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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几里     诸天从枪火开始txt下载     诸天从枪火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业城

    斐清泉察觉到沈安的异状,问道:

    “你也感受到了吗?快醒了......如果没猜错的话......”

    沈安冷声问道:

    “既然这东西不详,为何要留在卢城之中?”

    斐清泉苦笑道:

    “起初我也没多想就向上头汇报了,结果却得到了命令要将其留下守护。随着了解的越来越多,我才意识到,今日卢城之祸,皆因我的大意......”

    沈安追问:“可有转机?”

    斐清泉点点头:

    “最大的转机,便是等待上头派来的人将其运走。但是五鬼道显然先到一步,我不愿就这样坐等,所以明日,无论如何我也要见上东崇君一面,向其求援,顾不了那么多了......”

    沈安问道:“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斐清泉叹了口气,说道:

    “我准备了五百死囚,作为面见东崇君的礼物。”

    沈安没想到竟然是用死囚作为见面礼,难道......这就是陆俊生所说的生人祭祀?

    凡人,在公族世家的眼中,就如同圈养的牲畜?

    “我们卢城大牢里,有那么多的囚徒?”

    斐清泉说道:

    “大牢里只有五十名犯人......其他的,大河帮的帮众以及家眷便是好选择。这还多亏沈安你,先将他们的首领击毙,我们抓起人来,也才省去不少麻烦。”

    沈安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对于大河帮,他从未想过要将其所有帮众铲除。

    却没想到斐清泉已经开始行动,竟然一天之内就抓了四百多人。这其中,有多少是罪大恶极的帮众,有多少又是无辜之人,谁又能够说得清楚。

    沈安暗暗叹息一声,向斐清泉告辞:

    “监星使大人,我就先告退了。囚徒的押运,我这就回去准备。”

    斐清泉点点头:“就有劳沈捕头了。”

    沈安离开了衙署,回到了县衙。

    县衙内正为周存剑的死而操办丧事。

    衙役们情绪都十分不安,连周存剑都被邪祟害了,他们这些小衙役又如何自保?

    守城军的两名军官以及在兵房等候。

    兵房主管全县征集兵丁、马匹、训练丁壮。另如驿站、铺兵、城防、剿匪等事宜亦属兵房管辖。

    以往兵房之事皆由周存剑处理,如今沈安暂领县尉一职,所以便需要他开始操心。

    与两名军官熟悉相关事务之后,沈安下令一切照旧,遵循周存剑的旧令。

    稍有改动的,便是抽调兵力负责明天的囚徒押运。

    一切忙碌完后,天色也开始阴暗下来。沈安在外面随便吃了点饭,便开始返回家中。

    回家途中,街上百姓依然熙熙攘攘,大河帮的覆灭似乎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造成影响。

    望着这些对于卢城面临灾祸,却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沈安不由得想起了陆俊生的话。

    “难道三日后,卢城真的要面临危机?陆俊生,究竟如何知晓?”

    陆俊生的身上有太多秘密,他不仅敢断定卢城将要毁灭。甚至昨夜,他竟然清楚地知道小龙的父亲于邪祟之中而未死。这一切,就仿佛是未卜先知。

    沈安一路思索着,转眼间便来到了家门口。

    进入到宽阔的宅院之中,却听到了一阵幽幽的哭声。

    循着哭声来到小院,却是小莲正伏在石桌上低声抽泣。

    沈安皱起眉,问道:

    “狄旭东是你什么人?”

    俞小莲是狄旭东安排进来的婢女,如果二者没有关系,沈安可不相信。

    小莲闻言抬起头来,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回大人的话,奴婢家境贫寒,父亲又生了重病,本来奴婢之后卖身进入青楼才能换来父亲的治病钱。幸亏狄帮主出钱买下奴婢,让奴婢在这里伺候大人,并且......关注大人的事情......”

    果然是来监视自己的,沈安冷声说道:

    “我也不会为难你,自己离开吧。只是,以后别让我在卢城之中见到。”

    小莲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大人开恩!”

    沈安也不再管她,他回到书房,从怀中取出了一株如同紫色水晶打造的植物。

    这便是从陆俊生那里得到的紫晶兰,沈安也很期待它的效果。

    紫晶兰可用于炼丹,也可直接服用。

    沈安并不通晓炼丹之术,于是干脆就将紫晶兰塞入了口中。

    随着紫晶兰入腹,一股暖意从丹田之处升起,很快便遍布全身。

    “果然有效!”

    沈安只觉得浑身筋脉通畅,一股股的力量在肌肉之中堆积,甚至连体内的内力也增涨了不少。

    他凝神闭目,开始一点点消化紫晶兰的药效。

    时间流逝,很快便入了夜。

    沈安睁开眼睛,喜道:

    “竟然对内力的效果如此明显!《狂煞刀法》、《毒龙掌》和《铜甲功》的内功心法,都已经圆满!身体也比原先强健坚韧,现在说自己是铜皮铁骨也毫不为过。”

    他抽出从武库之中新领取的佩刀,将刀尖朝着自己的眼睛猛刺。

    刀尖碰撞到瞳孔,却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瞳孔丝毫无损。

    就连眼睛都这般坚硬,沈安实在想不到凡铁还如何能够伤到自己。

    至于类似陆俊生月形玉璧那样的武器,则还有待商榷。

    沈安并不清楚这个世界强大的人和邪祟究竟有多少,但是他知道自己还需要更多的力量自保。

    .......

    第二天一大早,沈安便按照约定来到了轩河渡口。

    一大帮人已经在渡口等候,有被捆绑成一串一串的囚徒,有看守囚犯的士兵,有前来送行的县令蔡行和夏铭煊。

    渡口也已经征用了不少船只,船夫也早已就绪。

    沈安走上前去,与众人相互行礼。

    末了,夏铭煊对沈安说道:

    “监星使大人要守护大殿中的那东西,太阳不出,他不会离开。”

    沈安点点头,对军官说道:

    “先将犯人运过河吧。”

    卢县和业县,仅仅一河之隔,宽阔的轩河对面,便是业县的渡口。

    遥遥望去,显然业县官府也有准备,不少人聚拢在渡口等候。

    成批的囚犯被士兵驱赶,开始朝着渡船而去,一片哭喊声在河畔蔓延。

    不少百姓在远处观望议论,却被为防止意外的城郊捕快不断驱散。

    沈安注意到囚犯之中,有着不少妇孺老幼,他不禁问道:

    “那些人,也是大河帮的吗?”

    县令蔡行解释道:

    “他们是帮众的家眷,家中男人犯罪,亲人也是要担责的。大河帮的帮众抓完也凑不够五百人,只有将他们抓来充数了。”

    沈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卢城之中上万百姓面临危机,斐清泉用五百人来求援,虽然残酷,但也可以理解其中的无奈。

    渡船一条条满载囚徒,朝着对岸驶去。

    太阳在山头露出一角,斐清泉也终于出现。

    一行人简单交谈之后,沈安便与斐清泉上了一条华丽的船。

    这条船似乎是征用的画舫,船主人还安排了几个姿色上佳的女子来供众人消遣。

    不过却谁都没有兴致,这一趟事关重大,可不是出来游玩的。

    船只顺利地来到了对岸,下了码头之后,便受到了业县官吏的接待。

    斐清泉与沈安并不会等候囚徒,囚徒只需由士兵慢慢押解而来便可。

    他们带了几个随从上了业县准备好的马车,便一路朝着业城而去。

    业城不似卢城一样矗立河畔,但是距离轩河也并不远。

    仅仅两个时辰不到,马车便已经驰入城中。

    沈安从车外望去,业城城池不大,所谓“三里之城,七里之郭”说的便是这样的小城。其繁华也远远比不了卢城。

    卢城和业城具备的天然地理条件,相差并不多,但是二者的富饶差异不小,可见卢城的管理者当初耗费了不少心思。

    今日是业城县衙与东崇君交接的日子,街道之上维持秩序的士兵不少,但是制服铠甲却极为明显地分成了两类。

    其中一类士兵大多身着缀着泡钉的战袍并无铠甲,式样也与卢城无异,正是官府所管的军队。

    而另一类士兵身着兽纹皮甲,胸前有铁片镶嵌的圆护,腰系长剑,头盔之上斑斓翎羽随着脚步跳动。这些装备精良的军士,显然便是东崇君养的邑兵。

    看着二者的差异,沈安不由得感叹东崇君的财力和权势。

    除了士兵之外,沈安还在业城之中感受到了不少传承之力的气息,他循着望去,只见到不少贵族男女,想必这些便是蓝家的子弟。

    马车来到县衙前停住,斐清泉并没有下车,而是对沈安说道:

    “我要去拜见东崇君,这里接业县官员的事情,就有劳沈捕头了。”

    沈安点点头,带了两名从卢城而来的吏员,便下了马车。

    斐清泉乘着马车继续前行,消失在了街道尽头。而沈安则带着吏员走进了县衙之中。

    与县衙门口的衙役说明来意之后,衙役便快速进入县衙通报。

    没一会,县衙内便隐隐传出了一个不满的声音:

    “搞错没有?竟然不是卢城县令蔡行亲到,却派了个捕头来接我们?算了算了,把他请进来吧。我现在正在交接业县户籍忙得要死,没空管他,将他带到偏房茶水招待吧。”

    衙役很快返回,沈安笑笑,也不介意,随着衙役便向着偏房走去。

    县衙之中,除了官吏之外,还有不少具有传承气息的人,他们或在与吏员交接文书,或在清点财物,看上去倒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

    沈安心中暗暗戒备,从前具有传承之力的人他仅仅见过三个,没想到来到了业城却一下子见到这么多。

    这些人的气息有弱有强,他们都只是看了沈安两眼,并没有过多关注。

    进入到偏房之后,衙役呈上茶水便离去,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过来招待。

    一名随行的吏员忍不住抱怨道:

    “这业城县衙真是无礼,竟敢怠慢沈捕头,他们还懂不懂待客之道?”

    另一名吏员也附和道:

    “就是!沈捕头亲自来接他们,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他们竟敢这般冷落!”

    在卢城之中,沈安的赫赫威名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更是烙进了县衙官吏心中。

    所以在这两名吏员看来,卢城第一高手、暂领县尉、剿灭大河帮,这些名头加起来沈安可远比蔡行县令要崇高,如今沈安却遭受这般对待,难免让他们心中不平。

    沈安倒是不急,静静喝着茶耐心等候。

    此行的目的,最重要的是斐清泉向东崇君求援。自己这边,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过了一阵子,终于有人上门。

    来者一个是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他身形魁梧目透精光,从官袍看便是业县县尉卢宇。

    而另一人,却是一个年轻女子。

    那名少女不过桃李年华,却生的极为美貌。皮肤细润如温玉,小巧的嘴唇不点而赤。身着一袭粉色缎子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红色丝绦,将本就婀娜的身姿更加突出。竟是一名难得一见的佳人。

    让沈安惊异的是,这个女子身上也有着传承之力的气息。

    两人踏入偏房之后,却是卢宇先开口:

    “卢县的沈捕头吗?本官乃是业县县尉,有礼了。”

    这话语气中散漫轻视,更是将“捕头”与“县尉”两个词咬得极重,看来打算一来便将身份高低下定论,以职位压人。

    沈安笑了笑,冲着卢宇抱了抱拳。

    那漂亮女子却笑盈盈地说道:

    “小女子蓝萱,久仰沈捕头大名。此番小女子有事需要前往卢城,到时候与沈捕头等人同行。还望去到卢城之后,沈捕头能够多多照顾。”

    沈安心中一动,这女子果然是蓝家的人。他回礼说道:

    “不敢,不敢。”

    卢宇听到蓝萱对沈安的热情,心中越恼。

    当初要将自己从县尉降级,并入卢县当捕头,他就已经十分不满。

    昨天听到周存剑的死讯之后,他便认为自己可以在卢县顶替周存剑的位置,所以急忙遣人来到卢城找县令蔡行打探口风。

    结果派遣的人回报,那县令蔡行含糊其辞,不给任何答复。

    后来还是派遣的人机灵,去到卢城守军之中找到熟人打探,方才知晓卢县县尉一职已经被一个叫做沈安的小子给代领。

第九十二章 世家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卢宇哪里还不明白。所以一见面,他就难免对沈安冷嘲热讽。

    卢宇思索了一阵,忽然开口说道:“听闻沈捕头武艺非凡,本官也学得几手把式,不知道沈捕头可愿赐教?”

    语气之中挑衅之味不言而喻,蓝萱一双大眼睛充满兴趣地盯着两人。

    沈安却问道:“不知道卢县尉,是什么境界的高手?”

    卢宇自傲地回答:“本官不才,四极境五重!”

    沈安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这样的话,我倒是有资格给予卢县尉赐教。”

    卢宇双目一恼:“沈捕头好大的口气!”

    沈安笑了笑,问道:“不知道卢县尉自比大河帮帮主,四极境八重的狄旭东如何?”

    卢宇咬了咬牙,说道:

    “狄旭东卢城第一高手的名头在业县本官亦有耳闻,虽暂时功力比不了他,但是本官不日将神功大成,要不了多久也可以达到四极境八重!到时候本官在卢城为官,定然不会给狄旭东嚣张的机会!”

    沈安哈哈笑了笑,上前拍了拍卢宇的肩膀说道:

    “卢县尉,那狄旭东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他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耐打。我二十拳都不到,就将他打死了。”

    卢宇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望着沈安:

    “你将......狄旭东打死了?你在胡言乱语!”

    沈安笑眯眯地说道:

    “卢县尉,看来你的消息不太灵通啊。想要向我讨教,怎么说也得先了解一下我嘛。”

    与沈安同来的两名吏员此时也开口说道:

    “沈捕头没有乱说,那狄旭东不遵法纪,已经被沈捕头亲手正法!”

    “此事卢城之中人尽皆知,大河帮也被沈捕头一并铲除!如今卢城第一高手,正是咱们沈捕头!”

    卢宇听完这话,脸色不断变换,一阵青一阵白。

    他当初以为卢城的高手不过狄旭东、夏铭煊和周存剑三人。还真没有将一个凭空冒出来的捕头放在眼中,更没有花心思去打探。

    谁又能想到,这是这么一个新人,竟然有着如此强悍的实力。

    能够将狄旭东打死,起码也是开元境界的实力。

    而这样的实力,自己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而自己竟然还说要和他切磋。

    想到这里,卢宇一时之间竟然无从开口,尴尬地站在原地。

    沈安也懒得理他,而是转身对蓝萱说道:

    “不知道蓝姑娘与东崇君......”

    蓝萱笑嘻嘻地说道:“沈捕头正是会说笑,小女子不过是蓝家旁系,可不敢和君上攀上多少关系。倒是沈捕头,竟然是景氏子弟,那我们以后可要多多亲近。”

    沈安略微诧异,没想到这个蓝萱竟然知晓自己情况。他笑道:

    “看来蓝姑娘的消息,远比我想象的还要灵通。其实我至今也不敢相信,我竟然和景氏有关系。”

    一旁的卢宇听到这里,惊骇地望向沈安:

    “你......你竟然还是......公族子弟?!”

    如果说沈安还只是开元境的武者的话,卢宇虽然不敢与之较量,但是起码心中还颇有怨恨。

    而如今从蓝萱口中知晓沈安竟然还身具传承之力,那么卢宇连怨恨都烟消云散。

    具有传承之力的人,已经不是武者可以与之争锋。

    即便自己的位置被沈安抢了,卢宇也不会再埋怨,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惊骇过后,卢宇叹了口气,整理衣冠,然后对沈安恭恭敬敬地行礼:

    “沈捕头,鄙人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沈捕头见谅。”

    沈安笑道:

    “哪里话,以后大家都是同僚,一同做事。还望卢县尉多多指教。”

    卢宇腰弯德更深:“不敢,不敢!”

    ......

    马车载着斐清泉一直出了城,朝着郊外而去。

    业县地势比卢县要低,每当轩河暴涨之时,卢县几乎不会受到影响,而业县却往往洪灾泛滥。

    所以业县对于河神的祭祀,远远要比卢县隆重得多。

    在业城郊外,便耗费重金修建了一座庞大的河伯神殿,用于祭祀河伯。

    而如今,河伯神殿便成为了东崇君的临时行宫,斐清泉的目标,便也是这里。

    马车停下之后,斐清泉才掀开帷幕,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只见神殿外黄土空地上,竖起了十余根尖锐的长杆,而长杆之上挂着一些干尸。乌鸦聚拢,扑啄捕食。

    斐清泉见得这一幕皱起眉头,他知道,这些都是受到东崇君惩罚的奴隶。

    东崇君的行径世人早有耳闻,残暴专横。

    一番通报之后,河伯神殿的大门缓缓打开,斐清泉便也踏入其中。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神殿之中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接近于黑暗。

    随着神殿变得晦暗不明,庄重肃穆的气息之中,透出一股异样的诡异冰冷。

    斐清泉顺着空旷的神殿一直向前走,只见门柱之上镶嵌紫贝,殿顶呈鱼鳞,石壁上雕刻着蛟龙。没多久,便看到了双螭拉车,荷叶为盖的河伯出行神像。

    神像之下,摆放了一张巨大华贵的椅子。上面端坐着一个华服高冠,气度威严的中年男子。

    斐清泉对着中年男子正色行礼:

    “卢城监星使斐清泉,拜见君上!君上可——”

    话还没说完,斐清泉忽然双目一凝,匆匆扭头朝着神殿另一旁望去。

    只见在另一片的灰色石柱下,也摆放着一张巨大椅子。上面竟然也坐着一个身穿黑袍,面目笼罩在兜帽之中的人。

    “邪祟!”斐清泉只觉得心脏猛跳,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有邪祟存在。

    只见那黑袍男子缓缓抬起头,兜帽之下露出了晦暗不明的面孔。

    他黑褐色的脸之上布满纹身刺青,一双眼睛呈现出明亮妖异的金色,指如曲勾,齿露唇外如利刃,血腥贯鼻。

    斐清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冻结:

    “殁境......!”

    跟着,一阵诡异而怪异的笑声在另一侧响起。

    斐清泉扭动坚硬的脖子望去,只见另一边竟然也有一张椅子。

    椅子上坐着的,却是一个似乎由缭绕黑气凝聚成的人,那团黑气没有口舌,却能够发出尖锐怪异的笑声。

    “影......!”

    斐清泉的声音颤抖,他认了出来,这就是五鬼道的邪祟,影。

    惊骇和恐惧瞬间充斥了斐清泉的大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来拜见东崇君,竟然在这里见到了邪祟。

    反应过来之后,斐清泉冲着东崇君厉声说道:

    “东崇君!你是要背叛王上吗?”

    东崇君正坐巨大华丽的椅子上,声音宛如沉默的雷声:

    “斐清泉,尸神道和五鬼道的贵客,恰恰是王上请来的。”

    斐清泉听到这话,苍利的面上尽是不可思议:

    “王上......怎么会?”

    只听东崇君冰冷地继续说道:

    “王上给出的报酬,业县归本君,卢城归尸神道,卫县归五鬼道。”

    斐清泉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自己此番前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轰隆隆!”

    神殿巨石大门再度打开,跟着又很快关闭,似乎又有人进入。

    来者似乎身份尊贵,东崇君和邪祟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来者行礼。

    斐清泉转过头,目光先是一喜,跟着明白了过来,眼中开始涌起深深的绝望。

    来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身形颀长,面容英俊非凡,满头长发披散在身后。长袍宽袖,尽管嘴角微笑,但是却让人无法忽略他高贵的气质。

    “长墨君......”斐清泉干涩沙哑地叫出这个人。

    自己收到消息,上头来处理那口青铜棺的人,正是长墨君。

    而如今长墨君出现在这里,一切已经明了,一切都是徒劳。

    他几乎没有听清东崇君接下来的话:

    “斐清泉,有些事情,你还得去做好......”

    ......

    等待县衙交接的过程,枯燥而又乏味。

    幸好蓝萱相陪,不时说笑,才让沈安不至于觉得那么无聊。

    蓝萱身为世家子弟,举手投足之间,难免露出高傲娇贵,但是似乎刻意与沈安拉近关系,所以两人的交谈到还算融洽。

    未牌时分,交接工作终于结束。而斐清泉也乘着马车赶回。

    蓝家的人还想要宴请斐清泉和沈安等人,但是斐清泉精神萎靡不振,婉拒之后,便率领众人开始上路。

    来的时候,仅仅有斐清泉、沈安和几个吏员。

    返回的时候,却带上了业县的官吏,还有蓝家的几名子弟和他们的奴隶。

    沈安透过车窗,打量着蓝家同行的人。

    蓝萱和其余蓝家子弟皆乘坐于华丽马车之中,很少露面。

    而那些奴隶,却也分为三六九等。下等奴隶衣衫褴褛,宛如乞丐;上等奴隶,锦衣玉食,无论衣着还是精神气貌,都远比卢城普通百姓。

    薛国官府管辖地区,早已废止私奴。而其余的封地食邑之中,奴隶是否存在,完全取决于封君领主的意思。

    沈安注意到了蓝萱所带的奴隶,清一色精壮英俊的年轻男子,连一个女奴都不见踪影。

    看来这个蓝萱,倒是远比沈安想象的要开放。

    黄昏时分,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渡口。

    沈安与斐清泉所乘坐的依然是当初那艘画舫。

    宽阔的河面清风徐徐,夕阳余晖洒遍河面,波光中跳跃着金子般的光芒。

    斐清泉一直沉默不语,怔怔看着河面,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沈安并不清楚他此行的结果,但是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好。

    “沈安,”斐清泉忽然开了口,“你的家乡在哪里?哦......我忘记了,太平镇对吧?人老了,记性也不大好。”

    沈安并没有说话,他觉得斐清泉此时需要的是人倾听。

    河风吹乱斐清泉银白的胡须和头发:

    “我的家乡,在太簇郡。每年春年,那里的梨花都开得很美。连绵数里,远远望去,就如同落雪一般。”

    沈安面上在听,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

    没有什么,比听一个老头发牢骚更无聊的事了。

    只听斐清泉继续说道:

    “年轻的时候,我天赋不行,偏偏脾气又犟,受不了那些天才同辈的冷眼,于是便离家外出闯荡。这一闯荡,便荡到胡子都白了......游荡十余载,走遍薛国各地。后来想要安定了,在夷则郡待过十年,后来又来到这卢城,一待便是三十年,直到今天......”

    船主人进入船舱之中,呈上美酒鲜果,随后便又退下。

    斐清泉则远眺河面,继续说道:

    “有时候,我都觉得卢城就是自己的家了。在这三十年间,我与数任县令县尉同事过,看着卢城从一个被邪祟肆虐的贫瘠小城,一点点变成今天的模样......而今天,我却很想再回家乡一趟,看看那盛开的梨花......”

    河面上,一艘华丽快船超过画舫,上面传来一阵年轻男女的嬉笑。

    那是蓝家的子弟所乘坐的船,他们似乎在做什么有趣的游戏,将几个奴隶的双腿绑上绳索,再将他们投入河中,由船拖着缓缓前行。

    “沈安,”斐清泉说道,“你看那些人,高高在上惯了,便不再将普通人看作是人。你以后不要学他们。”

    沈安诧异地看了斐清泉一眼,这个老头今天格外不对劲。

    就这么当着别人说蓝家的不是,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地位,万一被蓝家知晓,谁知道又会惹来什么麻烦。

    至少沈安不会如此莽撞,在他没有实力与蓝家角力之前,是绝对不会轻易与他们发生冲突。

    船度过轩河的时候,太阳已经垂下山后。

    县令蔡行带着一众官吏前来迎接,稍候便是为业县官员的接风酒宴。

    斐清泉要返回守护青铜棺,便与来迎接的夏铭煊一同离开。

    沈安与蓝家的子弟则被一众官吏拉去参加筵席,频频把酒言欢,不亦乐乎。

    筵席散后,明月高悬,夜色已深。

    蓝萱来到沈安面前,眼睛之中有着亮晶晶的光彩:

    “沈捕头,我与几位堂兄弟想要在轩河边游玩,不知道沈捕头可否为我们介绍卢城美景?”

    沈安顺着蓝萱的身后望去,果然见到几个蓝家的子弟在等候。只不过他们神色倨傲,似乎这个提议他们并不怎么喜欢。

    虽然不知道蓝萱为什么大晚上的邀约自己出游,但是沈安并不在意。他同时也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些所谓的世家子弟。

第九十三章 蓝家

    “蓝小姐相邀,沈安岂敢不从?”

    沈安上了蓝萱的马车,数辆马车开始在街道驰行,带着几十个奴隶朝着城外走去。

    入夜之后,城门早已关闭,但是有沈安在,这一切并不是问题。

    轩河河畔,滔滔水声不绝于耳。

    小路幽邃,杨柳低垂,早已经没有一个路人。

    沈安与一众蓝家子弟下了马车,顺着小路悠闲步行,奴隶们顺从地垂首尾随身后。

    这帮蓝家少年,似乎与蓝萱为首,蓝萱不说话,他们都各自缄默。

    前行了一阵,远离了城池。从这里回望卢城,可以看到夜幕中它深沉高大的轮廓。

    蓝萱终于开口:“这卢城,终究远比业城要繁华好玩得多。可惜,却并没有被封赏给蓝家。不然我倒是想在这里常住。”

    沈安笑道:“如今业县已成为东崇君的食邑封地,相距卢城不过一河之隔。蓝小姐若是以后有空,多来便是,在下一定好生招待。”

    蓝萱掩嘴一笑:“沈捕头真会说笑,明夜过后,恐怕卢城之中再无人烟。到时候我还来荒芜之地作甚?”

    沈安眉头一皱,问道:“蓝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斐清泉并没有将消息告于沈捕头,”蓝萱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也没有多少关系,沈捕头既然有血脉传承,自然与那些贱民不同。说实话,小女子一直很欣赏沈捕头......”

    沈安眉头依然紧锁,事情,似乎已经开始超出自己的想象。

    只听蓝萱继续说道:“如今我们蓝家封地再度扩大,正缺人才。小女子也被安排管理一城,真的很希望沈捕头能来帮我。”

    正说着,一阵声音忽然从夜空中响起。

    一个人影从杨柳树冠缓缓飘来,由远及近。

    ......

    夜巡卫衙署,大殿之中。

    斐清泉摇摇晃晃,来到青铜棺身边。

    青铜棺散发出的冰冷光泽,充满着妖异和未知的神秘。

    斐清泉站定之后,静静凝视着青铜棺,手中握着一块黑色的膏脂。

    河伯神殿之中,东崇君交待了很多事情,其中一项便是这瞑香膏。

    引燃瞑香膏,则可以让棺材内的东西继续沉睡,平稳等到明夜的到来。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

    斐清泉对着青铜棺低语,苍老的表情却显得略带狰狞:

    “他们想要毁了卢城,不要让他们好过!”

    说完之后,斐清泉转身离去,身躯又仿佛佝偻了不少。

    那块瞑香膏,至始至终也没有被引燃。

    .......

    轩河河畔。

    沈安依旧浑身戒备,他能够感受得出,这个突兀到来的邪祟,并不那么容易对付。

    他没有轻易动手,而是向后微微一站,暗中盯着蓝家的子弟。

    他很想知道,这帮拥有血脉传承的人,对付邪祟的手段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然而却见蓝萱上前一步,笑盈盈地说道:

    “左傑,你终于来了。明夜我们被安排在一起行动,你还得多多配合。”

    沈安心中一惊,暗中望向蓝萱。

    这些蓝家子弟和那邪祟之间的关系,似乎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此时那件白色的衣袍已经飞近,宛如一只白色大蝴蝶一样,围绕着那些奴隶不断盘旋。

    它的面孔涂着厚粉,白得可怕。而嘴唇却染得红艳,眼线也描得极为高挑。小帽之下的肌肤光秃秃一片,似乎并没有头发。

    但从面貌上来说,这个被称作左傑的邪祟,难以分辨雌雄。

    左傑一边围绕着奴隶飞翔,一边尖锐发笑。

    奴隶们受过训练,尽管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逃跑。

    蓝萱抱着双手:“喜欢吗?那他们就归你了。可是明夜,我要从你的那份中挑选相同数量的奴隶。”

    左傑一双猩红的双眼从未从那帮奴隶上离开过,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清蓝萱的话,口中说道:

    “可以......可以!”

    说完之后,左傑猛地朝着那帮奴隶扑下。

    一瞬间,一阵阵的惨叫在河畔发出。

    浓郁的血腥,顺着夜风四处游荡。

    一帮蓝家的子弟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一切,仿佛在观望一场屠宰家畜的节目。

    沈安的心却是越来越冷,从前他仅仅见过颜古道、陆俊生和斐清泉三个具有血脉传承的人,看上去他们除了强悍的实力之外,与常人无异。

    而眼前的这些世家子弟,却......简直与邪祟无异。

    这一刻,沈安才发现自己原先想法的肤浅。

    他曾幻想这个黑暗世道,只有能够降妖伏魔的公族世家,才是唯一的希望。

    他曾以为,公族世家与邪祟,乃是天生的死对头。

    而如今,沈安似乎明白,这样的乱世,决不能指望别人,只有靠自己!

    血腥的屠杀终于结束,血水顺着地面不断蔓延,流到了沈安的脚下,沾湿了他的鞋子。

    左傑的一身白袍,已经鲜血淋淋。

    它兴奋地在空中飞舞,口中不断叫唤:

    “好吃......好吃!我走了......走了!”

    说完之后,左傑朝着远处的黑暗飞去,鲜红的袍子隐没在了夜幕之中。

    蓝萱来到沈安面前,笑盈盈地说道:

    “沈捕头,我管辖之地,看守奴隶的卫队正巧却一个首领。反正明夜之后,你也无处可去,不如来帮我如何?实不相瞒,我乃是穆境三阙的实力,很快就要突破到中三阙。你一个穆境一阙的人,我待你,已经算不错了。”

    沈安双目低垂,脑中飞快思索。

    难怪今天斐清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沈安此时才意识到,那完全是一种绝望之后的颓然。能够让斐清泉绝望成那个样子,他面临的究竟是何等严重的局面。

    也难怪陆俊生在庄园里对自己那样说......看来卢城,恐怕真的是大难将至了。

    如果明夜卢城真的发生灾难,那么此时蓝萱的招揽,又何尝不是生机?

    要么自己抓紧时间逃离此地,可是蓝萱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自己真的能够从这场灾难中逃走吗?这一回可不会有表妹帮自己了。

    而如果自己拒绝......卢城都能毁灭,那敌人该如何强大,自己又如何幸免。

    最终,沈安抬起头问道:

    “如果我拒绝,会有什么后果?”

    蓝萱笑容依旧:“不识抬举、敢藐视蓝家威严的人,今夜是没法从我手上活着离开的。即便活得过今晚,也活不过明夜。”

    沈安望了望四周,蓝家的其余子弟都纷纷围了上来。

    于是沈安笑道:

    “在下,愿为小姐效劳!”

    ......

    第二天一大早,沈安从床上起来。

    俞小莲已经走了,早上也没有人再为自己熬花蟹粥。

    出了门,街道上百姓依然熙熙攘攘,生活看上去平静而安宁。

    谁又能知道,灾难已经在慢慢接近。

    昨夜从蓝萱那里,沈安得知了不少事情。

    今夜,卢城将会有一场惨烈的战斗。

    薛国君王花大价钱,邀请五鬼道、尸神道和东崇君,配合长墨君对付一个恐怖的敌人。

    而所谓的大价钱,便是人口。

    只有人口,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硬通货。

    战斗结束之后,卢城的人口将归尸神道。

    尸神道的邪祟自然不会像官府一样管理百姓,他们所做的事情,只可能是......

    沈安暗自摇头,自己如今的实力,在尸神道手中定然无法幸免。

    看来答应蓝萱的招揽,倒显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卫队队长......看守奴隶的......”

    沈安不由得带起一丝苦笑。

    思绪万千,沈安依旧来到了县衙。

    进入县衙之后,有衙役来禀报,夏铭煊已经在等候。

    沈安略微诧异,夏铭煊不管人事,极少会来县衙。

    他来到了会客厅,见到了满脸憔悴的夏铭煊。

    “监星使大人昨夜去了......”夏铭煊坐在椅子上,怔怔地说道,“他自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当时......我就在他面前,亲眼看着......却无法阻止......”

    沈安愣住了,卢城最具权威的中流砥柱,就这么自杀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为何要这么做?”沈安上前问道。

    夏铭煊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摇了摇头:

    “大人没有多说,临终遗言......他告诉了我,上头增派军队封锁了卢城和卫县的进出道路,让我们今天想办法向西逃命。”

    沈安沉默了。

    他回想起昨天从业县返回时,画舫上斐清泉的话。当时没有听出,此时想来,恐怕那个时候,斐清泉就已经心存死志。

    夏铭煊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平整了自己的制服:

    “我不会逃!从我加入夜巡卫的那天起,就立下誓言守护卢城百姓,铲除邪祟!”

    顿了顿,夏铭煊又对沈安说道:

    “时间紧迫,大人的葬礼将在两个时辰后进行......沈捕头,有空的话就来看看吧。”

    说完之后,夏铭煊便离开了县衙。

    会客厅内,只剩下了沈安一人。

    他坐在了靠椅上,猛地将茶案上的瓷器会扫在地,破成无数碎片。

    沈安静静坐了一会,直到有衙役前来通报:

    “沈捕头,县衙外有一个书生求见,他自称陆俊生,说是沈捕头你的朋友。”

    “让他滚!”沈安不假思索地说道。

    陆俊生这个时候来,难不成是来寻仇的?他倒是不怕现在的陆俊生,卢城之中有不少蓝家子弟,如果陆俊生敢硬来,他可以找蓝家当挡箭牌。

    最主要的是,沈安现在没有多少心情见他。

    衙役就要离开,沈安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算了,还是让他进来吧。”

    衙役领命告退,没一会,便带着陆俊生来到。

    陆俊生依然风度儒雅,可是英俊面容上却也布满愁容。

    “沈兄,俊生有一事相求!”

    一见面,陆俊生便直奔主题。

    沈安靠在椅子上,盯着陆俊生打量半晌,说道:

    “陆兄,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投靠了蓝家。”

    陆俊生一愣,不可思议地望向沈安。

    沈安这一句话,将他后面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更让他意外的是,他一直以为沈安是与自己志向相同之人,所以即便沈安两次对自己出手,他也没有报复。

    可是如今看来,陆俊生只觉得自己错了。

    他忍不住愤懑地望着沈安,冷声质问:

    “沈安你竟然投靠蓝家!你知道蓝家并无宗庙神器,却为何还能位列封君吗?他们蓝家来自于北方国度,宗庙被毁之后才迁到薛国。

    靠邪术禁锢强大邪祟从中汲取力量避免传承之力衰退,但是这邪术,却是需要源源不断提供活人滋养邪祟!可以说,蓝家远比普通的世家还要邪恶!”

    沈安听到这里,却不为所动:

    “那又如何?我只想要活下去,投靠蓝家之后,我还能活得更好!”

    虽然第一次听到关于蓝家根基的消息让沈安有些意外,但是这并非重点。

    陆俊生由于气愤而胸膛剧烈起伏,他沉声问道:

    “沈兄也还不知道吧,我陆俊生今夜就是要与蓝家死磕!你既然愿当蓝家走狗,此时不妨就通知蓝家的人来击杀我!正好也可以让沈兄邀功!”

    沈安冷笑两声说道:

    “陆兄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念在我们朋友一场,刚才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你走吧。”

    陆俊生听到这里,目光才稍微柔和了一点。

    他觉得,沈安还并没有那么坏。

    顿了顿,陆俊生缓缓说道:

    “沈兄不过是想要活命,生机我也与沈兄说过,就在轩河水路!如果沈兄还有迟疑,那么不妨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沈兄帮我一个忙,俊生必有重谢。”

    “重谢......”沈安微微眯起眼睛,“你的那块月形玉璧?”

    陆俊生摇了摇头:

    “楚国颜氏一族的修炼秘术,俊生可以保证其体系完整,并无缺少。”

    “颜氏?”沈安略一沉吟,“你从颜古道那里获得的?”

    陆俊生点点头:

    “正是。并且我要沈兄帮的忙,对于沈兄来说,易如反掌。”

    沈安忍不住心动了。

    一套完整的公族修炼秘术,无疑是了解这些具有传承之力的人最好的文献。

    对于公族世家子弟的战斗方式,他还一无所知,如果得到了这套秘术,无疑会让沈安更加明晰地认识这个世界,包括了解公族世家,以及……如何杀死他们。

    想要自保,必须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

第九十四章 爆炸

    尤其在这个关头,沈安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自己能够继续变强。

    于是沈安哈哈笑道:“陆兄你我自己人,何必如此客气?你需要帮的忙,说来听听。”

    听完陆俊生的要求,沈安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今夜日落之后,保证凤翔山庄及周围没有其他人。

    如今凤翔山庄还被官府封锁,不少衙役吏员还在其中清点其中财物。

    而这个要求,对于沈安来说,简直是举手之劳。

    沈安答应之后,问道:“我一直很好奇,陆兄你似乎什么都知道,难道能够窥视他人,亦或者是未卜先知?”

    陆俊生的消息灵通,沈安早已见识,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沈安并不指望陆俊生能够回答。

    因为,这可能是陆俊生最大的秘密。

    陆俊生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

    “没错,我能够看到未来。我已经看到,卢城和卫县两地,在不久之后......那景象,实在太过凄惨......如今我实力弱小,对此无能为力。

    但是俊生愿意拼上性命,为世间没有血脉传承的百姓,谋取一线生机!”

    沈安追问道:“你看到的生机,在凤翔山庄?”

    陆俊生点了点头。

    “哇!”沈安怪叹一声,“感觉你在拯救世界啊!”

    陆俊生笑了笑:

    “沈兄不信我也无妨,这是半卷秘术。今夜凤翔山庄生死难测......如若我没死,另一半俊生当双手奉上!”

    他将半卷秘术交到沈安手上:“还请沈兄切记,太阳下山之后,万万不可留于城中!轩河水路的生机,将会持续到寅时......俊生告辞!”

    说完之后,陆俊生一挥衣袖,转身朝着县衙外走去。

    望着陆俊生的背影,沈安忍不住叫道:“喂!以后不要这么轻易相信人,许多话不是对谁都能说的!”

    陆俊生朗声笑道:

    “俊生以诚待沈兄,相信沈兄必将以诚待我。”

    说着,陆俊生已经穿过月洞门,消失在了盆栽之间。

    沈安心中暗暗感叹。

    陆俊生这样的人,是他一直羡慕,但是却永远也成为不了的人。

    “拯救世界?呵呵!”

    沈安笑了笑,将秘术收好。

    他现在并没有时间看,还得去参加斐清泉的葬礼。

    离开会客厅之后,沈安找来了负责查抄凤翔山庄的肖六,对他吩咐道:

    “凤翔山庄有温泉对吧?今晚我要带几个姑娘去玩。日落之前,到明天早上,你必须得保证整座山都不会有旁人打扰。”

    肖六会意地笑道:

    “沈捕头放心,我敢以性命保证,今夜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沈捕头的兴致。”

    沈安笑了笑,没有多说。

    如今,他只能顾得了自己,其他的人,他却是无能为力了。

    斐清泉的葬礼在夜巡卫衙署举行,整个过程庄重却很简单。

    沈安这才发现,斐清泉在卢城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亲人,所来参加葬礼的,只有官吏。

    他的遗体安置在浇遍桐油的干柴上,按照他生前的要求进行火化。虽然经过妆容,但是依旧可以看得出他死得十分凄惨。

    沈安并不清楚具有血脉传承的人,究竟如何自杀。但是看得出,斐清泉自杀的过程,遭了不少罪。

    夏铭煊亲自点燃了柴堆,熊熊烈火很快将斐清泉的遗体吞噬。

    他的骨灰,将被埋葬于卢城西面的坟山之上。

    葬礼结束之后,时间也已经到了傍晚,太阳也快要垂下山脊。

    一名蓝家的子弟找到了沈安,要求他即刻前往城外西郊聚集,安排和分配今夜巡视任务。

    沈安答应下来,然后将那名蓝家子弟打发走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就要入夜了......”

    找了一匹快马,沈安便骑马朝着城外而去。

    无论是陆俊生的话,还是蓝家要求的紧急集合,都显示着卢城将要发生一些事情。

    马匹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了城外。

    轩河依然在平静流淌,入夜之后,它的水流才会开始汹涌起来。

    远眺河对岸,沈安强悍的目力,可以看到对岸已经有东崇君的邑兵驻扎,旌旗飘扬,威风凛凛。

    百姓们对到来的一切恍若未觉。

    一个稚童站在原地,父母不给他买糖葫芦,他便坚决不回家。

    一对情侣,少年正将一朵海棠别于少女的发间,甜蜜微笑。

    一群码头搬运工,闲暇之余到附近酒铺买一碗浊酒,边喝边大声说笑。

    ......

    突然,一颗石丸猛地朝着沈安激射而来。

    沈安伸出手,将石丸抓在掌中。

    他扭头望去,只见远处又几个小孩在冲着他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男孩手里还握着一个弹弓,显然石丸就是从他这里发射出来的。

    “熊孩子!”沈安骂了一声,然后将掌中石丸扔掉。

    一名男子快速跑了过来,望着这一切面如土色。

    他扬起手掌狠狠地打了那拿着弹弓的男孩一巴掌,然后跪在沈安马前颤抖着说道:

    “捕、捕、捕头大人!我、我、我、我家小儿无知冒犯,还请、请、请.......”

    男子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男孩挨了一巴掌在一旁哇哇大哭。

    其余的几名小孩显然也被吓到,站在原地一声也不敢出。

    沈安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快带着小孩回家吧,天快黑了......今晚多顺着他的意,给他多吃点糖,也不要责怪他了。”

    男子闻言磕了几个头:

    “多、多、多、多、多谢!”

    说完之后,男子带着小男孩快速离去。其余的小孩也趁机一哄而散。

    周围的其他百姓原以为沈安会要大发雷霆,当见到这一幕之后,望向沈安的眼神少了几分惧怕,多了几分赞许。

    沈安摇了摇头,纵马就朝着西郊而去。

    马匹穿过人群,经过了渡口码头。

    “沈捕头!”

    一个声音似乎很是欣喜地传来。

    沈安扭头望去,却是巨鲨帮帮主金彪。

    只见金彪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沈捕头!我们漕运商会决定为沈捕头在轩河边立一座雕像,以感谢沈捕头为卢城漕运稳定的贡献。这一切都是百姓们诚心为沈捕头的辛劳而感激,还请沈捕头勿要推辞!”

    沈安坐在马背上,一句话也不说,静静盯着金彪。

    金彪原先还一副献媚讨好,红光满面的模样。但是在沈安的注视之下,他开始焦躁不安起来,到了后面甚至满头冒汗,不知道自己的话就什么得罪之处。

    沈安依然沉默,就这么盯着金彪。

    金彪只觉浑身发软,终于忍不住带上哭腔,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沈捕头,小的是不是......有什么冒犯之处?如果您不喜欢雕像......那我不立了还不成?”

    沈安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遇到你?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你?”

    金彪急忙说道: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滚!”

    说完之后,金彪转身就要跑。

    “站住!”沈安厉声叫住,“给我回来!”

    金彪越发忐忑惊惶,他实在没能揣摩明白沈安的意思。

    他颤颤巍巍地来到沈安马前,满脸委屈可怜地望着沈安。

    只听沈安问道:

    “你们漕运商会,快船很多吧?”

    金彪急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沈安又说道:

    “给我准备一艘快船,不求舒适,但求轻便迅捷。再配上船夫和粮食,就为我停泊在......清水湾处。日落之前,必须为我准备好!我未到之前,决不许离开!”

    清水湾,是位处于轩河下游数里外的一个河湾。

    那里地形狭窄,不适合用于建大码头。但是附近以打渔为生的村民却修建了一个简陋的小码头,用于停泊渔船。

    金彪忍不住问道:

    “沈捕头要连夜顺河出行?”

    沈安眉头一皱:

    “不要多问!”

    “不不不!”金彪急忙摇手,“小人怎敢多问,只是沈捕头或许不了解这轩河水路。入夜之后,这水里的邪祟可不比陆上少。根据沈捕头将要前行的远近,对于船只、船工和相关的准备,都得必须充分。”

    沈安叹了口气:

    “远近?很远吧......”

    金彪急忙点头: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办!”

    沈安不再多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金彪便一溜烟撒的没影,对于沈安的要求,他绝对会一丝不苟地执行。

    大河帮帮主狄旭东的惨死,至今还是金彪心头的阴影。

    望着金彪离去,沈安的心中却很烦躁。

    “我已经要前往西郊与蓝家集合了,为何会偏偏遇到这个家伙!”

    沈安坐在马背上,却没有继续策马。

    他望向西面,绕过城池之后,便是西郊。在那里,有蓝家罩着自己,今夜不仅可以活命,还可以成为一名卫队队长,只要以后低调一些,生活过得说不定还很滋润。

    可是这一切,却因为遇到金彪而改变了。

    遇到这个漕运商会会长,沈安总是忍不住去想轩河的那条生路。

    虽然是所谓生路,但是沈安也很清楚,其中比如充满无限凶险。

    更重要的是,它通向未知的未来。

    这种未知,沈安无法把控,他讨厌无法把控的感觉,非常讨厌!

    所以,他宁愿选择投靠蓝家,这样自己的前景将会明晰不少。

    偏偏金彪出现了!

    沈安只觉得一肚子火。

    他眉头皱了半晌,逐渐松开,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不该怪金彪啊......”

    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或许早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理智却驱使他前往西郊。

    改变理智,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台阶。

    沈安调转马头,朝着东面的凤翔山庄策马而去。

    “陆俊生,不要让我失望啊!”

    太阳已经一点一点沉入山下。

    逐渐昏暗的光线之中,东面山上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原本还可看到凤翔山庄的飞檐翠瓦,开始在晦暗之中逐渐隐没。

    明月悬空,繁星闪烁。

    云层在天际流动,时而遮住银月,时而又允许它投下寒光。

    偌大的凤翔山庄,一片漆黑冷寂,没有一点人声。

    沈安站在一座小楼窗前,阴影将他的全身笼罩。这里地势极高,视野开阔,可以俯览整个卢城。

    轩河波涛河面泛着细碎微光,几条船开始从对岸的邑兵水寨驶出,朝着卢城渡口而来。

    “要开始了吗?”

    沈安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几条船只停泊于卢城渡口没多久,码头上忽然冒起熊熊烈火。

    码头停泊的船只在烈火中,宛如正在火化的尸体。

    沈安心头不由得有些紧张,不知道清水湾处有没有被袭击。他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幸好漆黑一片,并无火光。

    城门被人缓缓打开,几辆马车驶入其中,在城中星罗棋布的屋舍之中消失不见。

    除了码头上的火光之外,寂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沈安却是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一些黑点在夜空中出现,朝着卢城包围了过来。

    那些黑点有的悬空漂浮,有的在地面穿梭,全都停在了卢城之外。

    沈安冷哼一声,厌恶地说道:

    “邪祟!”

    平静似乎又回到了卢城,一切都悄无声息。

    沈安静静等候,他知道不会平静太久。

    一阵窸窣声在山庄附近响起。

    陆俊生终于出现,他从山庄一侧翻墙而入,隐藏进一件小屋之中。

    沈安并没有管他,而是继续望着卢城。

    夜风在山庄附近呼啸,吹动得林木簌簌作响。

    卢城之中安静依旧,平静得让人紧张。

    “轰隆隆!!!”

    一声巨大的爆炸,终于彻底打破了这夜晚的平静。

    只见卢城东南的那一大片建筑,瞬间便被夷为平地,死伤无数。

    爆炸的范围,几乎波及半个卢城。

    “那是......夜巡卫衙署!”

    凤翔山庄之内,尽是乒乓作响,不少器具被巨大的爆炸震得摔落在地。

    惊天巨响过后,卢城之中的哭喊和惨叫声,即便沈安身处凤翔山庄,亦能清晰耳闻。

    一大片黑烟在爆炸的中心升腾而起,卢城之中不少地方已经失了火。

    火光之中,可以看到惊慌失措的百姓在街道上乱窜,铜锣和警钟响彻整个城市。

    突然,数条人影从爆炸中心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沈安细细望去,只见似乎是四个人正在围攻一个人。

    那五条人影飞快冲入云层之中,随后乌黑的厚云里,不断光芒涌动,雷声轰鸣。

    沈安抬头望着被巨大力量不断搅动的云层,不由得暗暗感叹。

    卢城之外的那些黑点终于开始动了,它们不断冲入城中,展开血腥的屠戮。

    尖叫、惨叫、哭叫不绝于耳,在这夜里,惨绝人寰。

第九十五章 翻脸

    卢城完了。

    这个世道,远比想象的还要黑暗。普通人的性命,就如同牲畜一样低贱。

    陆俊生从藏身的屋内走了出来,望着远方卢城的一切,悲愤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抱歉......我救不了你们......陆俊生发誓!今夜即便拼上性命,也要为其他无传承血脉的普通人,谋取一线生机......”

    卢城之中,失火的地方更多了。

    不少百姓逃出卢城,在黑夜之中四处奔逃。

    但是更多的邪祟从夜幕中涌现,朝着他们扑去。

    一阵微光在山庄内闪现,沈安望去,只见陆俊生托着月形玉璧,正在紧张地闭目凝神,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天空突然传来一阵炸响,宛如闷雷霹雳。

    跟着,只见厚重的云层被强悍的力量绞碎,瞬间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无数道流光突然炸开,宛如颗颗流星朝着天际四方飞快划去,照亮夜空。

    夜穹之上,原先的五个人影,此时只剩下了四个。

    他们略一迟疑,分头朝着四个方向急速追去,追赶着那奇快无比的流光。

    不少流光在卢城附近坠落,嘭嘭直响,每个坠落的地点,都会有不少黑点追寻而去。

    更多的流光,则是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沈安心中疑惑:“这是什么?”

    沈安抬头朝着夜穹望去,只见一道流光朝着凤翔山庄急速坠落而来。

    他略一迟疑,便朝着楼下飞快而去。

    “嘭!!!”

    流光重重地砸在了凤翔山庄温泉旁的广场上,在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陆俊生收起玉璧,整个人跳下了深坑。

    沈安飞快来到坑边,朝着里面望去。

    却见到大坑的底部,有着半截身子。

    那似乎是一个人的上半截身子,但是此时却恐怖凄惨。

    只见他的身躯仿佛被严重伤害,腹部以下已经没了踪影,浑身的皮肤肌肉已经没了踪影,鲜血淋淋骨骼有着不少焦黑之处。胸骨腔内还剩一些内脏,骷髅头的眼眶之中,也还剩有一只眼球。

    这个恐怖的人竟然还活着,他察觉到了沈安和陆俊生的到来,用仅剩的一只眼球,凶恶地瞪着两人。

    但是谁都看得出,他此时已经虚弱无比,根本没有反击的力量。

    尤其他的身上不少地方有命令的符文闪烁,这些符文似乎在阻止他身体的恢复。

    陆俊生正蹲在那个人的面前,手在地上写下了一排怪异的字。

    这些字让沈安感觉十分熟悉,他曾在青铜棺上面见过类似的,似乎是一种很古老的文字。

    那个人见到这些文字之后,眼中的凶恶似乎减少了许多。

    “沈兄,”陆俊生望着站在大坑边缘的沈安,“我以为此时,你要么和蓝家的人在一起,要么已经从水路离开,却是没有想到能与你在此地相遇。最奇怪的是......在缺月神璧之中,我并没有看到你今夜会出现......”

    沈安蹲下身子,打量着坑底的那个恐怖人。

    他的身上,残存着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沈安在夜巡卫衙署的那口青铜棺上感受过。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恐怖人就是青铜棺里的东西。

    沈安指了指这个恐怖人,对陆俊生问道:

    “他就是你所说的,普通人的生机?”

    陆俊生点点头:“沈兄,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得带着他立刻离开,否则——”

    一阵脚步忽然从山庄外传来,在这寂静山庄,显得尤为突兀。

    沈安知晓,一定是有黑点循着流光来到了这里。

    他站起身,回过头,只见有三个人影出现,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领头的一人,正是蓝萱,她的身边还有另一名蓝家子弟。而最后的一人,竟是一只浑身长满黑毛的僵尸。

    蓝萱见到沈安之后,一双美目之中泛着寒芒:

    “沈安,你不响应我的命令去西郊集合分配巡视任务,跑来这里干什么?”

    沈安还未回答,夜空中响起了一阵尖锐的笑声。

    只见昨夜才河畔曾见到的邪祟左傑从半空飘来,它戴着小帽的脑袋下挂着的白袍此时干净崭新,血污已经没了踪影。

    “在这里......在这里!”左傑围绕着坑内的陆俊生和那个恐怖人盘旋,“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蓝萱的视线朝着沈安身后望去,也看到了坑内的陆俊生和恐怖人。

    她的面上不由得大喜:

    “这回,轮到我们立下大功了!”

    家族之中出动不少子弟,与尸神道和五鬼道的邪祟一同搜寻,没想到最终还是被自己这一行人捷足先登。

    说着,她带着那名蓝家子弟和黑***便朝着大坑走去。

    陆俊生浑身戒备,护在那个恐怖人身边,他飞快对沈安说道:

    “沈兄,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先逃命去吧!”

    沈安耸耸肩:“别急,蓝小姐我很熟,大家都是自己人,容我先跟她谈谈。”

    陆俊生满脸苦笑:“这种事情......谈得了吗?”

    沈安笑嘻嘻地朝着蓝萱一行人迎去,开口说道:

    “蓝小姐,这是我朋友,可否给个面子——”

    “滚!”蓝萱抬起手,一道光华猛地从她手中激射而出,击打在了沈安的腹部。

    巨大的力量使得沈安整个人向后滑行了几步,然后才能站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那里的衣服已经被打出一个破洞。

    一股传承之力正在如同强酸一样腐蚀着腹部的血肉,但是却比不上沈安的自愈能力。

    蓝萱惊异地望了沈安一眼,自己一招竟然没对他造成多大伤害:

    “你身体倒是挺硬,看来你主练的肉身秘术吧。不过这又有何用?你不过是区区穆境一阙的实力,要杀你,只不过多出几招而已。”

    沈安依旧嬉皮笑脸:

    “蓝小姐,真的不给个面子吗?”

    蓝萱脚步毫不停留,她冷冷笑道: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我不过缺一条狗而已,既然你不愿意当狗,那么就去死。”

    沈安嘿嘿笑道:“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是谁告诉你我的实力是穆境一阙的?”

    蓝萱已经来到了沈安面前,她懒得废话,一掌猛地朝着沈安的面门拍来。

    如今她已经是穆境三阙的实力,很快就将要突破到中三阙。这一掌所蕴含的威力,根本不是穆境一阙所能够抗衡的。

    即便一掌或许杀不死主修肉身的沈安,但是蓝萱自信可以将其一举重创。

    然而蓝萱的芊芊玉掌,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扣住手腕,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蓝萱一惊,急忙想要抽出手掌,然而沈安的手就如同铁钳一般,根本不会分开丝毫。

    沈安一边嘿嘿笑着,他的手掌冒起一团熊熊火焰。

    火焰剧烈燃烧,将蓝萱的手腕皮肉烧得皮开肉绽。

    “告诉你关于我实力境界的那个家伙,还真是......误人子弟啊!”

    如果这火焰仅仅是将蓝萱的皮肉烧开,蓝萱并不担忧。

    但是这火焰诡异非常,竟然能够一点点与血脉之中的传承之力相互抵消,使得蓝萱的传承之力飞快减少。

    这边使得蓝萱大惊失色,她双目一狠,另一只手飞快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将自己被扣住的手掌一刀削断。

    虽然失去了一只手掌,但是蓝萱也终于摆脱沈安的火焰。

    她急速后退,手腕断口重新飞快生长出新的手掌。

    蓝萱原先的断掌还被沈安捏着手中,在明亮火焰之中一点一点被烧成灰烬。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歹毒怨恨。

    “你找死!”

    说完之后,蓝萱肌肤下的青色血管尽数变得一片鲜红,看上去就如同全身布满红色的纹路,气势也随之急速暴涨。

    她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猛地高高跃起,凌空朝着沈安的脑袋拍来。

    她已经对这个穆境一阙的弱者厌烦无比,瞬间使出必杀之技,要将其一招击杀。

    玉掌还未落下,其中的传承之力已经凝聚成为一个螺旋,疯狂搅动着周围的气流朝着沈安落下。

    沈安脑袋飞快后仰,避开气劲螺旋。

    但是胸膛却避无可避,气劲螺旋猛地刺在上面,发出了一阵刺耳尖锐的声音。

    蓝萱随之落下,一掌猛地拍在了气劲螺旋所刺的沈安胸膛。

    气劲螺旋瞬时被巨大力量压缩得越发紧密尖锐,旋转的力道也陡然增强。

    “嘭!”

    强劲的螺旋猛地贯穿了沈安的胸膛,在他身后的地面砸出一个大洞。

    螺旋搅动之际,沈安胸口血肉横飞。

    蓝萱毫不停留,玉掌猛地探入沈安胸膛破洞,传承之力尽数激发,将他的内脏尽数绞碎。

    片刻之后,蓝萱才将手掌从沈安体内缩回。

    她没有感到沈安体内有传承之力。

    对于公族世家子弟而言,失去了传承之力,只有一个结果——死。

    沈安的身体轰然倒地,再无动静。

    “卑贱的弱者!”蓝萱怨恨而又轻蔑地说道,“不愿当狗,还断我一掌,这样杀了你,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她跨过沈安的身体,朝着大坑之内走去。

    坑底的陆俊生双眼悲愤:

    “沈兄!是我害了你......我今天即便拼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陆俊生的实力不过穆境二阙,尚且比不过蓝萱,更何况还有其它的子弟和邪祟。

    他猛地托出月缺神璧,置于掌中。

    陆俊生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发挥出月缺神璧的威力。

    但是用它来拉一个垫背,也足够了。

    原本试图从空中发动攻击的左傑,见到陆俊生手中的月形玉璧,吓得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然后扇动衣袍飞高远离。

    蓝萱的大眼睛之中则浮起贪婪。

    “月缺神璧?!哈哈哈哈哈哈!这一回,我当真立下的功劳不小!在家族之中,我的地位提升,指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狂涌出恼怒。

    一柄冒着火焰的钢刀从她的背后偷袭,砍进了她的后脑。

    沈安竟然从地面重新爬了起来,伤口的破洞也在飞快愈合。

    他双手紧握刀柄,上面的火焰不断蔓延上佩刀。

    蓝萱气得低声嘶叫,她回身猛地一掌。

    “呯!”

    一掌正中沈安胸膛,将沈安拍得连连后退。

    蓝萱伸出双手,拔出卡在颅骨中的钢刀,将其狠狠扔在地上:

    “还没死吗?今天我就让你彻底死个干净!”

    沈安站稳身形,胸口破洞中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他的脸上开始浮出癫狂的笑意,张嘴大笑起来: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世家子弟多厉害,便让你打几下,看看你们招式秘术。可是结果......真是让我失望啊!”

    蓝萱俏脸狂怒,她冷哼一声,浑身血光越发红艳。

    她的身形急速闪烁,瞬间便从原地消失,飞快来到了沈安的面前。

    玉指如钩,凶狠地朝着沈安的双眼挖去。

    然而她的手还未刺到,沈安已经伸出手臂掐住了她的脖子。

    沈安的手臂,可比她的手臂要长得多。

    熊熊的火焰,瞬间覆盖了蓝萱的脸颊。

    蓝萱也不急于挣扎,她的双手合在一起,巨大的能量开始在其中凝聚。

    她怨恨地说道:“蓝家给你的庄康大道你不走,偏要自寻死路?”

    沈安的脸色癫狂,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根本不介意蓝萱酝酿的招式。

    他提起蓝萱的脖子,将她转向卢城的方向:“你看......”

    卢城之中,火光冲天,惨叫连连,一个接一个的百姓在邪祟手中惨死。

    蓝萱冷笑一声,她的招式已经酝酿好,双掌陡然朝着近在咫尺的沈安推出。

    这一掌虽然看似推得缓慢,但是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可以顷刻间将一栋建筑夷为平地。

    “嘭!!!”

    双掌击中了目标,蓝萱却觉得满目尽是烈火迎面扑来。

    她这一招的强横力道击打在目标之上,却不断反弹回来,将她整个人都击得倒飞出去。

    “呯!”

    蓝萱甚至砸倒了一面围墙,她的身躯已经残破不堪多出首创。

    当她挣扎着从乱石中爬起身来是,却见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巨大的身躯有三米多高,通体发出暗红色的光泽,宛如体内的火光透出体表一样。

    周身的火焰长度也达到数尺,全身的肌肉虬结扭曲,线条坚硬得宛如岩石,其中仿佛蕴藏着恐怖的爆发力。

第九十六章 逃离

    他的脸已经不似人形,狰狞可怖,眼睛、鼻孔、口中,尽数一片通亮的红光。

    手掌和脚掌更是如同野兽一样,生满尖锐的指甲。

    看着这样恐怖的怪物,蓝萱也不仅片刻惊骇。

    她体内伤势涌动,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擦了一把嘴角血液,蓝萱凶狠怒道:“你......究竟是什么邪祟?”

    沈安大踏步朝着蓝萱走去,庞大身躯的移动,使得地面微微颤动。

    他咧嘴笑道:“我是人啊!”

    蓝萱冷哼一声,压根不信。

    哪有人会长成这般模样,这世间,只有邪祟才会有如此的姿态。

    她此时已经受了重伤,但时间之内根本无力再战。

    更何况沈安的实力,远远超出她所得到的情报。

    虽然蓝萱不愿意承认,但是心底却已经知晓。这样的对手,已经远远不是自己所能对付的。

    蓝萱不由得扭头恼怒吼道:“你们几个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一起上!”

    首先冲过来的是蓝家的另一名子弟,他是一个年轻男子,名叫蓝明。

    而那黑毛僵和半空中的左傑,则缓缓跟在他的后面。

    这帮人分成三个势力,根本就谈不上齐心协力,谁都想要对方先行试探。

    年轻男子蓝明已经冲到蓝萱面前守护,高吼道:

    “堂姐!我来保护你!”

    沈安俯下身子对着蓝刚深深吸了一口气:“虚弱的气息......你才是真正的穆境一阙。”

    说完之后,沈安大手一抄,就将蓝明整个人抓起。

    他锋利的指甲已经刺入了蓝明躯体之中,疯狂的火焰不断将蓝明体内的传承之力抵消。

    蓝明感受到了自己血脉中的传承之力飞快消失,他惊恐地大叫道:“堂姐!救我!”

    蓝萱脸上一片冰冷,她趁着沈安攻击蓝明的机会,飞快地朝着远处逃离。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夜犯了错误,遇到了自己不能抗衡的对手。

    此时只有快速离开这座自己一行人负责巡视的山头,去山下找到家族中的强者再回来报仇。

    蓝明看着堂姐抛下自己逃离,眼中尽是绝望。

    很快,他的体内的传承之力被火焰抵消完,失去了传承之力的保护和再生,他的身躯瞬间被火焰烧成灰烬。

    “果然没有地气,真是失望啊。”

    沈安抬起头,望向正在拼命逃窜的蓝萱:

    “逃不掉的......”

    他双腿微屈,跟着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猛地弹射出去。

    巨大的身躯带着呼啸的狂风,转眼间便落到蓝萱上空。

    “嘭!”

    蓝萱的身躯被沈安一脚踩在身下。

    “哇!”蓝萱狂吐了一口血,浑身骨骼碎裂大半,想要恢复,却是需要不少时间。

    “你敢杀了我!我们蓝家迟早会回为我报仇!族人会将你的所有亲人、朋友、子女,统统抓起来,千刀万剐!”

    沈安嘿嘿笑道:

    “真是让你失望了,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有!”

    说完之后,沈安脚掌上的尖锐指甲刺进了蓝萱背脊,火焰拼命地消耗着她体内的传承之力。

    “啊——!”

    蓝萱痛苦地惨叫起来,随着体内的传承之力一点点消失,她终于害怕起来:

    “快放开我!放开我!沈安我错了,你饶我一次吧!”

    沈安充耳不闻,火焰在抵消完传承之力之后,将她烧成一堆灰烬。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被红光充斥的双眼缓缓转回,凝视着剩下的黑毛僵和左傑:

    “到你们两个了!”

    黑毛僵和左傑对视一眼,一同朝着沈安猛扑过来。

    蓝家的人已经死了,这个时候,不能在互相忌惮,必须要同心协力。

    陆俊生呆呆地望着那个三米多高,浑身火焰的恐怖怪物。

    “他......还是沈兄吗?”

    这一刻,陆俊生都忍不住怀疑,沈安是否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邪祟。

    尤其这怪物恐怖的实力,完全已经是穆境中三阙顶峰。

    这让陆俊生不由得一阵恍惚,他原先以为沈安的实力不过与自己相差无几,甚至自己有缺月神璧在手,比沈安还应当强上一线。

    但是如今看来,沈安一直在隐藏着极为恐怖的实力。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强者,目前看起来似乎还是站在陆俊生这一边的。

    陆俊生略一犹豫,随后猛地咬牙:

    “沈兄今天舍命出现在此,已经说明一切!”

    这个时候,他身边那个宛如骷髅的恐怖人,缓缓伸出手来,朝着陆俊生手中的缺月神璧抓来。

    陆俊生避开那恐怖人的手,缺月神璧如同沉入水中一样沉没在了陆俊生的手上,消失不见。

    陆俊生蹲下身子说道:

    “前辈,我的朋友需要我的帮助,我现在若是逃离,那又与畜生何异?还请前辈稍候!”

    说完之后,陆俊生又意识到这恐怖人听不懂,他急忙在地上将自己的话用古老的文字写了出来。

    那恐怖人看完字望了望陆俊生,独眼之中似乎在纠结犹豫。

    但是最后,他还是慢慢缩回了那只伸向缺月神璧的手。

    沈安浑身的火焰趁着风势越发猛烈。

    那黑毛僵和左傑不由得朝着两边分开,企图避开沈安的锋芒。

    沈安双膝微屈,然后整个人猛地弹起,朝着半空中漂浮的左傑抓去。

    左傑一双眼睛在夜中越发猩红,他尖锐地发笑。

    眼看左傑就要被沈安的利爪抓到,它的身形突然快速地移动起来。

    脑袋下面挂着的白袍,变得窄而长,宛如一条白绫,又宛如一条白蛇。

    跟着左傑的脑袋飞快地围绕着沈安旋转,将下面挂着的白袍不断地缠绕在沈安的身上。

    先是缠绕住了沈安的深入,跟着是沈安粗壮的胳膊手臂,最后是沈安的双腿,就如同白色的绳索,将沈安整个人瞬间绑得不能动弹。

    “嘭!”

    沈安落回了地面,浑身的肌肉暴涨,试图将那白袍挣开。

    然而那白袍却似乎极具韧性弹力,不断张弛,抵消卸掉沈安的力道同时,又不断收缩。

    只不过沈安浑身的火焰,对那白袍似乎有着伤害,白袍在火焰中不断被烧毁,眼看就要困不住沈安。

    左傑宛如一条蛇一样昂起脑袋,来到沈安面前盯着沈安。

    它涂着厚粉的脸颊不断被火舌舔舐,已经变得只剩一个骷髅,眼眶中的两点红芒却依然血红。

    左傑望着被自己缠绕住的沈安嘻嘻笑着,同时对那黑毛僵叫道:

    “快吃......快吃!”

    黑毛僵抓住机会,飞快地朝着沈安扑了过来。

    沈安的双眼中尽是明亮火光,咧嘴一笑,烈火从口中不断往外冒。烈火卷住了左傑的脑袋,然后将左傑猛地拉扯进了沈安的大口之中。

    左傑惊恐地惨叫起来,然而却根本于事无补。

    沈安长满尖牙的大嘴猛地咬合,只听得从里面隐隐传来“咔擦!”的骨骼碎裂声。

    “有嚼头!”

    缠在身上的白袍,随着左傑的脑袋没了之后,开始缓缓松动,最后被烈火烧尽。

    浓郁的地气瞬间被沈安吸收。

    他只觉得脑袋和尾椎一阵发痒,双角和尾巴已经变长了一截。

    已经冲了过来的黑毛僵中途硬生生停住脚步,血红的眼睛惊疑不定地望着沈安,满是獠牙的口中发出低沉的示威般的嘶吼。

    沈安踏步朝着黑毛僵走去: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和你一样的......嗯,气息要比你强上不少。你们真的很像。”

    随着沈安的靠近,黑毛僵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黑气。

    沈安却没有走向黑毛僵,而是来到了另一边:

    “我为你准备了一件好东西!”

    那里有着不少沈安进入炎之形态前扔在地上的物件,有短剑,有秘术,还有木牌。

    沈安拾起了那柄神秘的短剑,短剑的坚韧沈安早已知晓,此时满是火焰的大手将短剑抓在手中,短剑依然没有一点损坏的迹象。

    僵尸张开血盆大口,发出的嘶叫越来越响亮。

    沈安手持短剑,猛地几个箭步冲到黑毛僵面前,就将短剑朝着黑毛僵刺去。

    “吼!!”

    黑毛僵大吼一声,它血红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柄短剑,然后身躯宛如野兽一般手脚并用,飞快躲避。

    “躲得掉吗?”

    他手脚未动,但是身后的尾巴却突然如同毒蛇一样诡异甩出。

    坚韧的尾巴瞬间便将躲避的黑毛僵卷住,上面的烈火烧得黑毛僵腰间嗞嗞作响。

    沈安狞笑着,毫不客气就将短剑刺进了黑毛僵的体内。

    短短瞬间,双方都愣了一下。

    黑毛僵疑惑地望了那柄短剑一眼,这东西似乎......并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随后它急忙撕咬着沈安的尾巴,想要从中挣脱出来。

    沈安也满是疑惑,他拔出短剑,又刺了黑毛僵一下。

    预想的封印效果还是没有出现,黑毛僵依然挣扎不停。

    沈安气恼地将短剑扔开,张开五指尖爪,朝着黑毛僵抓下。

    利爪瞬间刺开黑毛僵的胸膛,使得黑毛僵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还是自己的爪子好用!”

    短剑没起作用,沈安并不清楚原因。

    或许它是一次性消耗品,也或许需要什么秘法催动。不过,沈安暂时也管不了这些。

    沈安掐住黑毛僵的脖子,然后将它按在地上,另一只利爪疯狂地朝着它的身体上刺去。

    黑毛僵在痛苦扭动中,被沈安刺得千疮百孔,随后又被撕裂出无数碎片。

    沈安将那些那些碎片一块块烧尽,吸收了其中的地气。

    他头上的角越来越长,宛如一对牛角。

    身后的尾巴也越发粗壮,比起自己的四肢,尾巴虽然力量稍逊,但是灵活度却远远超出。

    充分适应了一下现在的身体,他的身躯,又很快恢复到原先的模样。他从山庄房间中翻了件衣服穿上,然后又将地上丢落的东西都拾起,最后来到广场上的大坑边缘。

    他的视线,转移到了坑底那个恐怖人的身上。

    只见他的双手托着陆俊生的那块月形玉璧,口中不断念着晦涩难懂的神秘咒语。

    随着咒语的念动,只见玉璧上的光华越来越明亮。

    随之,在那恐怖人的周围地面,似乎升腾去一阵柔和的光幕。蓝色光幕之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符文不断翻腾,越来越剧烈,似乎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

    陆俊生解释道:

    “前辈能够催动缺月神璧,正在启动它的传送功效。

    原本我便是打算这样与前辈离开的,可惜时间还是出现了偏差,敌人提前赶到。幸好沈兄你来到了这里,为我们赢得了时间。”

    “传送......”沈安眯起眼睛,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他的心中开始明白,这才是逃离这里最为便利的方法。

    这个时候,蓝色的光幕越来越明亮,似乎快要达到临界点。

    陆俊生急忙站进光幕之内冲着沈安说道:

    “沈兄!传送快要开启了,快随我们一同离开吧!”

    沈安略一思索,便朝着蓝色光幕走去。

    如今他已经彻底与蓝家决裂,这山庄必然很快还会有其他蓝家子弟或者邪祟上来,再留下去定然危险重重。

    这个时候,沈安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那个托着玉璧的恐怖人,他的独眼朝着沈安望来,之中寒芒森森。

    “不好!”

    沈安心头一凛,急忙朝着坑底的蓝色光幕急速蹿去。

    那个恐怖人面上浮起一丝冷笑,他的双掌猛地将玉璧合拢,蓝色光幕一瞬间明亮到极致。

    蓝色的光芒,几乎将周围的一切景物都覆盖遮掩。

    陆俊生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去抢夺玉璧:“前辈你干什么?!”

    一切在瞬间陡然消失。

    恐怖人、光幕、陆俊生和他未说完的话,刹那之间便全然没了踪影。

    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

    大坑依然还在,战斗过的痕迹也还在,偏偏逃离的传送通道没了。

    沈安原本已经要冲入光幕之中,这个时候却扑了个空。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夜风在山庄呼啸,吹动得周围山林发出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

    山庄周围的尘土被夜风不断吹荡,随着落叶一同飞舞。

    沈安的表情极度扭曲。

    那两个王八蛋,自己救了他们,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丢下自己逃了。

第九十七章 拜师

    沈安宛如一辆人形坦克在前行,阻道的树木纷纷被他撞碎。

    沈安一路狂奔,一条山脊在视线尽头出现。

    山脊一直延伸到轩河边,在凹进去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水湾。

    这里,便是清水湾。

    河湾中停泊着不少船只,其中大部分是一些简陋的渔船。

    沈安扫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艘华丽的客船。

    他毫不迟疑,朝着那艘客船逃去。

    附近渔村之中,也爆发出阵阵哭嚎和惨叫,显然这里也遭受到了邪祟侵袭。

    惶恐的百姓四处奔散,其中不少匆匆朝着河湾跑来,似乎也打算利用船只逃生。

    沈安快步跑上码头,跳上那艘华丽客船。

    船上有着两个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船夫,他们惊疑不定地问道:

    “沈捕头?”

    沈安转过头,吼道:“开船!”

    一名略老的船夫急忙掌舵,另一名年轻船夫则解开绑在码头上的缆绳。

    客船逐渐离开河湾,进入轩河汹涌的水流之中。

    河湾码头上隐隐有邪祟在半空漂浮,百姓的惨叫不绝于耳。

    两名船夫站在甲板上呆呆地望着这一切,面如土色。

    几艘小巧轻便的渔船终于从码头驶出,上面载着不少百姓,也进入到轩河之中朝着下游飘荡。

    这些小渔船速度很快,没一会便追上了沈安的客船,与客船一同顺着水流朝着下游而去。

    渔船虽然轻快,但是大部分渔船当初建造便是用于在白天河水平静的时候入水,在加上上面搭载的百姓实在太多,不少渔船遇上了轩河中的漩涡之后,顿时纷纷翻倾沉没。

    更多的渔船在湍急的河流中纷纷沉没,百姓或被卷入漩涡,或被波浪席卷。

    幽黑的河底,一双双蓝幽幽的眼睛亮起,朝着河面挣扎的百姓逐渐靠近。

    伴随着那些夜明珠一样的眼睛从河底升起的,还有一团团漆黑如墨的阴影。

    河面百姓们惊恐地惨叫起来,试图快速游走。

    但是他们岂能快得过河底的阴影,一个个身躯仿佛被巨力拉扯,陡然间沉入水中。

    最后的一条渔船被翻滚的河水推动,朝着客船撞了过来。

    “拉紧!”

    年迈的船夫急忙叫道。

    客船高大坚固,渔船矮小破旧。这么一撞,对于客船来说影响不大,但是渔船必翻无疑。

    渔船上满载的百姓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纷纷哭喊惊叫起来。

    眼看两船就要相撞,突然一个东西被渔船上的百姓抛上了客船甲板: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

    “嘭!”

    客船微微一颤之后,继续顺水前行。

    而渔船顷刻翻倒,被急流吞没。

    两名船夫惊惶不定,待得看到船体没有被撞破之后,才放下心来。

    甲板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哭喊:

    “娘!”

    原来被抛上甲板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年迈的船夫咬了咬牙,抱着小女孩来到了船中央,拉开甲板上通向底舱的舱门,幽黑的入口通向更深邃的舱底。

    老船夫将小女孩放入船舱,对年轻船夫叮嘱道:

    “告诉她,千万不能被沈捕头发现!”

    年轻船夫点了点头,然后跳下船舱,与小女孩低声交谈。

    从黑漆漆的底舱抬头望去,只能看到入口处那一片方形的微光。

    小女孩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的嘴巴被年轻船夫捂住,根本没法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至于年轻船夫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她的脚,瞬间吓得她拼命地挣扎。

    从入口投下的光亮之中,有东西正缓缓从黑暗底舱出现。

    有鸡鸭、有猪狗、有羊鹅。

    甚至还有人!

    那是三个蓬头垢面的小孩,一男二女,小的差不多只有五六岁,大的也就与小女孩差不多一样。

    三个小孩直勾勾地盯着她,使得她更加害怕。

    年迈的船夫在上头的入口不耐烦地低声问道:

    “交待好了没有?快点随我去拜见沈捕头!”

    “好了好了!”年轻的船夫一边回答,一边冲那三个小孩吩咐道:“你们三个,别让她叫出声!听到没有!”

    那三个小孩顿时爬了过来,学着船夫的样子捂住了她的嘴巴,按住了她的手脚。

    年轻船夫这才爬出底舱,朝着外头走去。

    “嘭!”

    甲板上的拉门被关闭,底舱重新陷入黑暗。

    客船虽然外表看起来也就华丽一些,但是内部船舱却是极为精致。

    舱内被拉门分隔成两间,一间是卧房,一间是客厅。

    客厅之中铺着厚厚的地毯,当中是黄花梨制成的茶案。两边是雕花的窗子,舱壁上还悬挂不少装饰。

    看得出金彪找安排一艘船很用心,船的本身就价值不菲,沈安甚至还在卧房中发现了一箱金银珠宝。

    此时,两名船工正跪在茶案前,忐忑不安。

    茶案上的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沈安找来一瓶美酒,盛满一杯。

    只听年迈的船工开口说道:

    “草民康荣发,携长子康坤,拜见捕头大人!”

    沈安喝了一口酒,冲两名船工说道:“金彪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自称康荣发的老迈船工回答道:“金会长吩咐我们父子,一切听凭沈捕头的吩咐。”

    这个时候,被称作康坤的年轻船工忍不住问道:“沈捕头,卢城......还有那些邪祟......”

    沈安又喝了一口酒,说道:

    “卢城没了,所有人都彻底没了。”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尽是深深的悲哀。

    他们心中相信沈安的话,自从他们听到卢城传来的惊天爆炸,自从看到清水湾的惨状,还有那些追杀百姓的邪祟。他们就已经感受到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是,他们家在卢城,家中还有不少亲人......

    只听沈安继续说道:

    “船舱里那些,是怎么回事?”

    如今沈安六识灵敏异常,即便眼睛没看到,但是耳朵却已经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心中一凉,知道果然被沈安知道了。

    康荣发吓得急忙磕头:“沈捕头明察!那些孩子是金会长专门准备的!”

    “去将舱底那几个,都带进来。”

    两名船夫匆匆出去。

    没一会的功夫,舱门被打开,康荣发领着四个小孩走了进来。

    这四个小孩,一男三女,最小的不过五六岁,大得也仅仅十岁左右。

    沈安皱了皱眉。

    其中三个小孩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上去宛如乞丐。

    他们三个都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沈安。

    而另一个一直抹着眼睛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衣服还算体面,便是刚才被人扔上甲板的那个。

    沈安开口问道:

    “怎么船上还带着小孩?还有......家畜?”

    康荣发解释道:

    “沈捕头您有所不知,这河里面也凶险万分,存在不少脏东西。根据我们这些靠船吃饭的祖上传下规矩,每次迫不得已夜间出行,船上都得带着活物,这样才能保平安。”

    顿了顿,康荣发继续解释道:

    “这水里的脏东西,我们将它们分为水妖和水溺。但凡遇到水妖,就向水里投家畜。如果遇到水溺......水溺最为凶险,它们不喜家畜,就喜活人,所以就用得到这些孩子......本来成人也可以,但是却没有小孩好控制,一旦求生欲上来,那搞不好还会弄出事情。”

    三个脏兮兮的小孩,仿佛早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命运,听完这些并没有什么波动。

    反倒是那个一直哭啼不止的小女孩,听到此处哭得越凶。

    沈安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又问道:“他们是哪里弄来的?”

    康荣发知晓沈安指的是那三个脏兮兮的小孩,他回答道:

    “这些都是金会长备好的,至于来处......大多是从一些穷苦人家买的。当然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路子......这些就不是我这种苦哈哈所能知道的了。”

    沈安点了点头。

    他曾翻阅过巨鲨帮的卷宗,知道他们从事人口贩卖的勾当,只是没想到人口贩卖还有这么一个作用。

    “这船,如果不在沿途补给,最远能到哪里?”

    康荣发说道:

    “轩河下游水路,卢城之中就我们父子最为熟悉。如果一路补给最远可到过国境,那里有铁锁横江,无法继续前行。如果不补给的话......大约可以到达无射郡。”

    “那就去无射郡!”沈安决定下来,他指了指那几个孩子,“带着他们回去吧!”

    三个蓬头垢面的小孩顺从地跟着康荣发离开。

    那个被扔上船的小女孩对着沈安哭道:

    “你可以救救我娘吗?她刚刚掉进水里了......”

    沈安没有回答。

    康荣发急忙揪着那个小女孩离开。

    沈安打开船舱的窗户。

    冷冽的江风顿时涌入,吹动得桌上油灯一阵跳跃。

    夜间河水湍急,船早已经远离了卢城,月光洒下,周围一切景物都透着一股寒光。

    船的一侧,是卢城陡峭的高山。另一侧,则是业县空旷的荒野。

    没一会,船身开始晃动起来,已经来到了河湾。

    远处黑暗中轮廓分明的九泉山下,河神庙一片黑寂。

    沈安没想到已经来到了这里。

    河滩上隐隐可见一些腐木,还有一些被冲刷上乱石滩的浮尸。

    不过此时没了收尸人,这些尸体也无人管理。

    船过了河湾继续北上,河神庙很快被山脉遮挡,再也看不见了。

    沈安长长叹了一口气。

    熟悉的一切,都在远去。未来的生活,究竟又是怎样?

    他手上猛一用力,酒杯被捏得粉碎。

    ........

    幽幽的烟雾在周围缭绕,汩汩泉水从山崖落下。

    芳草鲜美,萤火虫群时而聚拢,时而散开。

    山谷之中,繁茂的草木之上,却看不到夜穹。

    所能见到的,只有一片五彩的光幕,如同流水一般在缓缓流淌。

    陆俊生依旧愤懑难平,他在地上写下:

    “沈兄救了我们,你却将其抛下置其身陷险地,恩义何在?!”

    那个只有半截身子的恐怖人独眼之中透着冷光,他亦用手指写到:

    “那个人......我看不到他身躯中的灵魂!这等完美衔接的秘术,即便是我也闻所未闻,恐怕是......你要是信他,那才是自寻死路。”

    陆俊生冷哼写到:“此时,我不信的反倒是你!”

    恐怖人冷笑一声,写到:

    “缺月神璧之中,你可曾看到过他?”

    陆俊生一愣,沉默下来。

    缺月神璧能够窥视未来,陆俊生却从未看到过沈安。

    即便是方才担忧沈安,陆俊生再度催动缺月神璧,亦是看不到沈安的存在。

    想到此处,陆俊生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但是他依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他的心中纠结错杂。

    恐怖人沉默了一会,写到:“你别着急,先等上几年,待我伤好恢复实力。你救我一命,你的宏愿,我助你实现!”

    陆俊生叹息一声,继续书写:“我能等,但是世人等不了......俊生虽然不才,但是亦愿意竭尽全力,救助世人!”

    恐怖人赞许地微微点头:

    “你现在实力太弱,缺月神璧虽然认你为主,但是你根本无法发挥它的威力。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实力,冒然行事却不过白白送死。你先在这里留几个月,我传授你一些秘术,让你实力提升的速度,远超那些汲取神器能量的人。”

    陆俊生静静看完这些字,内心毫无波动。

    他沉默了半晌,眉头一直紧蹙。

    最后,他才写到:

    “如果我强大了......我还能保持普通人的怜悯吗?我会不会......也变成那些公族世家一样......成为我厌恶的人?我......我不知道......”

    恐怖人继续写到:“可笑!明明弱得如同蝼蚁,却在杞人忧天。会不会那样,等成为了强者,不就清楚了吗?”

    “受教了!”陆俊生写完这三个字。

    最后他冲着恐怖人跪下,挺直身子。

    恐怖人看着陆俊生行拜师礼,赞许地写下:

    “一拜太一神,敬重虔诚。”

    陆俊生转向东方,恭敬磕头。

    恐怖人继续写到:

    “二拜祖先,慎终追远。”

    陆俊生转向西方,缓缓叩首。

    恐怖人赞赏地点点头,继续在地上写字:

    “三拜师尊,恭听教诲。”

    陆俊生转向恐怖人,再度跪拜。

第九十八章 船

    长夜结束之后的白日,一切都让人心旷神怡。

    白帆倒影在水中,周围是郁郁葱葱青山浮影,随着清波微微荡漾,宛如一幅水墨画。

    沈安走出船舱,举目远眺。

    康荣发父子俩急忙收起祭拜亲人的香烛,生怕让沈安觉得晦气。

    昨夜他们朝着卢城哭拜了一宿,今天的精神状态并不太好。

    船只依然继续破开水面,一路前行。

    望了一会儿风景,他转身回了舱内。

    沈安坐在微微摇晃的船舱内,翻阅起了从陆俊生处得到的半卷秘术。

    这些都是来自于公族内部的秘籍,记载着一些传承秘术。

    由于仅仅是前半卷,所以记载的秘术大多是初级和中级,高级的秘术应当在后半卷才有。

    一想到这里,沈安不由得一阵气恼。

    当初说好的后半卷......没兑现也就算了,还坑了自己一把!

    沈安深呼吸两口,继续看下去。

    公族子弟的敌人,主要来源于三类:其他的公族世家、妖、邪祟。

    对于“妖”的概念,沈安十分模糊,细细翻阅之后,终于有了个大概。

    妖,大多是具有上古灵兽血统,在吞食大量血肉之后觉醒血脉,从而变成的一种凶物。

    仔细阅读之后,沈安忽然想到了茶山附近凶地里碰到的那条大蜈蚣。

    那大蜈蚣极有可能便是一只妖,至于它为何会让沈安产生吞食的欲望,这一点沈安还不太清楚,这半卷秘术之中也并无记载。

    “只有以后遇到妖,再试一试了。”

    沈安最关心的内容,便是公族世家之间的厮杀方式。

    他曾经杀过蓝萱和蓝明两个世家子弟,靠的是用消耗他们的传承之力,使得他们失去了恢复再生的能力之后才将其杀死。

    不知道这秘术之中,是否有不同。

    查阅半晌之后,沈安终于明白了其中的不同之处。

    公族世家修行,宛如打开一扇扇大门,所以境界之内的层次称之为“阙”。

    这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阙”存在与他们的体内各处,但是却又有薄弱之处可寻。

    而他们之间的相互攻击,进攻之处往往是最薄弱之处的“阙”。利用其独特的攻击方式,将敌人体内的传承之力震荡散乱,让其关闭阻断,从而能够将其轻易杀死。

    这非常类似于武者的“罩门”,但是却又不会聚集于一点,而是分散全身。

    因此当击中敌人的时候,必须将力量作用于敌人全身的弱阙处。如果单一攻击一处,造成的效果则达不到预期。

    这也就决定了,实力境界更高一层的公族世家,能够一举击杀实力低的。

    而如果二者实力相差不远,那么战斗起来将会是一个比拼体内传承之力消耗的过程。

    当传承之力的消耗超过再生的速度,那么战斗力就会减弱。

    一旦传承之力消耗殆尽,那么身体也就会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这样的力量,与地气、内力的性质很像。

    但是沈安却清楚,这三者并不能混为一谈。它们之间的性质,完全不同。

    即便沈安的地气能够转化为内力,但那也是变异之后的内力,具有地气的特性。

    地气的性质,最为突出的便是污染侵蚀。

    传承之力的性质,最为突出的便是自愈再生。

    而内力的性质,则是身体素质的提升。

    想通这三者的特性之后,沈安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内力,是否也能够成为与地气和传承之力相同高度的能力?

    这世间的武者,无法杀死邪祟和公族世家子弟,是否是因为内力的强度还不够?

    思索到此处,沈安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丝波澜:

    “如果内力极度浓缩凝炼之后,能够伤害到邪祟和公族世家子弟,那么......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是否有了希望?”

    邪祟实力提升需要活人,公族世家也需要活人祭祀。

    而内力的提升,则完全不需要牺牲其他活人,它来自于挖掘自身的能力,让身体之中能量的转化。

    如果真的能够如此,那么或许这个黑暗的世道,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很快,沈安又冷静下来:“我能够想到,前人定然也思考过,目前的世道依然如此,说明前人已经失败了......”

    公族世家的传承之力来自于宗庙神器,邪祟的力量来源沈安还不清楚。

    而内力如何才能够与二者达到同一高度,或许成为了一个解不开的答案。

    沈安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些想法。

    以他目前的高度,还不适合来考虑这些关于本源的问题。

    他打算修炼这半卷秘术上的功法,看看能否适用。

    当即,沈安按照秘术上的记载,开始尝试。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能察觉到射进船舱内的阳光已经开始西斜。

    他尝试过用地气和内力来模拟那些秘术,但是无一例外不起作用。

    不过这也不让沈安意外。

    毕竟这些秘术是建立在传承之力的基础上,用其它的力量来运行,不起作用也是情理之中。

    沈安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其他什物,那玉佛能够暂时伪造身份,不能轻弃。

    而那柄短剑,除了锋利坚韧之外,发挥不了作用。

    沈安将它取出放在手中细看,却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雪亮的剑身之上,此时却有着一些密密麻麻的符篆。

    这些符篆,与昨夜那具有传送功效的蓝色光幕上面的十分相似。但是细细看去,却发现它们的结构散乱,并且极为简陋。

    “这些符篆,为何当初没有看到?”

    短剑上的这些神秘符篆,沈安之前从未发现,即便是昨夜也还没有。

    “我明白了,是火焰!这上面似乎有隐藏符篆,但是被我给烧毁了,所以才将这些符篆显露出来。”

    看到这些符篆,沈安似乎明白了为何自己无法发挥这短剑封印僵的作用。

    想要催动短剑的特殊功效,一定是要用到特殊的方法,甚至还可能需要传承之力。

    想到此处,沈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公族世家,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对于这些武器,沈安实在是缺乏了解,那半卷秘术之上记载的都是提升自身之法,对于武器却未曾提及。

    沈安不清楚了解的东西,都能让他暗生警惕。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沈安回过神来:“进来。”

    舱门被打开,康荣发微微躬着身子,走入船舱:

    “沈捕头,就快要入夜了,前面的一段路,一直有邪祟作祟。您看......我们是不是先停泊一宿,明天再继续起航?正巧附近有赤沙城的码头方便停泊——”

    沈安抬起手,制止住了康荣发接下来的话,他沉声说道:

    “连夜赶路,一刻也不能停!”

    如今距离卢城不过一日一夜的路程,如果万一又人追上来,岂不是又要陷入险境。

    沈安必须要及早远离卢城,去到一个能够安全发展的地方。

    ......

    一锅飘香四溢的鸡肉正在锅内沸腾慢煮,康荣发还捞了两条鱼,正在细细刮着鱼鳞。

    原先蓬头垢面的三个小孩,此时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浑身还换上了华丽漂亮的衣服。

    不过这些衣服对于三个孩子来说太大了,不得不卷了又卷,却依然显得松垮。

    这些衣服是金彪为沈安准备的,按照的都是成人尺寸。康荣发不擅针线,稍微为他们裁剪和改了一下,便凑合着给他们穿上。

    此时三个小孩正围在锅旁,眼睛紧紧地盯着锅里的鸡肉。

    但是他们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沸腾溅出的汤汁弄脏了一身新衣服。

    “我们真的......可以吃吗?”

    每隔一段时间,这三个小孩就会向一旁的康荣发问一遍。

    康荣发烦了,最后干脆闭口不言。

    尽管如此,三个小孩也从未停止过他们的问题。

    康荣发手法熟练,鱼鳞已经很快刮好,他正要将鱼开膛破肚的时候,儿子走了过来。

    “爹!今夜难道......真的要扔孩子进河里喂邪祟?”

    康荣发头也不抬,将鱼腹剖开,掏着里面的内脏:

    “你又不是第一次出来跑船,这种事情又不是没见过?金会长的船,哪条船舱里面不带几个这样的?”

    康坤刚要开口,父亲却面色一变急忙制止。

    两人回过头,原来是沈安拉开门走出了船舱。

    宽阔的河道两侧,是连绵的山脉。陡峭的山壁上,可以偶尔看到攀援而过的猿猴。

    河面上风很大,吹动得白帆鼓鼓的。

    太阳早已消失在山后,周围的关系已经越发昏暗,河水也开始湍急起来。

    “水溺......水妖......”

    沈安打量着四周河面,待到天色完全黑下来,该出现的东西便会出现。

    那个叫做千落的小女孩却来到了沈安身边:

    “哥哥,”她脸上带着略有勉强的笑容,“你渴不渴?我会泡茶;你有没有破衣服?我会针线;我还会补网......不知道你有没有需要补的破渔网?”

    “哥哥?”沈安这才记起来,如今自己才十九岁。

    他望了小女孩一眼,这般献殷勤,不知所求何事。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欢呼。

    原来是康荣发已经将锅端下了火炉,那三个小孩兴奋地叫着,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沈安对千落说道:“过去吃饭吧。”

    千落小手揪着衣摆,大眼睛中开始冒出泪水:

    “我不去!我知道那是断头饭!我娘和我说过,要死的人才会吃!我什么都知道,我都懂!”

    沈安刚想要笑,但是却又沉默。

    千落眼泪不断滴落,她继续说道:

    “我还知道,你们今晚要把丁泽弟弟丢下河。我也知道,你很讨厌我,因为......因为我求着你救娘亲......”

    不远处康荣发从锅里捞着肉块,驱赶着周围的三个小孩:“走开走开!这鸡头和最好的部分,是呈给沈捕头的!其它的你们才能吃!”

    名叫丁泽的小男孩回过头:“千落姐姐!快来吃鸡肉,好香的!”

    船头上,千落依然倔强地盯着沈安。

    沈安眉头越蹙越紧。

    周围已经越暗,要不了多久就要彻底入夜。

    河面上的风也带着一股湿寒,不断扑打而来。

    河道开始变得曲折,康坤顾不上吃饭,他收下船帆,一直紧张地掌着舵。

    康荣发端着盘子来到沈安身边:“沈捕头,趁热吃点吧。再往前面一点,那段水路就不太平了。”

    在拐过一面延伸入河畔的峭壁之后,视线豁然开朗。

    前方的河面笔直宽阔,少了些礁石多了些平静。

    “船?”康荣发望着前方疑惑道,“这个时候,也有船想要连夜赶路?”

    沈安也看到了前头远处的船只。

    那是一艘很大的货船,吃水很深,行驶的速度并不快,所以才被沈安乘坐的客船追上。

    康荣发辨认着那大船桅杆上的旗号说道:“那是......赤沙城漕运商会的船。不知道是哪位老板运货。”

    赤沙城位于卢城下游,稍前的时候,自己这边的客船才经过赤沙城。

    “不要搭理他们!”沈安吩咐道。

    康荣发急忙点头:“明白。”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夜幕笼罩了大地。

    轩河水流越来越急促,暗流涌动。

    船只很快便追上了高大的客船,两船短时间内在河面上几乎并排同行。

    一旁大船虽是货船,但是甲板上却载满了不少人。船舷周围的火盆已经点燃,在猛烈的河风中火苗不断朝后跳动。

    通过火光,可以看到船上的人大都带着兵器利刃,看上去十分剽悍。

    他们盯着靠近的客船,当看清甲板上不过三个成人是个小孩之后,眼中又露出了不屑和玩味。

    很快,只听大船甲板上传来了嬉笑和起哄:“我认得这条船!原来是巨鲨帮的小鱼崽子,这帮孙子也要去参加无射郡的大会吗?”

    “就凭他们那帮虾兵蟹将行吗?听说卢城之中就只有一个狄旭东是个豪杰,其他的都是饭桶一帮!”

    沈安冷哼一声,夺过身边康荣发手上的盘子,然后猛地朝着货船投掷而去。

    盘子被巨力驱使,带着一阵呼啸猛地朝着一旁大船飞去。

第九十九章 脱险

    船舷上大声讥笑的汉子还没来得及躲开,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白色瓷盘旋转着猛地激射而来,瞬间击碎他的几粒门牙。

    鲜血顿时流了一地,那汉子捂着嘴巴,目露惊恐。

    夜色越黑,河面上已经起了一层薄雾。

    大船上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地上的鲜血。

    短暂的沉寂之后,货船上宛如炸开锅:

    “不好!那小子是个高手!起码是通力境的武者!”

    “没听说过卢城漕运商会还有这等人物,不会是狄旭东来了吧?”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个魁梧的身影缓缓从船舱中而出。

    只见他来到大船船舷,然后猛地一跃。

    整个人竟然跨越数丈的距离,稳稳地落在了沈安这边的客船上。

    巨大的力道使得客船船身一阵摇晃,康坤急忙跑上前去护着四个小孩。

    大船上的汉子们见得这一幕,纷纷兴奋地叫了起来:

    “章老大!好样的!不愧为‘赤沙水上漂’!这一身功夫,就是稳!”

    在欢呼声中,那魁梧的汉子站在甲板,一双铜铃大眼嗜血地扫过客船上的所有人,声音阴沉得仿佛能够让甲板结霜:“听说,这里有个高手?”

    沈安朝着那名壮汉走去:“你又是谁?”

    魁梧壮汉见到沈安过来,口中哼哼两声,双掌上开始凝聚内力,变得一片通红。

    远处大船上的人见到这一幕,再度兴奋地高呼。

    他们都知道,章老大是一个喜欢虐杀的狂徒,行船沉闷了一天,这一下可有好戏看了。

    “你就是那个高手?”

    魁梧壮汉语气之中带着毫不加以掩饰的轻蔑:“我看不——”

    他话还没说完,沈安已经一个箭步猛冲向前,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

    魁梧壮汉面色剧变,这么快的身手,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他本是四极境一重的武者,以为在这条河上已经可以横着走,没想到今天刚出船,就遇上了一个境界只会比他高不会比他低的对手。

    惊惶之余,魁梧壮汉想也不想,双掌猛地朝着沈安推去。

    他试图先逼退沈安,然后再寻退路。

    “嘭!”

    双掌击打在沈安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宛如敲在了一个铜人身上一样。

    沈安双步稳健,船身一阵摇晃。

    魁梧壮汉只觉得手腕剧痛,整个人被双掌传来的反震之力推得不断后退。

    沈安却已经伸出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帮助他稳定身形:“你听说这里有个高手?”

    壮汉就如同小鸡一样被沈安提在手中,他脸堂憋得紫红,四肢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

    “你听说的没错!”

    说完之后,沈安右拳猛地砸在了壮汉的脸上。

    鲜血四溅,五官皆烂,壮汉挣扎得越发剧烈。

    沈安变拳为掌按在了壮汉的天灵盖上:“挑衅高手,是要付出代价的。”

    体内独特的内力尽数散发出来,朝着壮汉的脑袋狂涌而去。

    壮汉试图用内力抵挡,但是很快就被内力更加雄浑的沈安击破。

    他四肢拼命狂舞,脸上被沈安的内力不断腐蚀,凄惨无比。

    没一会,壮汉只剩下一具焦黑的骨架。

    沈安一松手,骨架坠入河中,带起一片水花,随后消失不见。

    对面大船上的欢呼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愣愣望着一切。

    章老大可是四极境的高手,即便在赤沙城中也是排得上前三的强者。

    此番为了参加无射郡的大会才乘船出行,没想到离开城池没多远,竟然就葬身河底。

    沉静了半晌之后,终于有人哆嗦着开口:“没看错吧......章老大就这么......死了?”

    所有人都沉默。

    如果一个普通人死了,或许不会让这些人又一丝情绪起伏。

    当是那可是一个四极境的强者啊,放在任何一地,都可称得上一方豪强。

    过了一阵,又有人颤抖着问道:

    “那小子是什么水平?难道是......开元?这样超凡的武者,他、他不会......记恨我们吧?”

    没有人回答。

    得罪这样的强者,那他的怒火,定然会让所有人感到恐惧。

    客船这边的乘客,亦是惊慌难安。

    康荣发不由自主地站得离沈安更远,而四个小孩更是惊恐地聚集在同样惊恐的康坤身边。

    一个强悍的大活人,转眼间就变成一具骨架,这种转变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的。

    就在所有人都惊恐不安的时候,救星似乎出现了。

    冷风阵阵的河面,似乎变得越发阴寒。

    一只惨白的手,忽然破水而出。

    手上的皮肤皱巴巴,指甲却尖锐异常。

    “咯吱!咯吱!”

    那只手仿佛随着水流而动,指甲抓挠着船底,在上面留下道道划痕。

    “邪祟出来了!”

    大船上的人惊恐地叫道:

    “快把人带上来!”

    一时之间,货船上的人忙碌一团,暂时顾不上沈安这边。

    湍急的河面之上,忽然仿佛沸腾一般。

    一只只的手从水面伸出,密密麻麻地冲着船只缓缓招摇,宛如一片人手组成的草原。

    如果船只冲入这群人手,比如会被锋利的指甲纷纷肢节撕碎。

    沈安凝神盯着从水中伸出的无数只手:“这就是......水溺吗?”

    康荣发也反应过来,急忙冲着康坤大叫道:

    “快准备扬帆,听我的号令,我们要一鼓作气冲过去!”

    说完之后,康荣发快步冲到那四个小孩面前,伸出双臂就抱起了小男孩丁泽。

    康坤忍不住叫了一声:

    “爹!”

    康荣发咬了咬牙,抱着丁泽就快步来到船舷,站在沈安身边。

    三个小女孩也意识到了要发生的一切,她们哭喊着追在康荣发的身后。

    “不要!丁泽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扔了丁泽!”

    她们哭得竭斯底里,声音沙哑。

    被抱在怀中的丁泽却是十分平静,他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情况。

    只见他稚嫩的脸庞从康荣发的肩头朝着后面看来,小手从衣服里抓出几块油腻的鸡肉伸向三个女孩:

    “姐姐,我要走了。这是我刚刚偷偷藏起来的,我吃不了了,你们吃吧。”

    三个女童哭得更凶,她们够不着丁泽,就紧紧揪着康荣发的裤腿不断摇晃,企图求他改变主意。

    康荣发不愿细听这一切,他将丁泽举出围栏,随时就要将他扔进湍急冰冷的河中。

    “等等。”沈安忽然说道。

    康荣发面上一喜,但是随即黯然,手上却没有放松。

    他知晓,如果此时心软,那么整艘船都可能在这里倾没,所有人都难逃被邪祟果腹的命运。

    沈安伸出手揪住丁泽的衣领,将他的小身躯扔回甲板上。

    他望着对面的大船:“我有更好的主意。”

    只见对面的大船上,几个哭哭滴滴的女人被那帮汉子揪上了甲板。

    大船上的两根桅杆突然扬起风帆,大船的速度陡然加快。

    随着大船一动,河面上的无数只手忽然朝着大船涌去。

    跟着,忽见大船上的那几个女人,被壮汉们纷纷从船舷抛下,投进了船只四周的河中。

    一时之间,河面急促翻滚起来。

    那些人手放弃了大船,纷纷拼命朝着落水的女人们抓去。

    那些女人甚至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纠结缠绕的人手淹没。

    大船趁着这个机会,眼看就要逃离。

    沈安冷冷一笑,整个身躯突然猛地蹿起数丈,宛如一只雄鹰,朝着大船落去。

    “嘭!”

    他沉重而又稳健地落在了甲板上。

    周围的人一时静立,不知道沈安是否是来寻仇。

    面对那恐怖的腐蚀性内力,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反抗的。

    沈安扫视一圈不敢动弹的众人:“不逃跑?那正好!”

    说完之后,沈安踏步上前,双手揪住两名汉子的衣领。

    然后就如同抛麻袋一样,猛地将两名汉子朝着客船周围的河面抛去。

    两名汉子惨叫着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浪花。

    无数只手蜂拥而上,撕扯着两人将他们扯入冰冷的河底。

    康荣发见状大喜,冲着康坤叫道:“拉缆绳!扬帆!”

    船帆在甲板中央的桅杆上升起,瞬时便被夜风吹得鼓满。

    客船的速度提升到极致,瞬间追赶上了大货船,朝着远处的河道很快而去。

    沈安依然站在大货船的甲板上,周围尽是拼命逃窜的人。

    他握紧拳头朝着脚下甲板猛地一拳轰去。

    “嘭!!!”

    巨大的力道击碎了甲板,甚至连货船的底舱也被轰开一个大洞。

    “咯吱!咯吱!”

    船体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仿佛某个地方已经被撕裂。

    底舱之中很快传来人们惊恐的叫声:“进水啦!快堵住!”

    “堵不住了!手!快看!好多手顺着水进来了!”

    “要沉了!快跑!”

    甲板上面亦是乱成一团,船身一阵摇晃,跟着缓缓下沉。

    不少烈酒从货架上摔下,酒坛碎得一地。

    火盆也纷纷倾倒,将甲板上的烈酒引燃,火苗很快顺着酒水蔓延开来。

    河面上,更多的手朝着货船聚拢过来,在船只周围疯狂摇晃。

    这艘船的倾覆已经在所难免。

    沈安回过头,望向逐渐远离的客船。

    他随手揪出了两个汉子,将他的手脚折断,然后就像提小鸡一样提着他们。

    他双腿微屈,随后猛地发力,巨大的力道使得货船下沉的速度又快上了几分。

    随后沈安整个人高高跃起,朝着远处的客船猛地飞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半空中的沈安势无可当。

    “呯!”

    他重重地落在了甲板上,客船一阵剧烈摇晃,所有人都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沈安将手中提着的两个汉子扔在甲板上,然后来到船舷,朝着河面望去。

    这附近的河面,那种人手已经寥寥无几,看起来似乎已经不会对船只造成威胁。

    这种东西,似乎仅仅扎堆聚拢在某一段河道。

    不过长夜漫漫,再有邪祟冒出来,也并不稀奇。

    他开始朝着船舱走去,临走之前朝着康荣发丢下一句话:“如果又有邪祟,就将他们两个扔下去。”

    一晃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客船却是已经开始驶入无射郡辖区之内。

    康荣发今天的心情十分不错,水上行船,最重要的便是平安。直至今时今日,值得庆幸的是客船之上并没有减员。

    被沈安折断手脚扔上船的那两个汉子并不包括在内,他们有着自己的用处,在期间有邪祟作祟的两个夜晚,他们被康荣发依次抛下了船。

    四个孩子正趴在船舷,指着河面不时欢呼。

    流淌的河水中,可以看到不少通体乌黑的鱼飞快游动,不时溅起水花,看上去十分壮观。偶尔有一两条鱼跳上甲板,更是会惹得孩子们一阵惊叫。

    这是轩河特有的玄鱼,每年这个时节,它们都会集群洄游到轩河上游产卵。

    窗户大开的船舱内,光线十分明亮。

    沈安静静坐在桌案前,细细翻阅着那半卷秘术。

    这段时间,他并没有收获多少地气。

    虽然船只在夜间不时会遭受邪祟侵袭,但是大部分的邪祟都身处水下,只有偶尔才会有一两只弱小的邪祟企图上船。

    水,对于沈安有一定的压制作用。这也导致了沈安不会轻易下水去击杀邪祟。

    “真是怀念陆上的生活......”

    沈安还从未在水上待过这么长的时间,这十几天下来,他依然没能适应。

    不过现在好在已经进入了无射郡,船上的食物已经吃完,这些天都是靠着水中的鱼来充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上岸了。

    公族世家的秘术沈安使用不了,只能当做参考。

    而沈安所会的三本武功秘籍,却是已经烂熟于心,并且也练得炉火纯青。

    三种内力合为一体,形成了一种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古怪内力,可惜并没有继续提升的空间,沈安还需要获取更加有价值的武功秘籍。

    他对武学知之甚少,从而也谈不上自创秘籍。

    倒是对于内力,沈安的兴趣远比之前要浓厚了许多。

    他总觉得,内力或许未必就永远无法与地气和传承之力相比,它或许并没有自己和世人想象得那么弱。

    这也让沈安不由得感叹,要是当初多花心思收集一些秘籍就好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从下手,找不到突破口。

    虽有遗憾,沈安却并不是太在意。

    对于内力的研究,只不过是附加的兴趣。

第一百章 拜师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沈安皱起眉头:“进来。”

    舱门打开,千落走了进来,她的手中还提着一条草绳穿过腮的玄鱼。

    千落来到案前,将提着的玄鱼递向沈安:“哥哥,我们刚抓了一条鱼!”

    玄鱼拼命扭动身躯,它身上的水带着鱼腥味四处溅开,落在了桌案上,也撒在了沈安身上。

    见状,千落的小手揪着衣摆,她心中扎了好半天,说道:“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武艺?”

    “我爹......被一只十分恐怖的邪祟吃了,我娘......也掉进了河里,我要为他们报仇!

    哥哥,你收留了我,给我们好吃的好穿的,也没有把我们丢下河里喂邪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习武?

    沈安微愣,随后神色舒缓下来。

    这个世道,人活着如同猪狗,与其如此窝囊,不如奋力一搏。

    “我可以给你机会。”

    “真的?”

    “想习武是要付出代价的,若你不是这块料子,必然早死。”沈安冲着千落招了招手,“你考虑清楚了的话就过来!”

    千落犹豫了一下,目光很快坚定起来。

    “我不怕死!”

    她回到桌案前重新跪下。

    沈安再度招手:“再过来一些!”

    千落于是便来到沈安的身边,然后继续跪下。

    沈安叮嘱道:“不要动。”

    说完之后,沈安抓住了千落的手腕。

    千落大眼睛中更加害怕,但是她还是强压住恐惧,一动不动。

    沈安开始沉浸心神,试图运转起体内的地气。

    沈安控制着这丝地气在体内飞快游走,逐渐来到手上,再从自己的手上传入了千落的手腕里。

    千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红润的小脸开始变得发白,樱桃一样的嘴唇也开始干裂,整个人看上去精神萎靡了不少:“好冷......我好难受......”

    他继续说道:“下面我传授你内功心法,你跟着练。一定要认真听,如果不能产生气感,则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世界武者虽然很多,但并非个个人都有机会成为武者。

    除了出身和环境之外,能否有气感,便决定了一个普通人是否适合练武。

    沈安开始口述《铜甲功》的内功心法,千落则欣喜地凝神认真听,生怕遗漏任何一个字。

    末了,沈安传授完,接下来便是千落自己练习。

    千落盘腿坐好,按照沈安所述开始寻找气感。

    生怕千落记不住,沈安不时会将心法口诀再度念一遍。

    时间一点点过去,整个过程沈安都在认真感应着千落的变化。

    沈安感受到,随着千落开始修炼口诀,起初并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一丝丝能量开始从千落的体内产生,然后沿着筋脉慢慢汇聚到丹田之处。

    那些能量,并非凭空产生,而是原本就存在于人体的筋脉肌肉之中,似乎就是人体原本的精气。

    而所谓的内功心法,就是运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将人体内难以发现的能量汇聚和储藏,一点点壮大,然后需要的时候能够将其运用,从而发挥出巨大的力量。

    千落很快睁开了眼睛,她有些疑惑地说道:“哥哥,我好像......有了你说的那种......气感。”

    沈安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千落回答道:“很累......并且,很饿。”

    沈安暗道果然如此,人体能量大量消耗之后,便会产生疲劳和饥饿。

    内力,却并非将能量消耗,而是将其储存。同样也会使人疲劳饥饿,如果没擦错的话,内力越雄厚的人,饭量必然也会越大。

    沈安继续抓住千落的手腕,她是生是死,就看现在了。

    他一边抓着千落的手腕,一边细细感应先前放入千落体内的那丝地气。

    很快,沈安便发现了它的踪影。

    地气在千落体内不断游走,飞快吸收着她的精气,摧毁着她的生机。

    “还是不行吗?”

    千落已经有了气感,体内也汇聚了一丝极为微弱的内力。沈安还想看看,在千落修炼内力的时候,地气是否也会像自己修炼是一样转化为特殊内力。

    目前看来,地气依然没有一点变化。

    这样也就意味着千落的命,不会长了。

    如果地气也一样能够转化为内力,那么千落便能够内力更进一步。

    如果不能,那么千落的生机将很快被地气侵蚀,活不过今夜。

    “出去吧。”

    千落郑重地跪在地上,冲着沈安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师父教我武功!”

    沈安面无表情道:“你能撑过今晚再说吧。”

    千落精神萎靡,但是却显得十分开心。

    她提起地上的玄鱼回头对沈安说道:

    “师父,我去打锅水,给你煮鱼汤喝!”

    说完,千落就要离开。

    沈安听到这话,却心头一动。

    鱼从水里来,又要回水里去。那么自己的地气,是否也可以收回呢?

    于是他再度将千落叫回身边,同时扣住了她的手腕。

    很快,沈安又感受到了那丝地气的存在,他静下心来,试图将那丝地气引导回自己体内。

    果然,地气有了感应,飞快游上千落的手腕,最后回归沈安体内,没入那狰狞的影子之中。

    “咦?这丝地气似乎比原先稍微浓了一点。”

    沈安很快明白过来,邪祟靠的是吞噬活人来修炼,地气吸收活人精气来强壮,差不多都是一个道理。

    这丝地气在千落体内游走了一圈,掠夺了千落的不少精气,浓了一些也属正常。

    沈安忽然又发现了新的变化,这变化来自于千落的身体。

    “她的筋脉......竟然打通了?”

    此时千落周身的筋脉,竟然被打通了不少,这是先前并不存在的现象。

    筋脉乃是内力运转的路线,其中也有不少阻碍。

    不断修炼内力,便是将内力的坚韧和强劲不断增强,然后冲破筋脉的阻碍,从而使得自己的处于瓶颈的境界能够突破。

    这原本是一个十分漫长并且充满痛苦的过程,然而谁能想到地气在千落体内游走一圈之后,竟然还顺带将她的筋脉打通。

    “这个小丫头,这一回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地气在彻底摧毁千落的生机钱,已经被沈安收回。虽然她可能不久会大病一场,但是性命已经无忧。

    同时她的筋脉被地气打通不少,这样她日后修炼起内力来,将会事半功倍,比普通武者要快上许多,并且还少了很多瓶颈。

    沈安思索完这一切之后,他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千落点点头,乖巧地恭敬行礼,然后才缓缓退出。

    此时她只觉得身体的寒冷正在逐渐褪去,浑身虽然还是疲惫饥饿,但是已经没有先前那般难受。

    沈安则依然还在船舱中思索:“地气能够帮武者变强......这样的办法,其他人有没有尝试过?

    公族世家的传承之力与地气互相冲突,根本没法引导地气在人体的进出,即便能够净化人身体内的地气,也会对人体造成严重的不可逆转的伤害。

    而邪祟或许能够引导地气,但是他们与活人更是死敌,几乎不可能会这样做。

    如此说来,掌控这个方法的人,很可能并不多......甚至只会有我一个。”

    沈安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在船舱中踱步一阵,已经开始为未来打算。

    “这样也就意味着,我可以帮助一批武者提升成为练武天才......”

    要想不任人宰割,个人的强大必不可少,其次还得需要属于自己的势力。

    此番沈安远离卢城,来到无射郡,便已经有了一个短期的小目标——组建自己的势力。

    虽然成为像公族世家那样的势力不太现实,但是在凡人间拥有强大能量,也一样不会在让自己处处被动。

    想通这一切之后,沈安打开舱门走上了甲板。

    甲板上,四个小孩正在一同忙碌着做鱼。

    大部分都是渔民出身的千落在忙碌,其余三个小孩只能做一些烧水刮鳞之类的活。

    沈安冲着他们喊道:“你们几个,过来!”

    四个小孩放下了手头的活,听话地来到了沈安的面前。

    就连不远处正在驾船的康家父子,也不由得朝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只听沈安对四个小孩说道:“我们同乘一船,便是有缘。看你们身世可怜,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通过了考验的人,便可以拜我为师傅。而没有通过考验的人,生死我绝不会管。”

    千落似乎明白了什么,其他的三个小孩却还一脸懵懂。

    康荣发则走了过来,冲四个小孩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沈捕头!沈捕头能收留你们,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四个小孩对于康荣发还是比较亲切,当即纷纷冲着沈安道谢。

    沈安点点头,他指着千落说道:“她已经通过了考验,剩下的便是你们了。能否有气感,便是考核是否通过标准。千落,你将我刚才教你的口诀传授给他们三个,让他们自己练吧。”

    沈安已经想得清楚,要组建自己的势力,首先自然得是有一批忠诚可靠的人。

    要让成人对自己忠心不二,难度比较大,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而如果从小孩开始培养,则比较容易一些。

    这就如同一些权贵人士,都是喜欢用一些孤儿来训练成死士一个道理。

    但是沈安也不会收留没有前途潜力的人,千落已经产生了气感,如果剩下的三个小孩中,能够产生气感的,沈安也不介意收下。

    而不能产生气感的,沈安也绝不会留。

    康荣发听到此处,先是一惊,后是一喜:

    “沈捕头这莫非是要......哎呀!你们四个快跪下给沈捕头磕头!沈捕头是要传授你们武艺,就你们几个,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不止是你们,这世上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快快快!”

    四个小孩便也听话地跪下磕头,感谢沈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随后千落便开始向他们传授口诀。

    康荣发则识趣地走开,这些东西,他并不适合听。

    待得传授完,三个小孩开始盘腿坐在甲板上,寻找着气感。

    一旁的千落衷心希望他们都能通过考验,生怕他们集中不起注意力,焦急地在一旁不断重复口诀,并且督促。

    时间一点点过去,三个孩子还在打坐凝神。

    沈安也不着急,就在一旁慢慢等着。

    反倒是千落,心中已经焦急难耐,生怕他们不能向自己一样产生气感。

    千落的年龄比他们要大一些,对于许多事情要想得多。

    她很清楚,如果能够有沈安保护,那么他们才能活下来。

    突然,那个叫做丁泽的小男孩睁开眼睛:

    “千落姐姐,我好像感受到了。”

    千落惊喜地叫了一声,她最担心就是丁泽,没想到他却是第一个感受到的。

    沈安在一旁点了点头,他并不担心会有人说谎,三个孩子身体发生的变化,逃不过他的感应。

    过了一会,剩下的两个女孩也睁开了眼睛。

    “我也感受到了!”

    “我也是!”

    千落忍不住又叫出声来,她激动地与三个孩子抱在一起,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安忍不住微微叹道:

    “天意吗......”

    这世间普通人,能够找到气感的并不多,而这四个小孩却都成功了,不能不说实在是太巧了。

    沈安开口问道:“把你们的名字还有年龄,都告诉我。”

    四个小孩纷纷回答:

    “我叫千落,今年十一岁。”

    “我叫李思妍,今年十岁。”

    “我叫陈茵,今年也是十岁,不过比李思妍姐姐要小三个月。”

    “我叫丁泽,今年九岁!”

    沈安笑了笑,然后说道:“磕头吧。”

    四个小孩纷纷朝着沈安磕了三个响头,齐声叫道:

    “师傅!”

    沈安点点头:“以后你们就按年龄来排大小,我不许你们做的事,你们就不许做!我要你们做的事,你们即便是丢掉性命也要去做!明白吗?”

    四个小孩回答道:“徒儿明白了!”

    康荣发也走了过来,向沈安道喜:“恭喜沈捕头!还请沈捕头稍候,我这就去准备酒菜。”

    晚饭很快做好,沈安与四个小孩于船舱内共同吃饭。

    沈安也不再如同先前那般对四个孩子冷淡,一顿饭下来,四个孩子对他倒是亲近不少。

    其中的千落最明事理,吃完饭收拾好之后,就开始继续用心修炼内力。

    沈安也引导地气将剩下三个孩子的筋脉打通,让他们在船舱中跟着千落一同修炼。

第一百零一章 冲突

    船舱外,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下来。

    夜晚,很快又要来临。

    银月如钩,河水翻腾。

    一片没有人迹的浅滩,出现在了轩河一侧。

    浅滩未处于陡峭山壁的一块缺口处,它的背后,似乎通向更为广阔的天地。

    康荣发进入舱内,恭敬的说了一句:“沈捕头,到地方了!”

    闻言,沈安对四个小孩吩咐道:“收拾东西,多带衣服和金银,我们要走了。”

    四个小孩在沈安的吩咐之下,进入卧室开始收拾细软,很快每人都背了一个鼓鼓的包袱。

    包袱里面大多为一些生活必备之物,其中不乏不少沉甸甸金银,压得每个孩子都显得不轻松。

    随后沈安带着他们来到船舷,用胳膊将四个孩子都抱住,然后猛地跳跃到了数丈外的浅滩上。

    “走吧。”他说道。

    浅滩周围杂草丛生,他告别了船夫二人,带着四个小孩,在这夜幕之中,朝着陆地深处步行而去。

    更远的地方,已经没有了陡峭的山壁,而是广阔的草原。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残酷黑暗的夜穹如锅般扣在了大地上。

    夜风打着转儿在这片空旷中肆虐,刮得过于茂盛的杂草左摇右晃,此起彼伏。整片草原就像是一片波涛汹涌杀机毕露的大海,只要你胆敢深入其中,它就会将你无情吞噬,尸骨无存。

    五个身影在这草原之中穿梭,渺小得宛如大海中的落叶。

    “快看!”千落突然指着天色叫道,“好漂亮!”

    众人抬起头仰面看着夜空,舞动的夜光像是一条绚丽的婚纱,在寻找着最美丽的新娘,又像是一段哀怨的倾诉,等着人有情人用心聆听。

    银河在潺潺流淌,提醒着人们韶华易逝,昔情难追。星星像指尖的风筝,只要你轻轻牵动手指,它就会朝你缓缓靠近,又始终永不可及。

    孩子们眨着大眼睛,仰望着灿烂星空。

    夜风将他们冻得拉紧衣襟,但是红扑扑的脸蛋上,却是如同星月一样纯洁。

    “但愿,接下来的生活,能够如同这夜空一样美好。”

    ......

    李茜躺在床上,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月光从窗棂缝隙中照射进来,投在自己与丈夫共寝的床上。

    她嫁到山阴村已经快一年,早已怀了身孕。要不了多久,一个小生命就会从中诞生。

    按照婆家的说法,生完头胎之后,还得继续努力生育。生完第七胎,就可以去官府领取赏银。

    无射郡一直鼓励生育,当达到生育到一定人口,是有相关的丰厚奖励。

    对于未来的子女,李茜有着美好的憧憬和期待,但是现实却让她高兴不起来。

    山阴村,这里可不是一个吉利的地方。

    顾名思义,村子坐落在背光的山北,这里所能接收到的日照远比南坡要少,这也导致了整个村子给人阴气沉沉的感觉。

    地理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它的名声。

    山阴村远离其它村落镇子,使得它显得孤立而又偏僻。其中的各种神秘传言,李茜还在娘家的时候就早已耳闻。

    听说山阴村一直在做着见不得光的勾当,和许多人口贩子都有来往。

    李茜当初也不愿嫁来这个地方,可是奈何家中实在太穷,而婆家给的聘礼又那么丰厚。

    当李茜真的嫁到这里之后,才发现那些传言......恐怕是真的。

    每隔一个月的夜晚,总会有一群神秘人来到村中,他们带着一些被捆绑的男女进村,然后从村长手中换取银两。

    然后那些被捆绑的男女被村民们押到后山,直到天明村民才会返回。而那些被捆绑的男女,李茜从此再也没能见过他们。

    李茜很害怕,她想要回娘家,却发现村中有着自己的规矩——外嫁到村子中的女人,是不允许回娘家的。

    最让她害怕的则是,村子中的人越来越不正常!

    所有村民都开始变得神经兮兮的,脾气也变得沉闷而暴躁,他们白日里睡觉的时间变短,夜间活动的时间变长。

    李茜最后发现,他们所有人,都听从于一个被称作“上师”的老者。

    那个上师在村中有着超凡的地位,整天穿着一身黄袍,所有人都对他敬若神明。

    李茜也曾像丈夫询问过上师究竟是什么身份,丈夫却毫不避讳地告诉她,上师乃是翼教高人。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李茜彻底感到恐惧了。

    从小到大,李茜就曾听娘家中长辈提及,曾经有一个叫做翼教的组织,他们有着神秘而邪恶的力量,在无射郡信者如云。

    后来翼教作乱,被官府镇压。那时候死了好多人,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家中长辈每逢说起此事,都毫不吝啬用各种惨剧人寰的例子来说明当初的残酷。

    这也一直成为了李茜儿时的噩梦。

    而此时村中竟然有一个翼教的人,这可是犯了重罪!

    如果被官府知道......李茜心里清楚,不仅会害了家人,还会害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这种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担忧,使得李茜的睡眠也越来越差,白日里无精打采总是发困,而到了夜晚却精神很好。

    “嗵、嗵、嗵、嗵!”

    一阵脚步声,在贯穿村子的石板路上响起。

    李茜心头开始害怕,她忍不住拉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她知道,是那个翼教的上师开始活动了。

    “叮铃铃玲玲......”

    清脆的铜铃声在村中回荡,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跟着,能够清晰听见苍老的声音在悠扬高喊:

    “扶圣佐命,翼教明法!”

    村中一片黑暗,但是窸窣的响动,却从每一间民宅之中响起。

    李茜更加害怕,她知道那是村民们开始起床了。

    每逢月圆时分,随着翼教上师的召唤,他们会如同夜游一样离开屋子,跟随上师朝着后山而去。

    李茜身边,一个人影猛地从床上坐起,那是她的丈夫。

    丈夫没有穿衣服,也没有穿鞋,双脚踩在了地上,就要朝着屋外而去。

    李茜平日里一般不敢管丈夫的事,但是今夜她实在害怕,尤其是在肚里的孩子就快要降生的关头。

    她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丈夫:

    “今夜......不去了,行不行?”

    丈夫沉静不语,他慢慢地回过头。

    “啊——!”李茜忍不住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手也如同被火烧一样缩了回来,整个人不断朝着墙角蜷缩,企图远离丈夫。

    从窗棂投进的月光照在丈夫的脸上,那完全是一张恐怖而又陌生的脸庞。

    丈夫的眼睛,如同夜行动物一样散发着绿色的幽光。脸色惨白如同纸张,他口中几粒尖牙伸出唇外,涎液顺着白森森的尖牙不断滴落。

    李茜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缩在墙角紧紧咬着被脚,不敢让自己继续发出声音。

    铜铃的声音在村中逐渐远去,村民们低沉的脚步声相继尾随。

    丈夫扭过头,僵硬地打开房门,追随着铃声而去。

    .......

    柔和阳光开始洒遍大地,随着太阳的升起,周围的一些都变得生机蓬勃。

    经过一夜的跋涉,沈安一行人终于穿越过了这片繁茂的草原。

    站在边缘回头望去,草原哪里还如同昨夜那般暗藏凶机。

    此时的草原一片碧色,宛如随风波动的澄清湖泊,天地之间颜色深浅分明,却又仿佛连为一体。

    连夜赶路,对于沈安来说并不是问题。

    但是那四个小孩却已经疲惫不堪,这让沈安不得不稍作停留。

    好在沈安此时暂无牵挂,所以倒也没有心生烦躁。

    沈安抬起头,朝着远方望去。

    一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矮林,另一侧则是一段山脉的末梢。

    数股袅袅的炊烟从矮林后面升起,有了炊烟,就说明有了人迹。

    “别休息了,该走了!”

    四个小孩虽然疲困,但是却没有人抱怨,他们背起包袱跟着沈安前行。

    一行人穿过矮林,一条管道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顺着管道走了一整个中午,到了黄昏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一个繁荣的小镇。

    镇子似乎正在举办什么庆典,处处张灯结彩,鞭炮声不是响起。

    五个人进入镇子中,仿佛正赶上庙会一样,处处有不少商贩摆摊吆喝。

    尽管已经接近黄昏,但是人来人往,亦是热闹非凡。

    小男孩丁泽盯着周围目不转睛:

    “好多人啊!”

    陈茵和李思妍也四处张望:

    “快看!那边有卖彩色灯笼!还有那里!那里有糖人!”

    千落则低声对三个孩子交待道:

    “别像土包子一样,看看就行别说话,不能让师傅丢脸!”

    三个孩子当即闭上嘴巴,但是黑溜溜的大眼睛中依然对周围一切充满好奇,仿佛一整天的疲困都已经消失不见。

    后面的街道忽然发出一片欢呼声。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一支队伍正在返回镇中,队伍中有人舞龙舞狮,也有人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沈安则领着孩子们找到了一间客栈,随后走了进去:

    “掌柜的,开两间房!再准备一桌饭菜。”

    柜台后面的掌柜放下手中正在记录的账本,抬起头望了沈安一眼,狐疑道:

    “外地人?”

    沈安哈哈笑道:“掌柜好眼力!”

    掌柜摸了摸鼻子下面的两撇小胡子,笑道:

    “咱们二泉镇这地方平时外地人来得不多,也就这段时间外来客多点。所以一看客官您面生,就基本可以判断了。

    来来来,先这边坐。房间伙计正在收拾,我先去吩咐厨房给您准备饭菜!”

    客栈一楼大厅摆放着不少方桌,许多桌子前都坐满了吃喝的客人。

    掌柜带着沈安来到一张空桌前,招呼五个人坐下。

    坐定之后,沈安忍不住问道:“掌柜,莫非这镇子里正在办什么喜事?”

    掌柜哈哈笑道:“看来客官定是无射郡之外的人!这可是我们无射郡里重要风俗,每年的今天,都要举办日祭。”

    “日祭?”沈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庆典。

    掌柜点头说道:“每年过了今天之后,无射郡的白日变短,黑夜变长,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

    所以百姓们纷纷举办日祭,祈祷白日的时间能够更长一些,让那些邪祟纷纷蛰伏,不会在危害世人。”

    说完之后,客栈外又有新客人到来,掌柜急忙前去招呼。

    沈安拉过桌上的茶壶,开始喝茶解渴。却发现四个小孩虽然一声不吭,但是依然紧紧盯着客栈对面街边贩卖糖人的摊位。

    他不由得一笑:“你们想要糖人?”

    丁泽、李思妍和陈茵当即点头:“嗯!”

    千落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点点头。

    沈安望了一眼那糖人摊位,只见上面的糖人花样极多,他问道:“你们想要哪一个?”

    四个孩子当即纷纷嚷嚷道:

    “我要那个小蝴蝶!”

    “我要那马儿!”

    “我也要蝴蝶!”

    “我要那葫芦!”

    沈安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想要就自己去买,去一个人就行。”

    小男孩丁泽飞快抓起碎银跳下长凳:“谢谢师傅!对了师傅,你要哪一个呢?”

    沈安摇摇头:“师傅不要,你去买你们的就行。”

    丁泽点点头,当即牢牢攥着碎银就朝着客栈外跑去。

    另外三个女孩忍不住满是期待地望着丁泽的背影。

    沈安倒满一杯茶喝完,也忍不住笑笑,带着一帮孩子是麻烦了一点,但是好歹不显得那么孤独。

    眼看丁泽才跑到门口,却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只见一只穿着靴子的脚忽然朝着丁泽踢来,丁泽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小小的身躯就已经被踢得飞了出去,撞到了门框上。

    一个男子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哪里来的小崽子,差点撞到爷爷我!”

    当丁泽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正从中缓缓流出。

    只见一男一女两人踏步跨过了门槛,男的满脸横肉看上十分凶悍。女的却浓妆艳抹,妩媚妖娆。

    这两人皆身着紫色衣袍,连上面的纹路都大致相同,看上去似乎是某种制服。他们背上背着包袱,手中握着长剑,一路进来有说有笑。

    只听那男子说道:“师妹,这次武林大会结束之后,我看我们也不要急着会门派,师兄带你四处好好玩玩。”

    那女子咯咯笑道:“师兄,你也不怕师父责怪啊?”

    两人边走边说,至于一旁被踢得撞破额头的丁泽,已经被他们完全忽视了。

第一百零二章 资质

    男女走着走着,忽地眼前一黑,一个男子悄无声息的挡在自己二人面前,那男子不由得伸手朝着沈安推去:

    “滚一边去,别挡——”

    他话还没说完,沈安已经抓住了他伸来的右手,然后用力猛地一折。

    “啊!!!”

    男子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手已经被反方向折断。

    沈安毫不停歇,抓着男子的脑袋,就把他向着门框上按去。“嘭!”

    门框被男子的脑袋撞断,粘稠的血浆溅上了雪白的墙壁。

    沈安松开手,男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脑袋已经被撞出一个创口。

    沈安转过头,望向捂着额头的丁泽:“怎么样?”

    丁泽有些害怕地说道:“师傅,我没事,我不疼。”

    这个时候,只听那个男子捂着头厉声说道:

    “阁下有种!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方才的交手,男子已经清楚自己远非沈安的对手,他这个时候只有抬出师门来找回面子。

    沈安只当没听到,带着丁泽就要走开。

    他要报仇就尽管放马过来,至于口舌之争,沈安可没有耐心。

    只听那男子从地上站起,继续阴沉地说道:

    “阁下倒是好胆量!我乃是紫光剑派的人,有种的留下姓名!我们紫光剑派,日后定会上门拜访!”

    沈安回过头,微微眯起眼睛:“威胁我?”

    男子的眼中凶狠异常:“与我们紫光剑派为敌,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沈安无奈摇了摇头:“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明明弱小得可怜,却不识进退,偏偏喜欢大放厥词!”

    这男女不过都是炼体境的武者,对于沈安来说与普通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说完之后,沈安上前一步伸手掐住男子的脖子,跟着手上一用力,只听“咔擦!”一声,男子的脖子已经折断。

    沈安一松手,男子的尸体便软绵绵地躺在了地上。

    女子呆呆在原地愣了半晌,忽地身形一闪,疯狂朝着远处逃窜。

    客栈之中的客人,见得冲突结束,便继续吃喝起来。仿佛刚才发生的命案,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少影响。

    沈安带着丁泽来到柜台面前:“掌柜的,可否帮忙叫个郎中?”

    “行!客官稍等。”掌柜一边回答,一边冲着伙计吩咐道:“快去先取点香灰过来,帮这个小公子的血止住,然后再去把张郎中请过来!”

    吩咐完之后,掌柜又笑嘻嘻地望着沈安:“香灰要钱,我店里伙计跑腿也要钱,还有我修门框,请人粉刷墙壁也要钱,客人们收到惊吓,影响了我店里的生意也要钱,客官你看......”

    沈安掏出一块银锭放在柜台上。

    金彪当初在客船上为他准备了不少银两,所以沈安目前并不缺钱。

    掌柜看到那块银锭,急忙收回柜台下,笑容越发灿烂:“客官您稍后,郎中很快就到。我先去请两个人来,把这尸体运走,否则影响客官您的食欲。”

    不仅食客不怕生死斗,连掌柜也一个模样,这让沈安十分好奇。

    他问道:“掌柜的,你们不怕命案吗?”

    掌柜笑道:“客官您是外地人,有所不知。咱们这无射郡靠近边境,乃是三国交界之处。

    只要有人犯了事,随便一跑就逃到另外一个国家了。所以咱们这地民风剽悍,法外狂徒聚集。只要不是本地人出事,死一两个外地人不算什么。”

    沈安又问道:“那官府总会例行派人来查吧?”

    沈安在衙门当过差,知晓官府的程序。

    “官府?客官说笑了,”掌柜回答道,“咱们二泉镇这小地方官府可管不到。在这里做主的,是星魔海的分舵。”

    “星魔海?”

    “要说这无射郡吧,乃是三大势力共管。官府是其一,青龙会是其二,星魔海便是其三。咱们西南这块地,便是星魔海的势力范围。”

    沈安明白过来,星魔海便是一个势力庞大帮派,以至于在这无射郡能够成为鼎足而立。

    这种情况沈安当初在卢城也早有耳闻。这凡世之中,官府只是名义上的管理,不少特殊地方比如无射郡这种三国交界处,一些大帮派都能分划势力范围。

    甚至有的严重的地方,帮派甚至能与当地官府平起平坐,甚至还压官府一头。

    这个时候,伙计已经取了香灰过来,敷在了丁泽的额头。随后伙计便快速离开,去请镇子里的郎中。

    沈安让丁泽回到桌子旁做好,三个女孩围了上来,为丁泽的伤口一边掉眼泪一边心疼。

    趁着这个空闲,沈安继续向掌柜询问:

    “那紫光剑派实力如何?”

    掌柜不屑地摇摇头:“乡下来的小帮派,不值一提。客官,这无射郡中,您只管认准青龙河和星魔海就成。”

    沈安听出掌柜的语气中开始不耐烦,他又取出一块银子放在柜台:

    “听掌柜说这里有星魔海的分舵,在下想要加入星魔海,不知道掌柜有何见教?”

    沈安想要拥有自己的势力,最好的便是直接加入一个大帮派,从而逐步提升自己的地位。

    掌柜手下银两,语气中又恢复了热情:

    “客官您能轻易杀死两个紫光剑派的弟子,想必也有通力境的实力。说实话,二泉镇这小地方的星魔海分舵,根本容不下客官您这等身手。如果客官真的有意的话,不妨前往新月城,那里可是咱无射郡第三大城市,同时也是星魔海的总部所在。”

    顿了顿,掌柜又继续说道:“尤其是在这个武林大会就要召开的关头,更是容易建功立业。只要瞅准时机,客官您还不飞黄腾达?”

    “武林大会?”

    “咱无射郡,每三年便召开一次武林大会。说到底,便是各个帮派之间重新分划势力范围。别看这武林大会听上去仅仅是无射郡的事,但是其实每次大会,附近其他地方的帮派也会来凑热闹,就连外国的都有!”

    沈安想了想,道:“掌柜的,请问从这里到新月城怎么走?”

    “先从镇子北面榷场乘马车去彭城,到了彭城转车便能到新月城。如果客官您有意,我可以派伙计去为你预定五个明早马车的座位。”

    沈安点点头:“那就劳烦掌柜了!”

    该问的已经问完,沈安便重新回到了桌前。

    正巧这个时候郎中也已经被伙计带到,就先让郎中为丁泽察看伤势。

    郎中先将丁泽额头伤口洗干净,然后用针线缝合,最后又涂抹上了金疮药。

    做完这一切之后,郎中对沈安说道:“小公子目前来说并无大碍,但是日后估计会出现头晕、瞌睡、并伴有呕吐的感觉,严重的还会昏迷。

    他瘦弱体虚,其他的后遗症还不好说。以后当好好调养,如小公子有可能感应气感的话,不妨让他习武。

    据老朽所知,只要达到炼体境五重,小公子的后遗症便会全部消失。”

    沈安点点头,明白丁泽差不多是得了脑震荡,他说道:“有劳郎中。”

    随后便结清了医药费。

    饭菜在这个时候也呈了上来,摆满一桌。

    沈安吩咐四个孩子开始吃饭,三个女孩不停地朝着丁泽碗里夹菜。

    丁泽却看上去十分内疚,他有些害怕地对沈安小声说道:

    “师傅......我没事的,不用在我身上花那么多钱......也不用为了我跟人打架......”

    沈安听到这里,放下碗筷,正色对四个孩子说道:“你们四个听好了,我既然收了你们,就不会任由你们被人欺辱。如果你们无缘无故被人欺负,那尽管来告诉我。但如果是你们自己错了,那么被别人打的时候就自己认命。

    如果你们不想给我添麻烦,就赶快抓紧时间修炼内功心法!只有你们实力强大了,我才不用为你们操心。明白了吗?”

    四个孩子齐声回答:“师傅,孩儿知道了!”

    “那就继续吃饭!”

    饭菜吃完,天色也暗了下来。

    沈安带着众人来到二楼客房,四个小孩住一间,沈安自己住一间。

    本以为这一夜就会这样过去,却没想到入了夜之后却有人上门拜访。

    门外站着的的,是一个留着五缕长须,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他身穿青色长袍内搭白衫,儒雅之中又带着一股凛然,左手拿着一柄折扇时时轻摇。

    “在下牧斐然,贯清宗宗主。听闻少侠为匡扶正义,杀了紫光剑派的恶徒。在下特来拜访,以求能一览少侠风采。”

    “贯清宗?”沈安警惕地望着眼前自称牧斐然的男子,他的身后还站着两男一女,看上去都十分年轻,身穿统一的制服,腰间也系着长剑,估计便是这贯清宗的弟子。

    “我与贵宗,似乎并无交集。”

    只听牧斐然笑道:“实不相瞒,我宗与紫光剑派于剑道见解颇有分歧,弟子之间也时常切磋。

    那紫光剑派品行一直不端,武林中人也多有鄙夷。如今少侠杀了紫光剑派的恶徒,按照紫光剑派掌门狭隘的性格,恐怕会对少侠不利啊!”

    沈安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个贯清宗是紫光剑派的对头,难怪会找上门来。

    “牧宗主到底有何指教?”

    牧斐然一笑。

    “少侠一身侠气,奈何江湖险恶,如果那紫光剑派找少侠寻仇,恐怕少侠即便身手不凡,也双拳难敌四手。在下欣赏少侠侠义,愿为少侠解围脱困。少侠不妨——”

    “不必了!”沈安打断道,“天色已晚,我也要歇息了。牧宗主,请回吧。”

    如果沈安真的相信牧斐然是来帮自己的,那还真是傻子了。

    牧斐然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不过是为了他的利益,到时候要么把自己当枪使,要么把自己当挡箭牌,再无其他。

    而如今,沈安把自己的对手,一直定位为公族世家和邪祟。对于武者,沈安虽然还有好奇,但是却已经不认为他们能够对自己造成太大威胁。

    牧斐然被沈安直接阻断接下来的话,一时之间尴尬地愣在当场。

    他身后的三名弟子面色不虞,那个女弟子更是冷声说道:

    “你这个小子,好大的口气!我们宗主乃是四极境的高手!宗主亲自来拜访你,你竟然不识抬举!”

    沈安冷哼一声,直接将房门关上。

    贯清宗的一帮人在门外抱怨了一阵之后,便也离去。

    他们与沈安同住一家客栈,好在一夜下来,倒也没有继续再来打扰。

    第二天天还未亮,沈安便叫起了四个小孩离开客栈。

    在镇子北面的出口,已经有一辆拉客的马车在等候。

    马车由四马拉车,竹条编制而成的车厢很大很长,中间置有两条固定在车厢两侧的长凳,一次性起码能容下十名乘客。

    沈安带着孩子们上了车,没想到却在里头碰上了昨夜见过的贯清宗师徒四人。

    “少侠,还真是有缘啊!”牧斐然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昨晚沈安对他那番无礼,让他的心中难免也有些恼意。

    沈安看了四人一眼,随后便在四人对面的长凳上坐下。

    天光乍现,马车便开始驰动起来,顺着官道一直朝着前方走去。

    车厢摇晃颠簸之中,时间缓慢流淌,气氛也变得烦躁无聊起来。

    只有四个小孩,经过一夜休息之后,又生龙活虎,凑在车窗朝着外面不断张望。

    其中最为勤奋的千落很快收回心,开始坐在长凳上闭目凝视,打算修炼着内功心法。

    千落本身就生得漂亮可爱,这一打算修炼的姿势,瞬时就吸引了贯清宗那个女弟子的注意:“小妹妹,你也会武?”

    千落眨着大眼睛,有些怯生地望着那个女弟子。

    女弟子伸出手摸了摸千落的脑袋,笑道:“小妹妹别怕,姐姐不是坏人。说到练武,姐姐还可以教教你我的经验。来,先让姐姐看看你的资质。”

    说完之后,那个女弟子伸出手按在了千落手腕的脉搏上细细感应。

    过了一阵,女弟子不可思议地缩回手,她的目光充满惊喜,忍不住扭头对牧斐然说道:“宗主,这小姑娘......天赋极佳!”

    “哦?”牧斐然闻言,便也伸手按在了千落的脉搏上。

    片刻之后,他的表情也变得极为震惊:

    “这小小年纪,筋脉竟然打通了那么多?!这等资质,五十年难得一见!”

第一百零三章 酒店

    五十年难得一遇的资质,即便是牧斐然当年也没有这么好的资质。

    沈安倒是没想到千落的资质似乎引起了贯清宗的注意,居然是什么五十年难得一见的资质。

    千落体内的筋脉被自己操控地气打通不少,沈安原以为她目前也就是天赋比普通人要好一点,但是听贯清宗的语气,似乎并不仅仅如此。

    如果要提升千落的资质,沈安还可以继续引导地气帮其打通筋脉。只是不能太过频繁,不然对千落的身体会造成严重影响。

    沈安也不愿引人注意,当即开口对千落说道:“千落,以后不要随便被人握住手腕,那内功心法也暂时别练了。”

    《铜甲功》这本秘籍,只不过是不入流的武艺,并非每个人都能像沈安一样把它练得这么变态。

    对于四个小孩子来说,沈安打算以后找到更高级的秘籍,再让他们继续修炼。

    千落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身子往沈安这边缩了缩,远离了贯清宗的人。

    牧斐然震惊之余,忍不住抱拳冲沈安询问:

    “这小姑娘是......令妹?”

    沈安淡淡说道:“她是我徒弟。”

    “徒弟?”不仅牧斐然吃惊,他带来的三名弟子也吃了一惊。

    牧斐然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少侠,令徒的天资难得一见,简直就是习武的良才美玉!实不相瞒,在下爱才心切,如若少侠有意,不妨携令徒一块儿加入我贯清宗。在下必潜心栽培!”

    如今牧斐然习武近三十年,体内筋脉打通的程度也才与千落大致相同。

    如果千落现在开始刻苦练武,牧斐然敢保证,不出十年,千落就能够达到自己现在的境界和实力。

    对于这样一个卓越天才,牧斐然不由得爱才心切,十年之内贯清宗里多一个四极境的高手,则完全可以将宗门的地位提升一个层次。

    沈安则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我不会同意。”

    他培养这四个小孩,是为了让他们日后成为自己的亲信,可不是用来给他人做嫁衣的。

    牧斐然当即焦急地说道:“少侠,你或许还不清楚我们贯清宗的情况。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令徒的!还请你慢慢听我说说宗门的条件......”

    牧斐然当即说了半晌,然而沈安却依旧不松口。

    就连那个女弟子都看不下去了,她忍不住插嘴道:“你这个当师傅的,也不为自己的徒弟考虑考虑,起码你也得问问她自己的想法!”

    沈安冷哼一声:“她的事情,我做主!”

    “你!”女弟子柳眉倒竖,瞪着沈安。

    千落这个时候忽然开口说道:“我也不会离开师傅的!”

    “这......”女弟子顿时哑然。

    牧斐然劝说半天无果,几乎都要动了把千落抢走强行收徒的心思。若非此地不是贯清宗的势力范围,加上他还摸不透沈安的底细,否则说不定都会这么干了。

    叹息一声之后,牧斐然便不在开口。

    若非他就此放弃,而是知晓过度相求,难免让沈安厌烦。

    只有慢慢等待,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马车在颠簸中行进了一天,外面的天色也逐渐昏暗下来。

    期间贯清宗的那个女弟子不停地接近四个小孩,尤其是千落,到了饭点还分出一些干粮给他们。

    不过千落似乎察觉了沈安对贯清宗四人的不耐烦,于是便坚决不收。

    其余三个小孩见千落如此,便也学着千落不理会他们。这倒是让那个女弟子颇为郁闷。

    随着暮色初现,车夫隔着车厢对乘客们说道:“几位客官,再前行二里路,便有一家野店可供住宿,明早咱们再继续赶路。”

    入夜之后,什么事情都说不准,在安全的地点留宿,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马车沿着林中小道前行了一阵之后,一大块林中空地出现,当中一间两层的野店出现在众人面前。

    野店土墙发黄,当中嵌着数道短木板钉成的简陋木窗,正门紧闭,青色的瓦缝中生满杂草。

    旁边立着一个木棚,木棚内传来家猪和马匹的交鸣。看来木棚即作为猪棚,也作马棚。

    在马棚的外面,还停着一辆马车,与众人乘坐的十分相似。

    “那不是王老三家的马车吗?昨天早上他们就出发了,怎么现在了还停在这里?”

    车夫满是疑惑,不过也没多想。

    他将马车在野店门外停好,然后便冲着野店内高声叫道:“掌柜的!出来招呼客人了!”

    车厢内的乘客依次走出了车厢,朝着野店而去。

    走了没两步,沈安却突然停下脚步:“血腥味......”

    即便还隔着老远,沈安也能敏锐地闻到空气中有着一缕血腥。

    贯清宗的四个人已经走到了野店门口,牧斐然就要伸手敲门。

    突然间,他也停止了动作,警惕地带着弟子缓缓后退:“大家小心,不对劲!”

    说到这里,牧斐然不由得回头惊异地望了沈安一眼,似乎沈安远比他还要早察觉异状。

    沈安带着四个小孩依然站在远处,抱着手笑眯眯地望着贯清宗的一等人,显然打算让他们打头阵。

    牧斐然久经江湖纷争,倒也镇定。

    现在天还没完全黑,邪祟还不会出来作祟。野店中传来的血腥,最大的可能便是江湖厮杀。

    当即牧斐然抱拳冲着野店内高声说道:

    “在下贯清宗宗主牧斐然,今日天色已晚在此投宿,实乃迫不得已。店中的好汉,可否开门说话,行个方便?”

    牧斐然话说完,等了半晌,野店内却无回应。

    当即,他对一个男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个男弟子会意,上前一脚踢开了房门。

    随着房门大开,浓郁的血腥从中不断涌出,野店内的一切也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从店中房梁上垂下数条麻绳,麻绳套着七个人的脖子,将他们已经冰冷的尸体吊在半空。

    每具尸体的眼眶都只剩两个血洞,显然眼睛已经被挖去。

    早已凝固血液,在他们脚下数尺的地面汇聚成一大片暗红。

    见得这一幕,众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贯清宗的几人久经厮杀,倒也没有什么不适。

    四个小孩却吓得躲在沈安身后,牢牢抓住他的衣服。

    车夫更是忍不住惊叫道:“那是昨天乘车的客人!还有......驾车的王老三,以及这野店中的伙计还有……掌柜?”

    牧斐然冲两个弟子吩咐道:“你们两个去附近看看,还没有没有活人。”

    然后他便带着剩下的两个弟子,朝着野店内走去。

    沈安则一直在外等候,直到贯清宗那两个附近巡视的弟子返回,野店内也没有异状之后,才要带着四个孩子朝着里面走去。

    陈茵和李思妍忍不住紧紧拉着沈安的衣服,恐惧地说道:“师傅,我怕......”

    千落和丁泽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从他们的眼中也能看得出他们的惊恐。

    沈安不得不停下来说道:“在这样的世道,如果你们现在连死过几个人的野店都不敢进的话,注定活不了太久。”

    说完之后,沈安便踏步朝着野店内走去。

    四个小孩略一犹豫,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只留下车夫一个人站在原地还没拿定主意,蓦地一阵冷风刮来,使得车夫浑身一颤。他抬头望了望越发黑暗的天空,不由得将马拴好之后,也随之进入野店。

    野店之中,贯清宗的人正在检查尸体。

    沈安进去之后,开口问道:“牧宗主,可有发现?”

    牧斐然眉头锁紧,沉声说道:

    “三个普通人,四个武者。死的武者看着装应该是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风雷派,他们的实力倒是与我们贯清宗相当,一个四极境,三个通力境......少侠你看这里。”

    只见牧斐然抓起一具尸体的手,尸体僵硬的指尖有着凝结的血迹。

    牧斐然凝重地说道:“他们......是自己挖掉了自己的眼睛!能够逼得他们如此做的,恐怕是......开元境的武者才行!”

    沈安又问道:“会不会是邪祟干的?”

    牧斐然摇了摇头:“他们死在昨夜,这个还真不好说......不过无论怎样,少侠,这个地方不能待!我们最好现在就离开!”

    能将与贯清宗这一帮人实力相当的风雷派杀尽,无论是人还是邪祟,都不是贯清宗所能对付的。

    而车夫则在这个时候突然指着一具尸体惊恐说道:

    “几位大侠,搞不好……还真的有邪祟!你们看!这是野店的掌柜,但是……半个月前我见到他还是四十来岁的模样,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头!”

    众人循着望去,只见一具吊在半空的尸体,是一个垂暮的白发老者。

    不过车夫的话,并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毕竟除了车夫,再也没有其他人见过所谓的掌柜。

    沈安这个时候对牧斐然说道:“牧宗主你不妨想一想,如果真有开元境的高手在这里杀了人,那么明显他已经离开,我们要是就这样追上去,搞不好还会与他相遇。

    而如果是邪祟作祟,你看看现在天马上就黑了,我们连夜赶路的话,荒郊野外岂不是更危险?”

    牧斐然一愣,随后冷静下来说道:“少侠说得有道理,方才是在下失态了。”

    既然决定了留下,牧斐然便吩咐两个男弟子将死尸抬出去埋了,不然看上去十分碍眼。

    车夫被贯清宗的弟子一恐吓,便也只能乖乖留下。他要将马车从马背上卸下来,却被牧斐然阻止。如果真的半夜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还可以利用马车快速逃离。

    于是车夫只好将缰绳拴在店外,然后从马棚中抱了几捆干草来给马儿喂食。

    贯清宗的那个女弟子则和四个小孩一同去到厨房开始做饭,武者的饭量远比普通人要大,所以吃往往是处于一个优先的地位。

    夜晚很快来临,野店之中也点上了油灯蜡烛。

    饭菜做好之后,一行人拉过两张方桌拼凑在一块,一同吃饭。

    沈安和贯清宗的人倒是如同平常一样,只有四个小孩和车夫在见过死人之后,并没有多少胃口。

    饭间,牧斐然忍不住对沈安说道:“少侠,如今事态紧急,可否告知身份、境界和门派?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大家相互配合起来,心里也才有个底。”

    沈安也不介意这些,回答道:“在下沈安,实力嘛......四极境一重,无门无派。”

    沈安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境界,不过他判断自己开元境的实力应该是有的。

    他曾遇到过四极境的武者,杀死他们对于沈安并没有什么难度。

    “四极境!”牧斐然语气之中充满了惊讶,“还这么年轻?”

    贯清宗的三个弟子也忍不住投来惊异的目光,沈安的年纪与他们相差无几,却竟然已经是四极境的高手,这简直就是天才。

    末了,牧斐然才讪讪笑道:

    “在下习武三十余年,也不过四极境二重。而沈少侠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四极境一重,这当然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恐怕沈少侠的资质,并不输于令徒。”

    说到这里,牧斐然不由得暗自哀叹一声。

    眼前这个自称沈安的年轻人竟然也是四极境的武者,那么想要收他与那个女孩入门,估计是难了。

    贯清宗的那个女弟子则忍不住说道:“师父,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吹牛。”

    这个女弟子身子显得娇小,但是发育得却十分好,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在加上她肌肤白腻,五官精致,更是让整个人显得青春貌美。

    牧斐然不由得冷哼一声:“雯珊!不要乱说话!”

    随后牧斐然又对沈安抱歉道:

    “沈少侠,这是劣徒倪雯珊,让少侠见笑了。”

    沈安笑笑,并不介意。

    倒是那个叫做倪雯珊的女弟子漂亮的脸上依然不以为然,显然还是不愿意相信沈安的话。

    晚饭结束之后,牧斐然提议自己坐镇一楼大厅值守,这倒不是牧斐然不怕危险,而是让别人值守他更加不放心。

    其余的人倒也没有任何意见,于是便上到了二楼的房间休息。

    牧斐然则一个人按剑大马金刀地坐在长凳上,面对着野店的大门。

    长夜漫长而又寂静,在这山林中的野店里,开始变得阴寒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异象

    牧斐然一个人坐在大厅中,却不显疲困,依然精神抖擞。

    闯荡江湖这些年,怪异的事情他也遇到过不少。这一回,他也相信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幽幽烛光将周围照亮,但是更远处的墙壁却显得晦暗不明,一些角落更是依旧处于黑暗。

    二楼的客房上已经没有了动静,显然其他的人都已经睡下。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牧斐然的双目还是炯炯有神。

    他心里头清楚,越是危险的环境之中,越是不能有一丝大意。

    野店外传来了呼啸的风声,听上去宛如有人在哀嚎哭泣。

    “起风了吗......”

    牧斐然不由得开始担心明天的行程,如果遇上坏天气,那么搞不好会延误这次武林大会的时间。

    这两年来,紫光剑派和他们贯清宗明争暗斗越来越烈,他必须在这次武林大会中获得比紫光剑派更高的排名,从而能够得到更为丰厚的奖励。

    只有这样,在于紫光剑派的争斗中,贯清宗才能稳压一头。

    警戒了半晌,牧斐然不由得有些口渴,他打算起身前去厨房水缸之中打点水喝。

    刚要起身之际,牧斐然却又浑身猛地僵住。

    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在野店大门的缝隙之中,有一双人眼,正在透过门缝幽幽地盯着自己。

    牧斐然瞬间汗毛倒立,野店之中并无人外出......

    他当即暴喝一声:“什么人?!”

    话喊出去的时候,他的身形已经动了。

    “锵!”的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如同闪电一样快速地刺向门缝后的眼睛。

    这一剑,却似乎刺了个空。

    牧斐然猛地拉开大门,快步冲了出去,在黑暗中寻找着敌人。

    猛烈的夜风在林中空地打着转儿呼啸不止,地上的落叶被席卷得漫天飞舞。

    大风从屋外不断灌入野店之中,将里面引燃的油灯和蜡烛尽数吹灭。

    然而屋外,并没有任何一个人。

    ......

    二楼,客房之内。

    倪雯珊由于性别而单独住了一间屋子,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毕竟,刚到野店看到的那些被吊死的人,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最主要的是,她总感觉这屋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躲在黑暗中阴森地盯着自己。

    她心中不相信有人能够避过师父值守,悄无声息地进入自己的房间。

    但是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却愈发强烈,使得她不仅没有丝毫睡意,而且浑身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终于,倪雯珊再也忍不住,她翻身下床,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随着明亮柔和的光线充斥满整间屋子,她的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没有了睡意之后,倪雯珊也无事可做,她将客房内的铜镜放在桌上,就着灯光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中的容貌年轻而又漂亮,青丝轻柔地垂下,搭在肩头。

    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但是却依然没有找到好婆家。有时候,倪雯珊也会觉得自己的脾气有一些缺陷。

    但是她依然固执地认为,未来谁要娶自己,就必须得包容自己的缺点。

    神伤了一阵,倪雯珊打算回床上再靠一阵,哪怕睡不着,闭目养神也不错。

    她刚要将视线从铜镜中转移开,却突然从镜子中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处于自己身后床下的黑暗中,眼睛瞪得很大,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倪雯珊瞬间大怒:“淫贼!”

    她岂能想到,有个人竟然一直躲在自己的床下,若非被铜镜反射到,她都还没有察觉。

    当即倪雯珊猛地抽出桌上长剑,然后回身将床板掀开。

    然而床底下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看错了?”

    倪雯珊抓了抓脑袋,疑惑之中,余光却突然瞥见了窗缝之中,那双眼睛再度出现。

    她脖子僵硬地扭了过去,果然看到了那双眼睛。

    窗缝后的眼睛,眼白占据很大一片,瞳孔之中,充满着阴森和怨毒......

    另一间客房之中,沈安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幽暗的屋内,一双眼睛正从窗子缝隙处,冰冷地盯着沈安。

    沈安疑惑地来到窗边,低头凑到缝隙口,与那双眼睛对视。

    “你好!”沈安打了个招呼,“需要帮忙吗?”

    他拉开窗户,窗外除了夜色之外再无其它。

    沈安好奇地把头伸了出去,冲着四处张望一周,并没有任何一人。

    “见鬼了?”

    他摇摇头,让后将窗户关上。

    朝着床走了两步,一股阴寒的视线又投到了他的背心。

    沈安回过头,窗子缝隙中果然又出现了眼睛。

    他不耐烦地再度拉开窗子,依旧空空。

    如今沈安的六识已经灵敏异常,如果窗外真的有什么东西,定然逃不过他的感知。

    沈安只好将窗子关好,然后低着头盯着那漆黑的缝隙。

    果然过一阵,那双眼睛猛地闪现而出,与沈安冰冷对视。

    他伸出手,猛地将窗子拍碎。

    夜风从窗外涌入,没有了缝隙,那双眼睛也就消失不见。

    当沈安打算回到床上的时候,阴寒的视线再度出现。

    这一回,不是一道视线,而是数道。

    他转过头去,只见无论是柜子的缝隙,床底的黑暗,房梁之上,亦或是门缝之间,都出现了一双双眼睛,从四面八方森森地看着沈安。

    这些东西能够避开沈安的感知,却又不现身,只是躲在黑暗处偷窥,这让沈安十分厌烦。

    沈安在床上躺了半晌,那一双双的眼睛突然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再也没有出现。

    “终于走了吗?”

    沈安却又从床上做了起来:“不知道那四个小孩怎么样了?”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家野店有邪祟作祟。

    但是这究竟是何种邪祟,竟然让沈安无法发现,这点沈安还并不清楚。

    沈安拉开房门走了出去,门外是一条黑暗的走廊,八间客房分别对立在走廊两侧。

    四个小孩就住在隔壁,沈安朝着小孩的房间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下。

    他扭过头,只见黑暗之中,墙壁上忽然浮现出了一张绿莹莹的脸。

    那似乎是一张男人的脸,它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嘴巴大大地张着。

    这张脸仿佛从墙壁之中渗透出来的一样,表情扭曲而又痛苦,从大张的口中发出嘶哑而又模糊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

    沈安望着那张脸,说道:

    “我很忙的。”

    只听那张脸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可以......帮你.....获得......”

    沈安犹豫了一会,说道:“那我们详细谈谈。”

    ......

    “吱呀!”一声尖锐的门声。

    倪雯珊一手握着油灯,一手握着长剑,失神落魄地从屋内走出来到走廊。

    她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原本鲜红的嘴唇此时已经发白,并且在不断哆嗦。

    蓦地,她的余光瞥见了走廊的黑暗之中,有着一个人影在静静站立。

    那个人影很奇怪,仿佛一直面对这墙壁,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谁?!”

    倪雯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举着油灯朝前照去。

    昏黄的灯光中,沈安缓缓转过头来。

    倪雯珊看到是沈安才松了一口气,她的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由于受到过度惊吓而产生的哭腔:

    “你一个人大半夜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沈安则平缓地开口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野店里,似乎有很多人......但是却又阻绝了我们六识的感知。”

    倪雯珊哆嗦得更加厉害:“你、你不要再吓我!”

    沈安微微摇了摇头:“我去看看那几个小孩,你也去看看你的同门吧。”

    说完之后,沈安来到小孩的房门前,伸出手用巨力推断了门闩,然后走了进去。

    黑暗的屋内,四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坐在床上,他们互相抱在一起头抵着头。

    沈安来到床边:“你们没事吧?”

    “师傅?”惊喜的声音发出。跟着床上的四个小孩纷纷抬起头,朝着沈安望来。

    只见那是四只一模一样的青色面孔,他们的口鼻耳眼之中,有着殷红的鲜血缓缓流下。

    他们的笑容十分诡异,只有眼白而没有眼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安。

    沈安伸出手,朝着他们抓去。

    然而他们的身躯却如同没有实质一般,任由沈安的手穿过他们的身躯,宛如空气。

    那四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上,诡异的笑容越发灿烂。

    沈安略一思索,然后手掌上突然冒起火焰。

    只听得一阵“嗞嗞!”声发出,床上的四个人宛如画布被撕扯开一样,飞快烟消云散。

    沈安嘴角带起一丝笑意:“有意思。”

    此时床底传来一阵窸窣声,跟着一只手伸了出来,随后又飞快缩了回去。

    沈安蹲下身子,歪着头朝着床下望去。

    只见床下陈茵、李思妍、千落和丁泽四个小孩惊恐地躲在下面。

    “是我。”沈安用手上的火光照亮自己的脸。

    “真的是师傅!”四个小孩发出惊呼。

    然后他们纷纷从床下钻出,围在沈安身边几乎要被吓哭:“师傅,刚才有人在看我们,他们一直躲在黑处看我们......我们好害怕!”

    沈安摸摸他们的头:

    “有师傅在就不用怕,跟我来。”

    他带着四个小孩出了门,正要朝着楼下走去,却又突然停住。

    “血腥味?”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幽黑的走廊显得深邃而又冰冷。

    沈安顺着走廊来到一间客房前,客房房门紧闭,黑暗无光。

    他伸出手朝着房门推去,然后手却直接穿过了房门,仿佛那房门没有实质一样。

    火焰再度从手上生出,那房门就如同被点燃胶卷的银幕一样,以火焰为中心飞快消散。

    随着房门消失不见,明亮的光线从房内射出。

    只见房内点着数盏油灯,客房门也依然存在,只不过是朝着两边大开。

    贯清宗的一名男弟子正坐在床前,他的双指已经刺进了自己的眼眶之中,血液顺着手指不断流下。

    而倪雯珊正在他的面前惊恐地张着嘴,似乎在大叫,却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跟着只见倪雯珊掏出手绢和药,惊慌失措地为痛苦不已的男弟子止血。

    屋内的一切正在发生,本应是打破寂静黑夜的场面,然而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种感觉就像是......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沈安略一迟疑,然后踏步跨入门槛之中。

    瞬间,倪雯珊的哭喊,男弟子的惨叫,在一刹那清晰地钻进沈安的耳中。

    倪雯珊这才似乎注意到沈安,她扭头哭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好害怕,我也好害怕!”

    沈安则没有管他们,他回过头,走廊上空空如也,跟在自己身后的四个小孩没了踪影。

    于是沈安重新来到走廊上,四个小孩又出现在了自己周围。

    “原来如此......视线和声音,能够被某种力量分割阻断......甚至还能制造出幻象来。目前只有嗅觉才靠得住。”

    沈安笑了笑,不再管倪雯珊和那个男弟子。

    现在他比较关心的是车夫,如果车夫没了那谁来驾车?

    于是沈安来到车夫门外,推门走了进去。却见到车夫躺在床上,浑身酒气呼噜连天。

    沈安不由得无奈,饭间的时候,贯清宗的那帮老江湖由于警惕,而滴酒不沾。

    倒是这个车夫,见得掌柜的死了,不知道他是出于恐惧还是以为能够喝到免费的美酒,将掌柜生前珍藏的美酒抱出来一口气喝了个够,结果醉得如同一滩烂泥。

    偏偏他这个不经意的做法,使得他能够能够安稳睡到现在。

    沈安从房中水桶内舀起一瓢水,然后泼在了车夫的脸上。

    车夫浑身一激灵,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待看到是沈安之后,疑惑地问道:“客官......天亮了?”

    沈安懒得和他解释,揪着他的衣领就往外拽。

    走廊上,倪雯珊也扶着那个瞎了双眼的男弟子走了出来,当见到沈安后无助地哭道:

    “大师兄自杀了,二师兄也挖了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沈安淡淡说道:“先去一楼。”

    他带着一行人顺着楼梯来到了楼下大厅。

    却见大厅之中黑暗一片,夜风卷着树叶从洞开的大门不断涌入。

第一百零五章 短剑

    “师父!”倪雯珊忍不住叫了一声。

    然而黑暗之中,并无人回应。

    沈安取出火折子,将一盏背风的油灯点亮,柔和的光线使得周围清晰起来。

    随着光线散发,牧斐然的身影也从黑暗中呈现出来。

    他披头散发,一个人垂头坐在长凳上,利剑横在他的膝盖。

    沈安将洞开的大门关上,阻绝了夜风的入侵。

    然后他来到牧斐然面前蹲下,拍了拍牧斐然的肩膀:“牧宗主,没事吧?”

    牧斐然浑身一颤,然后缓缓抬起头。

    只见他的双眼不满鲜红的血丝,整个人显得憔悴而又疲惫。他的声音也充满了沙哑:

    “沈少侠......我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只听牧斐然喃喃说道:

    “那些,都是我以前在江湖上杀死的仇家......现在他们化成厉鬼,回来找我报仇了!”

    沈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冷静点,牧宗主。”

    这个时候,倪雯珊扶着那个自挖了眼睛的男弟子来到牧斐然面前,哭道:“师父!大师兄在房间里上吊自杀了......二师兄挖了自己的眼睛,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牧斐然长叹一声:“报应......这是报应啊!”

    沈安没工夫听牧斐然的报应之说,自己杀了那么多人,也没有见有人化作厉鬼来报仇。

    他在屋内走了一圈,最后来到车夫面前:“车夫,以前这野店可曾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车夫这会也弄清楚了情况,他是本地人,对于这里的情况了解比较多,当即摇头说道:

    “我们二泉镇的官道,已经好几年没有听说过有邪祟作祟了。如果真的有,那么谁还敢在这里开店啊?”

    沈安点了点头,继续在店里转悠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牧斐然又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只见他满脸惊恐,指着大厅中某个地方竭斯底里地大叫不止:“你们不要过来!不要来找我报仇!我当时是迫不得已!”

    沈安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只见那是一张方桌之下的阴影中,有着三张青色的面孔在冷冷地注视着牧斐然。

    众人都被这些恐怖的人脸吓了一跳,纷纷远离那张方桌。

    然而很快,除了牧斐然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开始惊恐尖叫。

    只见但凡火光找不到的地方,无论是墙角、缝隙还是屋顶,都开始浮现出一张张青色面孔,森森盯着众人。

    大厅中的众人,他们的目光很快被自己熟悉的人脸所吸引。

    倪雯珊盯着一张肥胖的面孔哭喊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当初是你要欺负我,我才杀了你的!你为什么还要找上门来?”

    车夫也吓得瘫倒在地,他盯着两张苍利的人脸恐惧难耐:

    “爹、娘!我错了!我当初不该听那混账娘们的话,应该好好孝顺你们的!是我错了!你们不找再来找我,好不好?”

    就连四个小孩也似乎有认识的人脸:“娘!为什么当初你要卖了我?兄弟姐妹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卖我?”

    “姐姐!为什么你不劝劝爹娘?哥哥!为什么你也不劝劝他们?我不想离开你们!我真的不想!”

    ......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情绪在大厅之中瞬间弥漫开来。

    沈安盯着这些发狂的人,他感受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这些人,并非单单是被那些恐怖人脸吓到,而是他们的恐惧,似乎被强烈激发,不断扩大,使得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沉浸在恐惧之中不能自拔。

    “这是什么邪祟?除了制造幻象之外,还有能够放大人负面情绪的能力。”

    沈安一一朝着那些黑暗地方浮现的人脸望去,看了一圈,不由得疑惑道:

    “奇怪,怎么没有我认识的——咦?卧槽!”

    沈安终于寻找到了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最诡异的是,那张面孔竟然是自己的!

    此时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出现在一个微开柜子里的人脸的,却是小女孩千落。

    只见千落盯着黑漆漆柜子中的“沈安”,满脸怨恨地问道:

    “师傅!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明明能救我娘,却没有救她?为什么,你偏偏救要救了我?为什么不让我和娘亲一起死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如同被那些诡异的脸所吸引,却完全忽略的其他的情况。

    沈安绕过千落,继续在黑暗处寻找着是否有人脸出现。

    大厅之中,此时还正常的,也就是有那个挖了自己双眼的男弟子。

    他没了眼睛不能视物,此时听着充斥大厅的尖叫,不由得恐惧地问道:

    “你们怎么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师父、师妹!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然而根本没有人回答他,耳中尽是竭斯底里的叫声。

    瞎了眼的男弟子恐惧不断冲击着他的神智,最后他再也忍受不了,飞快拔出佩剑刺划开了自己的喉咙,跟着倒地死去。

    沈安很快在大厅中绕了一圈,除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之外,他再找不到其他认识的。

    他拉过一条凳子坐下,开始思考起来:“这邪祟似乎能够通过人的记忆,然后制造出幻象,诱发人的负面情绪然后不断放大。但是......它为什么没有对付我?是因为......无法窥视我的记忆?”

    沈安思索半天依然没有结果,此时大厅之内的其他人都快吓疯了。

    甚至有的人,开始抓起身边的利器,缓缓朝着自己的双眼刺去,企图让自己失明,从而逃避这躲不掉的恐惧。

    沈安不得不上前,将所有人全部打晕,避免他们自残。

    随着所有人被打晕之后,那些阴暗角落出现的人脸,竟然全部消失。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安跺了跺地面:“喂!老兄,该出来了!”

    一张绿莹莹的脸忽然从地面浮现出来。

    这张脸上的表情痛苦而又扭曲,它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嘴巴大大地张着。正是先前在墙壁上出现过,找到沈安交谈的脸。

    此时只听这张脸怨恨地说道:“为什么不先让他们自杀?凭什么......他们还能活着,而我却死了!”

    沈安不耐烦地说道:

    “你不是说能帮我找到宝贝吗?快一点,我时间很宝贵的。”

    那张男子的脸开始收起怨恨:“我不会食言,你也要兑现答应过我的事情。”

    沈安让自己的语气之中充满真诚:“放心,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男子犹豫了一会,说道:“在厨房东南角,那里有根柱子。将那里挖开,你就能看到了。”

    沈安带了一盏油灯进入厨房之中,在东南角果然有一根粗壮的柱子。沈安用指头敲了敲,里面竟然是空心的。

    他很快在柱子上找到了一道暗门,拉开与柱子融为一体的暗门之后,一股腥臭的空气从中涌出。

    他将油灯伸进空心的柱子里面,只见里面地上有一个大洞,洞口很窄,仅容一人进出。一条木制的楼梯一直延伸向下,隐隐之中可以看到楼梯的底部有着平坦的地面。

    绿莹莹的人脸在柱子上浮现:“就在下面,下去吧。”

    沈安顺着楼梯下到了深洞之中,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地下暗室,虽然不太宽阔,但是也有一间客房左右大小。

    这间地下室修建看起来也有一段年头,墙壁上布满不少苔藓,地上也有半尺深的黑色积水。但是通风用的竹管却很新,看起来更换过不久。

    在地下室的尽头,则有着一张供桌。桌上的盘子之中,一只盘中盛这一些还没有腐坏的生肉,另一只盘中则是盛满凝固的血液。

    在供桌后面的墙壁上,有着一具阴森森的干尸。

    干尸浑身生满绿色的霉斑,缕缕枯黄的头发从头顶垂下。它的身躯大部分被浇筑在了墙壁之中,只有脑袋脖子,一条肩膀和一条腿露在墙壁外。

    那张绿莹莹的人脸在干尸旁的墙壁上浮现出来,他略带激动地说道:

    “看到了吗?这就是翼教那帮妖人干的!他们用邪法害人,让人死了也不得安生!”

    沈安上前一步,问道:“老兄,你之前告诉我这家野店的掌柜就是翼教妖人,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他怎么死了?”

    野店的掌柜在众人刚到的时候,就已经吊死在了店中,这一点作为本地人的车夫是不会认错的。

    墙壁上的人脸回答道:

    “这就是报应!那翼教妖人擅长邪法,然而玩火者自焚,他最终失去了对邪法的控制,被反噬而死。

    你们在店里看到的那些诡异人脸,便是还残留的邪法。你很特殊,不会被邪法迷惑,所以我才找上你,希望你帮我获得解脱。”

    沈安点了点头:“你也答应过帮我获得宝贝的。”

    人脸继续说道:“宝贝就在这具干尸的身上,你走近点就能看到。”

    沈安上前两步,将油灯凑近被封在墙壁上的干尸。

    就着火光,能够看到干尸的胸膛上插着一柄短剑,那短剑外表布满青苔。但是却似乎最近被人拔出一截,在短剑的底部,有一段剑身光洁如新。

    人脸的语气充满了蛊惑:“这就是削铁如泥的绝世神兵!如果不信,你可以将它用来劈砍凡铁试试。”

    沈安仔细观察了那柄短剑一阵,点头说道:

    “我信。”

    人脸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

    “看到供桌上的铜制烛台了吗?你只需用这柄短剑一砍,那烛台就会应声而断。”

    “不用了,”沈安说道,“老兄,我相信你。”

    人脸继续说道:“你们武者与人厮杀,绝对需要这样一柄武器。有了它,能够出其不意地斩断对手兵刃,从而将其击杀。神兵出世,都需要人来祭剑。你拿着剑出去,遇到仇人一剑斩杀,让神兵饮足鲜血,将会越发锋利!”

    沈安点点头:“好的。”

    说完之后,他却依然在原地站立,并没有任何举动。

    寂静而尴尬的气氛在地下室里持续了一会,人脸才继续问道:

    “你不打算现在试试吗?”

    沈安笑道:“我真的是全心全意相信你,还用得着试吗?”

    “这......”人脸一时语塞,它似乎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其实......实不相瞒,这柄神兵由于杀气太重,所以才能够拘禁魂魄。我就是被这神兵压制,所以不得超生。”

    沈安微微点头,耐心地听着。

    人脸跟着说道:“现在神兵我也帮你弄到手了,你迟早也要带着它离开。

    只需让这神兵离开这野店之内,我的魂魄就能脱离它的杀意压制,我也便能够获得解脱。你答应过帮我的,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沈安哈哈笑道:“老兄,你听说过蓝家吗?”

    人脸有些急躁:“什么蓝家、红家、黄家的,我统统不知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办到了,你的承诺也不能食言!”

    沈安则自顾说道:“我听人说过,宗庙被毁神器被夺之后,世家子弟血脉之中的传承之力会不断衰减。

    而蓝家就是遇到了这种情况,为了避免失去传承之力,他们使用了一种邪法,就是拘禁强大邪祟,然后从中不断汲取力量来保持传承之力不会继续衰退。

    你说,翼教妖人会不会这种邪法?”

    人脸空洞洞的眼眶注视了沈安一阵,干笑道:“你懂得还挺多。可是你猜错了,翼教的邪法,远比你想象的还要诡异。”

    沈安则继续说道:“好吧,这点或许我猜错了。

    但是我想,野店里那些人脸啊眼睛啊之类的,都是你弄出来的吧?

    什么翼教妖人被邪法反噬,我看恐怕是被你反噬。

    这一点,没猜错吧?”

    人脸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获得一柄对你们武者来说是神兵的武器,而我获得自由。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沈安将手伸进了怀中,然后掏出了一柄短剑。

    这柄短剑沈安得自于卢城西山的山洞中,看上去,它与插在干尸身上的那柄短剑十分相似。

    只听沈安说道:

    “它们,应该是来自于同一批人吧?”

    “你......”人脸盯着那柄短剑,脸上呈现错愕和惊讶。

    它叹息一声:“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算了,你带着你的人离开吧。这里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免得出现不必要的冲突。我的事情,我会继续找其他住店的人来解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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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从枪火开始介绍:
“走到如今,登临绝顶,见证无数天才陨落宗师喋血。唯有我成就诸天万界元始的一,这完全离不开我数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克己守心……”
沈安面容恬静细细回想,俯瞰着自己所有经历过的诸天万界,忽地怒吼出声:
“成圣做祖,就在今日!系统,给我加点!”

一个现代人穿越港综、武侠、修仙、星际、网游等世界,依靠自身数据化的系统,慢慢崛起的故事。诸天从枪火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天从枪火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天从枪火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