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业城
斐清泉察觉到沈安的异状,问道:
“你也感受到了吗?快醒了......如果没猜错的话......”
沈安冷声问道:
“既然这东西不详,为何要留在卢城之中?”
斐清泉苦笑道:
“起初我也没多想就向上头汇报了,结果却得到了命令要将其留下守护。随着了解的越来越多,我才意识到,今日卢城之祸,皆因我的大意......”
沈安追问:“可有转机?”
斐清泉点点头:
“最大的转机,便是等待上头派来的人将其运走。但是五鬼道显然先到一步,我不愿就这样坐等,所以明日,无论如何我也要见上东崇君一面,向其求援,顾不了那么多了......”
沈安问道:“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斐清泉叹了口气,说道:
“我准备了五百死囚,作为面见东崇君的礼物。”
沈安没想到竟然是用死囚作为见面礼,难道......这就是陆俊生所说的生人祭祀?
凡人,在公族世家的眼中,就如同圈养的牲畜?
“我们卢城大牢里,有那么多的囚徒?”
斐清泉说道:
“大牢里只有五十名犯人......其他的,大河帮的帮众以及家眷便是好选择。这还多亏沈安你,先将他们的首领击毙,我们抓起人来,也才省去不少麻烦。”
沈安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对于大河帮,他从未想过要将其所有帮众铲除。
却没想到斐清泉已经开始行动,竟然一天之内就抓了四百多人。这其中,有多少是罪大恶极的帮众,有多少又是无辜之人,谁又能够说得清楚。
沈安暗暗叹息一声,向斐清泉告辞:
“监星使大人,我就先告退了。囚徒的押运,我这就回去准备。”
斐清泉点点头:“就有劳沈捕头了。”
沈安离开了衙署,回到了县衙。
县衙内正为周存剑的死而操办丧事。
衙役们情绪都十分不安,连周存剑都被邪祟害了,他们这些小衙役又如何自保?
守城军的两名军官以及在兵房等候。
兵房主管全县征集兵丁、马匹、训练丁壮。另如驿站、铺兵、城防、剿匪等事宜亦属兵房管辖。
以往兵房之事皆由周存剑处理,如今沈安暂领县尉一职,所以便需要他开始操心。
与两名军官熟悉相关事务之后,沈安下令一切照旧,遵循周存剑的旧令。
稍有改动的,便是抽调兵力负责明天的囚徒押运。
一切忙碌完后,天色也开始阴暗下来。沈安在外面随便吃了点饭,便开始返回家中。
回家途中,街上百姓依然熙熙攘攘,大河帮的覆灭似乎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造成影响。
望着这些对于卢城面临灾祸,却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沈安不由得想起了陆俊生的话。
“难道三日后,卢城真的要面临危机?陆俊生,究竟如何知晓?”
陆俊生的身上有太多秘密,他不仅敢断定卢城将要毁灭。甚至昨夜,他竟然清楚地知道小龙的父亲于邪祟之中而未死。这一切,就仿佛是未卜先知。
沈安一路思索着,转眼间便来到了家门口。
进入到宽阔的宅院之中,却听到了一阵幽幽的哭声。
循着哭声来到小院,却是小莲正伏在石桌上低声抽泣。
沈安皱起眉,问道:
“狄旭东是你什么人?”
俞小莲是狄旭东安排进来的婢女,如果二者没有关系,沈安可不相信。
小莲闻言抬起头来,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回大人的话,奴婢家境贫寒,父亲又生了重病,本来奴婢之后卖身进入青楼才能换来父亲的治病钱。幸亏狄帮主出钱买下奴婢,让奴婢在这里伺候大人,并且......关注大人的事情......”
果然是来监视自己的,沈安冷声说道:
“我也不会为难你,自己离开吧。只是,以后别让我在卢城之中见到。”
小莲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大人开恩!”
沈安也不再管她,他回到书房,从怀中取出了一株如同紫色水晶打造的植物。
这便是从陆俊生那里得到的紫晶兰,沈安也很期待它的效果。
紫晶兰可用于炼丹,也可直接服用。
沈安并不通晓炼丹之术,于是干脆就将紫晶兰塞入了口中。
随着紫晶兰入腹,一股暖意从丹田之处升起,很快便遍布全身。
“果然有效!”
沈安只觉得浑身筋脉通畅,一股股的力量在肌肉之中堆积,甚至连体内的内力也增涨了不少。
他凝神闭目,开始一点点消化紫晶兰的药效。
时间流逝,很快便入了夜。
沈安睁开眼睛,喜道:
“竟然对内力的效果如此明显!《狂煞刀法》、《毒龙掌》和《铜甲功》的内功心法,都已经圆满!身体也比原先强健坚韧,现在说自己是铜皮铁骨也毫不为过。”
他抽出从武库之中新领取的佩刀,将刀尖朝着自己的眼睛猛刺。
刀尖碰撞到瞳孔,却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瞳孔丝毫无损。
就连眼睛都这般坚硬,沈安实在想不到凡铁还如何能够伤到自己。
至于类似陆俊生月形玉璧那样的武器,则还有待商榷。
沈安并不清楚这个世界强大的人和邪祟究竟有多少,但是他知道自己还需要更多的力量自保。
.......
第二天一大早,沈安便按照约定来到了轩河渡口。
一大帮人已经在渡口等候,有被捆绑成一串一串的囚徒,有看守囚犯的士兵,有前来送行的县令蔡行和夏铭煊。
渡口也已经征用了不少船只,船夫也早已就绪。
沈安走上前去,与众人相互行礼。
末了,夏铭煊对沈安说道:
“监星使大人要守护大殿中的那东西,太阳不出,他不会离开。”
沈安点点头,对军官说道:
“先将犯人运过河吧。”
卢县和业县,仅仅一河之隔,宽阔的轩河对面,便是业县的渡口。
遥遥望去,显然业县官府也有准备,不少人聚拢在渡口等候。
成批的囚犯被士兵驱赶,开始朝着渡船而去,一片哭喊声在河畔蔓延。
不少百姓在远处观望议论,却被为防止意外的城郊捕快不断驱散。
沈安注意到囚犯之中,有着不少妇孺老幼,他不禁问道:
“那些人,也是大河帮的吗?”
县令蔡行解释道:
“他们是帮众的家眷,家中男人犯罪,亲人也是要担责的。大河帮的帮众抓完也凑不够五百人,只有将他们抓来充数了。”
沈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卢城之中上万百姓面临危机,斐清泉用五百人来求援,虽然残酷,但也可以理解其中的无奈。
渡船一条条满载囚徒,朝着对岸驶去。
太阳在山头露出一角,斐清泉也终于出现。
一行人简单交谈之后,沈安便与斐清泉上了一条华丽的船。
这条船似乎是征用的画舫,船主人还安排了几个姿色上佳的女子来供众人消遣。
不过却谁都没有兴致,这一趟事关重大,可不是出来游玩的。
船只顺利地来到了对岸,下了码头之后,便受到了业县官吏的接待。
斐清泉与沈安并不会等候囚徒,囚徒只需由士兵慢慢押解而来便可。
他们带了几个随从上了业县准备好的马车,便一路朝着业城而去。
业城不似卢城一样矗立河畔,但是距离轩河也并不远。
仅仅两个时辰不到,马车便已经驰入城中。
沈安从车外望去,业城城池不大,所谓“三里之城,七里之郭”说的便是这样的小城。其繁华也远远比不了卢城。
卢城和业城具备的天然地理条件,相差并不多,但是二者的富饶差异不小,可见卢城的管理者当初耗费了不少心思。
今日是业城县衙与东崇君交接的日子,街道之上维持秩序的士兵不少,但是制服铠甲却极为明显地分成了两类。
其中一类士兵大多身着缀着泡钉的战袍并无铠甲,式样也与卢城无异,正是官府所管的军队。
而另一类士兵身着兽纹皮甲,胸前有铁片镶嵌的圆护,腰系长剑,头盔之上斑斓翎羽随着脚步跳动。这些装备精良的军士,显然便是东崇君养的邑兵。
看着二者的差异,沈安不由得感叹东崇君的财力和权势。
除了士兵之外,沈安还在业城之中感受到了不少传承之力的气息,他循着望去,只见到不少贵族男女,想必这些便是蓝家的子弟。
马车来到县衙前停住,斐清泉并没有下车,而是对沈安说道:
“我要去拜见东崇君,这里接业县官员的事情,就有劳沈捕头了。”
沈安点点头,带了两名从卢城而来的吏员,便下了马车。
斐清泉乘着马车继续前行,消失在了街道尽头。而沈安则带着吏员走进了县衙之中。
与县衙门口的衙役说明来意之后,衙役便快速进入县衙通报。
没一会,县衙内便隐隐传出了一个不满的声音:
“搞错没有?竟然不是卢城县令蔡行亲到,却派了个捕头来接我们?算了算了,把他请进来吧。我现在正在交接业县户籍忙得要死,没空管他,将他带到偏房茶水招待吧。”
衙役很快返回,沈安笑笑,也不介意,随着衙役便向着偏房走去。
县衙之中,除了官吏之外,还有不少具有传承气息的人,他们或在与吏员交接文书,或在清点财物,看上去倒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
沈安心中暗暗戒备,从前具有传承之力的人他仅仅见过三个,没想到来到了业城却一下子见到这么多。
这些人的气息有弱有强,他们都只是看了沈安两眼,并没有过多关注。
进入到偏房之后,衙役呈上茶水便离去,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过来招待。
一名随行的吏员忍不住抱怨道:
“这业城县衙真是无礼,竟敢怠慢沈捕头,他们还懂不懂待客之道?”
另一名吏员也附和道:
“就是!沈捕头亲自来接他们,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他们竟敢这般冷落!”
在卢城之中,沈安的赫赫威名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更是烙进了县衙官吏心中。
所以在这两名吏员看来,卢城第一高手、暂领县尉、剿灭大河帮,这些名头加起来沈安可远比蔡行县令要崇高,如今沈安却遭受这般对待,难免让他们心中不平。
沈安倒是不急,静静喝着茶耐心等候。
此行的目的,最重要的是斐清泉向东崇君求援。自己这边,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过了一阵子,终于有人上门。
来者一个是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他身形魁梧目透精光,从官袍看便是业县县尉卢宇。
而另一人,却是一个年轻女子。
那名少女不过桃李年华,却生的极为美貌。皮肤细润如温玉,小巧的嘴唇不点而赤。身着一袭粉色缎子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红色丝绦,将本就婀娜的身姿更加突出。竟是一名难得一见的佳人。
让沈安惊异的是,这个女子身上也有着传承之力的气息。
两人踏入偏房之后,却是卢宇先开口:
“卢县的沈捕头吗?本官乃是业县县尉,有礼了。”
这话语气中散漫轻视,更是将“捕头”与“县尉”两个词咬得极重,看来打算一来便将身份高低下定论,以职位压人。
沈安笑了笑,冲着卢宇抱了抱拳。
那漂亮女子却笑盈盈地说道:
“小女子蓝萱,久仰沈捕头大名。此番小女子有事需要前往卢城,到时候与沈捕头等人同行。还望去到卢城之后,沈捕头能够多多照顾。”
沈安心中一动,这女子果然是蓝家的人。他回礼说道:
“不敢,不敢。”
卢宇听到蓝萱对沈安的热情,心中越恼。
当初要将自己从县尉降级,并入卢县当捕头,他就已经十分不满。
昨天听到周存剑的死讯之后,他便认为自己可以在卢县顶替周存剑的位置,所以急忙遣人来到卢城找县令蔡行打探口风。
结果派遣的人回报,那县令蔡行含糊其辞,不给任何答复。
后来还是派遣的人机灵,去到卢城守军之中找到熟人打探,方才知晓卢县县尉一职已经被一个叫做沈安的小子给代领。
第九十二章 世家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卢宇哪里还不明白。所以一见面,他就难免对沈安冷嘲热讽。
卢宇思索了一阵,忽然开口说道:“听闻沈捕头武艺非凡,本官也学得几手把式,不知道沈捕头可愿赐教?”
语气之中挑衅之味不言而喻,蓝萱一双大眼睛充满兴趣地盯着两人。
沈安却问道:“不知道卢县尉,是什么境界的高手?”
卢宇自傲地回答:“本官不才,四极境五重!”
沈安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这样的话,我倒是有资格给予卢县尉赐教。”
卢宇双目一恼:“沈捕头好大的口气!”
沈安笑了笑,问道:“不知道卢县尉自比大河帮帮主,四极境八重的狄旭东如何?”
卢宇咬了咬牙,说道:
“狄旭东卢城第一高手的名头在业县本官亦有耳闻,虽暂时功力比不了他,但是本官不日将神功大成,要不了多久也可以达到四极境八重!到时候本官在卢城为官,定然不会给狄旭东嚣张的机会!”
沈安哈哈笑了笑,上前拍了拍卢宇的肩膀说道:
“卢县尉,那狄旭东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他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耐打。我二十拳都不到,就将他打死了。”
卢宇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望着沈安:
“你将......狄旭东打死了?你在胡言乱语!”
沈安笑眯眯地说道:
“卢县尉,看来你的消息不太灵通啊。想要向我讨教,怎么说也得先了解一下我嘛。”
与沈安同来的两名吏员此时也开口说道:
“沈捕头没有乱说,那狄旭东不遵法纪,已经被沈捕头亲手正法!”
“此事卢城之中人尽皆知,大河帮也被沈捕头一并铲除!如今卢城第一高手,正是咱们沈捕头!”
卢宇听完这话,脸色不断变换,一阵青一阵白。
他当初以为卢城的高手不过狄旭东、夏铭煊和周存剑三人。还真没有将一个凭空冒出来的捕头放在眼中,更没有花心思去打探。
谁又能想到,这是这么一个新人,竟然有着如此强悍的实力。
能够将狄旭东打死,起码也是开元境界的实力。
而这样的实力,自己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而自己竟然还说要和他切磋。
想到这里,卢宇一时之间竟然无从开口,尴尬地站在原地。
沈安也懒得理他,而是转身对蓝萱说道:
“不知道蓝姑娘与东崇君......”
蓝萱笑嘻嘻地说道:“沈捕头正是会说笑,小女子不过是蓝家旁系,可不敢和君上攀上多少关系。倒是沈捕头,竟然是景氏子弟,那我们以后可要多多亲近。”
沈安略微诧异,没想到这个蓝萱竟然知晓自己情况。他笑道:
“看来蓝姑娘的消息,远比我想象的还要灵通。其实我至今也不敢相信,我竟然和景氏有关系。”
一旁的卢宇听到这里,惊骇地望向沈安:
“你......你竟然还是......公族子弟?!”
如果说沈安还只是开元境的武者的话,卢宇虽然不敢与之较量,但是起码心中还颇有怨恨。
而如今从蓝萱口中知晓沈安竟然还身具传承之力,那么卢宇连怨恨都烟消云散。
具有传承之力的人,已经不是武者可以与之争锋。
即便自己的位置被沈安抢了,卢宇也不会再埋怨,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惊骇过后,卢宇叹了口气,整理衣冠,然后对沈安恭恭敬敬地行礼:
“沈捕头,鄙人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沈捕头见谅。”
沈安笑道:
“哪里话,以后大家都是同僚,一同做事。还望卢县尉多多指教。”
卢宇腰弯德更深:“不敢,不敢!”
......
马车载着斐清泉一直出了城,朝着郊外而去。
业县地势比卢县要低,每当轩河暴涨之时,卢县几乎不会受到影响,而业县却往往洪灾泛滥。
所以业县对于河神的祭祀,远远要比卢县隆重得多。
在业城郊外,便耗费重金修建了一座庞大的河伯神殿,用于祭祀河伯。
而如今,河伯神殿便成为了东崇君的临时行宫,斐清泉的目标,便也是这里。
马车停下之后,斐清泉才掀开帷幕,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只见神殿外黄土空地上,竖起了十余根尖锐的长杆,而长杆之上挂着一些干尸。乌鸦聚拢,扑啄捕食。
斐清泉见得这一幕皱起眉头,他知道,这些都是受到东崇君惩罚的奴隶。
东崇君的行径世人早有耳闻,残暴专横。
一番通报之后,河伯神殿的大门缓缓打开,斐清泉便也踏入其中。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神殿之中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接近于黑暗。
随着神殿变得晦暗不明,庄重肃穆的气息之中,透出一股异样的诡异冰冷。
斐清泉顺着空旷的神殿一直向前走,只见门柱之上镶嵌紫贝,殿顶呈鱼鳞,石壁上雕刻着蛟龙。没多久,便看到了双螭拉车,荷叶为盖的河伯出行神像。
神像之下,摆放了一张巨大华贵的椅子。上面端坐着一个华服高冠,气度威严的中年男子。
斐清泉对着中年男子正色行礼:
“卢城监星使斐清泉,拜见君上!君上可——”
话还没说完,斐清泉忽然双目一凝,匆匆扭头朝着神殿另一旁望去。
只见在另一片的灰色石柱下,也摆放着一张巨大椅子。上面竟然也坐着一个身穿黑袍,面目笼罩在兜帽之中的人。
“邪祟!”斐清泉只觉得心脏猛跳,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有邪祟存在。
只见那黑袍男子缓缓抬起头,兜帽之下露出了晦暗不明的面孔。
他黑褐色的脸之上布满纹身刺青,一双眼睛呈现出明亮妖异的金色,指如曲勾,齿露唇外如利刃,血腥贯鼻。
斐清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冻结:
“殁境......!”
跟着,一阵诡异而怪异的笑声在另一侧响起。
斐清泉扭动坚硬的脖子望去,只见另一边竟然也有一张椅子。
椅子上坐着的,却是一个似乎由缭绕黑气凝聚成的人,那团黑气没有口舌,却能够发出尖锐怪异的笑声。
“影......!”
斐清泉的声音颤抖,他认了出来,这就是五鬼道的邪祟,影。
惊骇和恐惧瞬间充斥了斐清泉的大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来拜见东崇君,竟然在这里见到了邪祟。
反应过来之后,斐清泉冲着东崇君厉声说道:
“东崇君!你是要背叛王上吗?”
东崇君正坐巨大华丽的椅子上,声音宛如沉默的雷声:
“斐清泉,尸神道和五鬼道的贵客,恰恰是王上请来的。”
斐清泉听到这话,苍利的面上尽是不可思议:
“王上......怎么会?”
只听东崇君冰冷地继续说道:
“王上给出的报酬,业县归本君,卢城归尸神道,卫县归五鬼道。”
斐清泉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自己此番前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轰隆隆!”
神殿巨石大门再度打开,跟着又很快关闭,似乎又有人进入。
来者似乎身份尊贵,东崇君和邪祟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来者行礼。
斐清泉转过头,目光先是一喜,跟着明白了过来,眼中开始涌起深深的绝望。
来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身形颀长,面容英俊非凡,满头长发披散在身后。长袍宽袖,尽管嘴角微笑,但是却让人无法忽略他高贵的气质。
“长墨君......”斐清泉干涩沙哑地叫出这个人。
自己收到消息,上头来处理那口青铜棺的人,正是长墨君。
而如今长墨君出现在这里,一切已经明了,一切都是徒劳。
他几乎没有听清东崇君接下来的话:
“斐清泉,有些事情,你还得去做好......”
......
等待县衙交接的过程,枯燥而又乏味。
幸好蓝萱相陪,不时说笑,才让沈安不至于觉得那么无聊。
蓝萱身为世家子弟,举手投足之间,难免露出高傲娇贵,但是似乎刻意与沈安拉近关系,所以两人的交谈到还算融洽。
未牌时分,交接工作终于结束。而斐清泉也乘着马车赶回。
蓝家的人还想要宴请斐清泉和沈安等人,但是斐清泉精神萎靡不振,婉拒之后,便率领众人开始上路。
来的时候,仅仅有斐清泉、沈安和几个吏员。
返回的时候,却带上了业县的官吏,还有蓝家的几名子弟和他们的奴隶。
沈安透过车窗,打量着蓝家同行的人。
蓝萱和其余蓝家子弟皆乘坐于华丽马车之中,很少露面。
而那些奴隶,却也分为三六九等。下等奴隶衣衫褴褛,宛如乞丐;上等奴隶,锦衣玉食,无论衣着还是精神气貌,都远比卢城普通百姓。
薛国官府管辖地区,早已废止私奴。而其余的封地食邑之中,奴隶是否存在,完全取决于封君领主的意思。
沈安注意到了蓝萱所带的奴隶,清一色精壮英俊的年轻男子,连一个女奴都不见踪影。
看来这个蓝萱,倒是远比沈安想象的要开放。
黄昏时分,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渡口。
沈安与斐清泉所乘坐的依然是当初那艘画舫。
宽阔的河面清风徐徐,夕阳余晖洒遍河面,波光中跳跃着金子般的光芒。
斐清泉一直沉默不语,怔怔看着河面,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沈安并不清楚他此行的结果,但是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好。
“沈安,”斐清泉忽然开了口,“你的家乡在哪里?哦......我忘记了,太平镇对吧?人老了,记性也不大好。”
沈安并没有说话,他觉得斐清泉此时需要的是人倾听。
河风吹乱斐清泉银白的胡须和头发:
“我的家乡,在太簇郡。每年春年,那里的梨花都开得很美。连绵数里,远远望去,就如同落雪一般。”
沈安面上在听,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
没有什么,比听一个老头发牢骚更无聊的事了。
只听斐清泉继续说道:
“年轻的时候,我天赋不行,偏偏脾气又犟,受不了那些天才同辈的冷眼,于是便离家外出闯荡。这一闯荡,便荡到胡子都白了......游荡十余载,走遍薛国各地。后来想要安定了,在夷则郡待过十年,后来又来到这卢城,一待便是三十年,直到今天......”
船主人进入船舱之中,呈上美酒鲜果,随后便又退下。
斐清泉则远眺河面,继续说道:
“有时候,我都觉得卢城就是自己的家了。在这三十年间,我与数任县令县尉同事过,看着卢城从一个被邪祟肆虐的贫瘠小城,一点点变成今天的模样......而今天,我却很想再回家乡一趟,看看那盛开的梨花......”
河面上,一艘华丽快船超过画舫,上面传来一阵年轻男女的嬉笑。
那是蓝家的子弟所乘坐的船,他们似乎在做什么有趣的游戏,将几个奴隶的双腿绑上绳索,再将他们投入河中,由船拖着缓缓前行。
“沈安,”斐清泉说道,“你看那些人,高高在上惯了,便不再将普通人看作是人。你以后不要学他们。”
沈安诧异地看了斐清泉一眼,这个老头今天格外不对劲。
就这么当着别人说蓝家的不是,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地位,万一被蓝家知晓,谁知道又会惹来什么麻烦。
至少沈安不会如此莽撞,在他没有实力与蓝家角力之前,是绝对不会轻易与他们发生冲突。
船度过轩河的时候,太阳已经垂下山后。
县令蔡行带着一众官吏前来迎接,稍候便是为业县官员的接风酒宴。
斐清泉要返回守护青铜棺,便与来迎接的夏铭煊一同离开。
沈安与蓝家的子弟则被一众官吏拉去参加筵席,频频把酒言欢,不亦乐乎。
筵席散后,明月高悬,夜色已深。
蓝萱来到沈安面前,眼睛之中有着亮晶晶的光彩:
“沈捕头,我与几位堂兄弟想要在轩河边游玩,不知道沈捕头可否为我们介绍卢城美景?”
沈安顺着蓝萱的身后望去,果然见到几个蓝家的子弟在等候。只不过他们神色倨傲,似乎这个提议他们并不怎么喜欢。
虽然不知道蓝萱为什么大晚上的邀约自己出游,但是沈安并不在意。他同时也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些所谓的世家子弟。
第九十三章 蓝家
“蓝小姐相邀,沈安岂敢不从?”
沈安上了蓝萱的马车,数辆马车开始在街道驰行,带着几十个奴隶朝着城外走去。
入夜之后,城门早已关闭,但是有沈安在,这一切并不是问题。
轩河河畔,滔滔水声不绝于耳。
小路幽邃,杨柳低垂,早已经没有一个路人。
沈安与一众蓝家子弟下了马车,顺着小路悠闲步行,奴隶们顺从地垂首尾随身后。
这帮蓝家少年,似乎与蓝萱为首,蓝萱不说话,他们都各自缄默。
前行了一阵,远离了城池。从这里回望卢城,可以看到夜幕中它深沉高大的轮廓。
蓝萱终于开口:“这卢城,终究远比业城要繁华好玩得多。可惜,却并没有被封赏给蓝家。不然我倒是想在这里常住。”
沈安笑道:“如今业县已成为东崇君的食邑封地,相距卢城不过一河之隔。蓝小姐若是以后有空,多来便是,在下一定好生招待。”
蓝萱掩嘴一笑:“沈捕头真会说笑,明夜过后,恐怕卢城之中再无人烟。到时候我还来荒芜之地作甚?”
沈安眉头一皱,问道:“蓝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斐清泉并没有将消息告于沈捕头,”蓝萱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也没有多少关系,沈捕头既然有血脉传承,自然与那些贱民不同。说实话,小女子一直很欣赏沈捕头......”
沈安眉头依然紧锁,事情,似乎已经开始超出自己的想象。
只听蓝萱继续说道:“如今我们蓝家封地再度扩大,正缺人才。小女子也被安排管理一城,真的很希望沈捕头能来帮我。”
正说着,一阵声音忽然从夜空中响起。
一个人影从杨柳树冠缓缓飘来,由远及近。
......
夜巡卫衙署,大殿之中。
斐清泉摇摇晃晃,来到青铜棺身边。
青铜棺散发出的冰冷光泽,充满着妖异和未知的神秘。
斐清泉站定之后,静静凝视着青铜棺,手中握着一块黑色的膏脂。
河伯神殿之中,东崇君交待了很多事情,其中一项便是这瞑香膏。
引燃瞑香膏,则可以让棺材内的东西继续沉睡,平稳等到明夜的到来。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
斐清泉对着青铜棺低语,苍老的表情却显得略带狰狞:
“他们想要毁了卢城,不要让他们好过!”
说完之后,斐清泉转身离去,身躯又仿佛佝偻了不少。
那块瞑香膏,至始至终也没有被引燃。
.......
轩河河畔。
沈安依旧浑身戒备,他能够感受得出,这个突兀到来的邪祟,并不那么容易对付。
他没有轻易动手,而是向后微微一站,暗中盯着蓝家的子弟。
他很想知道,这帮拥有血脉传承的人,对付邪祟的手段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然而却见蓝萱上前一步,笑盈盈地说道:
“左傑,你终于来了。明夜我们被安排在一起行动,你还得多多配合。”
沈安心中一惊,暗中望向蓝萱。
这些蓝家子弟和那邪祟之间的关系,似乎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此时那件白色的衣袍已经飞近,宛如一只白色大蝴蝶一样,围绕着那些奴隶不断盘旋。
它的面孔涂着厚粉,白得可怕。而嘴唇却染得红艳,眼线也描得极为高挑。小帽之下的肌肤光秃秃一片,似乎并没有头发。
但从面貌上来说,这个被称作左傑的邪祟,难以分辨雌雄。
左傑一边围绕着奴隶飞翔,一边尖锐发笑。
奴隶们受过训练,尽管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逃跑。
蓝萱抱着双手:“喜欢吗?那他们就归你了。可是明夜,我要从你的那份中挑选相同数量的奴隶。”
左傑一双猩红的双眼从未从那帮奴隶上离开过,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清蓝萱的话,口中说道:
“可以......可以!”
说完之后,左傑猛地朝着那帮奴隶扑下。
一瞬间,一阵阵的惨叫在河畔发出。
浓郁的血腥,顺着夜风四处游荡。
一帮蓝家的子弟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一切,仿佛在观望一场屠宰家畜的节目。
沈安的心却是越来越冷,从前他仅仅见过颜古道、陆俊生和斐清泉三个具有血脉传承的人,看上去他们除了强悍的实力之外,与常人无异。
而眼前的这些世家子弟,却......简直与邪祟无异。
这一刻,沈安才发现自己原先想法的肤浅。
他曾幻想这个黑暗世道,只有能够降妖伏魔的公族世家,才是唯一的希望。
他曾以为,公族世家与邪祟,乃是天生的死对头。
而如今,沈安似乎明白,这样的乱世,决不能指望别人,只有靠自己!
血腥的屠杀终于结束,血水顺着地面不断蔓延,流到了沈安的脚下,沾湿了他的鞋子。
左傑的一身白袍,已经鲜血淋淋。
它兴奋地在空中飞舞,口中不断叫唤:
“好吃......好吃!我走了......走了!”
说完之后,左傑朝着远处的黑暗飞去,鲜红的袍子隐没在了夜幕之中。
蓝萱来到沈安面前,笑盈盈地说道:
“沈捕头,我管辖之地,看守奴隶的卫队正巧却一个首领。反正明夜之后,你也无处可去,不如来帮我如何?实不相瞒,我乃是穆境三阙的实力,很快就要突破到中三阙。你一个穆境一阙的人,我待你,已经算不错了。”
沈安双目低垂,脑中飞快思索。
难怪今天斐清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沈安此时才意识到,那完全是一种绝望之后的颓然。能够让斐清泉绝望成那个样子,他面临的究竟是何等严重的局面。
也难怪陆俊生在庄园里对自己那样说......看来卢城,恐怕真的是大难将至了。
如果明夜卢城真的发生灾难,那么此时蓝萱的招揽,又何尝不是生机?
要么自己抓紧时间逃离此地,可是蓝萱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自己真的能够从这场灾难中逃走吗?这一回可不会有表妹帮自己了。
而如果自己拒绝......卢城都能毁灭,那敌人该如何强大,自己又如何幸免。
最终,沈安抬起头问道:
“如果我拒绝,会有什么后果?”
蓝萱笑容依旧:“不识抬举、敢藐视蓝家威严的人,今夜是没法从我手上活着离开的。即便活得过今晚,也活不过明夜。”
沈安望了望四周,蓝家的其余子弟都纷纷围了上来。
于是沈安笑道:
“在下,愿为小姐效劳!”
......
第二天一大早,沈安从床上起来。
俞小莲已经走了,早上也没有人再为自己熬花蟹粥。
出了门,街道上百姓依然熙熙攘攘,生活看上去平静而安宁。
谁又能知道,灾难已经在慢慢接近。
昨夜从蓝萱那里,沈安得知了不少事情。
今夜,卢城将会有一场惨烈的战斗。
薛国君王花大价钱,邀请五鬼道、尸神道和东崇君,配合长墨君对付一个恐怖的敌人。
而所谓的大价钱,便是人口。
只有人口,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硬通货。
战斗结束之后,卢城的人口将归尸神道。
尸神道的邪祟自然不会像官府一样管理百姓,他们所做的事情,只可能是......
沈安暗自摇头,自己如今的实力,在尸神道手中定然无法幸免。
看来答应蓝萱的招揽,倒显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卫队队长......看守奴隶的......”
沈安不由得带起一丝苦笑。
思绪万千,沈安依旧来到了县衙。
进入县衙之后,有衙役来禀报,夏铭煊已经在等候。
沈安略微诧异,夏铭煊不管人事,极少会来县衙。
他来到了会客厅,见到了满脸憔悴的夏铭煊。
“监星使大人昨夜去了......”夏铭煊坐在椅子上,怔怔地说道,“他自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当时......我就在他面前,亲眼看着......却无法阻止......”
沈安愣住了,卢城最具权威的中流砥柱,就这么自杀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为何要这么做?”沈安上前问道。
夏铭煊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摇了摇头:
“大人没有多说,临终遗言......他告诉了我,上头增派军队封锁了卢城和卫县的进出道路,让我们今天想办法向西逃命。”
沈安沉默了。
他回想起昨天从业县返回时,画舫上斐清泉的话。当时没有听出,此时想来,恐怕那个时候,斐清泉就已经心存死志。
夏铭煊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平整了自己的制服:
“我不会逃!从我加入夜巡卫的那天起,就立下誓言守护卢城百姓,铲除邪祟!”
顿了顿,夏铭煊又对沈安说道:
“时间紧迫,大人的葬礼将在两个时辰后进行......沈捕头,有空的话就来看看吧。”
说完之后,夏铭煊便离开了县衙。
会客厅内,只剩下了沈安一人。
他坐在了靠椅上,猛地将茶案上的瓷器会扫在地,破成无数碎片。
沈安静静坐了一会,直到有衙役前来通报:
“沈捕头,县衙外有一个书生求见,他自称陆俊生,说是沈捕头你的朋友。”
“让他滚!”沈安不假思索地说道。
陆俊生这个时候来,难不成是来寻仇的?他倒是不怕现在的陆俊生,卢城之中有不少蓝家子弟,如果陆俊生敢硬来,他可以找蓝家当挡箭牌。
最主要的是,沈安现在没有多少心情见他。
衙役就要离开,沈安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算了,还是让他进来吧。”
衙役领命告退,没一会,便带着陆俊生来到。
陆俊生依然风度儒雅,可是英俊面容上却也布满愁容。
“沈兄,俊生有一事相求!”
一见面,陆俊生便直奔主题。
沈安靠在椅子上,盯着陆俊生打量半晌,说道:
“陆兄,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投靠了蓝家。”
陆俊生一愣,不可思议地望向沈安。
沈安这一句话,将他后面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更让他意外的是,他一直以为沈安是与自己志向相同之人,所以即便沈安两次对自己出手,他也没有报复。
可是如今看来,陆俊生只觉得自己错了。
他忍不住愤懑地望着沈安,冷声质问:
“沈安你竟然投靠蓝家!你知道蓝家并无宗庙神器,却为何还能位列封君吗?他们蓝家来自于北方国度,宗庙被毁之后才迁到薛国。
靠邪术禁锢强大邪祟从中汲取力量避免传承之力衰退,但是这邪术,却是需要源源不断提供活人滋养邪祟!可以说,蓝家远比普通的世家还要邪恶!”
沈安听到这里,却不为所动:
“那又如何?我只想要活下去,投靠蓝家之后,我还能活得更好!”
虽然第一次听到关于蓝家根基的消息让沈安有些意外,但是这并非重点。
陆俊生由于气愤而胸膛剧烈起伏,他沉声问道:
“沈兄也还不知道吧,我陆俊生今夜就是要与蓝家死磕!你既然愿当蓝家走狗,此时不妨就通知蓝家的人来击杀我!正好也可以让沈兄邀功!”
沈安冷笑两声说道:
“陆兄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念在我们朋友一场,刚才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你走吧。”
陆俊生听到这里,目光才稍微柔和了一点。
他觉得,沈安还并没有那么坏。
顿了顿,陆俊生缓缓说道:
“沈兄不过是想要活命,生机我也与沈兄说过,就在轩河水路!如果沈兄还有迟疑,那么不妨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沈兄帮我一个忙,俊生必有重谢。”
“重谢......”沈安微微眯起眼睛,“你的那块月形玉璧?”
陆俊生摇了摇头:
“楚国颜氏一族的修炼秘术,俊生可以保证其体系完整,并无缺少。”
“颜氏?”沈安略一沉吟,“你从颜古道那里获得的?”
陆俊生点点头:
“正是。并且我要沈兄帮的忙,对于沈兄来说,易如反掌。”
沈安忍不住心动了。
一套完整的公族修炼秘术,无疑是了解这些具有传承之力的人最好的文献。
对于公族世家子弟的战斗方式,他还一无所知,如果得到了这套秘术,无疑会让沈安更加明晰地认识这个世界,包括了解公族世家,以及……如何杀死他们。
想要自保,必须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
第九十四章 爆炸
尤其在这个关头,沈安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自己能够继续变强。
于是沈安哈哈笑道:“陆兄你我自己人,何必如此客气?你需要帮的忙,说来听听。”
听完陆俊生的要求,沈安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今夜日落之后,保证凤翔山庄及周围没有其他人。
如今凤翔山庄还被官府封锁,不少衙役吏员还在其中清点其中财物。
而这个要求,对于沈安来说,简直是举手之劳。
沈安答应之后,问道:“我一直很好奇,陆兄你似乎什么都知道,难道能够窥视他人,亦或者是未卜先知?”
陆俊生的消息灵通,沈安早已见识,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沈安并不指望陆俊生能够回答。
因为,这可能是陆俊生最大的秘密。
陆俊生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
“没错,我能够看到未来。我已经看到,卢城和卫县两地,在不久之后......那景象,实在太过凄惨......如今我实力弱小,对此无能为力。
但是俊生愿意拼上性命,为世间没有血脉传承的百姓,谋取一线生机!”
沈安追问道:“你看到的生机,在凤翔山庄?”
陆俊生点了点头。
“哇!”沈安怪叹一声,“感觉你在拯救世界啊!”
陆俊生笑了笑:
“沈兄不信我也无妨,这是半卷秘术。今夜凤翔山庄生死难测......如若我没死,另一半俊生当双手奉上!”
他将半卷秘术交到沈安手上:“还请沈兄切记,太阳下山之后,万万不可留于城中!轩河水路的生机,将会持续到寅时......俊生告辞!”
说完之后,陆俊生一挥衣袖,转身朝着县衙外走去。
望着陆俊生的背影,沈安忍不住叫道:“喂!以后不要这么轻易相信人,许多话不是对谁都能说的!”
陆俊生朗声笑道:
“俊生以诚待沈兄,相信沈兄必将以诚待我。”
说着,陆俊生已经穿过月洞门,消失在了盆栽之间。
沈安心中暗暗感叹。
陆俊生这样的人,是他一直羡慕,但是却永远也成为不了的人。
“拯救世界?呵呵!”
沈安笑了笑,将秘术收好。
他现在并没有时间看,还得去参加斐清泉的葬礼。
离开会客厅之后,沈安找来了负责查抄凤翔山庄的肖六,对他吩咐道:
“凤翔山庄有温泉对吧?今晚我要带几个姑娘去玩。日落之前,到明天早上,你必须得保证整座山都不会有旁人打扰。”
肖六会意地笑道:
“沈捕头放心,我敢以性命保证,今夜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沈捕头的兴致。”
沈安笑了笑,没有多说。
如今,他只能顾得了自己,其他的人,他却是无能为力了。
斐清泉的葬礼在夜巡卫衙署举行,整个过程庄重却很简单。
沈安这才发现,斐清泉在卢城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亲人,所来参加葬礼的,只有官吏。
他的遗体安置在浇遍桐油的干柴上,按照他生前的要求进行火化。虽然经过妆容,但是依旧可以看得出他死得十分凄惨。
沈安并不清楚具有血脉传承的人,究竟如何自杀。但是看得出,斐清泉自杀的过程,遭了不少罪。
夏铭煊亲自点燃了柴堆,熊熊烈火很快将斐清泉的遗体吞噬。
他的骨灰,将被埋葬于卢城西面的坟山之上。
葬礼结束之后,时间也已经到了傍晚,太阳也快要垂下山脊。
一名蓝家的子弟找到了沈安,要求他即刻前往城外西郊聚集,安排和分配今夜巡视任务。
沈安答应下来,然后将那名蓝家子弟打发走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就要入夜了......”
找了一匹快马,沈安便骑马朝着城外而去。
无论是陆俊生的话,还是蓝家要求的紧急集合,都显示着卢城将要发生一些事情。
马匹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了城外。
轩河依然在平静流淌,入夜之后,它的水流才会开始汹涌起来。
远眺河对岸,沈安强悍的目力,可以看到对岸已经有东崇君的邑兵驻扎,旌旗飘扬,威风凛凛。
百姓们对到来的一切恍若未觉。
一个稚童站在原地,父母不给他买糖葫芦,他便坚决不回家。
一对情侣,少年正将一朵海棠别于少女的发间,甜蜜微笑。
一群码头搬运工,闲暇之余到附近酒铺买一碗浊酒,边喝边大声说笑。
......
突然,一颗石丸猛地朝着沈安激射而来。
沈安伸出手,将石丸抓在掌中。
他扭头望去,只见远处又几个小孩在冲着他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男孩手里还握着一个弹弓,显然石丸就是从他这里发射出来的。
“熊孩子!”沈安骂了一声,然后将掌中石丸扔掉。
一名男子快速跑了过来,望着这一切面如土色。
他扬起手掌狠狠地打了那拿着弹弓的男孩一巴掌,然后跪在沈安马前颤抖着说道:
“捕、捕、捕头大人!我、我、我、我家小儿无知冒犯,还请、请、请.......”
男子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男孩挨了一巴掌在一旁哇哇大哭。
其余的几名小孩显然也被吓到,站在原地一声也不敢出。
沈安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快带着小孩回家吧,天快黑了......今晚多顺着他的意,给他多吃点糖,也不要责怪他了。”
男子闻言磕了几个头:
“多、多、多、多、多谢!”
说完之后,男子带着小男孩快速离去。其余的小孩也趁机一哄而散。
周围的其他百姓原以为沈安会要大发雷霆,当见到这一幕之后,望向沈安的眼神少了几分惧怕,多了几分赞许。
沈安摇了摇头,纵马就朝着西郊而去。
马匹穿过人群,经过了渡口码头。
“沈捕头!”
一个声音似乎很是欣喜地传来。
沈安扭头望去,却是巨鲨帮帮主金彪。
只见金彪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沈捕头!我们漕运商会决定为沈捕头在轩河边立一座雕像,以感谢沈捕头为卢城漕运稳定的贡献。这一切都是百姓们诚心为沈捕头的辛劳而感激,还请沈捕头勿要推辞!”
沈安坐在马背上,一句话也不说,静静盯着金彪。
金彪原先还一副献媚讨好,红光满面的模样。但是在沈安的注视之下,他开始焦躁不安起来,到了后面甚至满头冒汗,不知道自己的话就什么得罪之处。
沈安依然沉默,就这么盯着金彪。
金彪只觉浑身发软,终于忍不住带上哭腔,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沈捕头,小的是不是......有什么冒犯之处?如果您不喜欢雕像......那我不立了还不成?”
沈安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遇到你?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你?”
金彪急忙说道: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滚!”
说完之后,金彪转身就要跑。
“站住!”沈安厉声叫住,“给我回来!”
金彪越发忐忑惊惶,他实在没能揣摩明白沈安的意思。
他颤颤巍巍地来到沈安马前,满脸委屈可怜地望着沈安。
只听沈安问道:
“你们漕运商会,快船很多吧?”
金彪急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沈安又说道:
“给我准备一艘快船,不求舒适,但求轻便迅捷。再配上船夫和粮食,就为我停泊在......清水湾处。日落之前,必须为我准备好!我未到之前,决不许离开!”
清水湾,是位处于轩河下游数里外的一个河湾。
那里地形狭窄,不适合用于建大码头。但是附近以打渔为生的村民却修建了一个简陋的小码头,用于停泊渔船。
金彪忍不住问道:
“沈捕头要连夜顺河出行?”
沈安眉头一皱:
“不要多问!”
“不不不!”金彪急忙摇手,“小人怎敢多问,只是沈捕头或许不了解这轩河水路。入夜之后,这水里的邪祟可不比陆上少。根据沈捕头将要前行的远近,对于船只、船工和相关的准备,都得必须充分。”
沈安叹了口气:
“远近?很远吧......”
金彪急忙点头: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办!”
沈安不再多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金彪便一溜烟撒的没影,对于沈安的要求,他绝对会一丝不苟地执行。
大河帮帮主狄旭东的惨死,至今还是金彪心头的阴影。
望着金彪离去,沈安的心中却很烦躁。
“我已经要前往西郊与蓝家集合了,为何会偏偏遇到这个家伙!”
沈安坐在马背上,却没有继续策马。
他望向西面,绕过城池之后,便是西郊。在那里,有蓝家罩着自己,今夜不仅可以活命,还可以成为一名卫队队长,只要以后低调一些,生活过得说不定还很滋润。
可是这一切,却因为遇到金彪而改变了。
遇到这个漕运商会会长,沈安总是忍不住去想轩河的那条生路。
虽然是所谓生路,但是沈安也很清楚,其中比如充满无限凶险。
更重要的是,它通向未知的未来。
这种未知,沈安无法把控,他讨厌无法把控的感觉,非常讨厌!
所以,他宁愿选择投靠蓝家,这样自己的前景将会明晰不少。
偏偏金彪出现了!
沈安只觉得一肚子火。
他眉头皱了半晌,逐渐松开,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不该怪金彪啊......”
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或许早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理智却驱使他前往西郊。
改变理智,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台阶。
沈安调转马头,朝着东面的凤翔山庄策马而去。
“陆俊生,不要让我失望啊!”
太阳已经一点一点沉入山下。
逐渐昏暗的光线之中,东面山上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原本还可看到凤翔山庄的飞檐翠瓦,开始在晦暗之中逐渐隐没。
明月悬空,繁星闪烁。
云层在天际流动,时而遮住银月,时而又允许它投下寒光。
偌大的凤翔山庄,一片漆黑冷寂,没有一点人声。
沈安站在一座小楼窗前,阴影将他的全身笼罩。这里地势极高,视野开阔,可以俯览整个卢城。
轩河波涛河面泛着细碎微光,几条船开始从对岸的邑兵水寨驶出,朝着卢城渡口而来。
“要开始了吗?”
沈安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几条船只停泊于卢城渡口没多久,码头上忽然冒起熊熊烈火。
码头停泊的船只在烈火中,宛如正在火化的尸体。
沈安心头不由得有些紧张,不知道清水湾处有没有被袭击。他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幸好漆黑一片,并无火光。
城门被人缓缓打开,几辆马车驶入其中,在城中星罗棋布的屋舍之中消失不见。
除了码头上的火光之外,寂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沈安却是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一些黑点在夜空中出现,朝着卢城包围了过来。
那些黑点有的悬空漂浮,有的在地面穿梭,全都停在了卢城之外。
沈安冷哼一声,厌恶地说道:
“邪祟!”
平静似乎又回到了卢城,一切都悄无声息。
沈安静静等候,他知道不会平静太久。
一阵窸窣声在山庄附近响起。
陆俊生终于出现,他从山庄一侧翻墙而入,隐藏进一件小屋之中。
沈安并没有管他,而是继续望着卢城。
夜风在山庄附近呼啸,吹动得林木簌簌作响。
卢城之中安静依旧,平静得让人紧张。
“轰隆隆!!!”
一声巨大的爆炸,终于彻底打破了这夜晚的平静。
只见卢城东南的那一大片建筑,瞬间便被夷为平地,死伤无数。
爆炸的范围,几乎波及半个卢城。
“那是......夜巡卫衙署!”
凤翔山庄之内,尽是乒乓作响,不少器具被巨大的爆炸震得摔落在地。
惊天巨响过后,卢城之中的哭喊和惨叫声,即便沈安身处凤翔山庄,亦能清晰耳闻。
一大片黑烟在爆炸的中心升腾而起,卢城之中不少地方已经失了火。
火光之中,可以看到惊慌失措的百姓在街道上乱窜,铜锣和警钟响彻整个城市。
突然,数条人影从爆炸中心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沈安细细望去,只见似乎是四个人正在围攻一个人。
那五条人影飞快冲入云层之中,随后乌黑的厚云里,不断光芒涌动,雷声轰鸣。
沈安抬头望着被巨大力量不断搅动的云层,不由得暗暗感叹。
卢城之外的那些黑点终于开始动了,它们不断冲入城中,展开血腥的屠戮。
尖叫、惨叫、哭叫不绝于耳,在这夜里,惨绝人寰。
第九十五章 翻脸
卢城完了。
这个世道,远比想象的还要黑暗。普通人的性命,就如同牲畜一样低贱。
陆俊生从藏身的屋内走了出来,望着远方卢城的一切,悲愤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抱歉......我救不了你们......陆俊生发誓!今夜即便拼上性命,也要为其他无传承血脉的普通人,谋取一线生机......”
卢城之中,失火的地方更多了。
不少百姓逃出卢城,在黑夜之中四处奔逃。
但是更多的邪祟从夜幕中涌现,朝着他们扑去。
一阵微光在山庄内闪现,沈安望去,只见陆俊生托着月形玉璧,正在紧张地闭目凝神,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天空突然传来一阵炸响,宛如闷雷霹雳。
跟着,只见厚重的云层被强悍的力量绞碎,瞬间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无数道流光突然炸开,宛如颗颗流星朝着天际四方飞快划去,照亮夜空。
夜穹之上,原先的五个人影,此时只剩下了四个。
他们略一迟疑,分头朝着四个方向急速追去,追赶着那奇快无比的流光。
不少流光在卢城附近坠落,嘭嘭直响,每个坠落的地点,都会有不少黑点追寻而去。
更多的流光,则是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沈安心中疑惑:“这是什么?”
沈安抬头朝着夜穹望去,只见一道流光朝着凤翔山庄急速坠落而来。
他略一迟疑,便朝着楼下飞快而去。
“嘭!!!”
流光重重地砸在了凤翔山庄温泉旁的广场上,在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陆俊生收起玉璧,整个人跳下了深坑。
沈安飞快来到坑边,朝着里面望去。
却见到大坑的底部,有着半截身子。
那似乎是一个人的上半截身子,但是此时却恐怖凄惨。
只见他的身躯仿佛被严重伤害,腹部以下已经没了踪影,浑身的皮肤肌肉已经没了踪影,鲜血淋淋骨骼有着不少焦黑之处。胸骨腔内还剩一些内脏,骷髅头的眼眶之中,也还剩有一只眼球。
这个恐怖的人竟然还活着,他察觉到了沈安和陆俊生的到来,用仅剩的一只眼球,凶恶地瞪着两人。
但是谁都看得出,他此时已经虚弱无比,根本没有反击的力量。
尤其他的身上不少地方有命令的符文闪烁,这些符文似乎在阻止他身体的恢复。
陆俊生正蹲在那个人的面前,手在地上写下了一排怪异的字。
这些字让沈安感觉十分熟悉,他曾在青铜棺上面见过类似的,似乎是一种很古老的文字。
那个人见到这些文字之后,眼中的凶恶似乎减少了许多。
“沈兄,”陆俊生望着站在大坑边缘的沈安,“我以为此时,你要么和蓝家的人在一起,要么已经从水路离开,却是没有想到能与你在此地相遇。最奇怪的是......在缺月神璧之中,我并没有看到你今夜会出现......”
沈安蹲下身子,打量着坑底的那个恐怖人。
他的身上,残存着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沈安在夜巡卫衙署的那口青铜棺上感受过。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恐怖人就是青铜棺里的东西。
沈安指了指这个恐怖人,对陆俊生问道:
“他就是你所说的,普通人的生机?”
陆俊生点点头:“沈兄,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得带着他立刻离开,否则——”
一阵脚步忽然从山庄外传来,在这寂静山庄,显得尤为突兀。
沈安知晓,一定是有黑点循着流光来到了这里。
他站起身,回过头,只见有三个人影出现,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领头的一人,正是蓝萱,她的身边还有另一名蓝家子弟。而最后的一人,竟是一只浑身长满黑毛的僵尸。
蓝萱见到沈安之后,一双美目之中泛着寒芒:
“沈安,你不响应我的命令去西郊集合分配巡视任务,跑来这里干什么?”
沈安还未回答,夜空中响起了一阵尖锐的笑声。
只见昨夜才河畔曾见到的邪祟左傑从半空飘来,它戴着小帽的脑袋下挂着的白袍此时干净崭新,血污已经没了踪影。
“在这里......在这里!”左傑围绕着坑内的陆俊生和那个恐怖人盘旋,“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蓝萱的视线朝着沈安身后望去,也看到了坑内的陆俊生和恐怖人。
她的面上不由得大喜:
“这回,轮到我们立下大功了!”
家族之中出动不少子弟,与尸神道和五鬼道的邪祟一同搜寻,没想到最终还是被自己这一行人捷足先登。
说着,她带着那名蓝家子弟和黑***便朝着大坑走去。
陆俊生浑身戒备,护在那个恐怖人身边,他飞快对沈安说道:
“沈兄,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先逃命去吧!”
沈安耸耸肩:“别急,蓝小姐我很熟,大家都是自己人,容我先跟她谈谈。”
陆俊生满脸苦笑:“这种事情......谈得了吗?”
沈安笑嘻嘻地朝着蓝萱一行人迎去,开口说道:
“蓝小姐,这是我朋友,可否给个面子——”
“滚!”蓝萱抬起手,一道光华猛地从她手中激射而出,击打在了沈安的腹部。
巨大的力量使得沈安整个人向后滑行了几步,然后才能站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那里的衣服已经被打出一个破洞。
一股传承之力正在如同强酸一样腐蚀着腹部的血肉,但是却比不上沈安的自愈能力。
蓝萱惊异地望了沈安一眼,自己一招竟然没对他造成多大伤害:
“你身体倒是挺硬,看来你主练的肉身秘术吧。不过这又有何用?你不过是区区穆境一阙的实力,要杀你,只不过多出几招而已。”
沈安依旧嬉皮笑脸:
“蓝小姐,真的不给个面子吗?”
蓝萱脚步毫不停留,她冷冷笑道: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我不过缺一条狗而已,既然你不愿意当狗,那么就去死。”
沈安嘿嘿笑道:“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是谁告诉你我的实力是穆境一阙的?”
蓝萱已经来到了沈安面前,她懒得废话,一掌猛地朝着沈安的面门拍来。
如今她已经是穆境三阙的实力,很快就将要突破到中三阙。这一掌所蕴含的威力,根本不是穆境一阙所能够抗衡的。
即便一掌或许杀不死主修肉身的沈安,但是蓝萱自信可以将其一举重创。
然而蓝萱的芊芊玉掌,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扣住手腕,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蓝萱一惊,急忙想要抽出手掌,然而沈安的手就如同铁钳一般,根本不会分开丝毫。
沈安一边嘿嘿笑着,他的手掌冒起一团熊熊火焰。
火焰剧烈燃烧,将蓝萱的手腕皮肉烧得皮开肉绽。
“告诉你关于我实力境界的那个家伙,还真是......误人子弟啊!”
如果这火焰仅仅是将蓝萱的皮肉烧开,蓝萱并不担忧。
但是这火焰诡异非常,竟然能够一点点与血脉之中的传承之力相互抵消,使得蓝萱的传承之力飞快减少。
这边使得蓝萱大惊失色,她双目一狠,另一只手飞快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将自己被扣住的手掌一刀削断。
虽然失去了一只手掌,但是蓝萱也终于摆脱沈安的火焰。
她急速后退,手腕断口重新飞快生长出新的手掌。
蓝萱原先的断掌还被沈安捏着手中,在明亮火焰之中一点一点被烧成灰烬。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歹毒怨恨。
“你找死!”
说完之后,蓝萱肌肤下的青色血管尽数变得一片鲜红,看上去就如同全身布满红色的纹路,气势也随之急速暴涨。
她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猛地高高跃起,凌空朝着沈安的脑袋拍来。
她已经对这个穆境一阙的弱者厌烦无比,瞬间使出必杀之技,要将其一招击杀。
玉掌还未落下,其中的传承之力已经凝聚成为一个螺旋,疯狂搅动着周围的气流朝着沈安落下。
沈安脑袋飞快后仰,避开气劲螺旋。
但是胸膛却避无可避,气劲螺旋猛地刺在上面,发出了一阵刺耳尖锐的声音。
蓝萱随之落下,一掌猛地拍在了气劲螺旋所刺的沈安胸膛。
气劲螺旋瞬时被巨大力量压缩得越发紧密尖锐,旋转的力道也陡然增强。
“嘭!”
强劲的螺旋猛地贯穿了沈安的胸膛,在他身后的地面砸出一个大洞。
螺旋搅动之际,沈安胸口血肉横飞。
蓝萱毫不停留,玉掌猛地探入沈安胸膛破洞,传承之力尽数激发,将他的内脏尽数绞碎。
片刻之后,蓝萱才将手掌从沈安体内缩回。
她没有感到沈安体内有传承之力。
对于公族世家子弟而言,失去了传承之力,只有一个结果——死。
沈安的身体轰然倒地,再无动静。
“卑贱的弱者!”蓝萱怨恨而又轻蔑地说道,“不愿当狗,还断我一掌,这样杀了你,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她跨过沈安的身体,朝着大坑之内走去。
坑底的陆俊生双眼悲愤:
“沈兄!是我害了你......我今天即便拼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陆俊生的实力不过穆境二阙,尚且比不过蓝萱,更何况还有其它的子弟和邪祟。
他猛地托出月缺神璧,置于掌中。
陆俊生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发挥出月缺神璧的威力。
但是用它来拉一个垫背,也足够了。
原本试图从空中发动攻击的左傑,见到陆俊生手中的月形玉璧,吓得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然后扇动衣袍飞高远离。
蓝萱的大眼睛之中则浮起贪婪。
“月缺神璧?!哈哈哈哈哈哈!这一回,我当真立下的功劳不小!在家族之中,我的地位提升,指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狂涌出恼怒。
一柄冒着火焰的钢刀从她的背后偷袭,砍进了她的后脑。
沈安竟然从地面重新爬了起来,伤口的破洞也在飞快愈合。
他双手紧握刀柄,上面的火焰不断蔓延上佩刀。
蓝萱气得低声嘶叫,她回身猛地一掌。
“呯!”
一掌正中沈安胸膛,将沈安拍得连连后退。
蓝萱伸出双手,拔出卡在颅骨中的钢刀,将其狠狠扔在地上:
“还没死吗?今天我就让你彻底死个干净!”
沈安站稳身形,胸口破洞中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他的脸上开始浮出癫狂的笑意,张嘴大笑起来: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世家子弟多厉害,便让你打几下,看看你们招式秘术。可是结果......真是让我失望啊!”
蓝萱俏脸狂怒,她冷哼一声,浑身血光越发红艳。
她的身形急速闪烁,瞬间便从原地消失,飞快来到了沈安的面前。
玉指如钩,凶狠地朝着沈安的双眼挖去。
然而她的手还未刺到,沈安已经伸出手臂掐住了她的脖子。
沈安的手臂,可比她的手臂要长得多。
熊熊的火焰,瞬间覆盖了蓝萱的脸颊。
蓝萱也不急于挣扎,她的双手合在一起,巨大的能量开始在其中凝聚。
她怨恨地说道:“蓝家给你的庄康大道你不走,偏要自寻死路?”
沈安的脸色癫狂,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根本不介意蓝萱酝酿的招式。
他提起蓝萱的脖子,将她转向卢城的方向:“你看......”
卢城之中,火光冲天,惨叫连连,一个接一个的百姓在邪祟手中惨死。
蓝萱冷笑一声,她的招式已经酝酿好,双掌陡然朝着近在咫尺的沈安推出。
这一掌虽然看似推得缓慢,但是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可以顷刻间将一栋建筑夷为平地。
“嘭!!!”
双掌击中了目标,蓝萱却觉得满目尽是烈火迎面扑来。
她这一招的强横力道击打在目标之上,却不断反弹回来,将她整个人都击得倒飞出去。
“呯!”
蓝萱甚至砸倒了一面围墙,她的身躯已经残破不堪多出首创。
当她挣扎着从乱石中爬起身来是,却见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巨大的身躯有三米多高,通体发出暗红色的光泽,宛如体内的火光透出体表一样。
周身的火焰长度也达到数尺,全身的肌肉虬结扭曲,线条坚硬得宛如岩石,其中仿佛蕴藏着恐怖的爆发力。
第九十六章 逃离
他的脸已经不似人形,狰狞可怖,眼睛、鼻孔、口中,尽数一片通亮的红光。
手掌和脚掌更是如同野兽一样,生满尖锐的指甲。
看着这样恐怖的怪物,蓝萱也不仅片刻惊骇。
她体内伤势涌动,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擦了一把嘴角血液,蓝萱凶狠怒道:“你......究竟是什么邪祟?”
沈安大踏步朝着蓝萱走去,庞大身躯的移动,使得地面微微颤动。
他咧嘴笑道:“我是人啊!”
蓝萱冷哼一声,压根不信。
哪有人会长成这般模样,这世间,只有邪祟才会有如此的姿态。
她此时已经受了重伤,但时间之内根本无力再战。
更何况沈安的实力,远远超出她所得到的情报。
虽然蓝萱不愿意承认,但是心底却已经知晓。这样的对手,已经远远不是自己所能对付的。
蓝萱不由得扭头恼怒吼道:“你们几个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一起上!”
首先冲过来的是蓝家的另一名子弟,他是一个年轻男子,名叫蓝明。
而那黑毛僵和半空中的左傑,则缓缓跟在他的后面。
这帮人分成三个势力,根本就谈不上齐心协力,谁都想要对方先行试探。
年轻男子蓝明已经冲到蓝萱面前守护,高吼道:
“堂姐!我来保护你!”
沈安俯下身子对着蓝刚深深吸了一口气:“虚弱的气息......你才是真正的穆境一阙。”
说完之后,沈安大手一抄,就将蓝明整个人抓起。
他锋利的指甲已经刺入了蓝明躯体之中,疯狂的火焰不断将蓝明体内的传承之力抵消。
蓝明感受到了自己血脉中的传承之力飞快消失,他惊恐地大叫道:“堂姐!救我!”
蓝萱脸上一片冰冷,她趁着沈安攻击蓝明的机会,飞快地朝着远处逃离。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夜犯了错误,遇到了自己不能抗衡的对手。
此时只有快速离开这座自己一行人负责巡视的山头,去山下找到家族中的强者再回来报仇。
蓝明看着堂姐抛下自己逃离,眼中尽是绝望。
很快,他的体内的传承之力被火焰抵消完,失去了传承之力的保护和再生,他的身躯瞬间被火焰烧成灰烬。
“果然没有地气,真是失望啊。”
沈安抬起头,望向正在拼命逃窜的蓝萱:
“逃不掉的......”
他双腿微屈,跟着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猛地弹射出去。
巨大的身躯带着呼啸的狂风,转眼间便落到蓝萱上空。
“嘭!”
蓝萱的身躯被沈安一脚踩在身下。
“哇!”蓝萱狂吐了一口血,浑身骨骼碎裂大半,想要恢复,却是需要不少时间。
“你敢杀了我!我们蓝家迟早会回为我报仇!族人会将你的所有亲人、朋友、子女,统统抓起来,千刀万剐!”
沈安嘿嘿笑道:
“真是让你失望了,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有!”
说完之后,沈安脚掌上的尖锐指甲刺进了蓝萱背脊,火焰拼命地消耗着她体内的传承之力。
“啊——!”
蓝萱痛苦地惨叫起来,随着体内的传承之力一点点消失,她终于害怕起来:
“快放开我!放开我!沈安我错了,你饶我一次吧!”
沈安充耳不闻,火焰在抵消完传承之力之后,将她烧成一堆灰烬。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被红光充斥的双眼缓缓转回,凝视着剩下的黑毛僵和左傑:
“到你们两个了!”
黑毛僵和左傑对视一眼,一同朝着沈安猛扑过来。
蓝家的人已经死了,这个时候,不能在互相忌惮,必须要同心协力。
陆俊生呆呆地望着那个三米多高,浑身火焰的恐怖怪物。
“他......还是沈兄吗?”
这一刻,陆俊生都忍不住怀疑,沈安是否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邪祟。
尤其这怪物恐怖的实力,完全已经是穆境中三阙顶峰。
这让陆俊生不由得一阵恍惚,他原先以为沈安的实力不过与自己相差无几,甚至自己有缺月神璧在手,比沈安还应当强上一线。
但是如今看来,沈安一直在隐藏着极为恐怖的实力。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强者,目前看起来似乎还是站在陆俊生这一边的。
陆俊生略一犹豫,随后猛地咬牙:
“沈兄今天舍命出现在此,已经说明一切!”
这个时候,他身边那个宛如骷髅的恐怖人,缓缓伸出手来,朝着陆俊生手中的缺月神璧抓来。
陆俊生避开那恐怖人的手,缺月神璧如同沉入水中一样沉没在了陆俊生的手上,消失不见。
陆俊生蹲下身子说道:
“前辈,我的朋友需要我的帮助,我现在若是逃离,那又与畜生何异?还请前辈稍候!”
说完之后,陆俊生又意识到这恐怖人听不懂,他急忙在地上将自己的话用古老的文字写了出来。
那恐怖人看完字望了望陆俊生,独眼之中似乎在纠结犹豫。
但是最后,他还是慢慢缩回了那只伸向缺月神璧的手。
沈安浑身的火焰趁着风势越发猛烈。
那黑毛僵和左傑不由得朝着两边分开,企图避开沈安的锋芒。
沈安双膝微屈,然后整个人猛地弹起,朝着半空中漂浮的左傑抓去。
左傑一双眼睛在夜中越发猩红,他尖锐地发笑。
眼看左傑就要被沈安的利爪抓到,它的身形突然快速地移动起来。
脑袋下面挂着的白袍,变得窄而长,宛如一条白绫,又宛如一条白蛇。
跟着左傑的脑袋飞快地围绕着沈安旋转,将下面挂着的白袍不断地缠绕在沈安的身上。
先是缠绕住了沈安的深入,跟着是沈安粗壮的胳膊手臂,最后是沈安的双腿,就如同白色的绳索,将沈安整个人瞬间绑得不能动弹。
“嘭!”
沈安落回了地面,浑身的肌肉暴涨,试图将那白袍挣开。
然而那白袍却似乎极具韧性弹力,不断张弛,抵消卸掉沈安的力道同时,又不断收缩。
只不过沈安浑身的火焰,对那白袍似乎有着伤害,白袍在火焰中不断被烧毁,眼看就要困不住沈安。
左傑宛如一条蛇一样昂起脑袋,来到沈安面前盯着沈安。
它涂着厚粉的脸颊不断被火舌舔舐,已经变得只剩一个骷髅,眼眶中的两点红芒却依然血红。
左傑望着被自己缠绕住的沈安嘻嘻笑着,同时对那黑毛僵叫道:
“快吃......快吃!”
黑毛僵抓住机会,飞快地朝着沈安扑了过来。
沈安的双眼中尽是明亮火光,咧嘴一笑,烈火从口中不断往外冒。烈火卷住了左傑的脑袋,然后将左傑猛地拉扯进了沈安的大口之中。
左傑惊恐地惨叫起来,然而却根本于事无补。
沈安长满尖牙的大嘴猛地咬合,只听得从里面隐隐传来“咔擦!”的骨骼碎裂声。
“有嚼头!”
缠在身上的白袍,随着左傑的脑袋没了之后,开始缓缓松动,最后被烈火烧尽。
浓郁的地气瞬间被沈安吸收。
他只觉得脑袋和尾椎一阵发痒,双角和尾巴已经变长了一截。
已经冲了过来的黑毛僵中途硬生生停住脚步,血红的眼睛惊疑不定地望着沈安,满是獠牙的口中发出低沉的示威般的嘶吼。
沈安踏步朝着黑毛僵走去: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和你一样的......嗯,气息要比你强上不少。你们真的很像。”
随着沈安的靠近,黑毛僵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黑气。
沈安却没有走向黑毛僵,而是来到了另一边:
“我为你准备了一件好东西!”
那里有着不少沈安进入炎之形态前扔在地上的物件,有短剑,有秘术,还有木牌。
沈安拾起了那柄神秘的短剑,短剑的坚韧沈安早已知晓,此时满是火焰的大手将短剑抓在手中,短剑依然没有一点损坏的迹象。
僵尸张开血盆大口,发出的嘶叫越来越响亮。
沈安手持短剑,猛地几个箭步冲到黑毛僵面前,就将短剑朝着黑毛僵刺去。
“吼!!”
黑毛僵大吼一声,它血红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柄短剑,然后身躯宛如野兽一般手脚并用,飞快躲避。
“躲得掉吗?”
他手脚未动,但是身后的尾巴却突然如同毒蛇一样诡异甩出。
坚韧的尾巴瞬间便将躲避的黑毛僵卷住,上面的烈火烧得黑毛僵腰间嗞嗞作响。
沈安狞笑着,毫不客气就将短剑刺进了黑毛僵的体内。
短短瞬间,双方都愣了一下。
黑毛僵疑惑地望了那柄短剑一眼,这东西似乎......并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随后它急忙撕咬着沈安的尾巴,想要从中挣脱出来。
沈安也满是疑惑,他拔出短剑,又刺了黑毛僵一下。
预想的封印效果还是没有出现,黑毛僵依然挣扎不停。
沈安气恼地将短剑扔开,张开五指尖爪,朝着黑毛僵抓下。
利爪瞬间刺开黑毛僵的胸膛,使得黑毛僵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还是自己的爪子好用!”
短剑没起作用,沈安并不清楚原因。
或许它是一次性消耗品,也或许需要什么秘法催动。不过,沈安暂时也管不了这些。
沈安掐住黑毛僵的脖子,然后将它按在地上,另一只利爪疯狂地朝着它的身体上刺去。
黑毛僵在痛苦扭动中,被沈安刺得千疮百孔,随后又被撕裂出无数碎片。
沈安将那些那些碎片一块块烧尽,吸收了其中的地气。
他头上的角越来越长,宛如一对牛角。
身后的尾巴也越发粗壮,比起自己的四肢,尾巴虽然力量稍逊,但是灵活度却远远超出。
充分适应了一下现在的身体,他的身躯,又很快恢复到原先的模样。他从山庄房间中翻了件衣服穿上,然后又将地上丢落的东西都拾起,最后来到广场上的大坑边缘。
他的视线,转移到了坑底那个恐怖人的身上。
只见他的双手托着陆俊生的那块月形玉璧,口中不断念着晦涩难懂的神秘咒语。
随着咒语的念动,只见玉璧上的光华越来越明亮。
随之,在那恐怖人的周围地面,似乎升腾去一阵柔和的光幕。蓝色光幕之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符文不断翻腾,越来越剧烈,似乎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
陆俊生解释道:
“前辈能够催动缺月神璧,正在启动它的传送功效。
原本我便是打算这样与前辈离开的,可惜时间还是出现了偏差,敌人提前赶到。幸好沈兄你来到了这里,为我们赢得了时间。”
“传送......”沈安眯起眼睛,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他的心中开始明白,这才是逃离这里最为便利的方法。
这个时候,蓝色的光幕越来越明亮,似乎快要达到临界点。
陆俊生急忙站进光幕之内冲着沈安说道:
“沈兄!传送快要开启了,快随我们一同离开吧!”
沈安略一思索,便朝着蓝色光幕走去。
如今他已经彻底与蓝家决裂,这山庄必然很快还会有其他蓝家子弟或者邪祟上来,再留下去定然危险重重。
这个时候,沈安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那个托着玉璧的恐怖人,他的独眼朝着沈安望来,之中寒芒森森。
“不好!”
沈安心头一凛,急忙朝着坑底的蓝色光幕急速蹿去。
那个恐怖人面上浮起一丝冷笑,他的双掌猛地将玉璧合拢,蓝色光幕一瞬间明亮到极致。
蓝色的光芒,几乎将周围的一切景物都覆盖遮掩。
陆俊生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去抢夺玉璧:“前辈你干什么?!”
一切在瞬间陡然消失。
恐怖人、光幕、陆俊生和他未说完的话,刹那之间便全然没了踪影。
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
大坑依然还在,战斗过的痕迹也还在,偏偏逃离的传送通道没了。
沈安原本已经要冲入光幕之中,这个时候却扑了个空。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夜风在山庄呼啸,吹动得周围山林发出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
山庄周围的尘土被夜风不断吹荡,随着落叶一同飞舞。
沈安的表情极度扭曲。
那两个王八蛋,自己救了他们,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丢下自己逃了。
第九十七章 拜师
沈安宛如一辆人形坦克在前行,阻道的树木纷纷被他撞碎。
沈安一路狂奔,一条山脊在视线尽头出现。
山脊一直延伸到轩河边,在凹进去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水湾。
这里,便是清水湾。
河湾中停泊着不少船只,其中大部分是一些简陋的渔船。
沈安扫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艘华丽的客船。
他毫不迟疑,朝着那艘客船逃去。
附近渔村之中,也爆发出阵阵哭嚎和惨叫,显然这里也遭受到了邪祟侵袭。
惶恐的百姓四处奔散,其中不少匆匆朝着河湾跑来,似乎也打算利用船只逃生。
沈安快步跑上码头,跳上那艘华丽客船。
船上有着两个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船夫,他们惊疑不定地问道:
“沈捕头?”
沈安转过头,吼道:“开船!”
一名略老的船夫急忙掌舵,另一名年轻船夫则解开绑在码头上的缆绳。
客船逐渐离开河湾,进入轩河汹涌的水流之中。
河湾码头上隐隐有邪祟在半空漂浮,百姓的惨叫不绝于耳。
两名船夫站在甲板上呆呆地望着这一切,面如土色。
几艘小巧轻便的渔船终于从码头驶出,上面载着不少百姓,也进入到轩河之中朝着下游飘荡。
这些小渔船速度很快,没一会便追上了沈安的客船,与客船一同顺着水流朝着下游而去。
渔船虽然轻快,但是大部分渔船当初建造便是用于在白天河水平静的时候入水,在加上上面搭载的百姓实在太多,不少渔船遇上了轩河中的漩涡之后,顿时纷纷翻倾沉没。
更多的渔船在湍急的河流中纷纷沉没,百姓或被卷入漩涡,或被波浪席卷。
幽黑的河底,一双双蓝幽幽的眼睛亮起,朝着河面挣扎的百姓逐渐靠近。
伴随着那些夜明珠一样的眼睛从河底升起的,还有一团团漆黑如墨的阴影。
河面百姓们惊恐地惨叫起来,试图快速游走。
但是他们岂能快得过河底的阴影,一个个身躯仿佛被巨力拉扯,陡然间沉入水中。
最后的一条渔船被翻滚的河水推动,朝着客船撞了过来。
“拉紧!”
年迈的船夫急忙叫道。
客船高大坚固,渔船矮小破旧。这么一撞,对于客船来说影响不大,但是渔船必翻无疑。
渔船上满载的百姓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纷纷哭喊惊叫起来。
眼看两船就要相撞,突然一个东西被渔船上的百姓抛上了客船甲板: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
“嘭!”
客船微微一颤之后,继续顺水前行。
而渔船顷刻翻倒,被急流吞没。
两名船夫惊惶不定,待得看到船体没有被撞破之后,才放下心来。
甲板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哭喊:
“娘!”
原来被抛上甲板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年迈的船夫咬了咬牙,抱着小女孩来到了船中央,拉开甲板上通向底舱的舱门,幽黑的入口通向更深邃的舱底。
老船夫将小女孩放入船舱,对年轻船夫叮嘱道:
“告诉她,千万不能被沈捕头发现!”
年轻船夫点了点头,然后跳下船舱,与小女孩低声交谈。
从黑漆漆的底舱抬头望去,只能看到入口处那一片方形的微光。
小女孩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的嘴巴被年轻船夫捂住,根本没法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至于年轻船夫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她的脚,瞬间吓得她拼命地挣扎。
从入口投下的光亮之中,有东西正缓缓从黑暗底舱出现。
有鸡鸭、有猪狗、有羊鹅。
甚至还有人!
那是三个蓬头垢面的小孩,一男二女,小的差不多只有五六岁,大的也就与小女孩差不多一样。
三个小孩直勾勾地盯着她,使得她更加害怕。
年迈的船夫在上头的入口不耐烦地低声问道:
“交待好了没有?快点随我去拜见沈捕头!”
“好了好了!”年轻的船夫一边回答,一边冲那三个小孩吩咐道:“你们三个,别让她叫出声!听到没有!”
那三个小孩顿时爬了过来,学着船夫的样子捂住了她的嘴巴,按住了她的手脚。
年轻船夫这才爬出底舱,朝着外头走去。
“嘭!”
甲板上的拉门被关闭,底舱重新陷入黑暗。
客船虽然外表看起来也就华丽一些,但是内部船舱却是极为精致。
舱内被拉门分隔成两间,一间是卧房,一间是客厅。
客厅之中铺着厚厚的地毯,当中是黄花梨制成的茶案。两边是雕花的窗子,舱壁上还悬挂不少装饰。
看得出金彪找安排一艘船很用心,船的本身就价值不菲,沈安甚至还在卧房中发现了一箱金银珠宝。
此时,两名船工正跪在茶案前,忐忑不安。
茶案上的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沈安找来一瓶美酒,盛满一杯。
只听年迈的船工开口说道:
“草民康荣发,携长子康坤,拜见捕头大人!”
沈安喝了一口酒,冲两名船工说道:“金彪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自称康荣发的老迈船工回答道:“金会长吩咐我们父子,一切听凭沈捕头的吩咐。”
这个时候,被称作康坤的年轻船工忍不住问道:“沈捕头,卢城......还有那些邪祟......”
沈安又喝了一口酒,说道:
“卢城没了,所有人都彻底没了。”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尽是深深的悲哀。
他们心中相信沈安的话,自从他们听到卢城传来的惊天爆炸,自从看到清水湾的惨状,还有那些追杀百姓的邪祟。他们就已经感受到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是,他们家在卢城,家中还有不少亲人......
只听沈安继续说道:
“船舱里那些,是怎么回事?”
如今沈安六识灵敏异常,即便眼睛没看到,但是耳朵却已经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心中一凉,知道果然被沈安知道了。
康荣发吓得急忙磕头:“沈捕头明察!那些孩子是金会长专门准备的!”
“去将舱底那几个,都带进来。”
两名船夫匆匆出去。
没一会的功夫,舱门被打开,康荣发领着四个小孩走了进来。
这四个小孩,一男三女,最小的不过五六岁,大得也仅仅十岁左右。
沈安皱了皱眉。
其中三个小孩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上去宛如乞丐。
他们三个都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沈安。
而另一个一直抹着眼睛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衣服还算体面,便是刚才被人扔上甲板的那个。
沈安开口问道:
“怎么船上还带着小孩?还有......家畜?”
康荣发解释道:
“沈捕头您有所不知,这河里面也凶险万分,存在不少脏东西。根据我们这些靠船吃饭的祖上传下规矩,每次迫不得已夜间出行,船上都得带着活物,这样才能保平安。”
顿了顿,康荣发继续解释道:
“这水里的脏东西,我们将它们分为水妖和水溺。但凡遇到水妖,就向水里投家畜。如果遇到水溺......水溺最为凶险,它们不喜家畜,就喜活人,所以就用得到这些孩子......本来成人也可以,但是却没有小孩好控制,一旦求生欲上来,那搞不好还会弄出事情。”
三个脏兮兮的小孩,仿佛早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命运,听完这些并没有什么波动。
反倒是那个一直哭啼不止的小女孩,听到此处哭得越凶。
沈安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又问道:“他们是哪里弄来的?”
康荣发知晓沈安指的是那三个脏兮兮的小孩,他回答道:
“这些都是金会长备好的,至于来处......大多是从一些穷苦人家买的。当然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路子......这些就不是我这种苦哈哈所能知道的了。”
沈安点了点头。
他曾翻阅过巨鲨帮的卷宗,知道他们从事人口贩卖的勾当,只是没想到人口贩卖还有这么一个作用。
“这船,如果不在沿途补给,最远能到哪里?”
康荣发说道:
“轩河下游水路,卢城之中就我们父子最为熟悉。如果一路补给最远可到过国境,那里有铁锁横江,无法继续前行。如果不补给的话......大约可以到达无射郡。”
“那就去无射郡!”沈安决定下来,他指了指那几个孩子,“带着他们回去吧!”
三个蓬头垢面的小孩顺从地跟着康荣发离开。
那个被扔上船的小女孩对着沈安哭道:
“你可以救救我娘吗?她刚刚掉进水里了......”
沈安没有回答。
康荣发急忙揪着那个小女孩离开。
沈安打开船舱的窗户。
冷冽的江风顿时涌入,吹动得桌上油灯一阵跳跃。
夜间河水湍急,船早已经远离了卢城,月光洒下,周围一切景物都透着一股寒光。
船的一侧,是卢城陡峭的高山。另一侧,则是业县空旷的荒野。
没一会,船身开始晃动起来,已经来到了河湾。
远处黑暗中轮廓分明的九泉山下,河神庙一片黑寂。
沈安没想到已经来到了这里。
河滩上隐隐可见一些腐木,还有一些被冲刷上乱石滩的浮尸。
不过此时没了收尸人,这些尸体也无人管理。
船过了河湾继续北上,河神庙很快被山脉遮挡,再也看不见了。
沈安长长叹了一口气。
熟悉的一切,都在远去。未来的生活,究竟又是怎样?
他手上猛一用力,酒杯被捏得粉碎。
........
幽幽的烟雾在周围缭绕,汩汩泉水从山崖落下。
芳草鲜美,萤火虫群时而聚拢,时而散开。
山谷之中,繁茂的草木之上,却看不到夜穹。
所能见到的,只有一片五彩的光幕,如同流水一般在缓缓流淌。
陆俊生依旧愤懑难平,他在地上写下:
“沈兄救了我们,你却将其抛下置其身陷险地,恩义何在?!”
那个只有半截身子的恐怖人独眼之中透着冷光,他亦用手指写到:
“那个人......我看不到他身躯中的灵魂!这等完美衔接的秘术,即便是我也闻所未闻,恐怕是......你要是信他,那才是自寻死路。”
陆俊生冷哼写到:“此时,我不信的反倒是你!”
恐怖人冷笑一声,写到:
“缺月神璧之中,你可曾看到过他?”
陆俊生一愣,沉默下来。
缺月神璧能够窥视未来,陆俊生却从未看到过沈安。
即便是方才担忧沈安,陆俊生再度催动缺月神璧,亦是看不到沈安的存在。
想到此处,陆俊生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但是他依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他的心中纠结错杂。
恐怖人沉默了一会,写到:“你别着急,先等上几年,待我伤好恢复实力。你救我一命,你的宏愿,我助你实现!”
陆俊生叹息一声,继续书写:“我能等,但是世人等不了......俊生虽然不才,但是亦愿意竭尽全力,救助世人!”
恐怖人赞许地微微点头:
“你现在实力太弱,缺月神璧虽然认你为主,但是你根本无法发挥它的威力。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实力,冒然行事却不过白白送死。你先在这里留几个月,我传授你一些秘术,让你实力提升的速度,远超那些汲取神器能量的人。”
陆俊生静静看完这些字,内心毫无波动。
他沉默了半晌,眉头一直紧蹙。
最后,他才写到:
“如果我强大了......我还能保持普通人的怜悯吗?我会不会......也变成那些公族世家一样......成为我厌恶的人?我......我不知道......”
恐怖人继续写到:“可笑!明明弱得如同蝼蚁,却在杞人忧天。会不会那样,等成为了强者,不就清楚了吗?”
“受教了!”陆俊生写完这三个字。
最后他冲着恐怖人跪下,挺直身子。
恐怖人看着陆俊生行拜师礼,赞许地写下:
“一拜太一神,敬重虔诚。”
陆俊生转向东方,恭敬磕头。
恐怖人继续写到:
“二拜祖先,慎终追远。”
陆俊生转向西方,缓缓叩首。
恐怖人赞赏地点点头,继续在地上写字:
“三拜师尊,恭听教诲。”
陆俊生转向恐怖人,再度跪拜。
第九十八章 船
长夜结束之后的白日,一切都让人心旷神怡。
白帆倒影在水中,周围是郁郁葱葱青山浮影,随着清波微微荡漾,宛如一幅水墨画。
沈安走出船舱,举目远眺。
康荣发父子俩急忙收起祭拜亲人的香烛,生怕让沈安觉得晦气。
昨夜他们朝着卢城哭拜了一宿,今天的精神状态并不太好。
船只依然继续破开水面,一路前行。
望了一会儿风景,他转身回了舱内。
沈安坐在微微摇晃的船舱内,翻阅起了从陆俊生处得到的半卷秘术。
这些都是来自于公族内部的秘籍,记载着一些传承秘术。
由于仅仅是前半卷,所以记载的秘术大多是初级和中级,高级的秘术应当在后半卷才有。
一想到这里,沈安不由得一阵气恼。
当初说好的后半卷......没兑现也就算了,还坑了自己一把!
沈安深呼吸两口,继续看下去。
公族子弟的敌人,主要来源于三类:其他的公族世家、妖、邪祟。
对于“妖”的概念,沈安十分模糊,细细翻阅之后,终于有了个大概。
妖,大多是具有上古灵兽血统,在吞食大量血肉之后觉醒血脉,从而变成的一种凶物。
仔细阅读之后,沈安忽然想到了茶山附近凶地里碰到的那条大蜈蚣。
那大蜈蚣极有可能便是一只妖,至于它为何会让沈安产生吞食的欲望,这一点沈安还不太清楚,这半卷秘术之中也并无记载。
“只有以后遇到妖,再试一试了。”
沈安最关心的内容,便是公族世家之间的厮杀方式。
他曾经杀过蓝萱和蓝明两个世家子弟,靠的是用消耗他们的传承之力,使得他们失去了恢复再生的能力之后才将其杀死。
不知道这秘术之中,是否有不同。
查阅半晌之后,沈安终于明白了其中的不同之处。
公族世家修行,宛如打开一扇扇大门,所以境界之内的层次称之为“阙”。
这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阙”存在与他们的体内各处,但是却又有薄弱之处可寻。
而他们之间的相互攻击,进攻之处往往是最薄弱之处的“阙”。利用其独特的攻击方式,将敌人体内的传承之力震荡散乱,让其关闭阻断,从而能够将其轻易杀死。
这非常类似于武者的“罩门”,但是却又不会聚集于一点,而是分散全身。
因此当击中敌人的时候,必须将力量作用于敌人全身的弱阙处。如果单一攻击一处,造成的效果则达不到预期。
这也就决定了,实力境界更高一层的公族世家,能够一举击杀实力低的。
而如果二者实力相差不远,那么战斗起来将会是一个比拼体内传承之力消耗的过程。
当传承之力的消耗超过再生的速度,那么战斗力就会减弱。
一旦传承之力消耗殆尽,那么身体也就会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这样的力量,与地气、内力的性质很像。
但是沈安却清楚,这三者并不能混为一谈。它们之间的性质,完全不同。
即便沈安的地气能够转化为内力,但那也是变异之后的内力,具有地气的特性。
地气的性质,最为突出的便是污染侵蚀。
传承之力的性质,最为突出的便是自愈再生。
而内力的性质,则是身体素质的提升。
想通这三者的特性之后,沈安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内力,是否也能够成为与地气和传承之力相同高度的能力?
这世间的武者,无法杀死邪祟和公族世家子弟,是否是因为内力的强度还不够?
思索到此处,沈安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丝波澜:
“如果内力极度浓缩凝炼之后,能够伤害到邪祟和公族世家子弟,那么......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是否有了希望?”
邪祟实力提升需要活人,公族世家也需要活人祭祀。
而内力的提升,则完全不需要牺牲其他活人,它来自于挖掘自身的能力,让身体之中能量的转化。
如果真的能够如此,那么或许这个黑暗的世道,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很快,沈安又冷静下来:“我能够想到,前人定然也思考过,目前的世道依然如此,说明前人已经失败了......”
公族世家的传承之力来自于宗庙神器,邪祟的力量来源沈安还不清楚。
而内力如何才能够与二者达到同一高度,或许成为了一个解不开的答案。
沈安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些想法。
以他目前的高度,还不适合来考虑这些关于本源的问题。
他打算修炼这半卷秘术上的功法,看看能否适用。
当即,沈安按照秘术上的记载,开始尝试。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能察觉到射进船舱内的阳光已经开始西斜。
他尝试过用地气和内力来模拟那些秘术,但是无一例外不起作用。
不过这也不让沈安意外。
毕竟这些秘术是建立在传承之力的基础上,用其它的力量来运行,不起作用也是情理之中。
沈安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其他什物,那玉佛能够暂时伪造身份,不能轻弃。
而那柄短剑,除了锋利坚韧之外,发挥不了作用。
沈安将它取出放在手中细看,却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雪亮的剑身之上,此时却有着一些密密麻麻的符篆。
这些符篆,与昨夜那具有传送功效的蓝色光幕上面的十分相似。但是细细看去,却发现它们的结构散乱,并且极为简陋。
“这些符篆,为何当初没有看到?”
短剑上的这些神秘符篆,沈安之前从未发现,即便是昨夜也还没有。
“我明白了,是火焰!这上面似乎有隐藏符篆,但是被我给烧毁了,所以才将这些符篆显露出来。”
看到这些符篆,沈安似乎明白了为何自己无法发挥这短剑封印僵的作用。
想要催动短剑的特殊功效,一定是要用到特殊的方法,甚至还可能需要传承之力。
想到此处,沈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公族世家,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对于这些武器,沈安实在是缺乏了解,那半卷秘术之上记载的都是提升自身之法,对于武器却未曾提及。
沈安不清楚了解的东西,都能让他暗生警惕。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沈安回过神来:“进来。”
舱门被打开,康荣发微微躬着身子,走入船舱:
“沈捕头,就快要入夜了,前面的一段路,一直有邪祟作祟。您看......我们是不是先停泊一宿,明天再继续起航?正巧附近有赤沙城的码头方便停泊——”
沈安抬起手,制止住了康荣发接下来的话,他沉声说道:
“连夜赶路,一刻也不能停!”
如今距离卢城不过一日一夜的路程,如果万一又人追上来,岂不是又要陷入险境。
沈安必须要及早远离卢城,去到一个能够安全发展的地方。
......
一锅飘香四溢的鸡肉正在锅内沸腾慢煮,康荣发还捞了两条鱼,正在细细刮着鱼鳞。
原先蓬头垢面的三个小孩,此时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浑身还换上了华丽漂亮的衣服。
不过这些衣服对于三个孩子来说太大了,不得不卷了又卷,却依然显得松垮。
这些衣服是金彪为沈安准备的,按照的都是成人尺寸。康荣发不擅针线,稍微为他们裁剪和改了一下,便凑合着给他们穿上。
此时三个小孩正围在锅旁,眼睛紧紧地盯着锅里的鸡肉。
但是他们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沸腾溅出的汤汁弄脏了一身新衣服。
“我们真的......可以吃吗?”
每隔一段时间,这三个小孩就会向一旁的康荣发问一遍。
康荣发烦了,最后干脆闭口不言。
尽管如此,三个小孩也从未停止过他们的问题。
康荣发手法熟练,鱼鳞已经很快刮好,他正要将鱼开膛破肚的时候,儿子走了过来。
“爹!今夜难道......真的要扔孩子进河里喂邪祟?”
康荣发头也不抬,将鱼腹剖开,掏着里面的内脏:
“你又不是第一次出来跑船,这种事情又不是没见过?金会长的船,哪条船舱里面不带几个这样的?”
康坤刚要开口,父亲却面色一变急忙制止。
两人回过头,原来是沈安拉开门走出了船舱。
宽阔的河道两侧,是连绵的山脉。陡峭的山壁上,可以偶尔看到攀援而过的猿猴。
河面上风很大,吹动得白帆鼓鼓的。
太阳早已消失在山后,周围的关系已经越发昏暗,河水也开始湍急起来。
“水溺......水妖......”
沈安打量着四周河面,待到天色完全黑下来,该出现的东西便会出现。
那个叫做千落的小女孩却来到了沈安身边:
“哥哥,”她脸上带着略有勉强的笑容,“你渴不渴?我会泡茶;你有没有破衣服?我会针线;我还会补网......不知道你有没有需要补的破渔网?”
“哥哥?”沈安这才记起来,如今自己才十九岁。
他望了小女孩一眼,这般献殷勤,不知所求何事。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欢呼。
原来是康荣发已经将锅端下了火炉,那三个小孩兴奋地叫着,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沈安对千落说道:“过去吃饭吧。”
千落小手揪着衣摆,大眼睛中开始冒出泪水:
“我不去!我知道那是断头饭!我娘和我说过,要死的人才会吃!我什么都知道,我都懂!”
沈安刚想要笑,但是却又沉默。
千落眼泪不断滴落,她继续说道:
“我还知道,你们今晚要把丁泽弟弟丢下河。我也知道,你很讨厌我,因为......因为我求着你救娘亲......”
不远处康荣发从锅里捞着肉块,驱赶着周围的三个小孩:“走开走开!这鸡头和最好的部分,是呈给沈捕头的!其它的你们才能吃!”
名叫丁泽的小男孩回过头:“千落姐姐!快来吃鸡肉,好香的!”
船头上,千落依然倔强地盯着沈安。
沈安眉头越蹙越紧。
周围已经越暗,要不了多久就要彻底入夜。
河面上的风也带着一股湿寒,不断扑打而来。
河道开始变得曲折,康坤顾不上吃饭,他收下船帆,一直紧张地掌着舵。
康荣发端着盘子来到沈安身边:“沈捕头,趁热吃点吧。再往前面一点,那段水路就不太平了。”
在拐过一面延伸入河畔的峭壁之后,视线豁然开朗。
前方的河面笔直宽阔,少了些礁石多了些平静。
“船?”康荣发望着前方疑惑道,“这个时候,也有船想要连夜赶路?”
沈安也看到了前头远处的船只。
那是一艘很大的货船,吃水很深,行驶的速度并不快,所以才被沈安乘坐的客船追上。
康荣发辨认着那大船桅杆上的旗号说道:“那是......赤沙城漕运商会的船。不知道是哪位老板运货。”
赤沙城位于卢城下游,稍前的时候,自己这边的客船才经过赤沙城。
“不要搭理他们!”沈安吩咐道。
康荣发急忙点头:“明白。”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夜幕笼罩了大地。
轩河水流越来越急促,暗流涌动。
船只很快便追上了高大的客船,两船短时间内在河面上几乎并排同行。
一旁大船虽是货船,但是甲板上却载满了不少人。船舷周围的火盆已经点燃,在猛烈的河风中火苗不断朝后跳动。
通过火光,可以看到船上的人大都带着兵器利刃,看上去十分剽悍。
他们盯着靠近的客船,当看清甲板上不过三个成人是个小孩之后,眼中又露出了不屑和玩味。
很快,只听大船甲板上传来了嬉笑和起哄:“我认得这条船!原来是巨鲨帮的小鱼崽子,这帮孙子也要去参加无射郡的大会吗?”
“就凭他们那帮虾兵蟹将行吗?听说卢城之中就只有一个狄旭东是个豪杰,其他的都是饭桶一帮!”
沈安冷哼一声,夺过身边康荣发手上的盘子,然后猛地朝着货船投掷而去。
盘子被巨力驱使,带着一阵呼啸猛地朝着一旁大船飞去。
第九十九章 脱险
船舷上大声讥笑的汉子还没来得及躲开,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白色瓷盘旋转着猛地激射而来,瞬间击碎他的几粒门牙。
鲜血顿时流了一地,那汉子捂着嘴巴,目露惊恐。
夜色越黑,河面上已经起了一层薄雾。
大船上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地上的鲜血。
短暂的沉寂之后,货船上宛如炸开锅:
“不好!那小子是个高手!起码是通力境的武者!”
“没听说过卢城漕运商会还有这等人物,不会是狄旭东来了吧?”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个魁梧的身影缓缓从船舱中而出。
只见他来到大船船舷,然后猛地一跃。
整个人竟然跨越数丈的距离,稳稳地落在了沈安这边的客船上。
巨大的力道使得客船船身一阵摇晃,康坤急忙跑上前去护着四个小孩。
大船上的汉子们见得这一幕,纷纷兴奋地叫了起来:
“章老大!好样的!不愧为‘赤沙水上漂’!这一身功夫,就是稳!”
在欢呼声中,那魁梧的汉子站在甲板,一双铜铃大眼嗜血地扫过客船上的所有人,声音阴沉得仿佛能够让甲板结霜:“听说,这里有个高手?”
沈安朝着那名壮汉走去:“你又是谁?”
魁梧壮汉见到沈安过来,口中哼哼两声,双掌上开始凝聚内力,变得一片通红。
远处大船上的人见到这一幕,再度兴奋地高呼。
他们都知道,章老大是一个喜欢虐杀的狂徒,行船沉闷了一天,这一下可有好戏看了。
“你就是那个高手?”
魁梧壮汉语气之中带着毫不加以掩饰的轻蔑:“我看不——”
他话还没说完,沈安已经一个箭步猛冲向前,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
魁梧壮汉面色剧变,这么快的身手,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他本是四极境一重的武者,以为在这条河上已经可以横着走,没想到今天刚出船,就遇上了一个境界只会比他高不会比他低的对手。
惊惶之余,魁梧壮汉想也不想,双掌猛地朝着沈安推去。
他试图先逼退沈安,然后再寻退路。
“嘭!”
双掌击打在沈安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宛如敲在了一个铜人身上一样。
沈安双步稳健,船身一阵摇晃。
魁梧壮汉只觉得手腕剧痛,整个人被双掌传来的反震之力推得不断后退。
沈安却已经伸出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帮助他稳定身形:“你听说这里有个高手?”
壮汉就如同小鸡一样被沈安提在手中,他脸堂憋得紫红,四肢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
“你听说的没错!”
说完之后,沈安右拳猛地砸在了壮汉的脸上。
鲜血四溅,五官皆烂,壮汉挣扎得越发剧烈。
沈安变拳为掌按在了壮汉的天灵盖上:“挑衅高手,是要付出代价的。”
体内独特的内力尽数散发出来,朝着壮汉的脑袋狂涌而去。
壮汉试图用内力抵挡,但是很快就被内力更加雄浑的沈安击破。
他四肢拼命狂舞,脸上被沈安的内力不断腐蚀,凄惨无比。
没一会,壮汉只剩下一具焦黑的骨架。
沈安一松手,骨架坠入河中,带起一片水花,随后消失不见。
对面大船上的欢呼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愣愣望着一切。
章老大可是四极境的高手,即便在赤沙城中也是排得上前三的强者。
此番为了参加无射郡的大会才乘船出行,没想到离开城池没多远,竟然就葬身河底。
沉静了半晌之后,终于有人哆嗦着开口:“没看错吧......章老大就这么......死了?”
所有人都沉默。
如果一个普通人死了,或许不会让这些人又一丝情绪起伏。
当是那可是一个四极境的强者啊,放在任何一地,都可称得上一方豪强。
过了一阵,又有人颤抖着问道:
“那小子是什么水平?难道是......开元?这样超凡的武者,他、他不会......记恨我们吧?”
没有人回答。
得罪这样的强者,那他的怒火,定然会让所有人感到恐惧。
客船这边的乘客,亦是惊慌难安。
康荣发不由自主地站得离沈安更远,而四个小孩更是惊恐地聚集在同样惊恐的康坤身边。
一个强悍的大活人,转眼间就变成一具骨架,这种转变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的。
就在所有人都惊恐不安的时候,救星似乎出现了。
冷风阵阵的河面,似乎变得越发阴寒。
一只惨白的手,忽然破水而出。
手上的皮肤皱巴巴,指甲却尖锐异常。
“咯吱!咯吱!”
那只手仿佛随着水流而动,指甲抓挠着船底,在上面留下道道划痕。
“邪祟出来了!”
大船上的人惊恐地叫道:
“快把人带上来!”
一时之间,货船上的人忙碌一团,暂时顾不上沈安这边。
湍急的河面之上,忽然仿佛沸腾一般。
一只只的手从水面伸出,密密麻麻地冲着船只缓缓招摇,宛如一片人手组成的草原。
如果船只冲入这群人手,比如会被锋利的指甲纷纷肢节撕碎。
沈安凝神盯着从水中伸出的无数只手:“这就是......水溺吗?”
康荣发也反应过来,急忙冲着康坤大叫道:
“快准备扬帆,听我的号令,我们要一鼓作气冲过去!”
说完之后,康荣发快步冲到那四个小孩面前,伸出双臂就抱起了小男孩丁泽。
康坤忍不住叫了一声:
“爹!”
康荣发咬了咬牙,抱着丁泽就快步来到船舷,站在沈安身边。
三个小女孩也意识到了要发生的一切,她们哭喊着追在康荣发的身后。
“不要!丁泽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扔了丁泽!”
她们哭得竭斯底里,声音沙哑。
被抱在怀中的丁泽却是十分平静,他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情况。
只见他稚嫩的脸庞从康荣发的肩头朝着后面看来,小手从衣服里抓出几块油腻的鸡肉伸向三个女孩:
“姐姐,我要走了。这是我刚刚偷偷藏起来的,我吃不了了,你们吃吧。”
三个女童哭得更凶,她们够不着丁泽,就紧紧揪着康荣发的裤腿不断摇晃,企图求他改变主意。
康荣发不愿细听这一切,他将丁泽举出围栏,随时就要将他扔进湍急冰冷的河中。
“等等。”沈安忽然说道。
康荣发面上一喜,但是随即黯然,手上却没有放松。
他知晓,如果此时心软,那么整艘船都可能在这里倾没,所有人都难逃被邪祟果腹的命运。
沈安伸出手揪住丁泽的衣领,将他的小身躯扔回甲板上。
他望着对面的大船:“我有更好的主意。”
只见对面的大船上,几个哭哭滴滴的女人被那帮汉子揪上了甲板。
大船上的两根桅杆突然扬起风帆,大船的速度陡然加快。
随着大船一动,河面上的无数只手忽然朝着大船涌去。
跟着,忽见大船上的那几个女人,被壮汉们纷纷从船舷抛下,投进了船只四周的河中。
一时之间,河面急促翻滚起来。
那些人手放弃了大船,纷纷拼命朝着落水的女人们抓去。
那些女人甚至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纠结缠绕的人手淹没。
大船趁着这个机会,眼看就要逃离。
沈安冷冷一笑,整个身躯突然猛地蹿起数丈,宛如一只雄鹰,朝着大船落去。
“嘭!”
他沉重而又稳健地落在了甲板上。
周围的人一时静立,不知道沈安是否是来寻仇。
面对那恐怖的腐蚀性内力,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反抗的。
沈安扫视一圈不敢动弹的众人:“不逃跑?那正好!”
说完之后,沈安踏步上前,双手揪住两名汉子的衣领。
然后就如同抛麻袋一样,猛地将两名汉子朝着客船周围的河面抛去。
两名汉子惨叫着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浪花。
无数只手蜂拥而上,撕扯着两人将他们扯入冰冷的河底。
康荣发见状大喜,冲着康坤叫道:“拉缆绳!扬帆!”
船帆在甲板中央的桅杆上升起,瞬时便被夜风吹得鼓满。
客船的速度提升到极致,瞬间追赶上了大货船,朝着远处的河道很快而去。
沈安依然站在大货船的甲板上,周围尽是拼命逃窜的人。
他握紧拳头朝着脚下甲板猛地一拳轰去。
“嘭!!!”
巨大的力道击碎了甲板,甚至连货船的底舱也被轰开一个大洞。
“咯吱!咯吱!”
船体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仿佛某个地方已经被撕裂。
底舱之中很快传来人们惊恐的叫声:“进水啦!快堵住!”
“堵不住了!手!快看!好多手顺着水进来了!”
“要沉了!快跑!”
甲板上面亦是乱成一团,船身一阵摇晃,跟着缓缓下沉。
不少烈酒从货架上摔下,酒坛碎得一地。
火盆也纷纷倾倒,将甲板上的烈酒引燃,火苗很快顺着酒水蔓延开来。
河面上,更多的手朝着货船聚拢过来,在船只周围疯狂摇晃。
这艘船的倾覆已经在所难免。
沈安回过头,望向逐渐远离的客船。
他随手揪出了两个汉子,将他的手脚折断,然后就像提小鸡一样提着他们。
他双腿微屈,随后猛地发力,巨大的力道使得货船下沉的速度又快上了几分。
随后沈安整个人高高跃起,朝着远处的客船猛地飞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半空中的沈安势无可当。
“呯!”
他重重地落在了甲板上,客船一阵剧烈摇晃,所有人都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沈安将手中提着的两个汉子扔在甲板上,然后来到船舷,朝着河面望去。
这附近的河面,那种人手已经寥寥无几,看起来似乎已经不会对船只造成威胁。
这种东西,似乎仅仅扎堆聚拢在某一段河道。
不过长夜漫漫,再有邪祟冒出来,也并不稀奇。
他开始朝着船舱走去,临走之前朝着康荣发丢下一句话:“如果又有邪祟,就将他们两个扔下去。”
一晃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客船却是已经开始驶入无射郡辖区之内。
康荣发今天的心情十分不错,水上行船,最重要的便是平安。直至今时今日,值得庆幸的是客船之上并没有减员。
被沈安折断手脚扔上船的那两个汉子并不包括在内,他们有着自己的用处,在期间有邪祟作祟的两个夜晚,他们被康荣发依次抛下了船。
四个孩子正趴在船舷,指着河面不时欢呼。
流淌的河水中,可以看到不少通体乌黑的鱼飞快游动,不时溅起水花,看上去十分壮观。偶尔有一两条鱼跳上甲板,更是会惹得孩子们一阵惊叫。
这是轩河特有的玄鱼,每年这个时节,它们都会集群洄游到轩河上游产卵。
窗户大开的船舱内,光线十分明亮。
沈安静静坐在桌案前,细细翻阅着那半卷秘术。
这段时间,他并没有收获多少地气。
虽然船只在夜间不时会遭受邪祟侵袭,但是大部分的邪祟都身处水下,只有偶尔才会有一两只弱小的邪祟企图上船。
水,对于沈安有一定的压制作用。这也导致了沈安不会轻易下水去击杀邪祟。
“真是怀念陆上的生活......”
沈安还从未在水上待过这么长的时间,这十几天下来,他依然没能适应。
不过现在好在已经进入了无射郡,船上的食物已经吃完,这些天都是靠着水中的鱼来充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上岸了。
公族世家的秘术沈安使用不了,只能当做参考。
而沈安所会的三本武功秘籍,却是已经烂熟于心,并且也练得炉火纯青。
三种内力合为一体,形成了一种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古怪内力,可惜并没有继续提升的空间,沈安还需要获取更加有价值的武功秘籍。
他对武学知之甚少,从而也谈不上自创秘籍。
倒是对于内力,沈安的兴趣远比之前要浓厚了许多。
他总觉得,内力或许未必就永远无法与地气和传承之力相比,它或许并没有自己和世人想象得那么弱。
这也让沈安不由得感叹,要是当初多花心思收集一些秘籍就好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从下手,找不到突破口。
虽有遗憾,沈安却并不是太在意。
对于内力的研究,只不过是附加的兴趣。
第一百章 拜师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沈安皱起眉头:“进来。”
舱门打开,千落走了进来,她的手中还提着一条草绳穿过腮的玄鱼。
千落来到案前,将提着的玄鱼递向沈安:“哥哥,我们刚抓了一条鱼!”
玄鱼拼命扭动身躯,它身上的水带着鱼腥味四处溅开,落在了桌案上,也撒在了沈安身上。
见状,千落的小手揪着衣摆,她心中扎了好半天,说道:“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武艺?”
“我爹......被一只十分恐怖的邪祟吃了,我娘......也掉进了河里,我要为他们报仇!
哥哥,你收留了我,给我们好吃的好穿的,也没有把我们丢下河里喂邪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习武?
沈安微愣,随后神色舒缓下来。
这个世道,人活着如同猪狗,与其如此窝囊,不如奋力一搏。
“我可以给你机会。”
“真的?”
“想习武是要付出代价的,若你不是这块料子,必然早死。”沈安冲着千落招了招手,“你考虑清楚了的话就过来!”
千落犹豫了一下,目光很快坚定起来。
“我不怕死!”
她回到桌案前重新跪下。
沈安再度招手:“再过来一些!”
千落于是便来到沈安的身边,然后继续跪下。
沈安叮嘱道:“不要动。”
说完之后,沈安抓住了千落的手腕。
千落大眼睛中更加害怕,但是她还是强压住恐惧,一动不动。
沈安开始沉浸心神,试图运转起体内的地气。
沈安控制着这丝地气在体内飞快游走,逐渐来到手上,再从自己的手上传入了千落的手腕里。
千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红润的小脸开始变得发白,樱桃一样的嘴唇也开始干裂,整个人看上去精神萎靡了不少:“好冷......我好难受......”
他继续说道:“下面我传授你内功心法,你跟着练。一定要认真听,如果不能产生气感,则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世界武者虽然很多,但并非个个人都有机会成为武者。
除了出身和环境之外,能否有气感,便决定了一个普通人是否适合练武。
沈安开始口述《铜甲功》的内功心法,千落则欣喜地凝神认真听,生怕遗漏任何一个字。
末了,沈安传授完,接下来便是千落自己练习。
千落盘腿坐好,按照沈安所述开始寻找气感。
生怕千落记不住,沈安不时会将心法口诀再度念一遍。
时间一点点过去,整个过程沈安都在认真感应着千落的变化。
沈安感受到,随着千落开始修炼口诀,起初并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一丝丝能量开始从千落的体内产生,然后沿着筋脉慢慢汇聚到丹田之处。
那些能量,并非凭空产生,而是原本就存在于人体的筋脉肌肉之中,似乎就是人体原本的精气。
而所谓的内功心法,就是运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将人体内难以发现的能量汇聚和储藏,一点点壮大,然后需要的时候能够将其运用,从而发挥出巨大的力量。
千落很快睁开了眼睛,她有些疑惑地说道:“哥哥,我好像......有了你说的那种......气感。”
沈安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千落回答道:“很累......并且,很饿。”
沈安暗道果然如此,人体能量大量消耗之后,便会产生疲劳和饥饿。
内力,却并非将能量消耗,而是将其储存。同样也会使人疲劳饥饿,如果没擦错的话,内力越雄厚的人,饭量必然也会越大。
沈安继续抓住千落的手腕,她是生是死,就看现在了。
他一边抓着千落的手腕,一边细细感应先前放入千落体内的那丝地气。
很快,沈安便发现了它的踪影。
地气在千落体内不断游走,飞快吸收着她的精气,摧毁着她的生机。
“还是不行吗?”
千落已经有了气感,体内也汇聚了一丝极为微弱的内力。沈安还想看看,在千落修炼内力的时候,地气是否也会像自己修炼是一样转化为特殊内力。
目前看来,地气依然没有一点变化。
这样也就意味着千落的命,不会长了。
如果地气也一样能够转化为内力,那么千落便能够内力更进一步。
如果不能,那么千落的生机将很快被地气侵蚀,活不过今夜。
“出去吧。”
千落郑重地跪在地上,冲着沈安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师父教我武功!”
沈安面无表情道:“你能撑过今晚再说吧。”
千落精神萎靡,但是却显得十分开心。
她提起地上的玄鱼回头对沈安说道:
“师父,我去打锅水,给你煮鱼汤喝!”
说完,千落就要离开。
沈安听到这话,却心头一动。
鱼从水里来,又要回水里去。那么自己的地气,是否也可以收回呢?
于是他再度将千落叫回身边,同时扣住了她的手腕。
很快,沈安又感受到了那丝地气的存在,他静下心来,试图将那丝地气引导回自己体内。
果然,地气有了感应,飞快游上千落的手腕,最后回归沈安体内,没入那狰狞的影子之中。
“咦?这丝地气似乎比原先稍微浓了一点。”
沈安很快明白过来,邪祟靠的是吞噬活人来修炼,地气吸收活人精气来强壮,差不多都是一个道理。
这丝地气在千落体内游走了一圈,掠夺了千落的不少精气,浓了一些也属正常。
沈安忽然又发现了新的变化,这变化来自于千落的身体。
“她的筋脉......竟然打通了?”
此时千落周身的筋脉,竟然被打通了不少,这是先前并不存在的现象。
筋脉乃是内力运转的路线,其中也有不少阻碍。
不断修炼内力,便是将内力的坚韧和强劲不断增强,然后冲破筋脉的阻碍,从而使得自己的处于瓶颈的境界能够突破。
这原本是一个十分漫长并且充满痛苦的过程,然而谁能想到地气在千落体内游走一圈之后,竟然还顺带将她的筋脉打通。
“这个小丫头,这一回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地气在彻底摧毁千落的生机钱,已经被沈安收回。虽然她可能不久会大病一场,但是性命已经无忧。
同时她的筋脉被地气打通不少,这样她日后修炼起内力来,将会事半功倍,比普通武者要快上许多,并且还少了很多瓶颈。
沈安思索完这一切之后,他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千落点点头,乖巧地恭敬行礼,然后才缓缓退出。
此时她只觉得身体的寒冷正在逐渐褪去,浑身虽然还是疲惫饥饿,但是已经没有先前那般难受。
沈安则依然还在船舱中思索:“地气能够帮武者变强......这样的办法,其他人有没有尝试过?
公族世家的传承之力与地气互相冲突,根本没法引导地气在人体的进出,即便能够净化人身体内的地气,也会对人体造成严重的不可逆转的伤害。
而邪祟或许能够引导地气,但是他们与活人更是死敌,几乎不可能会这样做。
如此说来,掌控这个方法的人,很可能并不多......甚至只会有我一个。”
沈安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在船舱中踱步一阵,已经开始为未来打算。
“这样也就意味着,我可以帮助一批武者提升成为练武天才......”
要想不任人宰割,个人的强大必不可少,其次还得需要属于自己的势力。
此番沈安远离卢城,来到无射郡,便已经有了一个短期的小目标——组建自己的势力。
虽然成为像公族世家那样的势力不太现实,但是在凡人间拥有强大能量,也一样不会在让自己处处被动。
想通这一切之后,沈安打开舱门走上了甲板。
甲板上,四个小孩正在一同忙碌着做鱼。
大部分都是渔民出身的千落在忙碌,其余三个小孩只能做一些烧水刮鳞之类的活。
沈安冲着他们喊道:“你们几个,过来!”
四个小孩放下了手头的活,听话地来到了沈安的面前。
就连不远处正在驾船的康家父子,也不由得朝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只听沈安对四个小孩说道:“我们同乘一船,便是有缘。看你们身世可怜,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通过了考验的人,便可以拜我为师傅。而没有通过考验的人,生死我绝不会管。”
千落似乎明白了什么,其他的三个小孩却还一脸懵懂。
康荣发则走了过来,冲四个小孩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沈捕头!沈捕头能收留你们,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四个小孩对于康荣发还是比较亲切,当即纷纷冲着沈安道谢。
沈安点点头,他指着千落说道:“她已经通过了考验,剩下的便是你们了。能否有气感,便是考核是否通过标准。千落,你将我刚才教你的口诀传授给他们三个,让他们自己练吧。”
沈安已经想得清楚,要组建自己的势力,首先自然得是有一批忠诚可靠的人。
要让成人对自己忠心不二,难度比较大,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而如果从小孩开始培养,则比较容易一些。
这就如同一些权贵人士,都是喜欢用一些孤儿来训练成死士一个道理。
但是沈安也不会收留没有前途潜力的人,千落已经产生了气感,如果剩下的三个小孩中,能够产生气感的,沈安也不介意收下。
而不能产生气感的,沈安也绝不会留。
康荣发听到此处,先是一惊,后是一喜:
“沈捕头这莫非是要......哎呀!你们四个快跪下给沈捕头磕头!沈捕头是要传授你们武艺,就你们几个,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不止是你们,这世上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快快快!”
四个小孩便也听话地跪下磕头,感谢沈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随后千落便开始向他们传授口诀。
康荣发则识趣地走开,这些东西,他并不适合听。
待得传授完,三个小孩开始盘腿坐在甲板上,寻找着气感。
一旁的千落衷心希望他们都能通过考验,生怕他们集中不起注意力,焦急地在一旁不断重复口诀,并且督促。
时间一点点过去,三个孩子还在打坐凝神。
沈安也不着急,就在一旁慢慢等着。
反倒是千落,心中已经焦急难耐,生怕他们不能向自己一样产生气感。
千落的年龄比他们要大一些,对于许多事情要想得多。
她很清楚,如果能够有沈安保护,那么他们才能活下来。
突然,那个叫做丁泽的小男孩睁开眼睛:
“千落姐姐,我好像感受到了。”
千落惊喜地叫了一声,她最担心就是丁泽,没想到他却是第一个感受到的。
沈安在一旁点了点头,他并不担心会有人说谎,三个孩子身体发生的变化,逃不过他的感应。
过了一会,剩下的两个女孩也睁开了眼睛。
“我也感受到了!”
“我也是!”
千落忍不住又叫出声来,她激动地与三个孩子抱在一起,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安忍不住微微叹道:
“天意吗......”
这世间普通人,能够找到气感的并不多,而这四个小孩却都成功了,不能不说实在是太巧了。
沈安开口问道:“把你们的名字还有年龄,都告诉我。”
四个小孩纷纷回答:
“我叫千落,今年十一岁。”
“我叫李思妍,今年十岁。”
“我叫陈茵,今年也是十岁,不过比李思妍姐姐要小三个月。”
“我叫丁泽,今年九岁!”
沈安笑了笑,然后说道:“磕头吧。”
四个小孩纷纷朝着沈安磕了三个响头,齐声叫道:
“师傅!”
沈安点点头:“以后你们就按年龄来排大小,我不许你们做的事,你们就不许做!我要你们做的事,你们即便是丢掉性命也要去做!明白吗?”
四个小孩回答道:“徒儿明白了!”
康荣发也走了过来,向沈安道喜:“恭喜沈捕头!还请沈捕头稍候,我这就去准备酒菜。”
晚饭很快做好,沈安与四个小孩于船舱内共同吃饭。
沈安也不再如同先前那般对四个孩子冷淡,一顿饭下来,四个孩子对他倒是亲近不少。
其中的千落最明事理,吃完饭收拾好之后,就开始继续用心修炼内力。
沈安也引导地气将剩下三个孩子的筋脉打通,让他们在船舱中跟着千落一同修炼。
第一百零一章 冲突
船舱外,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下来。
夜晚,很快又要来临。
银月如钩,河水翻腾。
一片没有人迹的浅滩,出现在了轩河一侧。
浅滩未处于陡峭山壁的一块缺口处,它的背后,似乎通向更为广阔的天地。
康荣发进入舱内,恭敬的说了一句:“沈捕头,到地方了!”
闻言,沈安对四个小孩吩咐道:“收拾东西,多带衣服和金银,我们要走了。”
四个小孩在沈安的吩咐之下,进入卧室开始收拾细软,很快每人都背了一个鼓鼓的包袱。
包袱里面大多为一些生活必备之物,其中不乏不少沉甸甸金银,压得每个孩子都显得不轻松。
随后沈安带着他们来到船舷,用胳膊将四个孩子都抱住,然后猛地跳跃到了数丈外的浅滩上。
“走吧。”他说道。
浅滩周围杂草丛生,他告别了船夫二人,带着四个小孩,在这夜幕之中,朝着陆地深处步行而去。
更远的地方,已经没有了陡峭的山壁,而是广阔的草原。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残酷黑暗的夜穹如锅般扣在了大地上。
夜风打着转儿在这片空旷中肆虐,刮得过于茂盛的杂草左摇右晃,此起彼伏。整片草原就像是一片波涛汹涌杀机毕露的大海,只要你胆敢深入其中,它就会将你无情吞噬,尸骨无存。
五个身影在这草原之中穿梭,渺小得宛如大海中的落叶。
“快看!”千落突然指着天色叫道,“好漂亮!”
众人抬起头仰面看着夜空,舞动的夜光像是一条绚丽的婚纱,在寻找着最美丽的新娘,又像是一段哀怨的倾诉,等着人有情人用心聆听。
银河在潺潺流淌,提醒着人们韶华易逝,昔情难追。星星像指尖的风筝,只要你轻轻牵动手指,它就会朝你缓缓靠近,又始终永不可及。
孩子们眨着大眼睛,仰望着灿烂星空。
夜风将他们冻得拉紧衣襟,但是红扑扑的脸蛋上,却是如同星月一样纯洁。
“但愿,接下来的生活,能够如同这夜空一样美好。”
......
李茜躺在床上,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月光从窗棂缝隙中照射进来,投在自己与丈夫共寝的床上。
她嫁到山阴村已经快一年,早已怀了身孕。要不了多久,一个小生命就会从中诞生。
按照婆家的说法,生完头胎之后,还得继续努力生育。生完第七胎,就可以去官府领取赏银。
无射郡一直鼓励生育,当达到生育到一定人口,是有相关的丰厚奖励。
对于未来的子女,李茜有着美好的憧憬和期待,但是现实却让她高兴不起来。
山阴村,这里可不是一个吉利的地方。
顾名思义,村子坐落在背光的山北,这里所能接收到的日照远比南坡要少,这也导致了整个村子给人阴气沉沉的感觉。
地理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它的名声。
山阴村远离其它村落镇子,使得它显得孤立而又偏僻。其中的各种神秘传言,李茜还在娘家的时候就早已耳闻。
听说山阴村一直在做着见不得光的勾当,和许多人口贩子都有来往。
李茜当初也不愿嫁来这个地方,可是奈何家中实在太穷,而婆家给的聘礼又那么丰厚。
当李茜真的嫁到这里之后,才发现那些传言......恐怕是真的。
每隔一个月的夜晚,总会有一群神秘人来到村中,他们带着一些被捆绑的男女进村,然后从村长手中换取银两。
然后那些被捆绑的男女被村民们押到后山,直到天明村民才会返回。而那些被捆绑的男女,李茜从此再也没能见过他们。
李茜很害怕,她想要回娘家,却发现村中有着自己的规矩——外嫁到村子中的女人,是不允许回娘家的。
最让她害怕的则是,村子中的人越来越不正常!
所有村民都开始变得神经兮兮的,脾气也变得沉闷而暴躁,他们白日里睡觉的时间变短,夜间活动的时间变长。
李茜最后发现,他们所有人,都听从于一个被称作“上师”的老者。
那个上师在村中有着超凡的地位,整天穿着一身黄袍,所有人都对他敬若神明。
李茜也曾像丈夫询问过上师究竟是什么身份,丈夫却毫不避讳地告诉她,上师乃是翼教高人。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李茜彻底感到恐惧了。
从小到大,李茜就曾听娘家中长辈提及,曾经有一个叫做翼教的组织,他们有着神秘而邪恶的力量,在无射郡信者如云。
后来翼教作乱,被官府镇压。那时候死了好多人,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家中长辈每逢说起此事,都毫不吝啬用各种惨剧人寰的例子来说明当初的残酷。
这也一直成为了李茜儿时的噩梦。
而此时村中竟然有一个翼教的人,这可是犯了重罪!
如果被官府知道......李茜心里清楚,不仅会害了家人,还会害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这种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担忧,使得李茜的睡眠也越来越差,白日里无精打采总是发困,而到了夜晚却精神很好。
“嗵、嗵、嗵、嗵!”
一阵脚步声,在贯穿村子的石板路上响起。
李茜心头开始害怕,她忍不住拉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她知道,是那个翼教的上师开始活动了。
“叮铃铃玲玲......”
清脆的铜铃声在村中回荡,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跟着,能够清晰听见苍老的声音在悠扬高喊:
“扶圣佐命,翼教明法!”
村中一片黑暗,但是窸窣的响动,却从每一间民宅之中响起。
李茜更加害怕,她知道那是村民们开始起床了。
每逢月圆时分,随着翼教上师的召唤,他们会如同夜游一样离开屋子,跟随上师朝着后山而去。
李茜身边,一个人影猛地从床上坐起,那是她的丈夫。
丈夫没有穿衣服,也没有穿鞋,双脚踩在了地上,就要朝着屋外而去。
李茜平日里一般不敢管丈夫的事,但是今夜她实在害怕,尤其是在肚里的孩子就快要降生的关头。
她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丈夫:
“今夜......不去了,行不行?”
丈夫沉静不语,他慢慢地回过头。
“啊——!”李茜忍不住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手也如同被火烧一样缩了回来,整个人不断朝着墙角蜷缩,企图远离丈夫。
从窗棂投进的月光照在丈夫的脸上,那完全是一张恐怖而又陌生的脸庞。
丈夫的眼睛,如同夜行动物一样散发着绿色的幽光。脸色惨白如同纸张,他口中几粒尖牙伸出唇外,涎液顺着白森森的尖牙不断滴落。
李茜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缩在墙角紧紧咬着被脚,不敢让自己继续发出声音。
铜铃的声音在村中逐渐远去,村民们低沉的脚步声相继尾随。
丈夫扭过头,僵硬地打开房门,追随着铃声而去。
.......
柔和阳光开始洒遍大地,随着太阳的升起,周围的一些都变得生机蓬勃。
经过一夜的跋涉,沈安一行人终于穿越过了这片繁茂的草原。
站在边缘回头望去,草原哪里还如同昨夜那般暗藏凶机。
此时的草原一片碧色,宛如随风波动的澄清湖泊,天地之间颜色深浅分明,却又仿佛连为一体。
连夜赶路,对于沈安来说并不是问题。
但是那四个小孩却已经疲惫不堪,这让沈安不得不稍作停留。
好在沈安此时暂无牵挂,所以倒也没有心生烦躁。
沈安抬起头,朝着远方望去。
一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矮林,另一侧则是一段山脉的末梢。
数股袅袅的炊烟从矮林后面升起,有了炊烟,就说明有了人迹。
“别休息了,该走了!”
四个小孩虽然疲困,但是却没有人抱怨,他们背起包袱跟着沈安前行。
一行人穿过矮林,一条管道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顺着管道走了一整个中午,到了黄昏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一个繁荣的小镇。
镇子似乎正在举办什么庆典,处处张灯结彩,鞭炮声不是响起。
五个人进入镇子中,仿佛正赶上庙会一样,处处有不少商贩摆摊吆喝。
尽管已经接近黄昏,但是人来人往,亦是热闹非凡。
小男孩丁泽盯着周围目不转睛:
“好多人啊!”
陈茵和李思妍也四处张望:
“快看!那边有卖彩色灯笼!还有那里!那里有糖人!”
千落则低声对三个孩子交待道:
“别像土包子一样,看看就行别说话,不能让师傅丢脸!”
三个孩子当即闭上嘴巴,但是黑溜溜的大眼睛中依然对周围一切充满好奇,仿佛一整天的疲困都已经消失不见。
后面的街道忽然发出一片欢呼声。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一支队伍正在返回镇中,队伍中有人舞龙舞狮,也有人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沈安则领着孩子们找到了一间客栈,随后走了进去:
“掌柜的,开两间房!再准备一桌饭菜。”
柜台后面的掌柜放下手中正在记录的账本,抬起头望了沈安一眼,狐疑道:
“外地人?”
沈安哈哈笑道:“掌柜好眼力!”
掌柜摸了摸鼻子下面的两撇小胡子,笑道:
“咱们二泉镇这地方平时外地人来得不多,也就这段时间外来客多点。所以一看客官您面生,就基本可以判断了。
来来来,先这边坐。房间伙计正在收拾,我先去吩咐厨房给您准备饭菜!”
客栈一楼大厅摆放着不少方桌,许多桌子前都坐满了吃喝的客人。
掌柜带着沈安来到一张空桌前,招呼五个人坐下。
坐定之后,沈安忍不住问道:“掌柜,莫非这镇子里正在办什么喜事?”
掌柜哈哈笑道:“看来客官定是无射郡之外的人!这可是我们无射郡里重要风俗,每年的今天,都要举办日祭。”
“日祭?”沈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庆典。
掌柜点头说道:“每年过了今天之后,无射郡的白日变短,黑夜变长,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
所以百姓们纷纷举办日祭,祈祷白日的时间能够更长一些,让那些邪祟纷纷蛰伏,不会在危害世人。”
说完之后,客栈外又有新客人到来,掌柜急忙前去招呼。
沈安拉过桌上的茶壶,开始喝茶解渴。却发现四个小孩虽然一声不吭,但是依然紧紧盯着客栈对面街边贩卖糖人的摊位。
他不由得一笑:“你们想要糖人?”
丁泽、李思妍和陈茵当即点头:“嗯!”
千落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点点头。
沈安望了一眼那糖人摊位,只见上面的糖人花样极多,他问道:“你们想要哪一个?”
四个孩子当即纷纷嚷嚷道:
“我要那个小蝴蝶!”
“我要那马儿!”
“我也要蝴蝶!”
“我要那葫芦!”
沈安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想要就自己去买,去一个人就行。”
小男孩丁泽飞快抓起碎银跳下长凳:“谢谢师傅!对了师傅,你要哪一个呢?”
沈安摇摇头:“师傅不要,你去买你们的就行。”
丁泽点点头,当即牢牢攥着碎银就朝着客栈外跑去。
另外三个女孩忍不住满是期待地望着丁泽的背影。
沈安倒满一杯茶喝完,也忍不住笑笑,带着一帮孩子是麻烦了一点,但是好歹不显得那么孤独。
眼看丁泽才跑到门口,却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只见一只穿着靴子的脚忽然朝着丁泽踢来,丁泽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小小的身躯就已经被踢得飞了出去,撞到了门框上。
一个男子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哪里来的小崽子,差点撞到爷爷我!”
当丁泽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正从中缓缓流出。
只见一男一女两人踏步跨过了门槛,男的满脸横肉看上十分凶悍。女的却浓妆艳抹,妩媚妖娆。
这两人皆身着紫色衣袍,连上面的纹路都大致相同,看上去似乎是某种制服。他们背上背着包袱,手中握着长剑,一路进来有说有笑。
只听那男子说道:“师妹,这次武林大会结束之后,我看我们也不要急着会门派,师兄带你四处好好玩玩。”
那女子咯咯笑道:“师兄,你也不怕师父责怪啊?”
两人边走边说,至于一旁被踢得撞破额头的丁泽,已经被他们完全忽视了。
第一百零二章 资质
男女走着走着,忽地眼前一黑,一个男子悄无声息的挡在自己二人面前,那男子不由得伸手朝着沈安推去:
“滚一边去,别挡——”
他话还没说完,沈安已经抓住了他伸来的右手,然后用力猛地一折。
“啊!!!”
男子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手已经被反方向折断。
沈安毫不停歇,抓着男子的脑袋,就把他向着门框上按去。“嘭!”
门框被男子的脑袋撞断,粘稠的血浆溅上了雪白的墙壁。
沈安松开手,男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脑袋已经被撞出一个创口。
沈安转过头,望向捂着额头的丁泽:“怎么样?”
丁泽有些害怕地说道:“师傅,我没事,我不疼。”
这个时候,只听那个男子捂着头厉声说道:
“阁下有种!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方才的交手,男子已经清楚自己远非沈安的对手,他这个时候只有抬出师门来找回面子。
沈安只当没听到,带着丁泽就要走开。
他要报仇就尽管放马过来,至于口舌之争,沈安可没有耐心。
只听那男子从地上站起,继续阴沉地说道:
“阁下倒是好胆量!我乃是紫光剑派的人,有种的留下姓名!我们紫光剑派,日后定会上门拜访!”
沈安回过头,微微眯起眼睛:“威胁我?”
男子的眼中凶狠异常:“与我们紫光剑派为敌,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沈安无奈摇了摇头:“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明明弱小得可怜,却不识进退,偏偏喜欢大放厥词!”
这男女不过都是炼体境的武者,对于沈安来说与普通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说完之后,沈安上前一步伸手掐住男子的脖子,跟着手上一用力,只听“咔擦!”一声,男子的脖子已经折断。
沈安一松手,男子的尸体便软绵绵地躺在了地上。
女子呆呆在原地愣了半晌,忽地身形一闪,疯狂朝着远处逃窜。
客栈之中的客人,见得冲突结束,便继续吃喝起来。仿佛刚才发生的命案,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少影响。
沈安带着丁泽来到柜台面前:“掌柜的,可否帮忙叫个郎中?”
“行!客官稍等。”掌柜一边回答,一边冲着伙计吩咐道:“快去先取点香灰过来,帮这个小公子的血止住,然后再去把张郎中请过来!”
吩咐完之后,掌柜又笑嘻嘻地望着沈安:“香灰要钱,我店里伙计跑腿也要钱,还有我修门框,请人粉刷墙壁也要钱,客人们收到惊吓,影响了我店里的生意也要钱,客官你看......”
沈安掏出一块银锭放在柜台上。
金彪当初在客船上为他准备了不少银两,所以沈安目前并不缺钱。
掌柜看到那块银锭,急忙收回柜台下,笑容越发灿烂:“客官您稍后,郎中很快就到。我先去请两个人来,把这尸体运走,否则影响客官您的食欲。”
不仅食客不怕生死斗,连掌柜也一个模样,这让沈安十分好奇。
他问道:“掌柜的,你们不怕命案吗?”
掌柜笑道:“客官您是外地人,有所不知。咱们这无射郡靠近边境,乃是三国交界之处。
只要有人犯了事,随便一跑就逃到另外一个国家了。所以咱们这地民风剽悍,法外狂徒聚集。只要不是本地人出事,死一两个外地人不算什么。”
沈安又问道:“那官府总会例行派人来查吧?”
沈安在衙门当过差,知晓官府的程序。
“官府?客官说笑了,”掌柜回答道,“咱们二泉镇这小地方官府可管不到。在这里做主的,是星魔海的分舵。”
“星魔海?”
“要说这无射郡吧,乃是三大势力共管。官府是其一,青龙会是其二,星魔海便是其三。咱们西南这块地,便是星魔海的势力范围。”
沈安明白过来,星魔海便是一个势力庞大帮派,以至于在这无射郡能够成为鼎足而立。
这种情况沈安当初在卢城也早有耳闻。这凡世之中,官府只是名义上的管理,不少特殊地方比如无射郡这种三国交界处,一些大帮派都能分划势力范围。
甚至有的严重的地方,帮派甚至能与当地官府平起平坐,甚至还压官府一头。
这个时候,伙计已经取了香灰过来,敷在了丁泽的额头。随后伙计便快速离开,去请镇子里的郎中。
沈安让丁泽回到桌子旁做好,三个女孩围了上来,为丁泽的伤口一边掉眼泪一边心疼。
趁着这个空闲,沈安继续向掌柜询问:
“那紫光剑派实力如何?”
掌柜不屑地摇摇头:“乡下来的小帮派,不值一提。客官,这无射郡中,您只管认准青龙河和星魔海就成。”
沈安听出掌柜的语气中开始不耐烦,他又取出一块银子放在柜台:
“听掌柜说这里有星魔海的分舵,在下想要加入星魔海,不知道掌柜有何见教?”
沈安想要拥有自己的势力,最好的便是直接加入一个大帮派,从而逐步提升自己的地位。
掌柜手下银两,语气中又恢复了热情:
“客官您能轻易杀死两个紫光剑派的弟子,想必也有通力境的实力。说实话,二泉镇这小地方的星魔海分舵,根本容不下客官您这等身手。如果客官真的有意的话,不妨前往新月城,那里可是咱无射郡第三大城市,同时也是星魔海的总部所在。”
顿了顿,掌柜又继续说道:“尤其是在这个武林大会就要召开的关头,更是容易建功立业。只要瞅准时机,客官您还不飞黄腾达?”
“武林大会?”
“咱无射郡,每三年便召开一次武林大会。说到底,便是各个帮派之间重新分划势力范围。别看这武林大会听上去仅仅是无射郡的事,但是其实每次大会,附近其他地方的帮派也会来凑热闹,就连外国的都有!”
沈安想了想,道:“掌柜的,请问从这里到新月城怎么走?”
“先从镇子北面榷场乘马车去彭城,到了彭城转车便能到新月城。如果客官您有意,我可以派伙计去为你预定五个明早马车的座位。”
沈安点点头:“那就劳烦掌柜了!”
该问的已经问完,沈安便重新回到了桌前。
正巧这个时候郎中也已经被伙计带到,就先让郎中为丁泽察看伤势。
郎中先将丁泽额头伤口洗干净,然后用针线缝合,最后又涂抹上了金疮药。
做完这一切之后,郎中对沈安说道:“小公子目前来说并无大碍,但是日后估计会出现头晕、瞌睡、并伴有呕吐的感觉,严重的还会昏迷。
他瘦弱体虚,其他的后遗症还不好说。以后当好好调养,如小公子有可能感应气感的话,不妨让他习武。
据老朽所知,只要达到炼体境五重,小公子的后遗症便会全部消失。”
沈安点点头,明白丁泽差不多是得了脑震荡,他说道:“有劳郎中。”
随后便结清了医药费。
饭菜在这个时候也呈了上来,摆满一桌。
沈安吩咐四个孩子开始吃饭,三个女孩不停地朝着丁泽碗里夹菜。
丁泽却看上去十分内疚,他有些害怕地对沈安小声说道:
“师傅......我没事的,不用在我身上花那么多钱......也不用为了我跟人打架......”
沈安听到这里,放下碗筷,正色对四个孩子说道:“你们四个听好了,我既然收了你们,就不会任由你们被人欺辱。如果你们无缘无故被人欺负,那尽管来告诉我。但如果是你们自己错了,那么被别人打的时候就自己认命。
如果你们不想给我添麻烦,就赶快抓紧时间修炼内功心法!只有你们实力强大了,我才不用为你们操心。明白了吗?”
四个孩子齐声回答:“师傅,孩儿知道了!”
“那就继续吃饭!”
饭菜吃完,天色也暗了下来。
沈安带着众人来到二楼客房,四个小孩住一间,沈安自己住一间。
本以为这一夜就会这样过去,却没想到入了夜之后却有人上门拜访。
门外站着的的,是一个留着五缕长须,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他身穿青色长袍内搭白衫,儒雅之中又带着一股凛然,左手拿着一柄折扇时时轻摇。
“在下牧斐然,贯清宗宗主。听闻少侠为匡扶正义,杀了紫光剑派的恶徒。在下特来拜访,以求能一览少侠风采。”
“贯清宗?”沈安警惕地望着眼前自称牧斐然的男子,他的身后还站着两男一女,看上去都十分年轻,身穿统一的制服,腰间也系着长剑,估计便是这贯清宗的弟子。
“我与贵宗,似乎并无交集。”
只听牧斐然笑道:“实不相瞒,我宗与紫光剑派于剑道见解颇有分歧,弟子之间也时常切磋。
那紫光剑派品行一直不端,武林中人也多有鄙夷。如今少侠杀了紫光剑派的恶徒,按照紫光剑派掌门狭隘的性格,恐怕会对少侠不利啊!”
沈安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个贯清宗是紫光剑派的对头,难怪会找上门来。
“牧宗主到底有何指教?”
牧斐然一笑。
“少侠一身侠气,奈何江湖险恶,如果那紫光剑派找少侠寻仇,恐怕少侠即便身手不凡,也双拳难敌四手。在下欣赏少侠侠义,愿为少侠解围脱困。少侠不妨——”
“不必了!”沈安打断道,“天色已晚,我也要歇息了。牧宗主,请回吧。”
如果沈安真的相信牧斐然是来帮自己的,那还真是傻子了。
牧斐然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不过是为了他的利益,到时候要么把自己当枪使,要么把自己当挡箭牌,再无其他。
而如今,沈安把自己的对手,一直定位为公族世家和邪祟。对于武者,沈安虽然还有好奇,但是却已经不认为他们能够对自己造成太大威胁。
牧斐然被沈安直接阻断接下来的话,一时之间尴尬地愣在当场。
他身后的三名弟子面色不虞,那个女弟子更是冷声说道:
“你这个小子,好大的口气!我们宗主乃是四极境的高手!宗主亲自来拜访你,你竟然不识抬举!”
沈安冷哼一声,直接将房门关上。
贯清宗的一帮人在门外抱怨了一阵之后,便也离去。
他们与沈安同住一家客栈,好在一夜下来,倒也没有继续再来打扰。
第二天天还未亮,沈安便叫起了四个小孩离开客栈。
在镇子北面的出口,已经有一辆拉客的马车在等候。
马车由四马拉车,竹条编制而成的车厢很大很长,中间置有两条固定在车厢两侧的长凳,一次性起码能容下十名乘客。
沈安带着孩子们上了车,没想到却在里头碰上了昨夜见过的贯清宗师徒四人。
“少侠,还真是有缘啊!”牧斐然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昨晚沈安对他那番无礼,让他的心中难免也有些恼意。
沈安看了四人一眼,随后便在四人对面的长凳上坐下。
天光乍现,马车便开始驰动起来,顺着官道一直朝着前方走去。
车厢摇晃颠簸之中,时间缓慢流淌,气氛也变得烦躁无聊起来。
只有四个小孩,经过一夜休息之后,又生龙活虎,凑在车窗朝着外面不断张望。
其中最为勤奋的千落很快收回心,开始坐在长凳上闭目凝视,打算修炼着内功心法。
千落本身就生得漂亮可爱,这一打算修炼的姿势,瞬时就吸引了贯清宗那个女弟子的注意:“小妹妹,你也会武?”
千落眨着大眼睛,有些怯生地望着那个女弟子。
女弟子伸出手摸了摸千落的脑袋,笑道:“小妹妹别怕,姐姐不是坏人。说到练武,姐姐还可以教教你我的经验。来,先让姐姐看看你的资质。”
说完之后,那个女弟子伸出手按在了千落手腕的脉搏上细细感应。
过了一阵,女弟子不可思议地缩回手,她的目光充满惊喜,忍不住扭头对牧斐然说道:“宗主,这小姑娘......天赋极佳!”
“哦?”牧斐然闻言,便也伸手按在了千落的脉搏上。
片刻之后,他的表情也变得极为震惊:
“这小小年纪,筋脉竟然打通了那么多?!这等资质,五十年难得一见!”
第一百零三章 酒店
五十年难得一遇的资质,即便是牧斐然当年也没有这么好的资质。
沈安倒是没想到千落的资质似乎引起了贯清宗的注意,居然是什么五十年难得一见的资质。
千落体内的筋脉被自己操控地气打通不少,沈安原以为她目前也就是天赋比普通人要好一点,但是听贯清宗的语气,似乎并不仅仅如此。
如果要提升千落的资质,沈安还可以继续引导地气帮其打通筋脉。只是不能太过频繁,不然对千落的身体会造成严重影响。
沈安也不愿引人注意,当即开口对千落说道:“千落,以后不要随便被人握住手腕,那内功心法也暂时别练了。”
《铜甲功》这本秘籍,只不过是不入流的武艺,并非每个人都能像沈安一样把它练得这么变态。
对于四个小孩子来说,沈安打算以后找到更高级的秘籍,再让他们继续修炼。
千落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身子往沈安这边缩了缩,远离了贯清宗的人。
牧斐然震惊之余,忍不住抱拳冲沈安询问:
“这小姑娘是......令妹?”
沈安淡淡说道:“她是我徒弟。”
“徒弟?”不仅牧斐然吃惊,他带来的三名弟子也吃了一惊。
牧斐然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少侠,令徒的天资难得一见,简直就是习武的良才美玉!实不相瞒,在下爱才心切,如若少侠有意,不妨携令徒一块儿加入我贯清宗。在下必潜心栽培!”
如今牧斐然习武近三十年,体内筋脉打通的程度也才与千落大致相同。
如果千落现在开始刻苦练武,牧斐然敢保证,不出十年,千落就能够达到自己现在的境界和实力。
对于这样一个卓越天才,牧斐然不由得爱才心切,十年之内贯清宗里多一个四极境的高手,则完全可以将宗门的地位提升一个层次。
沈安则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我不会同意。”
他培养这四个小孩,是为了让他们日后成为自己的亲信,可不是用来给他人做嫁衣的。
牧斐然当即焦急地说道:“少侠,你或许还不清楚我们贯清宗的情况。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令徒的!还请你慢慢听我说说宗门的条件......”
牧斐然当即说了半晌,然而沈安却依旧不松口。
就连那个女弟子都看不下去了,她忍不住插嘴道:“你这个当师傅的,也不为自己的徒弟考虑考虑,起码你也得问问她自己的想法!”
沈安冷哼一声:“她的事情,我做主!”
“你!”女弟子柳眉倒竖,瞪着沈安。
千落这个时候忽然开口说道:“我也不会离开师傅的!”
“这......”女弟子顿时哑然。
牧斐然劝说半天无果,几乎都要动了把千落抢走强行收徒的心思。若非此地不是贯清宗的势力范围,加上他还摸不透沈安的底细,否则说不定都会这么干了。
叹息一声之后,牧斐然便不在开口。
若非他就此放弃,而是知晓过度相求,难免让沈安厌烦。
只有慢慢等待,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马车在颠簸中行进了一天,外面的天色也逐渐昏暗下来。
期间贯清宗的那个女弟子不停地接近四个小孩,尤其是千落,到了饭点还分出一些干粮给他们。
不过千落似乎察觉了沈安对贯清宗四人的不耐烦,于是便坚决不收。
其余三个小孩见千落如此,便也学着千落不理会他们。这倒是让那个女弟子颇为郁闷。
随着暮色初现,车夫隔着车厢对乘客们说道:“几位客官,再前行二里路,便有一家野店可供住宿,明早咱们再继续赶路。”
入夜之后,什么事情都说不准,在安全的地点留宿,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马车沿着林中小道前行了一阵之后,一大块林中空地出现,当中一间两层的野店出现在众人面前。
野店土墙发黄,当中嵌着数道短木板钉成的简陋木窗,正门紧闭,青色的瓦缝中生满杂草。
旁边立着一个木棚,木棚内传来家猪和马匹的交鸣。看来木棚即作为猪棚,也作马棚。
在马棚的外面,还停着一辆马车,与众人乘坐的十分相似。
“那不是王老三家的马车吗?昨天早上他们就出发了,怎么现在了还停在这里?”
车夫满是疑惑,不过也没多想。
他将马车在野店门外停好,然后便冲着野店内高声叫道:“掌柜的!出来招呼客人了!”
车厢内的乘客依次走出了车厢,朝着野店而去。
走了没两步,沈安却突然停下脚步:“血腥味......”
即便还隔着老远,沈安也能敏锐地闻到空气中有着一缕血腥。
贯清宗的四个人已经走到了野店门口,牧斐然就要伸手敲门。
突然间,他也停止了动作,警惕地带着弟子缓缓后退:“大家小心,不对劲!”
说到这里,牧斐然不由得回头惊异地望了沈安一眼,似乎沈安远比他还要早察觉异状。
沈安带着四个小孩依然站在远处,抱着手笑眯眯地望着贯清宗的一等人,显然打算让他们打头阵。
牧斐然久经江湖纷争,倒也镇定。
现在天还没完全黑,邪祟还不会出来作祟。野店中传来的血腥,最大的可能便是江湖厮杀。
当即牧斐然抱拳冲着野店内高声说道:
“在下贯清宗宗主牧斐然,今日天色已晚在此投宿,实乃迫不得已。店中的好汉,可否开门说话,行个方便?”
牧斐然话说完,等了半晌,野店内却无回应。
当即,他对一个男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个男弟子会意,上前一脚踢开了房门。
随着房门大开,浓郁的血腥从中不断涌出,野店内的一切也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从店中房梁上垂下数条麻绳,麻绳套着七个人的脖子,将他们已经冰冷的尸体吊在半空。
每具尸体的眼眶都只剩两个血洞,显然眼睛已经被挖去。
早已凝固血液,在他们脚下数尺的地面汇聚成一大片暗红。
见得这一幕,众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贯清宗的几人久经厮杀,倒也没有什么不适。
四个小孩却吓得躲在沈安身后,牢牢抓住他的衣服。
车夫更是忍不住惊叫道:“那是昨天乘车的客人!还有......驾车的王老三,以及这野店中的伙计还有……掌柜?”
牧斐然冲两个弟子吩咐道:“你们两个去附近看看,还没有没有活人。”
然后他便带着剩下的两个弟子,朝着野店内走去。
沈安则一直在外等候,直到贯清宗那两个附近巡视的弟子返回,野店内也没有异状之后,才要带着四个孩子朝着里面走去。
陈茵和李思妍忍不住紧紧拉着沈安的衣服,恐惧地说道:“师傅,我怕......”
千落和丁泽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从他们的眼中也能看得出他们的惊恐。
沈安不得不停下来说道:“在这样的世道,如果你们现在连死过几个人的野店都不敢进的话,注定活不了太久。”
说完之后,沈安便踏步朝着野店内走去。
四个小孩略一犹豫,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只留下车夫一个人站在原地还没拿定主意,蓦地一阵冷风刮来,使得车夫浑身一颤。他抬头望了望越发黑暗的天空,不由得将马拴好之后,也随之进入野店。
野店之中,贯清宗的人正在检查尸体。
沈安进去之后,开口问道:“牧宗主,可有发现?”
牧斐然眉头锁紧,沉声说道:
“三个普通人,四个武者。死的武者看着装应该是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风雷派,他们的实力倒是与我们贯清宗相当,一个四极境,三个通力境......少侠你看这里。”
只见牧斐然抓起一具尸体的手,尸体僵硬的指尖有着凝结的血迹。
牧斐然凝重地说道:“他们......是自己挖掉了自己的眼睛!能够逼得他们如此做的,恐怕是......开元境的武者才行!”
沈安又问道:“会不会是邪祟干的?”
牧斐然摇了摇头:“他们死在昨夜,这个还真不好说......不过无论怎样,少侠,这个地方不能待!我们最好现在就离开!”
能将与贯清宗这一帮人实力相当的风雷派杀尽,无论是人还是邪祟,都不是贯清宗所能对付的。
而车夫则在这个时候突然指着一具尸体惊恐说道:
“几位大侠,搞不好……还真的有邪祟!你们看!这是野店的掌柜,但是……半个月前我见到他还是四十来岁的模样,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头!”
众人循着望去,只见一具吊在半空的尸体,是一个垂暮的白发老者。
不过车夫的话,并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毕竟除了车夫,再也没有其他人见过所谓的掌柜。
沈安这个时候对牧斐然说道:“牧宗主你不妨想一想,如果真有开元境的高手在这里杀了人,那么明显他已经离开,我们要是就这样追上去,搞不好还会与他相遇。
而如果是邪祟作祟,你看看现在天马上就黑了,我们连夜赶路的话,荒郊野外岂不是更危险?”
牧斐然一愣,随后冷静下来说道:“少侠说得有道理,方才是在下失态了。”
既然决定了留下,牧斐然便吩咐两个男弟子将死尸抬出去埋了,不然看上去十分碍眼。
车夫被贯清宗的弟子一恐吓,便也只能乖乖留下。他要将马车从马背上卸下来,却被牧斐然阻止。如果真的半夜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还可以利用马车快速逃离。
于是车夫只好将缰绳拴在店外,然后从马棚中抱了几捆干草来给马儿喂食。
贯清宗的那个女弟子则和四个小孩一同去到厨房开始做饭,武者的饭量远比普通人要大,所以吃往往是处于一个优先的地位。
夜晚很快来临,野店之中也点上了油灯蜡烛。
饭菜做好之后,一行人拉过两张方桌拼凑在一块,一同吃饭。
沈安和贯清宗的人倒是如同平常一样,只有四个小孩和车夫在见过死人之后,并没有多少胃口。
饭间,牧斐然忍不住对沈安说道:“少侠,如今事态紧急,可否告知身份、境界和门派?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大家相互配合起来,心里也才有个底。”
沈安也不介意这些,回答道:“在下沈安,实力嘛......四极境一重,无门无派。”
沈安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境界,不过他判断自己开元境的实力应该是有的。
他曾遇到过四极境的武者,杀死他们对于沈安并没有什么难度。
“四极境!”牧斐然语气之中充满了惊讶,“还这么年轻?”
贯清宗的三个弟子也忍不住投来惊异的目光,沈安的年纪与他们相差无几,却竟然已经是四极境的高手,这简直就是天才。
末了,牧斐然才讪讪笑道:
“在下习武三十余年,也不过四极境二重。而沈少侠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四极境一重,这当然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恐怕沈少侠的资质,并不输于令徒。”
说到这里,牧斐然不由得暗自哀叹一声。
眼前这个自称沈安的年轻人竟然也是四极境的武者,那么想要收他与那个女孩入门,估计是难了。
贯清宗的那个女弟子则忍不住说道:“师父,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吹牛。”
这个女弟子身子显得娇小,但是发育得却十分好,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在加上她肌肤白腻,五官精致,更是让整个人显得青春貌美。
牧斐然不由得冷哼一声:“雯珊!不要乱说话!”
随后牧斐然又对沈安抱歉道:
“沈少侠,这是劣徒倪雯珊,让少侠见笑了。”
沈安笑笑,并不介意。
倒是那个叫做倪雯珊的女弟子漂亮的脸上依然不以为然,显然还是不愿意相信沈安的话。
晚饭结束之后,牧斐然提议自己坐镇一楼大厅值守,这倒不是牧斐然不怕危险,而是让别人值守他更加不放心。
其余的人倒也没有任何意见,于是便上到了二楼的房间休息。
牧斐然则一个人按剑大马金刀地坐在长凳上,面对着野店的大门。
长夜漫长而又寂静,在这山林中的野店里,开始变得阴寒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异象
牧斐然一个人坐在大厅中,却不显疲困,依然精神抖擞。
闯荡江湖这些年,怪异的事情他也遇到过不少。这一回,他也相信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幽幽烛光将周围照亮,但是更远处的墙壁却显得晦暗不明,一些角落更是依旧处于黑暗。
二楼的客房上已经没有了动静,显然其他的人都已经睡下。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牧斐然的双目还是炯炯有神。
他心里头清楚,越是危险的环境之中,越是不能有一丝大意。
野店外传来了呼啸的风声,听上去宛如有人在哀嚎哭泣。
“起风了吗......”
牧斐然不由得开始担心明天的行程,如果遇上坏天气,那么搞不好会延误这次武林大会的时间。
这两年来,紫光剑派和他们贯清宗明争暗斗越来越烈,他必须在这次武林大会中获得比紫光剑派更高的排名,从而能够得到更为丰厚的奖励。
只有这样,在于紫光剑派的争斗中,贯清宗才能稳压一头。
警戒了半晌,牧斐然不由得有些口渴,他打算起身前去厨房水缸之中打点水喝。
刚要起身之际,牧斐然却又浑身猛地僵住。
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在野店大门的缝隙之中,有一双人眼,正在透过门缝幽幽地盯着自己。
牧斐然瞬间汗毛倒立,野店之中并无人外出......
他当即暴喝一声:“什么人?!”
话喊出去的时候,他的身形已经动了。
“锵!”的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如同闪电一样快速地刺向门缝后的眼睛。
这一剑,却似乎刺了个空。
牧斐然猛地拉开大门,快步冲了出去,在黑暗中寻找着敌人。
猛烈的夜风在林中空地打着转儿呼啸不止,地上的落叶被席卷得漫天飞舞。
大风从屋外不断灌入野店之中,将里面引燃的油灯和蜡烛尽数吹灭。
然而屋外,并没有任何一个人。
......
二楼,客房之内。
倪雯珊由于性别而单独住了一间屋子,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毕竟,刚到野店看到的那些被吊死的人,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最主要的是,她总感觉这屋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躲在黑暗中阴森地盯着自己。
她心中不相信有人能够避过师父值守,悄无声息地进入自己的房间。
但是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却愈发强烈,使得她不仅没有丝毫睡意,而且浑身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终于,倪雯珊再也忍不住,她翻身下床,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随着明亮柔和的光线充斥满整间屋子,她的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没有了睡意之后,倪雯珊也无事可做,她将客房内的铜镜放在桌上,就着灯光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中的容貌年轻而又漂亮,青丝轻柔地垂下,搭在肩头。
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但是却依然没有找到好婆家。有时候,倪雯珊也会觉得自己的脾气有一些缺陷。
但是她依然固执地认为,未来谁要娶自己,就必须得包容自己的缺点。
神伤了一阵,倪雯珊打算回床上再靠一阵,哪怕睡不着,闭目养神也不错。
她刚要将视线从铜镜中转移开,却突然从镜子中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处于自己身后床下的黑暗中,眼睛瞪得很大,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倪雯珊瞬间大怒:“淫贼!”
她岂能想到,有个人竟然一直躲在自己的床下,若非被铜镜反射到,她都还没有察觉。
当即倪雯珊猛地抽出桌上长剑,然后回身将床板掀开。
然而床底下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看错了?”
倪雯珊抓了抓脑袋,疑惑之中,余光却突然瞥见了窗缝之中,那双眼睛再度出现。
她脖子僵硬地扭了过去,果然看到了那双眼睛。
窗缝后的眼睛,眼白占据很大一片,瞳孔之中,充满着阴森和怨毒......
另一间客房之中,沈安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幽暗的屋内,一双眼睛正从窗子缝隙处,冰冷地盯着沈安。
沈安疑惑地来到窗边,低头凑到缝隙口,与那双眼睛对视。
“你好!”沈安打了个招呼,“需要帮忙吗?”
他拉开窗户,窗外除了夜色之外再无其它。
沈安好奇地把头伸了出去,冲着四处张望一周,并没有任何一人。
“见鬼了?”
他摇摇头,让后将窗户关上。
朝着床走了两步,一股阴寒的视线又投到了他的背心。
沈安回过头,窗子缝隙中果然又出现了眼睛。
他不耐烦地再度拉开窗子,依旧空空。
如今沈安的六识已经灵敏异常,如果窗外真的有什么东西,定然逃不过他的感知。
沈安只好将窗子关好,然后低着头盯着那漆黑的缝隙。
果然过一阵,那双眼睛猛地闪现而出,与沈安冰冷对视。
他伸出手,猛地将窗子拍碎。
夜风从窗外涌入,没有了缝隙,那双眼睛也就消失不见。
当沈安打算回到床上的时候,阴寒的视线再度出现。
这一回,不是一道视线,而是数道。
他转过头去,只见无论是柜子的缝隙,床底的黑暗,房梁之上,亦或是门缝之间,都出现了一双双眼睛,从四面八方森森地看着沈安。
这些东西能够避开沈安的感知,却又不现身,只是躲在黑暗处偷窥,这让沈安十分厌烦。
沈安在床上躺了半晌,那一双双的眼睛突然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再也没有出现。
“终于走了吗?”
沈安却又从床上做了起来:“不知道那四个小孩怎么样了?”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家野店有邪祟作祟。
但是这究竟是何种邪祟,竟然让沈安无法发现,这点沈安还并不清楚。
沈安拉开房门走了出去,门外是一条黑暗的走廊,八间客房分别对立在走廊两侧。
四个小孩就住在隔壁,沈安朝着小孩的房间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下。
他扭过头,只见黑暗之中,墙壁上忽然浮现出了一张绿莹莹的脸。
那似乎是一张男人的脸,它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嘴巴大大地张着。
这张脸仿佛从墙壁之中渗透出来的一样,表情扭曲而又痛苦,从大张的口中发出嘶哑而又模糊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
沈安望着那张脸,说道:
“我很忙的。”
只听那张脸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可以......帮你.....获得......”
沈安犹豫了一会,说道:“那我们详细谈谈。”
......
“吱呀!”一声尖锐的门声。
倪雯珊一手握着油灯,一手握着长剑,失神落魄地从屋内走出来到走廊。
她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原本鲜红的嘴唇此时已经发白,并且在不断哆嗦。
蓦地,她的余光瞥见了走廊的黑暗之中,有着一个人影在静静站立。
那个人影很奇怪,仿佛一直面对这墙壁,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谁?!”
倪雯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举着油灯朝前照去。
昏黄的灯光中,沈安缓缓转过头来。
倪雯珊看到是沈安才松了一口气,她的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由于受到过度惊吓而产生的哭腔:
“你一个人大半夜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沈安则平缓地开口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野店里,似乎有很多人......但是却又阻绝了我们六识的感知。”
倪雯珊哆嗦得更加厉害:“你、你不要再吓我!”
沈安微微摇了摇头:“我去看看那几个小孩,你也去看看你的同门吧。”
说完之后,沈安来到小孩的房门前,伸出手用巨力推断了门闩,然后走了进去。
黑暗的屋内,四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坐在床上,他们互相抱在一起头抵着头。
沈安来到床边:“你们没事吧?”
“师傅?”惊喜的声音发出。跟着床上的四个小孩纷纷抬起头,朝着沈安望来。
只见那是四只一模一样的青色面孔,他们的口鼻耳眼之中,有着殷红的鲜血缓缓流下。
他们的笑容十分诡异,只有眼白而没有眼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安。
沈安伸出手,朝着他们抓去。
然而他们的身躯却如同没有实质一般,任由沈安的手穿过他们的身躯,宛如空气。
那四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上,诡异的笑容越发灿烂。
沈安略一思索,然后手掌上突然冒起火焰。
只听得一阵“嗞嗞!”声发出,床上的四个人宛如画布被撕扯开一样,飞快烟消云散。
沈安嘴角带起一丝笑意:“有意思。”
此时床底传来一阵窸窣声,跟着一只手伸了出来,随后又飞快缩了回去。
沈安蹲下身子,歪着头朝着床下望去。
只见床下陈茵、李思妍、千落和丁泽四个小孩惊恐地躲在下面。
“是我。”沈安用手上的火光照亮自己的脸。
“真的是师傅!”四个小孩发出惊呼。
然后他们纷纷从床下钻出,围在沈安身边几乎要被吓哭:“师傅,刚才有人在看我们,他们一直躲在黑处看我们......我们好害怕!”
沈安摸摸他们的头:
“有师傅在就不用怕,跟我来。”
他带着四个小孩出了门,正要朝着楼下走去,却又突然停住。
“血腥味?”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幽黑的走廊显得深邃而又冰冷。
沈安顺着走廊来到一间客房前,客房房门紧闭,黑暗无光。
他伸出手朝着房门推去,然后手却直接穿过了房门,仿佛那房门没有实质一样。
火焰再度从手上生出,那房门就如同被点燃胶卷的银幕一样,以火焰为中心飞快消散。
随着房门消失不见,明亮的光线从房内射出。
只见房内点着数盏油灯,客房门也依然存在,只不过是朝着两边大开。
贯清宗的一名男弟子正坐在床前,他的双指已经刺进了自己的眼眶之中,血液顺着手指不断流下。
而倪雯珊正在他的面前惊恐地张着嘴,似乎在大叫,却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跟着只见倪雯珊掏出手绢和药,惊慌失措地为痛苦不已的男弟子止血。
屋内的一切正在发生,本应是打破寂静黑夜的场面,然而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种感觉就像是......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沈安略一迟疑,然后踏步跨入门槛之中。
瞬间,倪雯珊的哭喊,男弟子的惨叫,在一刹那清晰地钻进沈安的耳中。
倪雯珊这才似乎注意到沈安,她扭头哭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好害怕,我也好害怕!”
沈安则没有管他们,他回过头,走廊上空空如也,跟在自己身后的四个小孩没了踪影。
于是沈安重新来到走廊上,四个小孩又出现在了自己周围。
“原来如此......视线和声音,能够被某种力量分割阻断......甚至还能制造出幻象来。目前只有嗅觉才靠得住。”
沈安笑了笑,不再管倪雯珊和那个男弟子。
现在他比较关心的是车夫,如果车夫没了那谁来驾车?
于是沈安来到车夫门外,推门走了进去。却见到车夫躺在床上,浑身酒气呼噜连天。
沈安不由得无奈,饭间的时候,贯清宗的那帮老江湖由于警惕,而滴酒不沾。
倒是这个车夫,见得掌柜的死了,不知道他是出于恐惧还是以为能够喝到免费的美酒,将掌柜生前珍藏的美酒抱出来一口气喝了个够,结果醉得如同一滩烂泥。
偏偏他这个不经意的做法,使得他能够能够安稳睡到现在。
沈安从房中水桶内舀起一瓢水,然后泼在了车夫的脸上。
车夫浑身一激灵,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待看到是沈安之后,疑惑地问道:“客官......天亮了?”
沈安懒得和他解释,揪着他的衣领就往外拽。
走廊上,倪雯珊也扶着那个瞎了双眼的男弟子走了出来,当见到沈安后无助地哭道:
“大师兄自杀了,二师兄也挖了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沈安淡淡说道:“先去一楼。”
他带着一行人顺着楼梯来到了楼下大厅。
却见大厅之中黑暗一片,夜风卷着树叶从洞开的大门不断涌入。
第一百零五章 短剑
“师父!”倪雯珊忍不住叫了一声。
然而黑暗之中,并无人回应。
沈安取出火折子,将一盏背风的油灯点亮,柔和的光线使得周围清晰起来。
随着光线散发,牧斐然的身影也从黑暗中呈现出来。
他披头散发,一个人垂头坐在长凳上,利剑横在他的膝盖。
沈安将洞开的大门关上,阻绝了夜风的入侵。
然后他来到牧斐然面前蹲下,拍了拍牧斐然的肩膀:“牧宗主,没事吧?”
牧斐然浑身一颤,然后缓缓抬起头。
只见他的双眼不满鲜红的血丝,整个人显得憔悴而又疲惫。他的声音也充满了沙哑:
“沈少侠......我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只听牧斐然喃喃说道:
“那些,都是我以前在江湖上杀死的仇家......现在他们化成厉鬼,回来找我报仇了!”
沈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冷静点,牧宗主。”
这个时候,倪雯珊扶着那个自挖了眼睛的男弟子来到牧斐然面前,哭道:“师父!大师兄在房间里上吊自杀了......二师兄挖了自己的眼睛,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牧斐然长叹一声:“报应......这是报应啊!”
沈安没工夫听牧斐然的报应之说,自己杀了那么多人,也没有见有人化作厉鬼来报仇。
他在屋内走了一圈,最后来到车夫面前:“车夫,以前这野店可曾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车夫这会也弄清楚了情况,他是本地人,对于这里的情况了解比较多,当即摇头说道:
“我们二泉镇的官道,已经好几年没有听说过有邪祟作祟了。如果真的有,那么谁还敢在这里开店啊?”
沈安点了点头,继续在店里转悠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牧斐然又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只见他满脸惊恐,指着大厅中某个地方竭斯底里地大叫不止:“你们不要过来!不要来找我报仇!我当时是迫不得已!”
沈安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只见那是一张方桌之下的阴影中,有着三张青色的面孔在冷冷地注视着牧斐然。
众人都被这些恐怖的人脸吓了一跳,纷纷远离那张方桌。
然而很快,除了牧斐然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开始惊恐尖叫。
只见但凡火光找不到的地方,无论是墙角、缝隙还是屋顶,都开始浮现出一张张青色面孔,森森盯着众人。
大厅中的众人,他们的目光很快被自己熟悉的人脸所吸引。
倪雯珊盯着一张肥胖的面孔哭喊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当初是你要欺负我,我才杀了你的!你为什么还要找上门来?”
车夫也吓得瘫倒在地,他盯着两张苍利的人脸恐惧难耐:
“爹、娘!我错了!我当初不该听那混账娘们的话,应该好好孝顺你们的!是我错了!你们不找再来找我,好不好?”
就连四个小孩也似乎有认识的人脸:“娘!为什么当初你要卖了我?兄弟姐妹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卖我?”
“姐姐!为什么你不劝劝爹娘?哥哥!为什么你也不劝劝他们?我不想离开你们!我真的不想!”
......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情绪在大厅之中瞬间弥漫开来。
沈安盯着这些发狂的人,他感受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这些人,并非单单是被那些恐怖人脸吓到,而是他们的恐惧,似乎被强烈激发,不断扩大,使得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沉浸在恐惧之中不能自拔。
“这是什么邪祟?除了制造幻象之外,还有能够放大人负面情绪的能力。”
沈安一一朝着那些黑暗地方浮现的人脸望去,看了一圈,不由得疑惑道:
“奇怪,怎么没有我认识的——咦?卧槽!”
沈安终于寻找到了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最诡异的是,那张面孔竟然是自己的!
此时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出现在一个微开柜子里的人脸的,却是小女孩千落。
只见千落盯着黑漆漆柜子中的“沈安”,满脸怨恨地问道:
“师傅!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明明能救我娘,却没有救她?为什么,你偏偏救要救了我?为什么不让我和娘亲一起死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如同被那些诡异的脸所吸引,却完全忽略的其他的情况。
沈安绕过千落,继续在黑暗处寻找着是否有人脸出现。
大厅之中,此时还正常的,也就是有那个挖了自己双眼的男弟子。
他没了眼睛不能视物,此时听着充斥大厅的尖叫,不由得恐惧地问道:
“你们怎么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师父、师妹!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然而根本没有人回答他,耳中尽是竭斯底里的叫声。
瞎了眼的男弟子恐惧不断冲击着他的神智,最后他再也忍受不了,飞快拔出佩剑刺划开了自己的喉咙,跟着倒地死去。
沈安很快在大厅中绕了一圈,除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之外,他再找不到其他认识的。
他拉过一条凳子坐下,开始思考起来:“这邪祟似乎能够通过人的记忆,然后制造出幻象,诱发人的负面情绪然后不断放大。但是......它为什么没有对付我?是因为......无法窥视我的记忆?”
沈安思索半天依然没有结果,此时大厅之内的其他人都快吓疯了。
甚至有的人,开始抓起身边的利器,缓缓朝着自己的双眼刺去,企图让自己失明,从而逃避这躲不掉的恐惧。
沈安不得不上前,将所有人全部打晕,避免他们自残。
随着所有人被打晕之后,那些阴暗角落出现的人脸,竟然全部消失。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安跺了跺地面:“喂!老兄,该出来了!”
一张绿莹莹的脸忽然从地面浮现出来。
这张脸上的表情痛苦而又扭曲,它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嘴巴大大地张着。正是先前在墙壁上出现过,找到沈安交谈的脸。
此时只听这张脸怨恨地说道:“为什么不先让他们自杀?凭什么......他们还能活着,而我却死了!”
沈安不耐烦地说道:
“你不是说能帮我找到宝贝吗?快一点,我时间很宝贵的。”
那张男子的脸开始收起怨恨:“我不会食言,你也要兑现答应过我的事情。”
沈安让自己的语气之中充满真诚:“放心,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男子犹豫了一会,说道:“在厨房东南角,那里有根柱子。将那里挖开,你就能看到了。”
沈安带了一盏油灯进入厨房之中,在东南角果然有一根粗壮的柱子。沈安用指头敲了敲,里面竟然是空心的。
他很快在柱子上找到了一道暗门,拉开与柱子融为一体的暗门之后,一股腥臭的空气从中涌出。
他将油灯伸进空心的柱子里面,只见里面地上有一个大洞,洞口很窄,仅容一人进出。一条木制的楼梯一直延伸向下,隐隐之中可以看到楼梯的底部有着平坦的地面。
绿莹莹的人脸在柱子上浮现:“就在下面,下去吧。”
沈安顺着楼梯下到了深洞之中,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地下暗室,虽然不太宽阔,但是也有一间客房左右大小。
这间地下室修建看起来也有一段年头,墙壁上布满不少苔藓,地上也有半尺深的黑色积水。但是通风用的竹管却很新,看起来更换过不久。
在地下室的尽头,则有着一张供桌。桌上的盘子之中,一只盘中盛这一些还没有腐坏的生肉,另一只盘中则是盛满凝固的血液。
在供桌后面的墙壁上,有着一具阴森森的干尸。
干尸浑身生满绿色的霉斑,缕缕枯黄的头发从头顶垂下。它的身躯大部分被浇筑在了墙壁之中,只有脑袋脖子,一条肩膀和一条腿露在墙壁外。
那张绿莹莹的人脸在干尸旁的墙壁上浮现出来,他略带激动地说道:
“看到了吗?这就是翼教那帮妖人干的!他们用邪法害人,让人死了也不得安生!”
沈安上前一步,问道:“老兄,你之前告诉我这家野店的掌柜就是翼教妖人,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他怎么死了?”
野店的掌柜在众人刚到的时候,就已经吊死在了店中,这一点作为本地人的车夫是不会认错的。
墙壁上的人脸回答道:
“这就是报应!那翼教妖人擅长邪法,然而玩火者自焚,他最终失去了对邪法的控制,被反噬而死。
你们在店里看到的那些诡异人脸,便是还残留的邪法。你很特殊,不会被邪法迷惑,所以我才找上你,希望你帮我获得解脱。”
沈安点了点头:“你也答应过帮我获得宝贝的。”
人脸继续说道:“宝贝就在这具干尸的身上,你走近点就能看到。”
沈安上前两步,将油灯凑近被封在墙壁上的干尸。
就着火光,能够看到干尸的胸膛上插着一柄短剑,那短剑外表布满青苔。但是却似乎最近被人拔出一截,在短剑的底部,有一段剑身光洁如新。
人脸的语气充满了蛊惑:“这就是削铁如泥的绝世神兵!如果不信,你可以将它用来劈砍凡铁试试。”
沈安仔细观察了那柄短剑一阵,点头说道:
“我信。”
人脸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
“看到供桌上的铜制烛台了吗?你只需用这柄短剑一砍,那烛台就会应声而断。”
“不用了,”沈安说道,“老兄,我相信你。”
人脸继续说道:“你们武者与人厮杀,绝对需要这样一柄武器。有了它,能够出其不意地斩断对手兵刃,从而将其击杀。神兵出世,都需要人来祭剑。你拿着剑出去,遇到仇人一剑斩杀,让神兵饮足鲜血,将会越发锋利!”
沈安点点头:“好的。”
说完之后,他却依然在原地站立,并没有任何举动。
寂静而尴尬的气氛在地下室里持续了一会,人脸才继续问道:
“你不打算现在试试吗?”
沈安笑道:“我真的是全心全意相信你,还用得着试吗?”
“这......”人脸一时语塞,它似乎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其实......实不相瞒,这柄神兵由于杀气太重,所以才能够拘禁魂魄。我就是被这神兵压制,所以不得超生。”
沈安微微点头,耐心地听着。
人脸跟着说道:“现在神兵我也帮你弄到手了,你迟早也要带着它离开。
只需让这神兵离开这野店之内,我的魂魄就能脱离它的杀意压制,我也便能够获得解脱。你答应过帮我的,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沈安哈哈笑道:“老兄,你听说过蓝家吗?”
人脸有些急躁:“什么蓝家、红家、黄家的,我统统不知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办到了,你的承诺也不能食言!”
沈安则自顾说道:“我听人说过,宗庙被毁神器被夺之后,世家子弟血脉之中的传承之力会不断衰减。
而蓝家就是遇到了这种情况,为了避免失去传承之力,他们使用了一种邪法,就是拘禁强大邪祟,然后从中不断汲取力量来保持传承之力不会继续衰退。
你说,翼教妖人会不会这种邪法?”
人脸空洞洞的眼眶注视了沈安一阵,干笑道:“你懂得还挺多。可是你猜错了,翼教的邪法,远比你想象的还要诡异。”
沈安则继续说道:“好吧,这点或许我猜错了。
但是我想,野店里那些人脸啊眼睛啊之类的,都是你弄出来的吧?
什么翼教妖人被邪法反噬,我看恐怕是被你反噬。
这一点,没猜错吧?”
人脸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获得一柄对你们武者来说是神兵的武器,而我获得自由。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沈安将手伸进了怀中,然后掏出了一柄短剑。
这柄短剑沈安得自于卢城西山的山洞中,看上去,它与插在干尸身上的那柄短剑十分相似。
只听沈安说道:
“它们,应该是来自于同一批人吧?”
“你......”人脸盯着那柄短剑,脸上呈现错愕和惊讶。
它叹息一声:“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算了,你带着你的人离开吧。这里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免得出现不必要的冲突。我的事情,我会继续找其他住店的人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