅解。”

    虽然看上去态度礼貌,但是梅尔塞苔丝的话实际上已经非常不客气了,所以玛丽亚皱了皱眉头,几乎就要发火了。

    可是,当面对梅尔塞苔丝那种清澈而又毫无惧色的目光之后,她却发现自己犹如是面对一道铁壁,怒火根本无从倾泻。

    “还真是令人心折的风度呢,不愧是法兰西宫廷的贵妇,我算是见识到了……敢问您娘家是哪家名门来着?说不定我还听过大名呢?”她忍不住问。

    “恐怕让您失望了,我出身寒微至极,只是马赛港一个小渔村的孤女罢了,我父母早亡,并不可能给我带来什么风度和教育。”梅尔塞苔丝平静地回答,并没有任何自卑,“我所谓的风度,不是因为我有什么高贵的血统,只是因为我相信人不应该在权势面前俯首帖耳放弃原则,仅此而已——”

    虽然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社会阶级打得一落千丈,但是梅尔塞苔丝这种态度,反倒是让玛丽亚无话可说,甚至都无法使用惯用的嘲讽。

    “马赛港的孤女,变成了伯爵夫人?”玛丽亚眉头一挑,似乎来了兴致,“这似乎应该会有很长的故事——”

    “这确实是一个漫长的故事,而且并不那么让人愉快。”梅尔塞苔丝苦笑着回答。“好啦,我的故事不值一提,我现在只是负责照看您而已,请您让我履行好我的职责吧,公主殿下,我感激不尽。”

    “好吧……好吧,我可真是碰到一个修女了,完全油盐不进、风雨不动嘛!”玛丽亚耸了耸肩,似乎终于服了气,也不再继续利用身份霸凌对方了。

    她反而放软了态度,转而追问对方,“既然我来到宫廷,那么我应该有资格参与宫廷活动,对吧?”

    “当然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梅尔塞苔丝回答。

    “那么,宫廷舞会我也能够参加吗?”

    “那更是理所当然了,皇后陛下为了欢迎你们,早已经准备了盛大的舞会,您可以作为主宾出席。”

    “那么,我可以带上我自己心爱的饰品吗?”玛丽亚笑嘻嘻地问。“比如首饰、手套、折扇什么的,这些我用惯了的东西,都在我的行李当中。”

    “理所当然,殿下。”尽管还是不太明白对方怎么净是明知故问,但梅尔塞苔丝还是耐心地做出了回应。

100,宫廷舞会

    在送走了玛丽亚之后,艾格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虽然刚才盛大的场面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急需收拾,但这当然用不着他们夫妻来管这种小事,现在他们尽可以休息,享受无人打搅的下午。

    只不过,现在的艾格隆却没有这份悠闲了。

    他刚才和玛丽亚闭门单独谈了好一会儿,那些侍从和佣人都被赶到了门外,这些人当中,肯定会有人把消息传递给了特蕾莎。

    也就是说,他现在还要和特蕾莎解释一下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他问心无愧(仅限于这几分钟内),但如果特蕾莎对此不依不饶甚至大发脾气的话,对他来说也是一件烦心事。

    他一边暗骂玛丽亚惹事,一边小心翼翼地回到了特蕾莎的身边,而此时,特蕾莎正如同她往常一样,正在自己的琴房里弹奏钢琴。

    虽然这琴声和往常一样旋律动听,但是总能够察觉到,演奏者的内心颇不平静,似乎怀中重重心事。

    艾格隆缓步走到她的身后,然后静静地等待她演奏完毕。

    特蕾莎结束弹奏之后,也终于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看得出来,经过在钢琴上的发泄之后,她现在的心情已经舒缓了不少,面色要比刚才吵架的时候好看许多。

    “殿下,刚才和她聊得还愉快吗?”果不其然,刚见到丈夫,她立刻就抛出了那个最在意的问题。

    “唉,谁和她聊天能愉快起来呢?”艾格隆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难缠的客人——”

    “那可未必。”特蕾莎冷笑了一声,“哪怕她说话再怎么难听,只要拿腔拿调地跟殿下你捏几下嗓子,作出她姐姐的样子来,殿下怕是就会魂飘神荡、再不忍心生气了吧?”

    你还真说对了!为什么能有这样神准的直觉?艾格隆在心里点赞。

    但是在表面上,他却摆出了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怎么可能!就算她们是孪生姐妹,我也不会因此对她那么迁就的,她如果真的任性妄为、触犯底线的话,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哼……”特蕾莎只是冷笑了一声,显然是不太信。

    不过,她却也没有显得太生气,至少比艾格隆预想中要好得多。

    “殿下,刚才的事情我知道,她是故意坚持要和你单独相处的,这是在故意挟私报复,要气我,所以我不想遂了她的愿,在这里大发脾气,影响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特蕾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轻轻抚弄了一下艾格隆的脸,“今天你表现不错,不过想要让我完全消气的话,殿下还要再做出更多的努力哦……”

    过关了……艾格隆心里暗暗庆幸。

    看来,自己刚才坚定站在特蕾莎一边的举动,重新增加了特蕾莎对自己的“信任值”,再加上她对刚才的风波的经过也了然于心,所以并没有因此怀疑自己和玛丽亚刚才单独相处的时候做了什么越轨的事。

    庆幸了一会儿之后,他也主动跟特蕾莎解释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她告诉我说,苏菲也已经知道了我打算通过外交交涉,要回珂丽丝忒尔的事,她通过玛丽亚向我们表示感谢,并且敦请我们尽快促成,只要能够了却这个心愿,她也就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这番话虽然不尽不实,但是却也勾起了特蕾莎的感慨。

    “唉!你们当初的一时任性,真是给大家带来了多少烦恼呀!好吧,如果事情能够以这种方式彻底了结,那倒也不错。”

    在特蕾莎看来,自己容忍那个私生女来到父亲身边,然后还能够合法化地得到公主头衔,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大度了,她又何曾想到,自己最亲爱的殿下却还在得寸进尺,并没有想过“彻底了结”呢?

    而艾格隆眼见特蕾莎现在如此和风细雨,他也巴不得玛丽亚的风波尽快结束。

    不管怎样,他虽然对玛丽亚有所觊觎,但绝没有想过和她在宫内偷情,毕竟这太危险了、也太容易触怒特蕾莎了,所以他决定尽量避开玛丽亚,不给其他人任何话柄。

    虽然玛丽亚现在是他的贵客,但是他们夫妇可以把她束之高阁,平常不接触,想来这样就没事了。

    “戴上皇冠就是这一点不好,哪怕并不欢迎的客人,我们也不得不摆出热情好客的架势来。”艾格隆叹了口气,“不过,特蕾莎,我们平常可以疏远她,除了极少数必须见面的场合之外,完全把她晾在一边就行了。”

    “这里是我的家,我要躲着她?凭什么?难道我还需要忌惮她不成?”特蕾莎反倒是一副完全不屑的样子,“不,殿下,我就得让她明白,她根本不值得我去害怕去躲避,我会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客人一样招待她,她如果自己识趣一点还好,如果非要搞什么花样,那我就会让她明白什么是自取其辱。”

    看到特蕾莎毫不相让的样子,艾格隆不禁又头大了起来,特蕾莎显然被玛丽亚的屡屡嘲讽勾起了真火,一反常态摆出了针锋相对的架势。

    她真的是气玛丽亚吗?显然不是,她是和自己一样将玛丽亚当成了苏菲的影子,因而容不得自己有半点落入下风。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还怎么劝?

    看到艾格隆一脸为难的样子,反倒是特蕾莎来劝艾格隆了,“殿下,好啦,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情,您不必插手,更不必去多做什么,我们有我们的方式。您就站在一边,离她远点就行了,别的都让我自己来吧……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她没有那个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的本领。”

    艾格隆一想也是,特蕾莎虽然看上去脾气好,但吵架从没输过,口才之伶俐连自己都佩服;而且还有性格刚强的梅尔塞苔丝夫人在旁边看着……玛丽亚就算再怎么能胡闹,一个人还能怎么翻天?

    他也不信。

    “那好,就按照你说得办吧。”艾格隆点了点头,同意了妻子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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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奥德兰德公主来到法国宫廷的欢迎仪式虽然告一段落,但是因她的到来而产生的喧嚣,却自然不可能就此结束。

    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宫廷为她一行人举办盛大欢迎舞会的日子。

    在刚刚入夜之时,枫丹白露宫里面16世纪就已经建好的舞会大厅就重新变得灯火辉煌起来,一众穿着华丽服装的男男女女鱼贯而入,涌入到了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

    为了让远道而来、而且从未在法兰西呆过一天的泰奥德兰德公主尽快融入到自己“法国公主”的角色当中,艾格隆和特蕾莎也使足了力气,想方设法要用盛大的场面和优厚的待遇,让她对自己的新角色产生归属感。

    在辉煌的灯火当中,皇室亲王、名门显贵以及宫廷和政府的重臣都济济一堂,以此来为泰奥德兰德公主公主庆贺。

    当然,作为宫廷的主人,艾格隆夫妇也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在不绝于耳的音乐声当中,他们夫妇手挽着手,在众人的注视和行礼当中走入到了大厅内。

    他们首先走到了泰奥德兰德公主的面前。

    此时的公主和其他人一样打扮得十分光鲜亮丽,不过,她在宫裙之上,披了一条皇室成员才能够使用的蓝色绶带,头上还戴上了一顶小王冠,显得既妩媚又威严。

    但是从她的眼神和举止当中,很明显能够感受到有几分忐忑、以及更多的激动和兴奋。

    还是豆蔻少女的公主殿下,在来到法国之前,或者说,在“命运被修改”之前,只是巴伐利亚王室的旁系成员,平常并不被人所重视,更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虽然现在因为命运的曲折安排,她突然就来到了欧洲舞台的中央,将会成为一位皇后,但是少女显然还没有能够适应这一切。

    不过,她终究还是会慢慢适应的。

    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走到了泰奥德兰德公主的面前,然后他笑容满面地打了个招呼。

    “琳迪,在这里住了几天了,你感觉怎样?还适应吗?”

    “谢谢您的招待,陛下,我非常适应。”泰奥德兰德公主连忙回答,“这里的所有人都对我非常好,老实说……我过去从没有过过这样的好日子,现在都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

    公主如此老实的回答,把艾格隆都逗笑了。

    “看来你确实适应得还不错,不过你还有一点需要改进一下,因为家人之间是不需要这么客气的,你在我们面前无需有任何紧张不安,这里就是你可以自由挥洒的地方,没有人会要求你遵守什么礼仪规矩。”

    “好的,我明白了,陛下……我会尽量努力的。”泰奥德兰德公主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再问个直接一点的问题——你的舞步怎么样?”艾格隆又笑着问。

    “我认真地学习过,不过因为年纪的缘故,并没有什么经验……”公主老实地回答。

    “没关系!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你只需要按照最基本的舞步跳下去就行了,其他的就交给我吧。”艾格隆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而且,说实话,哪怕我们蹲在地上转圈,这里的所有人也会对我们的表现大加喝彩的,还用担心什么呢?”

    艾格隆的玩笑,逗得公主莞尔一笑,也连带驱散了她心中的紧张感。

    而艾格隆也趁热打铁,向对方伸出了手来。

    既然这是招待泰奥德兰德公主的舞会,那么第一支舞自然就该由她领衔;而且很显然,在场的人们当中,也只有艾格隆才配当这第一支舞的舞伴。

    所以他顺理成章地发出了邀请。

    对此泰奥德兰德公主也并不惊讶,而是优雅地伸出手来,握住了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叔叔”。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大厅的中央,而这时候,圆舞曲的乐声也适时在大厅当中响起,两个人手挽着手开始了他们的盛装舞步,而旁边也有几对舞伴作为伴舞。

    泰奥德兰德公主并没有说话,她确实经验生疏,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艾格隆的动作极为敏捷,每次都能够恰到好处地填补她的失误,渐渐地,泰奥德兰德公主也忘却了自己刚才的紧张,转而沉浸在了这一场专为她铺设的华丽梦境当中。

    确实就像是梦境,因为流光溢彩的宫廷厅堂,珠光宝气的华服,还有那壮观辉煌的灯火,在舞步的旋转中融合在了一起,如梦似幻。

    而此时握着她手的,更是年轻、俊美又富有传奇性的皇帝陛下。

    只有梦里才有这一切吧?而现在都摆在了我的面前……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公主一边翩翩起舞,一边暗暗注视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皇帝陛下。

    虽然之前她就已经暗暗敬佩这位叔叔陛下了,但现在如此近距离地呆在一起,而且手臂上不断传来他那种有情又无情的压迫力,这确实更让少女目眩神迷。

    要是我现在素未谋面的丈夫,能够有他一半,我这辈子就大概可以心满意足啦……淳朴的少女暗暗心想。

    而在两个人翩翩起舞的时候,特蕾莎则静静地坐在一边,欣赏着丈夫的舞步。

    看着丈夫和另外一个少女翩翩起舞,她此时也没有任何愤怒和嫉妒的情绪——她并不是那种善妒的人,这种礼仪性的活动,她肯定也不会无事生非。

    她此时倒是被勾起了回忆,回想起了当初自己定情的那个晚上,那时候,自己也如同这位少女一样,身穿宫裙佩戴王冠,和这位殿下翩翩起舞……要是时光能够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就好了!

    不过,时光和生活终究不会因为自己的愿望而停下来,自己只能去努力留住每一个值得留恋的瞬间。

    而就在她陷入怀恋和沉思的时候,一位同样头戴着王冠、身着华服的公主殿下,悄然来到了她的面前。

    “晚上好,皇后陛下。”她带着甜美而又惬意的笑容,屈膝提裙向特蕾莎优雅地行了礼,“您今晚愈发光彩照人了呢……”

    虽然看似礼节备至,但是她的眼睛里,却闪耀着促狭和戏谑的光芒,还有一丝丝的迫不及待。

101,势不两立

    “您今晚愈发光彩照人了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玛丽亚用无可挑剔的礼节向特蕾莎打了招呼。

    虽然这有些突兀,不过在场的人们,绝大多数人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毕竟,作为远道而来的贵客、作为巴伐利亚的公主,在舞会上向皇后陛下打个招呼实属正常。

    就连被指派来监视玛丽亚的梅尔塞苔丝夫人,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她只是站在玛丽亚身后几步,准备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就把玛丽亚公主“劝”走。

    然而,对首当其冲的特蕾莎来说,情况就不是那么美妙了,虽然对面看似满面笑容,她能够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恶意,让她感觉极为不适。

    不过,面对对方新的挑衅,她可没有向对方示弱的打算,于是她也镇定地看向对方,然后淡然做出了回应,“谢谢您的恭维,您今晚也一样美丽动人,殿下。”

    这倒也不是违心的话,今晚的玛丽亚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打扮,除了衣裙之外还佩戴着名贵的项链和耳坠,因此尽显雍容华贵的气度,以至于让特蕾莎又想起了当初的苏菲。

    但越是像,自然就越是让她心生不快。

    “您最近呆得还舒适吗?”虽然心里不高兴,但特蕾莎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承您的情,过得非常舒适,简直宾至如归,我已经完全感受到了贵国的热情好客。”玛丽亚依旧笑容满面,“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话,也只剩下一点了……”

    “什么地方呢?”特蕾莎不动声色地问。

    “一直呆在这里的话,活动范围毕竟还是小了一点,现在可能还好,但时间长了的话肯定会有些憋闷。”玛丽亚回答,“要是什么时候能够出去走一走,看看法兰西最美丽的那些地方就好了……”

    “您说得有道理,如果长期呆在方寸之地确实会无聊的。”特蕾莎点头表示承认,“不过既然您已经得到了我国官方的邀请,那么之后您如果想要去哪里的话,只需要跟政府提出申请就行了,塔列朗亲王会为您安排好的——”

    “那就谢谢您了。”玛丽亚再度向特蕾莎道谢,“我相信,这个国家那些美不胜收的风景,足以让我流连忘返很久。”

    特蕾莎一边虚情假意地回应着对方,一边心里则产生了些许的疑惑。

    不是因为玛丽亚表现不正常,而且在于她太过正常了,以至于好像根本就没什么敌意一样。

    这可能吗?

    尽管心里不相信,不过,特蕾莎也懒得刨根问底,她只想尽快走完社交流程,然后打发走这个难缠的客人。

    “现在既然已经是舞会了,等一下您也可以挑选一个舞伴,一起跳跳舞打发时间嘛。”她随口提议,“虽说您身份高贵,恐怕会让年轻人们望而却步,不过我想,还是有很多人会愿意冒风险来邀请您共舞的……”

    “话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对跳舞一向不擅长,所以就不献丑啦。”玛丽亚依旧笑着回答,然后拿起了手中的折扇,随手展开了。

    在轻轻的“啪”的一声当中,她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我倒宁可坐在一边,欣赏陛下和其他人欢乐的舞姿……”

    特蕾莎根本就不关心她跳不跳舞,所以她也无所谓对方的回应,“既然这样的话,那还真是遗憾啊,不过一个人静静坐着也是一种乐趣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哪儿奇怪。

    不过,反正,既然她同玛丽亚已经说了这么久,已经完成了“社交任务”,接下来就可以不失礼节地结束这场自己并不喜欢的对话了。

    然而,玛丽亚却好像是兴致勃勃,她非但没有识趣告退,反而是又略微凑近特蕾莎,然后用目光和手势来点评正在舞池当中跳舞的几对舞伴。

    对于她的这些话,特蕾莎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她的心思则放在了那种越来越强烈的“不适感”上面。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特蕾莎自己心里也在嘀咕。

    她的视线缓缓移动,在辉煌的灯火与周边的人们之间慢慢逡巡,而后,渐渐地落到了玛丽亚的手上。

    准确来说,是落到了她手中的折扇上面。

    这是一柄乳白色的象牙折扇,在扇柄上面还镶嵌着几颗蓝色宝石,而在扇面上,还用镂空工艺,绘制有精美的图案。

    在这个年代,随着欧洲贵族阶级财富的积累,他们对精美工艺品的需求也日渐膨胀,成为了各种高端的奢侈品和珠宝消费的主力军。

    对于那些喜欢用各种贵重物品来打扮自己的贵妇人们来说,为“时髦”的奢侈品花多少钱都是在所不惜的。

    而象牙折扇,作为一种既贵重又充满了手工匠人心血的艺术品,又能够体现出女性的优雅和妩媚,更成为了她们的心头好,于是从一开始就虏获了她们的芳心。

    尤其是东方清国匠人精心制作的镂空雕刻的折扇,更是堪称人类艺术品的杰作,这个年代的贵妇人们,往往不惜花费巨资,通过远航万里的商船去为她们定制各种折扇,只为在舞会上惊艳全场。

    特蕾莎自己就有这样的东西,都是小时候父母亲从清国的广州买到的“高端定制产品”,还作为陪嫁物品一起被她带到了艾格隆的身边。

    其中平常最爱用的一把,不久之前竟然失踪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出来。

    按理来说,玛丽亚作为公主之尊,拥有这样的奢侈品不足为奇,甚至可以说理所当然,特蕾莎也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她真正感觉到不对劲的,是对方手里这把扇子,实在是太过于眼熟了。

    简直,就和那把失踪的折扇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特意去看的话,可能还察觉不到,但是一旦仔细注视,就会发现无论是尺寸、还是扇面上的镂空花纹,甚至珍珠宝石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是巧合吗?

    不可能是巧合,这种定制手工艺品,不会制作出两把完全一样的东西,原材料受限很大,哪怕制作它的匠人想要做一把一模一样的恐怕都很难吧?

    至少,特蕾莎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于是,她的惊骇之下,得出了一个令她自己也难以置信的结论——这就是自己的东西。

    可是如果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玛丽亚的手上?

    巨大的惊骇和疑惑,几乎让她一时间思维都短路了。

    当然她所惊骇的不是一把扇子而已——一把镶嵌着珍珠的象牙扇子,就算再怎么名贵,对身为皇后的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就是随手的小玩物罢了,甚至哪怕直接送给身边人也绝不会心疼。

    所以在长时间找不到之后,她也没有多在意,反正她还有其他的可以用。

    但是,这把扇子代表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推论。

    “如果是我的那把,她又是怎么拿到它的?”

    这个问题,让特蕾莎一时间简直毛骨悚然。

    是什么原因,让自己梳妆台上的东西不翼而飞,居然落到了一个巴伐利亚公主手上?

    要么她收买了自己身边的人,让人偷走了自己的东西,然后送到她的手上;要么就更加不堪,她是从自己丈夫手里收到这件礼物的。

    特蕾莎自己也觉得这个怀疑非常离奇,但她却又禁不住往这里去想。

    如果是从自己丈夫手里收到礼物的话,那么是在哪儿收到的呢?是在巴伐利亚,还是他们在自己的化妆室里碰过面,顺手就拿这个送给她了?

    会不会,其实她早就来法国了,还偷偷瞒着自己和殿下见面厮混?

    特蕾莎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一时间方寸大乱,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可能大概率是在胡思乱想,可是一直以来种种奇怪的迹象,却又让她禁不住去多想。

    “皇后陛下,您怎么啦?是不舒服吗?”玛丽亚好像也发现了特蕾莎此刻的方寸大乱,于是用惬意的笑容,欣赏着她此刻的慌乱和焦急。“哎呀,是不是因为这里人太多,空气混杂,所以有点气闷了?老实说,我也有点不舒服呢……”

    一边说,她一边又微微地加大手上的力度,用扇子扇风。

    扇风当然不是目的,而是为了让这一把扇子更加招摇,在特蕾莎面前一直晃动,持续刺激她已经绷紧了的神经。

    特蕾莎此时已经近乎于难以自持了,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仿佛血液正在直冲心口。

    “您……您手上的扇子,是哪儿来的?”她努力不让自己失去镇定,然后用颤抖的声音问。

    “哎呀,您是问这个吗?”玛丽亚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然后自己也看了它一眼,“这是我的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送给我的,他说只有我才配得上这样的好货……我听了可开心了,于是就高高兴兴地收下来了,您觉得它怎么样?”

    “好……很好……”特蕾莎咬着牙回答。也不知道是在说扇子好,还是说这件事干得好。

    如果玛丽亚只是空口一说,特蕾莎自然只会付之一笑,觉得她在恶意挑拨自己夫妻感情;可是她手里拿着的是“物证”,几乎明确无误地揭示了真相,无从抵赖。

    除了自己的丈夫,还有谁敢明目张胆地从自己梳妆台上拿东西走?不要命了吗?

    这下真相大白了,原来自己被瞒得好苦,丈夫平常不动声色,原来早就和她在私下里有来往了。

    不光在私下里来往,他还费尽心机,制造各种借口,不惜拿塔列朗当挡箭牌,居然把她带到了自己的面前,来折辱自己的颜面,逼得自己还要对她笑脸相迎……简直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殿下,你就这么不顾念我们的夫妇之情吗?我到底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吗?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不知满足?还要一次次折辱我的颜面?

    她抬起头来,用委屈、怨恨和不解的眼神,扫了还在翩翩起舞谈笑风生的艾格隆一眼,而此时的艾格隆则浑然未觉,根本没有想到,在他一个疏忽之间,居然生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心中的委屈和愤怒,还有多年来积累的怨念,一瞬间直冲她的脑门,让她几乎失去了自持力,差点就要在当场不顾仪态地大喊大叫起来——也唯有这样,才能稍微宣泄此刻她心中的黑泥。

    可是,正当她离冲破情绪临界点只差一张薄纸的时候,从小所受到的严格家教和礼仪教育,最终还是让她稍微控制住了自己。

    特蕾莎,越是这样,你越是不能崩溃,你不能在所有人面前失态,你必须站稳了……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脑中不断对她告诫。

    特蕾莎已经看出来了,玛丽亚这样在自己面前刻意摆弄这把折扇,就是为了刺激自己,炫耀她那无耻的勾当。

    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要折辱自己,要看自己失态的样子取乐,要让所有人都嘲笑自己。

    她越是希望如此,自己就越是不能这样。

    是的,哪怕再怎么绝望和痛苦,一个皇后也不能像一个泼妇一样大喊大叫地撒泼,这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更加让迫害自己的人逞心如意。

    在恍惚当中,特蕾莎感觉脑中好像有“嗡”的一声轻响,犹如是什么弦被绷断了一样。

    但她现在完全不在意这些了,比起撒泼,她有更加应该做的事情。

    她转过视线,看向了玛丽亚,此时她眼神中那种黯淡无光、又充满怨毒的目光,让早已经有心理准备的玛丽亚,都不禁有些发怵。

    “玛丽亚殿下,我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会去搞清楚一切的。”接着,特蕾莎轻声开口了,“另外,我要告诉您,我绝不会原谅您的,您已经成功地惹起了我的憎恨,这是您了不起的成就,请尽情为此自豪吧。”

    特蕾莎并没有夸张,她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这样生气过,也从没有哪个时候,像此刻这样仇恨到想让一个人彻底消失。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对我的折辱和不敬付出代价……你等着吧。

102,意外之“喜”

    面对特蕾莎怨毒的眼神,在本能的恐惧之余,玛丽亚心里也终于泛起了一股“计谋得逞”的窃喜。

    一直以来,她都在怨恨特蕾莎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姻缘,这种怨恨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青春渐渐离去而变得与日俱增,她把自己变成大龄未婚公主现状的不甘和愤恨,都归结到了特蕾莎一个人身上。

    这种怨恨日积月累,就变成了刻毒的仇恨,所以她不顾礼节,屡屡出言嘲讽挑衅特蕾莎,就是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发泄。

    正是在这种心态之下,她故意从特蕾莎梳妆室里偷走扇子,又在特蕾莎面前拿出来显摆,用无可辩驳的“铁证”来打碎特蕾莎所有的幻想,直面自己和她的丈夫私下里有“私情”的猜测。

    她费尽心机搞这些,不为别的,就为了出一口恶气,让特蕾莎尝一尝被人当面折辱的痛苦。她在内心深处甚至巴不得特蕾莎被自己气死,这样正好方便自己名正言顺地上位——

    所以,看到特蕾莎如此痛苦和愤怒的样子,她又怎么可能不为此暗自窃喜呢?

    “哎呀,皇后陛下,您这话可说得让我听不明白了,我收下朋友的礼物又有什么问题呢?难道您还管得了这么多吗?况且,身为一国之母,您可不应该这样对客人说话吧?恐怕有失体面哟。”于是,她冷笑着继续嘲讽。

    “退下吧。”她得到的是一句冷冷的命令。“我不想再和您多说了。”

    “您怎么……”玛丽亚还想再嘲讽一句,然而她立刻就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给我退下!”特蕾莎不耐烦地加重了音量。

    而这时候,在玛丽亚身后的梅尔塞苔丝夫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她连忙走上前去,貌似搀扶地抓住了玛丽亚的手。“公主殿下,您看上去有些不舒服,我带您去休息吧……”

    玛丽亚想要挣扎,但是她却挣脱不开梅尔塞苔丝的手腕,于是只好作罢。

    反正今晚已经达到目的了,就让她在愤怒和痛苦当中煎熬下去吧。

    于是,她瞪了梅尔塞苔丝一眼,“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接着,她又示威式地横了特蕾莎一眼,“皇后陛下,我遵命告退,希望您能够享受一个惬意的夜晚。”

    然后,她犹如炫耀一样将手中的折扇狠狠一收,在“啪”的一声轻响当中,转身离去。

    特蕾莎玛丽亚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愤恨几乎难以抑制,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她现在不能当众发作,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将继续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做出的退让已经足够多了,她容忍了一个个闯入自己婚姻的不速之客,容忍了丈夫对自己的一次次不忠,更容忍了自己几次三番地丢脸。

    为了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婚姻,她委曲求全做了一次次让步,她满心以为只要做了这些让步,那么自己终究还能够守住最后一点东西。

    结果却没有想到。背叛之后紧随而来的是更大的背叛,是一点情面都不剩下的羞辱。

    她对夏奈尔,对艾格妮丝,或者对其他人,可能多少还会有点宽容度,毕竟她不需要去嫉妒自己的臣仆;可是玛丽亚那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同样是一位公主,更是自己情敌的孪生妹妹,几乎集中了她所有厌恶的点。

    正因为如此,她对玛丽亚的愤恨也就超乎寻常,可以说有点“破防”了。

    一想到对方现在手里就拿着自己的东西,她甚至感觉到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恶心。恨不得亲手抢过来把它彻底烧掉,不留一点灰烬。

    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她一定要报复,报复这个可恶的女人,也报复丈夫对自己的屡屡背叛。

    总之,她要先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再想下一步应该怎样去狠狠教训这个刻薄又无耻的女人。

    迄今为止,她已经做出足够让步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对玛丽亚让步,一定要让对方品尝到苦果才行。

    此时的艾格隆还沉浸在舞会的气氛当中,他对刚才发生的风波浑然未觉,也根本察觉不到妻子在不远处对他投过来的复杂眼神,更感受不到此刻特蕾莎心中的万丈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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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宫廷在举办盛大舞会的同时,在离宫廷不远处的庄园里,还有一个人也在密切注视着宫廷内所发生的一切。

    自从被赶出宫廷之后,爱丽丝带着女儿夏露,已经陛下赐给妹妹的庄园里住了好一段日子。这段时间里,虽然她的生活起居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是对已经品尝到权力滋味的爱丽丝来说,却也无异于是度日如年。

    当初,她权势赫赫,雷厉风行,除了陛下之外所有人都对她敬畏三分;而如今,她却蜗居一隅、无人问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一片角落可以栖身。

    这虽然不是流放,但和流放又有什么区别呢?

    来到这里之后,每一天对爱丽丝来说都是痛苦和煎熬,不过她心里也还有个念想,希望陛下能够早日解除对自己的“流放”,履行承诺把自己带回宫内官复原职,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她也愿意。

    正因为存着这个念想,所以即使被迫蜗居在此,她还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去打听宫廷的消息,希望能够掌握宫廷的风向,为自己复出做准备。

    艾格妮丝自从被确认怀孕之后,为了养胎,白天去值班的次数大大减少,不过这也难不住她,她在往日的工作当中,在宫廷里积累了不少人脉,虽然这些人脉不可能帮她多少忙,但给她传递一点小道消息倒是没有问题。

    所以,自从泰奥德兰德公主一行人刚到枫丹白露,她就已经知道了,她还知道了特蕾莎皇后和玛丽亚公主不睦,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她私下里暗自揣测,认为这跟维也纳的苏菲王妃应该有点关系。

    知道归知道,但是现在她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也不可能利用这些情报去做任何事,她只能焦急地等候在这里,筹划一个个计划。

    相比之下,艾格妮丝却显得从容许多,她对宫廷里的小道消息根本就不关心,也不关心什么泰奥德兰德公主和玛丽亚公主,她现在只关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每天开开心心地要么晒太阳要么读绘本,畅想着自己成为母亲的日子。

    对于妹妹这种简单的快乐,爱丽丝也不想多说什么,毕竟人各有志,她只能把自己的焦急和渴望深藏在心中,忍受着日复一日的煎熬,等待着“复出”的旨意。

    这天,姐妹两个一起聊天,聊到了小时候的趣事。

    “我们刚刚结束流亡回到巴黎的时候,你才四岁,虽然那时候父亲已经恢复了公爵的头衔,但无非也只是个空头爵爷而已,我们的家业几乎被摧毁殆尽,只能靠着圣上的恩典从政府充公的祖产里拿回一点点东西来。”爱丽丝满怀感慨地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咱们终究要摆起架子了嘛,毕竟老爷是可以不断出入宫廷的公爵,夫人也是名门贵妇,怎么能够丢得起脸面呢?所以爸爸那时候把心一横,就从放贷人那里借了一大笔钱来撑场面,放贷人问爸爸要抵押品,爸爸寻思了半天,把陛下赐给他的东西,还把你师傅送给你的东西都给压上去了……”

    “诶!还有这种事吗?我怎么不知道?”艾格妮丝大为惊诧。

    “你当然不知道,那时候你才多大……”爱丽丝笑着回答,“不过,这种拮据日子也没过多久,爸爸想尽办法敛财,很快把我们家的财务周转起来了,然后从放贷人那里赎回了抵押品,然后就有了你的好日子。我们这些儿女里面,苦头都被我给吃完了,我小时候吃不饱还得照顾你们,而你自从懂事开始,就是正牌的公爵小姐啦,你可真是天生走运来享福的……”

    听到姐姐这么说,艾格妮丝心里既开心,又充满了对姐姐的敬爱。

    确实,当年他们全家因为大革命而流亡意大利,父母亲都不得不辛苦干活来养家,只能让姐姐来照顾自己,而姐姐也用她稚嫩的肩膀,扛起了这份责任,宁可自己吃不饱也要想办法喂养弟弟妹妹们。

    “好啦,苦日子结束了,现在我们不都时来运转了吗?”艾格妮丝一边安慰姐姐,一边突然玩性大起。

    她从旁边的碟子里拿起了甜点,然后直接放入到了姐姐的口中,“来吧,姐姐,这点心可甜啦!好好把童年的缺憾补回来吧!”

    “你真是……都要做妈妈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爱丽丝又好笑又感动,然后张嘴从妹妹手中啃下了这块小甜点。

    “多吃一点吧……”艾格妮丝又继续拿起了另外的点心。

    “不,不用了……再吃就容易发胖了……”爱丽丝连忙摇头拒绝。

    突然,她感觉到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呕吐了起来。

    猝不及防之下,她吐出来的食物和胃液沾到了艾格妮丝的袖口,然而艾格妮丝丝毫不顾这些,急忙搀扶住了姐姐,“姐姐,怎么啦?是点心有问题吗?抱歉……抱歉!我不该开这种玩笑的。”

    看着焦急的妹妹,爱丽丝慢慢地回过了神来,再联想起其他的“征兆”,心中则泛起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猜测。

    “没事……我没事,只是点心太甜了,吃下去有点腻味而已。”她很快回过神来,然后连忙跟妹妹解释,“晚餐之后再吃这种过于甜腻的食物,确实有点让人难受。”

    “抱歉……是我太不庄重了。”单纯的艾格妮丝,自然觉察不到什么异常情况来,只觉得是自己给姐姐添了麻烦。“请您原谅我!”

    “没事的,这种小事有什么好道歉的呢?你又不是故意的。”爱丽丝笑着安慰妹妹,“好啦,早点去休息吧,你更需要关心的人是自己呢。”

    在爱丽丝哄了几句之后,艾格妮丝终于也放下了歉疚,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歇息。

    而在独处之后,爱丽丝则面色凝重,陷入到了思忖当中。

    现在这个意外的“结果”,有点出乎她原本的预料,但仔细一想,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做出应对,把一切都体面地遮掩过去,免得“为时已晚”。

    谁能够有办法把一切都遮掩过去?显然,只有那一个人有这个能耐了。

    而且,他比自己更有理由去遮掩。

    ==========================

    第二天一大早,爱丽丝就悄悄地离开了妹妹这里,以“踏青散心”为名,来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

    虽说他已经被艾格隆赶了出去,但是名义上她并非戴罪之身,再加上又是艾格妮丝小姐的姐姐,所以倒也没有被刁难。

    很快,她就被带到了卫队长安德烈·达武的面前。

    “爱丽丝夫人,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看到爱丽丝之后,他略微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温和地询问。

    虽然安德烈经过一系列事件之后,已经知道了埃德加被陷害的真相,不过作为知情人,他倒也对爱丽丝多了几分同情,所以哪怕对方如今失势,他也不忍心恶语相向。

    “安德烈,请帮我一个忙,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求见陛下……请您为我通传一下。”爱丽丝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向对方要求。

    而她的心里,也在感慨。

    通传?当初她想要见两位陛下,直接敲门就行了,还需要什么通传?

    而现在,她只能乖乖地等候在外,看看有没有机会面见陛下。

    权势的落差,就是如此直观、如此不留情面。

    她受不了这种落差,所以她就一定要把局面翻转过来,要重新回到往日的位置上,得到自己应得的一切。

    而现在,她正在为自己得到了一张“王牌”。

    看到爱丽丝如此焦急和凄凉的样子,安德烈心里不忍,于是他没有多做考虑就答应了对方的意见。

    接着,他转身跑去了艾格隆的书房,向陛下报告爱丽丝夫人来访的消息。

    没过多久,他又返回到了爱丽丝的面前,“夫人,陛下允许您觐见,请您跟我来吧……”

    爱丽丝顿时心里一宽,她知道,现在,基本大势已定了。

    “谢谢您,安德烈,虽然对您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在人落难的时候您还能给出如此善意,我会铭记这份恩情的……”

    于是,她优雅地跟安德烈行了礼,留下了一句日后必将回报的诺言,然后满怀信心地跟着他向帝国的最高权力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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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053/ 第一时间欣赏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 作者:匂宮出夢所写的《雏鹰的荣耀》为转载作品,雏鹰的荣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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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鹰的荣耀介绍:
在灾难降临滑铁卢的那一天,穿越者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不幸的继承者
他将改变命运与历史的轨迹,逃离樊笼披荆斩棘,最终将以拿破仑二世之名登上皇位
驱使他的,不是因父之名,而是只属于他自己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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