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过去
随着秦牧野抽回了准备拿酒杯的手，我也旋即将我的手收了回去。我本来就是为了阻止他喝酒，要不我根本不愿再和他这么亲密的接触。
随着我抽回了手，他的眼神再一次黯淡了下来。仿佛端详一般看看他那只被我触过的手，低下了头继续诉说着那场事故和他的感悟。
“小妮儿，我记得很清楚，在昏迷的过程中我始终有一个求生的意志在支撑着我。我想再见你。即便要离开，我也要跟你道个别。”
“你开玩笑吧。”我确实觉得匪夷所思，摇摇头笑道，“你都昏迷了，那可能还有意识。”
“是真的，”秦牧野无奈地苦笑着，“我眼前一直是黑黑的一片，又寂静又冰冷。我一直在里面徘徊，很绝望。直到我好像看见了你的笑脸，就像一束光一样，引导着我向前走。直到我走出了那片黑暗，才醒了过来。”
“哥，你说的好像电影情节。”我的手指摸了摸酒杯口，眼睛一直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笑道。
“确实太戏剧化，可也就是戏剧化的经历让我意识到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此刻秦牧野的语气变得十分郑重，让我不由得抬起了头，面向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继续娓娓道来他的经历？
“小妮儿，我醒过来就发现，我的下肢不能动了。我很崩溃。不是因为我害怕再也站不起来，终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我害怕的是，我没有办法再次找到你。或者找到了你却又没法跟着你。
万幸的是，医生说我这个情况只是大脑有血块压住神经，并不是不可逆的。我就下定决心要博一下。
于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妈把那个钱包放在我枕头下面。我希望它能带给我力量，我需要尽快恢复身体，我要来找你。”
“找我？干嘛？算账吗？”我故作轻松地笑道。
我不想接着他的话茬，这气氛太凝重，我想换一下。
“你这个丫头，就会乱开玩笑，”秦牧野果然是被我逗得苦笑了下，“这辈子都是我在欠你的，你何时欠过我。”
“那你是要来还债？”我接着绕。
“是，也不是。”秦牧野收起了笑容，变得十分得严肃郑重。
而我许是被他的气场震撼到了，竟然也顺着他的话题接了下去。
“那是什么？”
“我要来找你。是因为我发现我之前追求的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社会地位还有骨肉亲情，对我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经历了生死和那么久的自我折磨，我才意识到我真正想要的，就只有你。你是我生活中的唯一期待。”
他的这段言论超出了我能承受的范围。过往的经历在我的脑袋里拉响了警笛，我必须谨慎警惕谨防前方有坑。于是我故作无所谓地笑道：“至于吗。你不会是撞傻了脑袋，变得不清醒了吧。”
“我想不是撞傻了而是撞醒了吧。”秦牧野自嘲的笑道，“在美国，我时常去找王飞打球，我原以为只是和他熟悉，方便交流。可实际上，我每次都打不了多久，因为我总在关心你的消息。
你相信吗？我真的知道你这十年是怎么走过的。你的痛苦还有你濒临死亡的事情，王飞还有老宋他们都告诉过我。其实我回来过。”
“你回来过？为了我？”我很惊讶，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是的。毕业那年，我从机场直奔回C大。但我看见你终于还是和陈俊轩抱在一起了。于是当天我就返程回了美国。”
“我和陈俊轩……”我大脑开始提取当年的数据，突然我恍然大悟，感叹道，“哦，我想起来了，就是我拒绝他，他说给他一个离别的拥抱那次啊。”
“我后来也听说了你没和他在一起。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发现，即便我误会你有男朋友了，我还是离不开王飞他们定时提供的你的最新消息。我想我是想你的，只是固执的告诉自己，我离开你却什么都没说，我还欠你一个告别和道歉。
直到这场车祸的发生。经历了生死，才让我彻底想明白了，我对你不是因亏欠告别和道歉而产生的内疚感。我对你是实实在在刻入骨髓的思念。”
这可能是我最平静冷淡地面对秦牧野吧。
听完他的陈述，我几乎没有过多思考，淡淡地笑了笑，由着内心直接拒绝道：“算了吧，哥。我们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小妮儿。”这是我第二次看到秦牧野失去自信的表情。第一次是十年前他向我表白，我没有实时回复的那次。
“十年了，好多都变了。”
“但是我最后只有一句话，我想你，我爱你，我也只能和你在一起。”秦牧野倒是真的慌了，拉了我的手一把，然后又立马收了回去，胆怯地继续问道，“小妮儿，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这一瞬间，胸口传来的疼痛已经达到了无法压抑的临界值。他的这段告白重未有过，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让我感触得到。
我紧闭双眼，大口的喘着气。原来秦牧野对我的影响力还是那么的大。尤其眼前那么深情款款的他，我快要缴械投降了。
但我仅存的理智还在向我微弱地呼唤着。不能答应他，不能答应他。
因为我无法预测再次深陷之后会有什么苦痛在等着我。
这十年的孤单、忧伤、怯弱以及寂寞涌上了心头，实在是够了，我再也不想承受了。
“够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我立马站了起来，抓起了包就直接向外冲去。
“小妮儿。”秦牧野丢下了一叠钱，就追了出来。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你放过我好吗？”
绚烂的霓虹灯下，我像个疯妇，完全不能控制情绪地向着他大喊大叫。
满脸老泪纵横。
“我输不起了，我不想再一个人被人莫名其妙地丢在大街上。我也不想一个人明知道没结果，还无休止地等下去。也不想一个人再无意识地爬上楼顶，若不是冷风吹醒，我还不知道我会怎样痛了。我真的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这么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知道伤了你，可原来自己伤你这么深。”秦牧野原本抓着我肩膀的手松了，沮丧地垂了下去。
我透过婆娑的泪眼，看到的是他刚毅的脸上竟然划过了一滴眼泪。
“哥。”见他流泪，我心又软了，低低地唤着他。
“小妮儿，我真的没想到把你伤的那么深。能给我个机会补偿吗？”秦牧野眼里带着泪，却用手划过我脸上的泪珠，“我不会要求你做我的女朋友或者妻子，我只是想陪着你。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们一直相依下去。”
“可是我当年提这个的时候，你就拒绝啦。”
一听到这个，这些年压抑的苦痛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我不知是在哭还是笑地说道。
当初，他以父母的错一定要和我分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挽留他的。那段对话还历历在目。
“父母是父母的事。他们本就没和我们在一起多久。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相依相伴下去呢？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啊，一直都是我们两个人啊。”
“小妮儿，我承认我怂了。我在不知道在当时那种前有骨肉亲情变故带来的痛苦，后有陈俊轩坚持不懈插足带来的威胁，它们交织在一起的情况我该怎么处理。我只会丢下了你逃出国去。
可是经过那么久，我才知道我所有的努力挣扎，原来都只是空的。我终于意识到了，和你我一直搭伴儿下去，才是我此生唯一想要的。”秦牧野又抓紧了我的肩，泪流满面。
“哥，”我扒开了他的手，以最残忍的音调微笑着拒绝了他，也拒绝了我自己，“晚了。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我不需要你了。”
“小妮儿。”秦牧野伸出手想抓住我，他还想挽留。
可本能让我躲过了他的挽留。
深吸一口气后，我终于冷静了下来。
一口气我说下了这些年的感悟：“哥，以前的你，对我来说是我的未来，我的命、我的全世界。而现在，我发现无论发生什么，在我身边的，只有我自己。谁都不可能有自己重要了。”
“这次就换我爱你，好吗？只需要你在我身边就好。”秦牧野一脸伤痛，说的很是卑微。
我能感受到他的悔悟。可又能怎样呢？我现在面对他的伤痛，居然可以内心纹丝不动，坚硬的像块石头。我竟然再也没有一点流泪的冲动。
“还你一句你以前爱说的话，你对未来的期盼，不关我事。”
语罢，我转过身向前走，也不再想回头。一边离开一边挥手，语调保持潇洒地继续说道，“哥，相见不如怀念。就让我们彼此留下些遗憾。相忘于江湖吧。”
为成长而做的选择
秦牧野这次找到我，单方面提出想要和我和好。我平静地让我自己都怀疑自己，心内只是些许的酸涩了一下。可能这酸涩只是对自己28年的生活做了一个感叹，并没有其他的情绪在里面。
现在我的内心平静地像一潭死水。
即便当他说，他的生活一直只有两个心头所好，一个是我一个是篮球。我竟然也无动于衷，心内连一丝微风都没有，死水还依旧平静，完全没有波澜。
时间真是世界上最有效的良药，竟然真的将我对秦牧野的瘾完全根治了。思及此，我只想浅浅的笑笑，可笑的同时，眼角还是会涌上些许的泪花。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可能很多美景比他更吸引我。
生命很短暂，我希望把它的纬度拉长，不愿意再把有限的生命消耗到无限的失望中。
这是我心里的想法，可我一点都不想告诉他。
我时常问自己，爱情到底是什么？
是初次相见的怦然心动，还是十八个月荷尔蒙运动下的轰轰烈烈，还是相濡以沫的包容、陪伴和忠诚。
爱情的魅力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总是让那么多的痴男怨女飞蛾扑火。是短暂但却刻骨铭心的绚烂，还是就是让人舍你其谁欲罢不能的习惯。
我真到现在还没理清。
就拿我和秦牧野来说，15年的悉心追求，却只换来了15个月的甜蜜相守，在之后又是10年的单身时光。我究竟是不想再一次陷入了一个无止境的期盼中，还是只是不想有人来破坏逐渐习惯了的自己一个人生活的节奏。
人如果没有刻骨铭心的爱过，就永远不知道爱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苦痛。也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强大。承受不了爱带来的折磨和苦痛。现在的我只想躲在自己的壳里，安稳地活着。
我爱过、伤过、痛过、悔过、自我折磨过再自救过，所以我更珍惜眼前的生活。我没有任何力气再折腾了。我只想安稳的活着。
想想我们以前，我总是那么卑微地期盼着和他天长地久，卑微到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可现在我已经过了看神话的年纪，我也没有那么多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去维系一个神话。无论他是不是走下了神坛，愿意与我共担柴米油盐，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愿意再提醒自己过去的那种卑微。我真的只想安稳的活着。
还是我终于明白了相爱和相守这东西不靠努力，只看命。
这也许就是成长带给我的感悟吧。
我觉得轰轰烈烈的爱情我已经经历过了，我来不了第二次了。而现在即便再爱，我也只想要平平淡淡的简单生活。想通了一切，我突然觉得很释怀。因为无论秦牧野再怎么追悔过去，我也不会答应他了。
无关于爱与不爱，只是我们有缘无分。和他携手一生，我真觉得自己没那个命。
还是回到那个只属于我的小窝，还是依靠在那一大扇明亮的落地窗前，还是那么一杯红酒，还是被那万家灯火刺痛了双眼。
只是这一次，我没有再流泪，内心也无比平静。除了恍惚间，耳畔环绕着薛涛的《春望词》，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吟唱。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正文完）
番外：同样的邻居
在秦牧野给我第一次过完生日之后，秦他除了依旧保持早请安晚汇报以外，到真的没怎么骚扰我。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他没有回国的那段时间一样。恬静但不算惬意，紧凑但过分有规律。
直到隔壁搬来了新的邻居。
我只能说，这是个要求很高的新邻居。
那家伙一到，就反反复复地搞着装修。明明就是个65平的两居室，我怎么就觉得这邻居兄弟奔着金銮殿的方向在搞装修呢？
反正家具是反反复复去了好几轮。我从猫眼里偷偷瞄过，一波接一波的工人轮番进场，而且好几个老学究打扮的装修工人拿着见所未见的工具。
我初步推断了下，这是要雕龙画凤了吧。
最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还买了钢琴。
当我卷着卷发棒，穿着人字拖，嘴里叼着棒棒糖丢垃圾的时候，目送着工人们将一台黑色的雅马哈抬进了隔壁。
两隔壁的落差简直了。
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立竿见影。
只是我很好奇，那25平不到的客厅里是怎么塞下这2平方左右的钢琴的。
我们两家的阳台中间有那么一堵形同虚设的墙，防不了君子更防不了小人。我一直觉得隔壁只要愿意，轻轻一跨就能到我家阳台上串门。
我的阳台算是我的小花园，里面种满了我喜欢的薄荷、紫苏、迷迭香、香茅草和辣椒等各种美味可口的绿植。
周末的清晨，我会习惯性得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边摇边看着那些香草们流流口水。
自从隔壁换了邻居，我流口水的环境就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至少从以前打孩子的吼叫加孩子的哭闹声变成了一曲又一曲优美大气的世界名曲。
一会是《卡农》，一会是《彩云追月》，一会又变成了《致爱丽丝》……
最主要演奏的水平是相当的高，经常能将我的全部的注意力从流口水变成吞口水。好几次，我都没能忍住，直接为这精彩的演奏鼓起掌来。
不过隔壁应该是教养比较好的一对小夫妻吧。
他俩说话轻言细语的，基本听不见。而且，一个精于钢琴，另一个精于小提琴。尤其是拉起《卡农》来，真是婉转悠扬。
随着蹭听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对隔壁这两口子的欣赏简直是越来越浓烈。要不是摸不清他俩性格如何，我早就登门拜访了。
那么喜欢卡农，绝对能做知己啦。
想归想，行动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只不过缘分这东西来了，挡也挡不住。终于在某一次我酩酊大醉之后，我和我的新邻居终于有了亲密接触。
酒后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酒劲可能还没有过。
周围的环境怎么就让我有点窒息的错觉呢？
灰黑色格调的装修，屋内的简约与整洁传达着主人的一丝不苟到洁癖。
衣柜很小，没有梳妆台。只能说明这个屋子里没有女主人。
跨进客厅，整面墙都是书籍。客厅里只有一张小小的圆形茶几、一个懒人沙发、一盏落地灯以及那台黑色的钢琴。茶几上放着一个马克杯和一台加了键盘的黑色iPad。而钢琴的旁边挂着的黑包，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那个小提琴了。
除了书本本身的五颜六色，客厅里的家具，非黑、白即灰，挺暗沉的。
“冬哥……”看到这番场景，我呆住了，可嘴里却不自觉地喃喃了起来。
以上都是我的猜测，直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刻，我还是震惊了。
“小妮儿，你怎么就起来了？”
闻声而去，那张熟悉的脸上满是担心。而我，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全身却不自觉地微微颤栗了起来。
当机立断，我欲夺门而出。
可秦牧野却挡在了门口，一只手端着一个正在冒烟的小碗缩到他胸前，一只手伸长，在靠近我的位置停了下来。
“小妮儿，你等一下。”
“干嘛？”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睛里全是呼之欲出的怒气。
“能不能冷静一下，听我说。”秦牧野祈求道。
“我不认为我还能和一个非经我同意，就打算骚扰我生活的人心平气和地聊下去。”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挤了出来，身体微向前倾。
“我并没有打算打搅你。我只是想像以前一样和你做邻居。甚至是一个透明的邻居。”秦牧野苦笑道。
“可是，你已经现形啦。而且你的琴声也已经骚扰到我啦。”我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几近崩溃，“你什么意思，你打算监视我吗？”
“我真没有。”秦牧野满眼伤痛，语调里都有了丝绝望的味道。
“你是闲到蛋疼了吧。”我咬牙切齿地丢下这句话之后，继续准备夺门而出。
“能等一下吗？把这碗汤喝了，我给你搞了一早上了，对你肠胃好一点。”秦牧野略显谨慎地建议着。
我虽然一肚子火就快要爆发了，可看到他乞求的样子，我的怒气竟然平息了不少，而习惯这鬼东西竟然让我变得乖巧，让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建议动了起来。
于是乎，我的手一把就抓住了他手里的碗。我欲夺来一饮而尽。
可在触碰到那个碗的那一瞬间，我一下就缩了回来。烫死了。
“有没有烫到？”秦牧野眼里的乞求变成担忧。他随手将碗放下，极度紧张地抓起我的手。
这时，我才看到，他那只一直端着碗的手早已经被烫到通红，甚至已经起泡了。
心里仿佛又被沙粒摩擦而过，嘴里自然地传达了内心深处的担忧。
“哥，你这手先去冲下冷水吧。”
果然，我还是见不得他受伤。所有的愤怒瞬间烟消云散，我这会眼里的重点只有他的烫伤。
可担心也就转瞬即逝，因为此刻的我已经完全冷静了。
“好。”秦牧野笑得十分感动，顺从得跑进厕所，打开了水龙头。
“哥，你家的烫伤膏呢？”我问。
“在次卧……柜的第一个抽屉里。”秦牧野的声音从厕所里传了出来。
可早已被“哗啦啦……”的水声掩盖，让我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我只得只身前往次卧寻找。
他说了什么柜子来着？脑袋一向不及手快我直接拉开了身旁的衣柜。
空荡荡的衣柜里就挂了两件衣服。桃红色的冲锋衣和深蓝色的羽毛球衫。
柜门拉开的一瞬间，空气的流动带着这两件衣服飘动了起来。可在我眼里，它们就变成了两个鲜艳的精灵，顺着风的方向，在我眼里和心里舞蹈，拨弄着我的记忆随风飞扬。
“小妮儿……”秦牧野欲言又止的声音忽然在我耳畔响起。
我收回了全部的回忆和情绪。略微一顿，用尽量轻松惬意的语调告诉了秦牧野一个残酷的事实。
“哥，你还留着那件衣服呀？我的都已经捐了。那个颜色已经不适合我们这个年纪了。对了，还有你给我买的那个羽毛球拍，毕业的时候就送给小学妹了。因为我想我未来应该很少会打羽毛球了。”我故意说得很淡定，就像是和一个老友闲话家常一样。
果然，秦牧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却变得越来越落寞。见到他痛，我心里还是浮出了一丝报复成功后的快感。
可细品下来，这份快感的后味怎么又苦又涩。
“是吗？”他眼神空洞，低下了头幽幽地问道。
“对啊。”我轻松地笑道，“你还能穿出去吗？这么鲜艳的颜色。不能用就断舍离吧。极简生活才适合我们这个年纪。你听明白了吗？”
秦牧野，你那么聪明。应该听懂了我要你断舍离的不只是过去的记忆，是你对我的那种乱七八糟的感情。
秦牧野闭上了眼睛，默默地点了点头。
看见他此刻的伤痛，我竟然觉得他有点卑微。他的这种感觉我完全能够明白。不自觉地，我发现我心上的某一个位置变得酸软起来。
“对了，你的烫伤膏呢？”我将话题转了回来。
“我拿到了。”秦牧野轻轻地笑了笑，将手中的东西举了举，向我示意着。
“我来帮你吧。”
语罢，我从他手中接过了烫伤膏。熟练地挖出一坨，然后轻轻地在他手上推开。一边推还一边轻轻地吹着。
“小妮儿，谢谢你。”秦牧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注视着他的患处，没来得及抬起头看他的表情。
见他没什么反应，我觉得是不是他应该不怎么痛了。于是我停下了吹起，开始为我刚刚的粗鲁行为道歉。
“哥，对不起。我刚刚冲动了，你住哪里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另外，谢谢你照顾了我一晚上。你以后要是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帮忙。不用客气哦，咱们毕竟是老朋友嘛。”
“小妮儿……”秦牧野在嘴边轻轻地吟着。
看着他的眼睛，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他的目光还是如同一泓清泉，只是今天泉水不够清澈透亮，有点苦痛，也有点酸涩。
他的酸涩感染着我，让我越来越心慌。
“哥，看你没事了，那我先走了。对了，你现在的小提琴拉得真好。拜拜。”
丢下一句话，我打算落荒而逃。
“小妮儿，别急，好吗？你能先把养胃汤喝了吗？专门给你熬的。已经不烫了。”秦牧野再次堵住了门，眼神里带着恳求。
“好。”我接过了他手里的碗，一饮而尽。
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完全没有品尝的意思。
当我把碗递给他的那一瞬间，他幽幽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成功地阻止了我前行的脚步。
“你还想听我说一下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好，你说。”我转过头看向他。
“我昨晚加完班，本来打算出去买包烟。”秦牧野眼睛依旧锁定在我身上，眼睛里的那一泓清泉，逐渐变得清凉起来。
“你抽烟啦？”我很震惊，毕竟在我的印象里，他很自律，烟酒不沾。
“很偶尔。”秦牧野笑了笑，暗中带亮。
“哦。”我点了点头，感觉我是不多管闲事了，于是耸耸肩提示道，“你继续。”
“呵，那时我看见你门开着。你整个人坐在地上，靠着大门。那个样子吓到了我，我怕你……嗨……呸呸呸……”秦牧野突然停了下来，像一个市井大妈一样，被忌讳冒犯到，做着粗俗的动作。
我看了，感觉还挺新鲜，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哥，你现在还开始迷信啦？”
“没有。”秦牧野摆摆手否认着，接着继续阐述他见到的事情，“当我靠近你时，你身上的酒味我就知道了问题。后来你一直在那里坐着吐，吐得一身都是。我真的只是怕你呛着，怕你一身湿哒哒的，一夜下来，就该感冒了，才把你抱回去的。”
他的描述画面感极强。我的眼前就出现了港片中那些被打了几枪，嘴里吐着血，但咽不下气的那些人们。只是别人是吐血，我是吐饭。
好吧，我把自己恶心到快吐血了。
“你不恶心吗？”没忍住，这个不该问的问题，还是从我的牙齿缝里蹦了出来。
“不会。”秦牧野摇了摇头，眼神里都是诚恳，“我更担心你呛着，或者受凉。”
“哦。”我点点头。
此刻我面上的表情也许尚算风平浪静，但内心早就开始翻江倒海了。
秦牧野哦！洁癖王哦！竟然不怕被恶心到，还能把我捡回他家。
此刻，现场的氛围变得沉默了起来。也许是我陷入了沉思，没有人在那里张牙舞爪吧。
只是，我没想到，那个让我更加翻江倒海的问题在后面。
“你身上的衣服是我换的。大半夜我实在找不到别人帮忙，所以，对不起，冒犯了。”秦牧野诚恳地道着歉。
纳尼？我仿佛看见了黑暗中的那道闪电。然后我变得外焦里嫩啦。
醒来后，我一直在惊慌和激动中过来，都没有注意自己身上的变化。此刻，我才低下头，正视着自己的穿着。一件大大的卫衣穿在我身上都成了连衣裙一样，应该就是他帮我换的他的衣服。
“啊，”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舌头开始打结，“那，那，那，那我不是被你看光光啦？”
“呃，我没动你的内衣内裤啊。”秦牧野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啊，”我开始跺起了脚来，“你别说了，烦死啦。”
一边说一边转身准备逃走。可谁知道，秦牧野这时再一次发挥他长胳膊的优势，一把拉住了我，然后丢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小妮儿，你如果真的很介意。我愿意负责。”
闻言，我要是说我没有因为春心萌动而增添了一丝丝的窃喜的话，那就是自欺欺人了。我感觉这一瞬间，血液直冲大脑，整个人都开始发起了烧来。
“谁要你负责啊？神经病。”只是我嘴上依旧保持着战斗的状态。
“你啊。我对你负责啊。”秦牧野两只手将我的双肩握紧，眼睛直视着我的眼睛，郑重地承诺道。
“我，我，我，”我心里更加慌乱，本能地选择了逃跑，“我跟你说不清楚。我走了啦。”
丢下这句话，我落荒而逃。
回到家里，我把自己蜷成一团，蹲坐在客厅的角落里。情绪依旧高涨，思路一直紊乱。
我们重逢后的场景开始在我眼前一幕一幕地放映起来。他的感情那么真实那么炙热，就不偏不倚地摆在那里，我又不瞎，怎会看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脑子一就如同一团乱麻，一丝的头绪都无法理出。不知不觉间，我拨起了一个烂熟于胸的号码。
“喂……”
“安大小姐，你不用绕了。”陈俊轩直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知道秦牧野回来了。你打电话过来一定和他相关。”
“要不要那么直白啊？”我不由得嘟嘟囔囔了起来。
“你闭嘴，听我说。他来找你了吧？来求和好？”陈俊轩问道。
“是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我心里应该……”
可我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陈俊轩呛了回去。
“你拉倒吧。就你。你放他一马的同时，不也是放了自己一马吗？”
“啥？”我没抓到重点。
“你要是不爱他，咱俩的孩子比我女儿至少大3岁吧。”电话里，陈俊轩的声音异常平静，“你自己想吧。我要去带娃了。拜拜。”
陈俊轩直接撂了电话，而我只能面对着听筒，感受那一长串不间歇的“嘟嘟……”声。
好吧，你有娃你光荣。
不得不承认，我刚刚从秦牧野那里获得的一团乱麻更加乱了。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更加让我确定了昨晚宿醉且我还没醒的事实。于是脑子一热，一个笑脸就发到了王飞的微信上。
王飞的回复极其简短直接。
“你发现你的邻居是谁啦？”
“你是同谋啊？”我回复。
我是不聪明，但不至于蠢。
“没有。我只知道，那家伙为了成你的邻居，可是多出了65万的成本啊。”王飞继续回复道。
“买房吗？”
“嗯。”王飞依旧保持着一边发文字一边发笑脸的习惯，“静静还记得我回美国前跟你俩说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话吗？我现在可以收回了。现在的牧野，不再是外强中干的小孩子了。现在的他值得你依靠。而且，除了他，你还有选择吗？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给过谁机会？”
我沉默，我好像感觉那堆乱麻的线头被我看见了。然后王飞的下一段话让我真正感到了大彻大悟。
“本来你这个孙猴子就不可能逃得出他的五指山。何况，你俩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没看破，还有什么值得恐惧的？”王飞说。
我反复看了两遍王飞的发言，只觉得泪流满面。
什么相忘于江湖，什么单身我轻松，都是骗自己的鬼话。我只是逃避着自己爱而不得的伤痛。从26年前第一次为他心跳加速开始到今天，我没有一时一刻能够把秦牧野从我心上取出来。无论他是否在我心上踩了几脚，还是他根本就是把我丢在了被他遗忘的角落。
我躲是因为我痛，我痛是因为我恨，而我恨只是因为我爱啊。
说什么不想再为别人而活了，只是因为我一直活在自己对他的爱里。
他回来了，他后悔了，他更加爱我了，而我不也因此觉得生活对我的压迫变小了吗？
难道我这段时间的惬意，不就是因为我感受到了他的爱吗？
如果，真的能相忘于江湖，为什么还要再因为他的爱和呵护而更加心动呢？
逃避和错过，还要继续吗？
我笑了，10年来，我笑得最舒心最不压抑的一次。
“喂……”我拨通了那个我刻意不存的电话号码。
“我在，是不是又不舒服啦？”电话那头，秦牧野的声音十分紧张。
我嘴角带着笑，眼里噙着泪，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这是我第一次当面叫你全名。你听好哈。秦牧野，我的标准是1克拉起，VVS，3excillent。”
电话那头，突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沉默过后，秦牧野一贯冷冷的声线传了出来。
“你站到你阳台上去。”
“啥？”我没明白。
“字面意思，到你阳台上去。”秦牧野言简意赅，语调还是那么冷静。
“哦。”我跟随着他的指示，行动着。
虽然莫名其妙，但依旧执行。这不就是对他的拳拳信任吗？
“到了没？”他问。
“到啦。”我乖巧的回复。
然后，我就听见“哗啦……”一声。
透过灰尘形成的烟雾，我就见到我家的墙破了一个大洞，而我的沙发直接被砸得整段垮掉。
而此刻只算得上是前菜。因为秦牧野屈着身体从墙洞里钻了过来，在惊魂未定的我的面前，单膝跪下。
“嫁给我。”秦牧野右手拿着一枚戒指，通过阳光的折射，闪闪发光。
我看了看他手上的戒指，再看了看那个奇葩的墙洞。鼻子不自觉地抽了一抽。
“这也行？这墙要是沉重墙，你就完蛋了。”我感叹道。
“你觉得呢？”秦牧野笑得十分自信，“在我装修的时候，就已经在给这个墙松动筋骨了。”
“我还以为是这房子质量不行，正要去投诉。原来是你蓄谋已久啊。”我张大了嘴巴，左手食指伸出在他面前颤颤巍巍的指控着，“不行不行，我觉得你怎么着都得赔我沙发吧？”
而秦牧野一把抓过了我的左手，将戒指不偏不倚地戴在了我的无名指上。随之，他站了起来。
这也太合适了吧。不大不小刚刚好。我都不知道我的圈号，这家伙是怎么知道我的尺码的？
可秦牧野并没有回答我这个好奇，他只是把我抱进了他的怀里，低下头在我耳边低低而说着沙发的赔偿方案。
“好啊。那我就一辈子都为你服务，能抵债了不？”
耳边的酥麻感让我整个身体都酥软了下去，而他怀里的薄荷青草味就像是氧气一般，让我依赖到不行。
“咦，好肉麻啊。”我挑剔着，但这语调中的撒娇，真快恶心到自己了。
“只要你喜欢，再肉麻的都有。”秦牧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的同时，我感觉自己双脚开始离地，“不过现在，咱俩就去追追大家的进度吧。”
被公主抱起的我只能揽紧他的脖子，把自己彻底锁进他的怀里。
“啊……”
这一声，我都不知道这是惊吓还是惊喜。
（全书完）
其实我也心动
这种手足无措的慌张和身心俱焚的痛苦交杂的酸爽，我算是体验了。
这辈子，我一直很自信。我觉得我什么都是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只要是想好了，我就实施，而且绝不后悔。
因为结果我早就能预见。
唯独的两次失控，全是和她有关。
一是，我俩确立关系的时间。为了所谓的仪式感，我设定了起跑时间。硬生生地让我们因为各种误会，错过了三个多月。
二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我选择了逃避，或者自尊心迫使我选择了逃避，然后我失去了全世界。
她是怎么进入我的心里的？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从小到大，就感觉，她就像是一只蜜蜂，在我的周围“嗡，嗡，嗡……”地释放着她的信息。
而我，是一株卖相不错的植物。可能看起来娇艳万分，惹得众生喜爱。
可我知道，我好看，但我有刺，还有毒。
于是乎，身边给我浇水施肥的人，来了就立马走了。
只有她，无论刮风下雨，始终围绕在我身边，“嗡，嗡，嗡……”地释放着她的信息，不离不弃。
我很自信地认为，全世界都会变化，唯独她不会变化。
谁都会离我而去，唯独她不会离开。
即便进到初中，她开始被越来越多的各种各样的男生围住。只要我在，她依旧会乖乖地回到我旁边，围着我，陪着我。
那时候，我明明知道，因为她的性格十分爽朗，男生们愿意和她在一起。不会有那么多的界限和隔阂，容易一起打打球，一起疯一疯。可我仍然很不舒服。
她的爽朗只应该给到我，凭什么由别人来分享。
于是，我开始装出成熟的模样，我鄙视她的幼稚，漠视她的粘人，甚至忽视她的存在。
可谁曾想，这个办法有百害而无一利。
刚开始，我俩只是交谈少了。
渐渐地，我从她的眼中读到了一丝丝的畏惧。
再后来，她只会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我，不是必要的话，就不和我正面交流了。
我变得越来越冷淡，对她，对周围所有的人，也包括对自己。
除了打球和读书，我的世界已经封闭了所有的对外的大门。
可我知道，我永远留了那么一扇窗，从那里，我看到的都是与她有关的风景。
还好有宋祁。除了时常陪我一起打球以外，我也总能轻易地知道她做的惊天动地的糗事。
比如：她把今天做实验的红薯煮了吃了，然后以吃货的名义一战成名。
比如：老师公布作业结果的时候，恁是把老师的“未订正”看成了“未门正”，还举手发言，当着全班的面问这是个什么鬼。然后当了两节课的“楼长”。
也比如：上计算机课的时候，为了把QQ挂出太阳，没有退出。结果被后面来的人把QQ好友删了一半。还把个性宣言改成了，“叫我爸爸我吃屎”。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所到之处，每一个人都在叫她爸爸。
面对她层出不穷的搞笑事件，我都会面无表情，当是听笑话。
可只有我知道，等我回到我自己的房间，我才会自己想象一下她当时窘迫的样子，然后悄悄地笑两声。
一上高中，这家伙的成绩真是越来越堪忧。高二那次补习，我开始的时候还真怀疑过这家伙的智商是不是没有下限。
而我，和她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高一参加国家数、理、化、生和英语的竞赛，我的名次都还不错。那一阵名校的橄榄枝我真是拿到手软。
可我拿到这些offer的时候，我没有在想哪间学校或者哪个专业可能对我未来大有裨益。
我想的竟然是，如果有一天我必须离开c城上大学，她会怎么办？
她能不能到我的城市和我一起，即便不在一个大学，我也能和她在一个小范围的时空中。
还是可以把她留在C城等我四年？
直到王飞的出现，我终于开始意识到，不能把她一个人留下来，这个被盗号的风险系数太高。
王飞，真是一个棘手的存在。球场，他让我输得彻底。其实，我没那么在乎。可是这家伙就像是冤魂一样缠在她的身边，这就让我很不舒服了。
我甚至有一种感觉，是不是一有时间，他就想约她出门。
于是乎，每个周末的晨练之后，我都不急着换衣服，我总会靠着我家的大落地窗开始看书。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一边瞄着书一边盯着球场。一旦发现王飞来了，我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抱着篮球冲出去。
至少，我能用斗牛的形式留下他。
可是越和王飞PK越让我觉得和他惺惺相惜。
甚至从心底里认为，我和他是一路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能会是很好的兄弟。
其实王飞的追求还算绅士，没有不择手段、歇斯底里。
但是，我还是看不惯他以各种方式拥抱她，而且她还不拒绝。
她和王飞出去野了一天，回来之后满身酒气，王飞抱着她哭，她缩在他怀里哭。
她不看路，乱冲出街头差点出事，我拉了她回来，王飞就紧接着抱了她那么久，她没有拒绝。
王飞抱她灌篮，她掉进了他的怀里，她也没挣扎。
每一次我都觉得扎眼，每一次我都觉得我快憋出内伤。
我只能将淤积在心间的情绪转向小妮儿发泄。我会说很重很伤害她的话。
原本以为我只要说出来我就会好一点，可没想到我说出来并没有让我有半分解脱。
反而我看她因此哭得很厉害时，我心里倒像是被尖刀刺伤了一般，血液一股一股地往外面涌出。
其实这个时候，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
只是觉得吧，这是我看了17年的大玩具，怎么就被别人觊觎了呢？怎么可以轻易让给别人呢？
直到那次她在河边抱住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因为无能为力而感到绝望。
老爸那段时间一直就没正常过，终于他还是喝多了。然后他给我说他很有可能和我妈分开。可他不告诉我原因。我只能凭我观察到的一点一滴来推测，原因可能和干妈有关。
我很糟心，一边是陪我长大，和亲妈一样的干妈。另一边，则是我的血亲母亲，虽然感情不浓，但我不想那个拼搏的女人没有一个依靠的港湾。
这件事，第一次让我有了天塌下来的感觉。而且，我什么也办不到。我只能站在河边，吹着冷风，淋着冻雨，看着依旧潺潺流动的河水，压抑着情绪，任由思绪越来越混乱。
那个时候，我心里好冷。那种从灵魂深处涌上全身的孤独感将我牢牢地锁住，不得自拔。
好可悲。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小手从背后环住了我。她软软地贴着我，力量不大，但传递的温暖能量很足。
让我真有种在寂静幽暗的黑夜里看到了那么一盏小小的灯光，亮度一般，但很温暖。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意识到，她才是我生命中不能缺少的光亮，只有她在我身旁，我才有坚持去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力量。
她是喜欢我的，我很清楚。
她的告白我听懂了，只是我把当时心中的窃喜，误认为来自玩具懂得主人的重要性了。
她一本子上我的小名加上补课时她那转瞬即逝的亲吻，我都感知到了。
是的，我很庆幸她心里有我。更庆幸的是，我真的给她补了两年的课，
因为我有信心，她高考将会突破所有人的想象，和我一起进入C大，让我们的未来能够更加稳定地绑定在一起。
所以说高考前一晚我发了高烧，但我觉得我这场高烧是如此值得。
不仅和我预想的计划一致，我有理由发挥失常。
最重要的是，我收获了意外之喜。
这个笨丫头，用了一系列什么样的操作啊？
明明可以叫醒我，让我自己喝水，偏偏最后会用嘴给我喂水。
好吧，我承认，她怎么可能叫的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喂水喂得很合适，不快不慢，既没让我感觉到水少，也没让我呛着。
可喂着喂着，我明显感受到了她不同的情愫已经融入其中了。
喂水逐渐变成了吻，因为水已经喂完了她的双唇依旧对我的唇恋恋不舍。
当然，她不停，我也不想分开。那种甜中带酸的美好一直撩拨着我的心脏，让我在发烧之余，心跳更加提速。
直到我意识到如果我们继续这么下去，我很有可能会把感冒传染给她。
我感冒没事，最差也是个一般名校。可她要是感冒了，就未必能按我的计划，和我一起进C大了。
一个吻是短暂的，相守更长久。
于是我挤出了一声提醒了她，才结束了那一段美好。
其实，我那时就该意识到，我们都如此交互了，怎么还可能会分开呢？
我本以为在C大，就只是我俩的二人世界。在这里，我终于可以按照我的计划，在她生日那天，给她一个完美的告白，正式宣告我们在一起。
虽然在西安的时候，我们和恋人已经无差，但我始终认为我们的正式开始一定要有仪式感。通过这个仪式才可以让我们正式从青梅竹马转化身份。至少从这个仪式的过程中，我们都会清醒地正视自己的感情，我们不只有相依相伴的亲情，更多的是相互吸引的炙热爱情。
只是没想到，愿意为她牺牲的不只是我，王飞也为了她放弃了去名校的机会。天知道，注册那天我看到王飞时，心中的百转千回。这种重创的感觉让我的思绪略微混乱。
开学典礼，我竟被自己混乱的思绪搞得心神不宁。庆幸的是，我还能控制自己，将视线锁定在讲台。至于耳朵和大脑，完全没有跟上典礼节奏，直到她叫我一起去吃串串。
还好，她的表现让我满意。至少在各种问题发生时，她的选择非常清晰。
直到拉练那天。
那天本来阳光是很好的，虽然飞来横祸，我中了头奖。可我的心里并没有抱怨自己的运气。至少，我知道，她又会为我紧张不已。
出了护理室，脑子里的画面全是，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对我的担心，俏皮嘴巴一定会嘟起来对着我头上的纱布不间断地呼呼。想着她笨拙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也忍不住抬起头，看看远方的阳光灿烂还是她的笑容灿烂。
原来幻想破灭的时候，人真的会产生万念俱灰的感觉。
我这一抬头，并没有找寻到她阳光的笑容。我找到的是黑暗的深渊，让我全身冰冷。
阳光晴好，一对看起来天造地设的青年正在嬉戏打闹。那个挺拔的男生一脸宠溺地看着那个女生，他俩甚至在分享一个甜蜜的冰淇淋。
我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手脚逐渐发麻。这一瞬间，我只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扎瞎。
之后，我又开始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我收起了我本来只在她面前暴露出来的柔软，不自觉地又将一身的刺装上了。
其实，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该怎么处理这些糟心的事。
其实我也迷醉其中
我只能恢复到以前的生活规律里，一个人打球，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
一个人默默的想她。
还好，我们在为汇报表演做排练。我们还需要一起练卡农。至少在这段期间，我还有理由说服自己去见她。
她也变了。
她的灵动，她的俏皮也从她身上褪去了。她变得和以前一样，面对我永远都是忐忑不安的。可我明明见到了她把她的明媚给到了王飞。
好，我承认，王飞给她买的那条裙子真的很适合她。凸显了她的娇俏可爱。
上台那天，她难得化了个妆。
怎么说呢？
看到她的，我就感觉我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击了几下。感觉她就是一块磁铁，强烈地吸引着我的灵魂。
这丫头打扮打扮还挺有样子的。
可为什么？她的美应该由我来发掘。王飞凭什么！
尤其是在她生日那天。不是说好是属于我俩的吗？她竟然选了王飞熟悉的聚会地点，穿了王飞送的衣服，还在那里和KTV老板一起勾肩搭背地唱歌。
很好！她根本就不在乎我在乎的仪式感嘛！
我愤恨地下了楼，一个电话打给班长。
“今晚的聚会，我参加。”
冷静和理智是我一直都引以为豪的，可此刻被秒成渣。为什么她就可以接受别的男生示好，而我却要像个苦行僧似的，对所有的狂蜂浪蝶敬而远之。
那个张什么东西的，我早就看见了她眼里的企图。那种完全不同于小妮儿的渴望。在张的眼里，我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而在小妮儿眼里，我是龙肝凤髓的美玉。
可此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答应了和那个张一起合唱。我故意表现得自然，因为我知道她看见了。我真想看看她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
可我真没想到，她会那么伤心。
看她醉到眼神迷离，我心里更加混乱。她的歌喉一直只具有喜剧感，即便再悲伤的的曲调都能沾染上她的俏皮，而不会那么哀伤。可这一次，她的那首《开始懂了》还是让我开始懂了，原来她的伤痛和失望，会像一把尖刀在我心上剜掉一块肉，一样让我疼痛。
我甚至感到了恐惧。
所以，我选择求助于她的室友快递一下解酒药。而自己站在一旁远远的看着。
而且之后，我不敢再面对她。
好吧，我承认，我在躲。躲避着她彻底伤心之后她转投王飞怀抱的消息。躲避着我身上的刺再次伤着她，痛到她。
她肯定不知道，王飞早晨陪练我。但是我看到，王飞每晚在陪练她。
她进步很大，虽然在我眼里她依旧还是有点冒失大条。但她确实很会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至少她在处理王飞的追求上就明显比我优秀很多。
面对别人的追求，我只能摆出一副冷脸子吓走别人。虽然我一直保持着成功的记录，但遇到像张曼佳这种女生，我的这种处理方式真的就太单一了。
其实张曼佳向我告白的那天，我并没有听进去张曼佳对我说了什么。因为张曼佳在说话的时候，我就只看见了那一抹风风火火的粉红。
她的眼神从惊恐到担忧，最后再变到绝望，我完全读到了。
可是我一个措施都没法采取。
她说了，是她退出了。她决定不再爱我了。
我脑子里一直在播放着这句话，我该怎么办？
当王飞把摔得很惨哭得更惨的她抱走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天崩地裂向我袭来。
王飞这个劲敌，我真的没法自信的面对。他一切都比我优秀，小妮儿这是终于擦亮双眼了吗？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和张曼佳分开的，我也不记得张曼佳怎么找到了我家，更不记得她是怎么进了我家的门用了我家的厕所。
我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是在小妮儿扔掉箱子，从她家门口向我奔来的那瞬间。
那一瞬间，我原本黑暗且冰冷的全世界终于被点亮了。
只是这光亮因为她停下来的脚步戛然而止。
她和张曼佳随后的对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见，王飞什么时候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看到了她挽上了王飞的胳膊，打算和他一起离开。
那时，我终于将全部的恐惧问了出来。
“我是想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错，她冰冷的回答真的是将我世界里的全部光亮都击碎了。
她说：“没有。不过快了。”
我还记得那时的慌乱，那是我这辈子从未经历过的慌乱。
慌到我听见她在操场大叫“秦牧野，你这个骗子”的时候不知所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飞奔向她、呵护着她。
慌到我在食堂碰到她的时候，她告诉我要和王飞去滑雪时，我可以不顾所有的功课，只想要插足他们的旅行。
我甚至穿上了那件桃红色的冲锋衣。我真的只是想唤回她的记忆，唤回那段在华山上的甜蜜回忆。
雪山上，我满眼都是她的身影。这还真不是因为思念，而是我知道她的莲花白属性，我不想因为我一瞬间的走神让她摔得整条腿都是乌青的事件再次发生。
可能这也是我18年的习惯，习惯了随时随地地照顾她的安全。
果然，她又摔了，还是一样的凄惨，在雪地里半天爬不起来。我有点着急，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她的身旁。
别看我嘴里依旧是对她嘲讽着，其实只有我知道，她摔得有多痛，我就有多着急。
张曼佳全程没几句话能让我入耳，但就一句，我是真的听进去了。
她说：“我应该和你不一样吧。”
是啊。她确实和小妮儿不一样。小妮儿陪伴我长大，忍受我所有的坏脾气，而她算个什么？最重要的是，小妮儿在我心里，而她连眼里都没进来。
从市里来雪山的大巴上，我还是很欣慰的，至少她再怎么昏昏欲睡，她也怎么都不愿意依靠着王飞的肩头。最后还是靠着我的围巾才睡着了。
可是回程就怎么变了呢？
我只能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地找茬。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办法阻止她去依靠王飞呢？
明明她这18年都只是依靠我的呀。
还记得那晚的HSW，同样的酒店，完全不同的夜晚。上一次，我和她还在一起欣赏着远处的雪山，为什么这一次回到这里，我看到的这一幕，让我确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剜心之痛。
一样的雪山，一样的月光，也是一对快成恋人的青年男女痴痴地相望着。他们的目光如此缠绵悱恻，竟然让人在这刺骨的冷夜中，看到了绽放的花火。
只是，女主角还是她，而男主角不再是我。
那时，我好像不会动了。我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们，任凭内心翻江倒海，天崩地裂。
我也动弹不得。
我好像还听见了，王飞要在平安夜向她告白。如果告白仪式不错，他们就会真正在一起了。
这条消息就像是一口浓痰一样卡在我气管里，让我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我承认我幼稚，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破天荒地揽了张曼佳，只会倔强地丢下了最狠的话。
可心里的伤，半分都没减退。
看着张曼佳受宠若惊的做作样，我只感到恶心。我甚至有冲动把我那只被污染的胳膊一切百了。
洗澡时，我连挫带刷地清理着那根被污染的胳膊。
等我满头大汗地洗完了澡，王飞已经带着笑容睡得香甜。
而我，只能独自一人坐在共享的客厅里发呆。
感谢周围还有黑暗和寒冷陪伴着我，至少在光明和温暖弃我而去之后，我还能找到新的归宿。
只是没想到的是她也起来了。
面对她，我的心扯得生疼。我第一次那么无助地任由我的情绪泄露出去。
“小妮儿，你真的要和王飞在一起了吗？”
从来不看日历的我，从HSW回来之后每天都在忐忑数日子，越逼**安夜，我的心就越来越慌乱。
直到平安夜当天，当我看到王飞离开宿舍那一瞬间，我真的很卑鄙的跟踪了上去。我看见了他买花，我也看见了他为她用蜡烛摆的爱情之路。
全部点亮那一瞬间应该会很浪漫吧。
王飞对她的用心，我完全能体会。因为我也是一样地用心，只是，我不会表达。
还好我的教养让我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毕竟王飞也是我惺惺相惜的兄弟，我不能那么无耻地冲上去，几脚就毁了他拳拳的诚意。
我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宿舍。宿舍里空荡荡的。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室友们不是去恋爱了，就是去求爱了。
我毫无力气地趴在写字台上，第一次感觉到心里有两股势力在作战，把我的思路直接夷为荒地。A边是在说，王飞是我兄弟，小妮儿和他在一起一定能幸福，我应该成全他们。而B边却在说，我不能失去她。两方交战，火力全开，但很快，B边完胜。
因为我实在是失去了自控。我的心终于主导了我的行动。
庆幸的是，我带走了她，也终于让她等到了我花开绽放的那一刹那。
之后，我们异常甜蜜。18年来积累的默契，为我们契合的心灵增添了更多的能量。直到陈俊轩这个家伙逐渐暴露出他的野心。
真是感谢王飞这个兄弟，走之前还不忘帮我推荐了学校的王牌教授。也就是跟着这个教授，我的学业确实精进了不少，但付出的却更多。
实验、学术研讨会、查资料、写论文变成了我生命里的主旋律，而小妮儿，我总是有种好久都没见到她的错觉。
我已经尽了全力，只要是去图书馆查资料，我都是把她拴在身边的。我也感谢小妮儿的理解和体谅，她总是能在我最疲惫的时候接上我，也总是能抽出她全部的时间来陪伴我。拥有她，我就才有家的感觉。因为无论我在外面有多疲惫，我也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张曼佳怎么混进了叶教授的研究团队，我不清楚，也不想去探究。麻烦的是，小妮儿这辈子对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像防贼一样，唯独对她。这也怪我当时老拿张曼佳来刺激她，让她形成了一见到张曼佳就全身炸毛的惯性了。
第一次见到张曼佳的时候，刚好又是小妮儿生日那天。叶教授带我们参加了一个学术研讨会。
小妮儿成年的生日，因为我俩当时的赌气，过得印象深刻。可谁曾想，成年之后的第一个生日，更是精彩纷呈。
其实那天研讨会一结束我就立刻给教授告辞了。可张曼佳突然说自己肚子疼。教授还要参加会后的酒会，便安排我把她送进医院。
研讨会一直不能看手机，直到把张曼佳丢到研讨会旁边的医院时，我才开了机。
我准备问问小妮儿在哪？我想去陪伴她生日的最后几个小时。
一开机，短信和未接来电噼里啪啦地涌了进来。总结下来，小妮儿闹肚子，现在在我所在的医院，陈俊轩陪着。
我紧张了，仔细看完所有消息，才发现没有告诉我她在哪间病房。我急急忙忙从急诊室到消化内科全部跑完，终于我见到了那个躺在观察室里的她。
她的脸色很惨，我的心好噎。
我没能在第一时间进门，是因为陈俊轩这个家伙堵住了门。
同样是对小妮儿抱有勃勃的野心，王飞比起陈俊轩来，简直不是一个档次。至少王飞会良性竞争。而他直接很不礼貌地把我堵在了门口，大剌剌地宣告着他的野心。
“我喜欢安静。”
我那一瞬间，拳头已经捏紧。这个家伙，假冒朋友的身份，钻着我和小妮儿的时间差，用尽手段准备插足。这样的家伙，确实能轻易激起我作为男士血液中的战斗因子。
可等我坐在小妮儿的床畔，看着她，我心里只有心疼。我不在那么一会，她怎么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真是一个没法让人省心的丫头啊。
其实那时如果张曼佳不闯进来，我和她氛围会一直很好，我也不会和她产生什么乱七八糟的误会。她也不会在那一瞬间选择陈俊轩而放弃我了。
还好，这家伙只是短暂地把屎拉进脑子里了，很快我们就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
其实怂也需要买单
王飞走之前说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话，我后来才真正懂了。
看起来我在我和她这段关系里占了主导地位，其实都是假象。我外表强硬，但内心其实敏感纤细，甚至很怯懦。我无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很强，一旦我发现小妮儿被别人靠近，我就会不自觉地武装出坚硬的外壳，去伤害她，以达到提醒她，我还在，请不要忽视我的目的。
就在陈俊轩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中，我果然一步又一步地选择逃避。直到那个寒假我提前逃回到S城，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逃避并没有给我一个好的躲藏环境，反而直接给了我一记晴天霹雳。
爸妈的分手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看着老爸和干妈，在我心里从假想的背叛者变成真实的受害者。我心里恨却又恨不起来。
因为背叛者是我也是她的血亲。
这场背叛，直接让我们两家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有种感觉就是，在我家里树起了一道柏林墙，画上了一道三八线，将一家人硬生生地拆散成为有点敌对的两家人。
人性本自私。明明犯错的是我妈和我干爹。可我心里怨得是我干爹，她的父亲。难道她不一样吗？
这真的也让我和她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雪上加霜。
于是寒假之后，我没有回去，美其名曰是开课晚，好照顾下我爸和干妈。其实，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直到我在BBS上看到了她酒后和陈俊轩的壮举，那一瞬间，我决定了。
我接受叶教授的建议，去美国做交换生。当然是和张曼佳一起去。
这一次，是我看见她哭得最撕心裂肺的一次。我那时的感觉是，我心痛了，但是没有心软。可能我真的太自私了，我不想自己和老爸一样，成为那个被挚爱遗弃的人。
没错，反正要痛，那，就让别人痛吧。
原来，我的花季就那么一瞬间，而她需要的养分，我的有限。即便前味异常甜美，可整体也就是一刹那的花火。花火之后，我知道，那是一阵挥之不去的毒烟。
一到美国，我就和王飞联系上了。
王飞见到我时，一脸震惊。当知道和我同行的人是张曼佳而不是她时，王飞一个拳头就打到了我的下巴上。而我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近身搏斗就是和王飞进行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精疲力尽的我俩都坐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俩会出问题，但是我真没想到那么快！”王飞咧了咧被我打到五颜六色的下巴，痛苦地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
在美国，我读书、做研究、打好几份工。虽然我有奖学金，不太担心生活问题，但我要的，只是把我所有的时间都占用了。我讨厌留白。
王飞时不时会和我一起切磋下。只是那时的王飞身边已经多了一个更能缠人的女生。
她对王飞的纠缠，每每被我看见，就感觉有一个小扫把在我心上来回骚动。
是啊，她以前不也是这样的吗。
看见王飞脸上的厌烦，我好生羡慕。
羡慕之后，我只能无奈地笑笑，再低下头，任由情绪在身体内疯长。直到被情绪扼杀完所有的理智，掐住脖子，让我不能呼吸。
来了美国两年，我做了两年的苦行僧。到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把打工赚来的钱换了一张回程的机票。
是的，我想她。我已经想她想到无法自拔了。
我没有倒时差，马不停蹄地从机场赶到C大。一到C大，真有一个重磅大礼包在那里等着我。
她和陈俊轩抱在了一起。
原来，她已经走出了伤痛。
原来，他还是成功抱得了美人归。
原来，被抛弃的只有我自己。
我紧闭了下疲惫的双眼，睁开之后，我果断转身。我打上车直奔机场。
从上车的那一瞬间，直到回到美国一周之后，我全程只说了一句话。
“我要一张今天最快的飞洛杉矶的机票。”
直到王飞进到我卧室，把所有窗帘和窗户都打开的那一瞬间。我才觉得阳光真得可以刺瞎我的双眼。
“看看你的样子，”王飞拿着一面镜子放在我面前，“我是静静，我也不选你。何况，是你放弃的她。”
是啊。这一切不都是我自己作出来的吗？
坐起来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晕了一下。喝了一杯糖水之后，我剃掉了胡子，洗干净了自己。重新出现在王飞面前的时候，我还是看到了他欣慰的眼神。
“既然选好了，就活出个人样。今天的因就是明天的果，都是自己造的，自己尝吧。”王飞冷冷地说道。
“嗯。”我闭上了双眼，从喉咙里痛苦地挤出了声音。
从那以后，冷静和理智再一次成了我生活的主旋律。一板一眼的规律生活中再也没有惊天动地的举动。
只是闲下来的时候，我会对着那件桃红色的冲锋衣发呆，对着那双从来不用的羽毛球拍发呆。
我也会无意识地反复抚摸我一直带着的那个钱包。我还会在她生日之前，买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存在那。
就这样6年之后，我和王飞一起博士毕业了。我俩在生命基因方向的研究都小有成就，我俩一起开了家和我俩研究方向契合的公司。
从那时起，我的生活从读书、研究、打工和王飞打球变成了，研究、工作和王飞打球。
我有反省过，我为什么一直不能和王飞分开。其实，除了我俩真的三观合以外，他还是我和小妮儿之间的桥梁。有关于她的消息，王飞虽然没有刻意分享，可我总能清楚准确地从和王飞的聊天中抓取出来。
她升学了，她实习了，她就业了，她买房了，她又被追求了……
她周围只有她剩下了。
我妈和她爸也在美国。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我的消息，来找了我好几次。
直到那一天，我仿佛魔怔了一般，终于去见了他们一次。
那一次，我问了一个我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你们抛弃了我爸和干妈，他俩是怎么过的吗？”
他们的回答，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我心里一直反复地播放着另一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你们的抛弃，我和她怎么过的吗？”
余光里，我好像看见我妈喋喋不休的嘴终于闭上了。我一言不发，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身就走。
我什么时候来到了马路边，我根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掏出了那个钱包，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捡钱包的时候，有强光刺到了我的眼睛，耳旁呼啸而过的是轰鸣的汽车喇叭声……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无比虚弱。千斤重的眼皮，抬起来，耗掉了我半身的力气。
在我妈的泪眼婆娑中，医生宣布了我的双腿有可能复健。
听闻此话，我的世界仿佛注入了一道强光。
复健再苦再痛，我都义无反顾地坚持了下来。
经历了生死，我终于看透了自己。看似明白的人生却无比浑浑噩噩，之前的我根本就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经历了生死，一切的表象都尽数散去。
过去、现在、将来，我要的其实只有一样。
她。
想明白的当天，我开怀大笑。笑到前仰后翻，笑到撕心裂肺，笑到痛彻心扉。
好像把这辈子累积的压抑、痛苦、混沌以及愚蠢全部发泄出来了。
和王飞商量完后，我俩一拍即合。我当天就买了回国的机票。
从踏上飞机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前路虽然渺茫，但前路是我人生唯一的出路。
我的幸福，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