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搏杀
抽出了柴海琵琶骨上的铁链之后,一众衙役和夜巡卫纷纷逃离柴海周围,仿佛逃离一个食人猛兽一般。
柴海的口中不断发出低沉的吼叫,体内的内力已经开始运转起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够恢复到正常的实力。
沈安的心中却是有些犹豫。
他在考虑要不要干脆和这个柴海联手,血洗夜巡卫好了。
可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他好不容易才在这个世界过上了稍微正常一点的生活,不到不得已,他不愿轻易放弃。
“吼!”
柴海猛地一声狂叫,整个人已经飞快地朝着沈安冲了过来。
他跑动起来声势十足,演武场的地板被他纷纷踩碎,仿佛任何阻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要被碾压。
“来得好!”
沈安扔开佩刀握紧拳头,朝着柴海迎了上去。
柴海伸出五指如钩,朝着沈安的胸膛径直抓来:
“鹰爪!”
五指之上寒芒森森,显然是内力凝聚。
沈安犹豫了一下,不打算避让,他同样一掌朝着柴海的胸膛拍去:
“毒龙钻心!”
毒龙钻心乃是《毒龙掌》里第七式,讲究直击对方心脏,一击毙敌。
柴海暴戾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手中的招式依然没有停顿。
两人刚一交手,就施展出放弃防御相互搏命的打法,着实让围观的人吃了一惊。
周存剑面泛疑惑,夏铭煊则嘴角冷笑。
沈安明显已经得到提示柴海一身硬气功极难击破,却不选择游走缠斗,而是一上来就以命搏命,这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发出。
柴海的五指刺在沈安身上的同时,只见沈安的皮肤泛起一片金属光泽,宛如整个人穿上了一层铜甲。
内力凝聚的五指划破了沈安胸膛的衣服,然而却没能划破沈安的肌肤,随着一阵刺耳尖锐的声音,在沈安的胸口留下了五道白印。
周存剑见状忍不住叫出声来:
“铜甲功?”
他身为县尉,官府之中武学大多经他过目,自然认得。
夏铭煊也十分意外,随即冷笑:
“这种下三滥的武学竟然也有人练到这种程度,真是稀奇!”
于此同时,沈安的右掌也击打在了柴海的胸口。
柴海浑身的衣服无风自鼓,全身的内力以一股强烈的张力向外扩开。
沈安的手掌泛起一股紫黑色,柴海的衣物与之一碰便嗞嗞被腐蚀烂。
跟着,手掌猛地印在了柴海胸口,沉闷的声音陡然发出。
只见柴海的胸口略微凹陷,然后又猛地弹起。只是在掌印周围,肌肤开始变得焦黑,并且隐隐有向着周围扩散的迹象。
周存剑见此又忍不住叫道:
“这是......毒龙掌?”
夏铭煊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人是脑袋秀逗了吗?用的尽是不入流的功夫,偏偏还每一个都还将境界练得这么高。”
无论周存剑还是夏铭煊,两人都觉得沈安连的功夫实在是不堪入目,偏偏又境界极高,才使得威力强劲。
《铜甲功》和《毒龙掌》不仅官府之中有,外界也多有流传。它们的特点是上手容易并且实用,但是缺点却尤为明显,那就是根本没有提升的潜力。
所以这两门功夫的修习者大多为初学武者,或者是卡在炼体境无法上升的武者。
但凡只要能达到通力境,都不会浪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修炼这两门功夫。他们会转而修习更为高深精妙的武艺,以至于不会让自己的武道产生限制。
在两人看来,沈安起码花费了数年光景在这两门功夫上,所以才能练到这般威力。
花这么长的时间来学这种没有前途和潜力的功夫,显得尤为不值,尤其是对沈安这么一个身手不错且还年轻的武者。
但是他们岂会知晓,沈安其实不过花了几个时辰而已。
演武场上的两人匆匆交手之后,便随即分开。
沈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衣襟已经被撕碎,虽然肌肤未被撕破,但是柴海那指尖的强劲力道,依然使得沈安呼吸的时候都会感到胸口一阵痛楚。
“这才刚刚交手,如果全力厮杀呢......”
沈安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丝忧虑,自己的武艺会得并不多,如果继续打下去,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占得到便宜。
而柴海的心中却远比沈安要惊讶。
他虽然练就一身硬气功护体,防御力极强,但是最怕的就是附带特殊效果的阴柔功夫。
沈安刚开始施展出《毒龙掌》的时候,柴海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从来不认为《毒龙掌》这种功夫能够伤害到自己。
但是一交手之后,柴海就惊讶了。
沈安不仅力道极大,一掌差点将自己的胸骨打断。并且上面的毒性内力极为霸道,此时柴海依然觉得自己胸口肌肤又痛又痒,并且还在隐隐扩散。
“这小子究竟是将《毒龙掌》这种功夫练到了几重?竟然这么霸道!这年头,四极境的高手还会练这种功夫?”
柴海已经完全判定沈安是四极境的高手,并且实力不会在自己之下。
想到这一点之后,柴海的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凉。
在场的有周存剑、夏铭煊两个四极境的高手,现在又多出来了这么一个小子。看来自己今天恐怕是性命难保,想逃也根本没机会。
“一帮狗官!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柴海暴戾的脸上此时更是浮现出一股癫狂,他大吼一声继续朝着沈安扑去:
“虎爪!”
只见柴海两条胳膊猛地变粗,指尖的内力也越发渗人,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宛如一头猛虎,任何猎物都会被他凶残撕裂。
沈安双目一冷,再度迎了上去。
两人转眼间再度碰撞在了一起。
柴海双臂牢牢抓住沈安的双肩,用力朝着两边撕扯:
“去死吧!”
沈安只觉得双肩一阵钻心的剧痛,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柴海的招式虽然刚猛,但是他的力气比起沈安来说还差得远。
若是换做其他武者,被柴海这一招制住或许有被撕成两半的可能。但是想要将无论力量还是身体强韧度都极为变态的沈安撕碎,简直是痴心妄想。
柴海双目一惊:
“怎么会......”
柴海知晓沈安练得一身《铜甲功》,但是他对自己的虎爪颇为自信,本以为即便不能将沈安撕成两半,起码也能扯下沈安的一条胳膊。
但是撕扯之下,却无法进步分毫。看起来,自己似乎并没有对沈安造成什么伤害。
沈安已经有了动作,他身躯微微下蹲,跟着整个人猛地弹起。
巨大的力道不仅挣脱了柴海的钳制,同时右掌从下向上猛地朝着柴海的下颚拍去:
“毒龙出海!”
“嘭!”
柴海的下颚被沈安右掌击中,他整个人猛地倒飞了出去,随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当再爬起来的时候,他的口中鲜血狂涌,双目狰狞通红。
跟着他扭头“噗”地朝着地上一吐,从中吐出的血液之中竟然有半截舌头。
柴海猝不及防之下,被沈安由下向上击中下颚,使得舌头还没来得及缩回,就被自己的牙齿咬断。
他的硬气功虽然能够庇护周身,但是对极为柔软的舌头还是缺乏防守。
受了伤的柴海越发疯狂,整个人满嘴是血,宛如从地狱中跑出的恶鬼。
他疯狂地嘶哑咆哮着,再度朝着沈安冲来。
围观的众人们,此时已经惊呆。虽然两人只交手两招,但是其中杀意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无论是衙役还是夜巡卫都在暗思,他们若是身处场中,恐怕......难以活命。
周存剑缓缓说道:
“是四极境,没错了。只不过练到了几重,还得再继续看。但是……《铜甲功》和《毒龙掌》竟然这么厉害?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回去再翻翻这两本秘籍看看。”
夏铭煊扭过头问道: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高手,底细查清了没有?”
周存剑目不转睛地盯着演武场的战况,同时回答道:
“调查的情况和他自述的一致,是太平镇童生,曾经苦读想要走上举途。这些无论是户籍还是科考档案都有记载,我也派人找来卢城之中来自于太平镇的学子暗中确认过,确实无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夏铭煊问道。
周存剑的眼中也泛起疑惑:
“所有情报都没有显示他学过武,他的武艺究竟是从何时何人处学来,这一点就没人知晓了。”
夏铭煊却不认为这是什么疑点:
“或许是偶然得到秘籍,或许是得到不知名的高人传授,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他所施展的武艺,仅仅是《毒龙掌》和《铜甲功》这两门烂大街的功夫,这点很奇怪。或者说......他是为了掩藏自己真正的武学。这样的话......很可能他还有压箱底的绝学!”
周存剑微微点头,表示对这一点很赞同:
“不好对付啊......”
夏铭煊冷哼一声:
“我要你帮我对付他,你会愿意吗?”
周存剑讪讪笑道:
“人家一心投靠官府,为卢城百姓着想。若是我们还对这样的人心怀恶意,那岂不是寒了天下有才能人士的心?”
夏铭煊冷声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要利用他来帮你对付大河帮吗?”
周存剑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而演武场上,战斗却越发激烈了。
无论是柴海还是沈安,两人都近身搏杀,完全放弃了防守招架,凭借着各自强悍的肉身来拼命进攻。
“蛟爪!”
柴海胳膊肌肉虬结扭曲,宛如双臂之上盘了两条蛟龙。
他挥爪速度极快,并且尽数朝着沈安身躯的腹部、双眼、咽喉等柔软地方下手。
而沈安的一套《毒龙掌》已经基本打完,他的招式变化远远比不上柴海,很快就处于了下风。
蓦地,柴海终于抓住机会:
“你的招式,我已经看穿了!”
他的右手猛地抓住了沈安的咽喉,失去半截舌头的口中得意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小子,我原以为四极境内肉身强悍的仅我一人,没想到你的肉身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强悍。不过,或许你还不知道,练硬气功的人,弱点往往在咽喉、下阴和眼睛,《铜甲功》亦是如此。现在你被我扣住咽喉,到此为止了!”
说完之后,柴海猛地手上用力,试图掐碎沈安的喉结。
然而一用力之下,柴海得意的神色陡然消失,变得满脸不可思议。
柴海手上用力,却宛如捏在了一块精钢之上。
他不但没能捏碎沈安的喉结,相反指尖传来一阵剧痛,其中还夹杂着难以忍耐的奇痒。
柴海诧异朝着手上望去,只见整只右掌已经变成一片黑紫色,并且还在不断朝着手腕蔓延。
“怎么会......”
柴海彻底疑惑了,《铜甲功》和大多数硬气功一样,一些要害地方依然是弱点。
即便沈安将《铜甲功》练得再高深,但是凭借柴海的功力,一旦抓住机会掐住了他的喉结,定然是能够让瞬间丧命。
而这一回,柴海咬牙用力,却也依然拿沈安毫无办法。
并且,自己的手竟然中了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柴海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他已经很小心地避免被沈安的《毒龙掌》打中,怎么可能还会中毒。
沈安虽然被掐住咽喉,但是却仿佛无碍一般,他小声对柴海说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肉身强悍,并非是我将《铜甲功》练得有多高,而是我本来就身体坚韧!同时,也多谢你告诉了我你的弱点!”
说完之后,沈安猛地挥出拳头,朝着柴海的喉头击打而去。
柴海大吃一惊,急忙伸出另一只手扣住沈安的手腕。
但是随即柴海又忍不住痛得闷哼起来,他扣住沈安手腕的手掌,竟然又泛起黑色:
“怎么又中毒了?并且毒性这么强!你小子......刚才一直隐藏实力,没有将毒性内力完全放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柴海大惊失色,急忙快步后退。
沈安步步逼近,嘿嘿笑道:
“你以为你看穿了我的招式,就能打败我?我这人有个习惯,底牌从来不轻易亮出来。我内力的特性,是你无法想象的!”
第七十八章 收礼
沈安的内力绝大部分是由阴气转化而来,从而也使得不同的内力能够融合。
《铜甲功》是将其内功心法的独特内力运用与体表,从而具有强劲的防御力。
而沈安的内力,融合了《狂煞刀法》和《毒龙掌》的毒性,使得他浮于体表的内力也带有剧毒。只要旁人一沾上,必然中毒。
尤其是沈安此时内力尽数散发,毒性越发猛烈。
仅仅纠缠了一阵,柴海的十根手指几乎快要烂掉,他引以为傲的爪功,也几乎快废了。
柴海急忙催动体内功力,想要运功逼毒。
然而沈安怎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几个箭步冲向柴海,又是一掌就朝着柴海打去。
柴海急忙伸出已经露出白骨的手朝着沈安的双眼刺去,既然咽喉无效,那么现在唯一能进攻的弱点,也就是沈安的双眼了。
沈安中途忽然变掌为爪,猛地抓住了柴海的手掌:
“这个时候,我已经占据绝对优势,还会和你搏命吗?”
沈安右掌上那独特的毒性内力不断激荡,顺着柴海的手不断蔓延。
柴海忍不住惨叫起来,他的手上肌肉不断脱落,就连骨头也变成了乌黑一片。
他拼命挣扎,然而却无法从沈安那铁钳一般的手中挣脱。
沈安牢牢抓住柴海的手臂,更多的内力激涌而出:
“我承认,如果你的力量和肉身能够和我一样强大,或许我还未必是你的对手。但是,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了!”
柴海眼中一狠,他狂吼一声,左手作刀,猛地挥手将自己的右臂斩断。
鲜血喷涌而出的同时,他捂着伤口快速逃离沈安。
如今的沈安浑身剧毒内力,肉身又无比强悍,是碰也碰不得,打也打不死。
如果柴海一开始改变策略,用远程游斗的方式来与沈安较量,或许还不至于如此惨烈。
然而一开始柴海就误判,以为沈安的身躯绝对没有练就一身硬气功的自己强悍,于是用上了近身肉搏的方式,才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沈安手中抓着柴海自断的那条手臂,此时上面的血肉已经尽数腐烂脱落,只剩下一条黑色的骨头。
甚至十余息之后,那根骨头也化成了齑粉。
围观的夜巡卫和衙役,包括周存剑和夏铭煊在内,见到这么一幕都深深皱起眉头。
这样的招式,未免太过狠毒残忍。
沈安拍去手上的骨粉,踏步朝着柴海走去:
“让我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绝招。”
柴海捂着伤口凶恶而又惊诧地望着沈安,他略一犹豫,竟然转身就跑。
他并非是打算逃出夜巡卫的官署,他知晓自己根本逃不掉,柴海冲向的却是那一票夜巡卫和衙役。
柴海的速度奇快,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落入了围观的夜巡卫和衙役之中。
他猛地单手抓住一名夜巡卫的喉咙,手上一用力,就将那名夜巡卫的脖子捏断。
跟着,他回身一抓,五指又将身后一名夜巡卫的胸膛剖开。
几名反应过来的夜巡卫挥刀朝着柴海砍来,但是刀刃劈在柴海的身上却不断被弹开,根本不能伤他分毫。
柴海狂笑起来,继续单手一挥,夜巡卫的钢刀纷纷断落。
他的仅存的左臂却宛如一条恶蛟,每次进攻都有一名夜巡卫或者衙役丧命。
这一刻,柴海终于找回了自信。
先前和沈安战斗,打得柴海都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还是不是当初那个横行暴戾的江洋大盗。
无论是他引以为傲的功夫和境界,在沈安面前都仿佛完全失效了一般,还导致自己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
而此时,柴海才重新找回了当年纵横驰骋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帮狗官,老子杀一个算一个,统统将你们杀死!”
转瞬间的功夫,就已经有十来名夜巡卫和衙役丧命在柴海手上。
剩下的人见状哪里还敢再战,纷纷抱头鼠窜。
周存剑和夏铭煊见状,同时从座位上站起怒道:
“贼子尔敢!”
两人飞身上前,来到柴海左右齐齐夹击。
柴海的实力原本就逊于二人,再加上此时损失了一条手臂,实力大减。
于是转瞬之间,柴海就是已经落于下风。
沈安停止脚步,静静望着一切。
只见周存剑武艺大开大合,刚猛无比。
而夏铭煊的武艺精巧刁钻,直击要害。
两个人的招式变化之精妙繁复,远非沈安所学的那三门武艺所能及。
“看来,还需要搞一些更强大的秘籍啊。”沈安心中暗道。
今日与柴海对战,经此一役之后,沈安大致判断出自己现在的实力差不多在四极境三重或者四重之间,比柴海要高出一些。
而无论以后是对战周存剑还是夏铭煊,都不会像柴海那么容易。
但是沈安自信,虽然武艺未必及他们,但是一旦自己开启炎之形态之后,凭借绝对的力量和速度,要杀死两人却还是易如反掌。
此时周存剑和夏铭煊围攻柴海已经有了结果。
周存剑抓住一个机会,一掌拍在了柴海的天灵盖上,鲜血顿时从柴海的口鼻耳中喷出。
与此同时,夏铭煊一指猛地点在了柴海的咽喉,使得柴海浑身一僵,身躯也缓缓朝着后面倒去。
“嘭!”
柴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他的双眼白翻,瞳孔扩散,整个人正在飞快死去。
击杀了柴海之后,周存剑和夏铭煊对与其他一切不闻不问,重新返回到了座位上做好。
夜巡卫的素质要比衙役们高上不少,他们在衙役还在惊惶恐惧的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将现场的尸体纷纷拖走,开始对演武场进行清理扫除。
沈安笑嘻嘻地来到夏铭煊面前:
“夏大人,我这番比试,可让夜巡卫的兄弟们有所领悟?”
夏铭煊终于开始正视沈安,他从座位上起身,开口回答道:
“沈什长武艺非凡,今日一战,确实让夏某领悟颇多。”
虽然语气之中依然有不满,但是却已经不再似先前那般傲慢轻视。
沈安的实力夏铭煊今日已经见过,他自己都没有把握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打赢沈安。
面对这么一个强者,自己的手下在昨夜对沈安的那般冲撞,被打断一条腿那是自己活该,算下来也是沈安给了夜巡卫面子才没有下杀手。
这样一来,夏铭煊虽然觉得自己今天贸然出头而折损了不少颜面,但是起码面对沈安,得给予他实力相应的尊重。
演武场中一众夜巡卫也齐声高呼:
“多谢沈什长赐教!”
沈安回过头,只见一众夜巡卫一改先前对他的仇视和凶狠,变成了一种畏惧和羡慕。
周存剑也起身对沈安说道:
“沈安啊,你这一身武艺担任一个捕快什长实在是太过屈才。我打算让你当捕头,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沈安哈哈大笑:
“能升官,自然是好事。”
“那就这么定了。”周存剑一指旁边的洪坤,“洪坤熟悉衙门事务,我就派他辅助沈捕头。”
洪坤面色一黯,默然不语。
整个过程,他职位的变迁没有一个人询问过他的意见。
不过他也只能认领,谁让这个沈安实力竟然如此可怕。
夏铭煊也上前说道:
“恭喜沈捕头高升,此乃卢城之福!以后沈捕头的工作我们夜巡卫一定全力配合,而夜巡卫的工作也还请沈捕头多多照应。”
沈安笑道:
“夏大人言重,此时好说!”
几人关系熟络,看上去就如同亲切老友。谁又能想到,不就之前他们还差点成为死敌。
沈安口上热情,心中却是通明。
他不由得暗自感叹,这就是强大的实力带来的一切。
在这样的世界,个人的武力超出想象。强者拥有一切,弱者无立锥之地。
今日一切,沈安知晓犹如梦幻泡影,只要自己实力变弱,或者对手变强,那么将瞬间破灭。
所以,自己得更强,越来越强,才能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
回到县衙刑房之后,经过一系列的手续,沈安终于换上了捕头制服。
而此时县衙外求见送礼的人已经络绎不绝。
一名衙役不断来回跑动,对着刑房中的沈安汇报:
“大河帮,得知沈捕头尚无房产,送来宅院一套。”
“珠宝商会,于城中溯玉酒楼设下筵席,期待沈捕头能赏脸光临。”
“醉花楼,最近新买了一批清倌人,请沈捕头空暇之余前往调教指导,同时醉花楼还送上黄金百两作为调教费。”
“陈家,听闻沈捕头尚未婚配,正巧有一小女貌美如花且温柔贤惠,正待字闺中,期待能与沈捕头喜结良缘。”
......
此时沈安正坐在刑房院中的藤椅上,一众来参见的捕快什长围在沈安周围,马屁连篇。
洪坤呆呆立在一旁,看着原本自己的座椅被别人坐了,原本拍自己的马屁现在拍别人了,而发生这一切的转变才仅仅两天之间......这样的落差让他至今难以接受。
一名捕快对沈安问道:
“捕头大人,那些送礼的请吃饭的......该如何应付?”
沈安对收礼这门学问还真没有什么研究,他想了想问道:
“以前的捕头都是怎么办的?”
“这......”那名捕快望了洪坤一眼。
沈安于是冲着洪坤挥了挥手:
“洪坤,你出去将礼单都统一收过来,我过目了再说。”
洪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身份,他急忙回答:
“是......”
说完之后,洪坤便离开了刑房小院。
待得洪坤离开之后,沈安对那名捕快说道:
“实话是说。”
那名捕快于是便说道:
“这前任捕头颜捕头,这个人呢比较正直也显得保守,但凡送礼的,一概不收。而上任捕头洪捕头嘛,则是来者不拒,统统收下。”
沈安又问道:
“那么你觉得那种方式好呢?”
捕快急忙躬身回答:
“属下不敢妄言。但是......其实无论哪一种,对于咱们捕快工作的展开都不太好。”
“此话怎讲?”
“如若捕头大人不收礼,那么城中百姓难免会认为捕头大人要大动干戈,难免会有惶恐流言,对于咱们捕快就会畏惧排斥。而如果捕头大人来者不拒,那么拿人手短,咱们这些属下以后行事,总会被人用大人您来压我们。”
沈安笑道:
“开来这收与不收都是两端不讨好。行,我就收一部分拒一部分,咱们捕快经常和那些重要的人打交道?”
“捕头大人英明!”捕快说道,“要说这打交道最多的嘛,自然是大河帮。卢城之中帮派众多,但是其实其余的帮派都得依附大河帮生存。这明面上的事,由咱们衙门管;而暗地里的事,则是大河帮在管。”
沈安听完,看了这个捕快两眼,思索道:
“你很眼熟,我好像......打过你?”
那名捕快急忙回答:
“小的名叫肖六,大家平日里都叫我六子。昨天捕头大人刚入行,就是小的来试捕头您的身手。昨天挨了捕头大人一拳,小的受用终身,多谢捕头大人赐打!”
沈安记了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昨天他一拳将六子打晕,看上去伤得不轻,实则由于沈安可以手下留情而并无大碍。尤其是对于身体超出常人的武者来说,修养两天也就可以下床活动。
如今这个叫做肖六的捕快毫不介意地将前任上任捕头的轶事说一遍,投靠之意已经尤为明显。
沈安也不介意,他冲肖六说道:
“六子是吧,我记得你好像是炼体境,以后你就跟着我好了。”
肖六大喜,抱拳说道:
“多谢大人栽培!”
能跟着一个四极境的强者,这样的机会是每个炼体境武者梦寐以求的。
这个时候,洪坤也将礼单带了进来。
沈安挑出大河帮的礼单,竟然是宅院一套。
这可是大手笔,在卢城之中买房,难度可不逊于沈安前世在大城市买房。
如今的这个世界,距离人族聚集处稍远之地,便有着各种未知的危险。所以但凡人们的聚集地,尤其是较为安全的城市之中,房价贵得出奇。
第七十九章 老者
沈安又挑了几份礼单收下,其余的便让人退了回去。
至于吃饭娱乐的事情,沈安一概拒绝。别人有时间请,他还未必有时间去。
忙碌了一阵,沈安正要前往城中视察,忽然却从县衙外匆匆跑进一名捕快。
这捕快不是旁人,正是王力。
只见王力一进刑房,就冲着洪坤说道:
“洪捕头,出大事了!”
洪坤尴尬地对王力斥喝:
“你小子不长眼睛啊?现在捕头大人是沈捕头,你别瞎叫!”
“啊?”王力一呆,待得看到沈安的制服之后,又更是愣住了。
他是城郊捕快,城中的消息往往最晚传到他们耳中,况且城郊捕快什长先前还是沈安。
沈安则沉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王力急忙回答:
“沈哥......不不!沈捕头!城郊西山村发生命案了!”
洪坤不满地说道:
“我说王力!你难道没看到今天是沈捕头新上任的大喜日子吗?死一两个人这种小事用得着来扫沈捕头的兴致?你还懂不懂规矩,你们城郊捕快自己下去办就好!”
王力的眼中却浮起惊恐:
“不是一两条人命......是灭村惨案!四家十七口人,无论老幼......全都死了!”
王力这话说完,在场的捕快都是一惊。
虽说每个月轩河之中总会多出几具尸体,但是那些都是帮派里暗底下干的。
而如此明目张胆的的重案,这几年来还是头一次。
沈安皱起眉头,自己第一天上任就遇到这种事情,他问道:
“现场可有线索查获?”
王力回答道:
“凶手初步判断为一人,但是......我们怀疑......那不是人为,而是.......妖邪作祟!”
捕快们纷纷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真的是妖邪作祟,那么其中的凶险可难以揣测。
洪坤眨了眨眼,冲沈安说道:
“沈捕头,要不......我们通知夜巡卫来处理好了?”
沈安则冷声说道:
“究竟是妖邪作祟,还是有人借妖邪之名害人,还得查了再说!从现在起,各个什长带人各守其责,不许擅动!洪坤、六子、王力,你们随我一同前往现场查看!”
说到这里,沈安又想起了什么,对王力说道:
“王力,现在你就是城郊捕快什长,立刻前去召集城郊捕快封锁现场!”
“属下遵命!”
王力领命之后,急忙离开。
沈安则向洪坤和肖六询问了一些相关事宜,然后三人领了三匹快马,朝着郊外驰去。
至于命案的事,虽然通知了县令,但是也并不归县令直接处理。
这个世界的官府,分工极为明确。县尉负责治安军事,那么只需要向县尉汇报。
而捕头就相当于县尉在卢城治安上的代言人,所以但凡命案捕头可以全权处理。
这样并非是县尉不管事,而是在这个世道,人命,显得那么卑贱......以至于只要不是一次性死太多人,县尉根本懒得过问。
西山村,乃是城郊下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
在卢城周围数个村落之中,这里算得上是一个比较贫困且人口少的村中。
村子建在一片农田的中央,沈安三人顺着一条小道越过田中葱葱绿苗,径直朝着村落而去。
西山村虽说是一个村落,但是其实不过是几间民房拼凑成的聚居点。
王力已经带着捕快在村口守候,见得沈安等人骑马过来急忙行礼:
“沈捕头!”
沈安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留守村口的捕快,然后带着王力、肖六和洪坤踏步就朝着村内走去。
一进入村口,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沈安看了一眼村中小径,粘稠干涸的血液在泥地里蔓延,触目惊心。
王力一路上不断汇报着情况:
“第一个发现情况的是一个今早进村的货郎,他进村就闻见血腥看见血迹,吓得他不敢进村,只在外面大声叫唤了几声,但是却无人应答,这才去报了官。货郎我们已经盘问过,应该是没有问题。”
一边说着,王力拉开一扇房门。
众人踏入房中,只见房内墙壁家具上尽是红褐色条条碎肉,而地上还有一堆不成形状的肉,若非还有衣服在上面,还真看不出是一具尸体。
只听王力继续说道:
“死亡时间大约是昨夜寅时,屋内经过剧烈搏斗,尸体残缺不堪,经过肢解和......啃噬。每具尸体几乎都只留下一部分,我们找了半天,才大致确认村中的人基本完全遇难。”
“哇!”一旁的洪坤忍不住俯身呕吐起来。
他久当捕头,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来案发现场查视,所以一见到这一幕便受不了。
沈安冲一旁的肖六挥了挥手,肖六便立刻将洪坤扶出了屋外。
王力指着地上说道:
“沈捕头请看,这里的脚印明显是凶手留下的。从脚印大小判断,凶手身躯精壮,身高应该在七尺左右。但是偏偏脚印很深,但是应该在说明凶手身上负重不少,能够负重还作案的,很可能是一个武者。并且最重要的......属下不知当不当讲。”
沈安说道:
“说!”
于是王力说道:
“从脚印看,凶手身穿皮靴,而这种靴子的花纹很独特,卢城之中仅有一种人会穿这种靴子,那就是......夜巡卫。属下并非妄言,我们仔细搜查过,从一个断裂的木桌上还发现了一条勾住的布条,经过确认那也是来自于夜巡卫的制服。”
“我知道了。”沈安说道。
他想起了昨夜被光团撕开腹部钻入其中,然后诡异逃走的那名夜巡卫。
昨夜的事情王力等人并不知晓,显然夜巡卫也没有声张。
而至于是不是昨夜逃走那个夜巡卫犯下的案子,沈安还不确定,他问道:
“仅仅因为凶案残忍,你们就认为是妖邪作祟?”
王力急忙摇头:
“不是这样的,捕头大人请看。”
王力带着沈安来到地上的碎肉旁,蹲下身子指着那堆暗红的肉块。
沈安细细看去,只见在肉块的表面上,竟然生长着一层细细的黑刺,乍一看宛如肉块生出了一层绒毛。
王力说道:
“这便是怪异之处,我们从没见过尸体会长刺的。并且这些黑刺还在缓慢生长,今早我们刚来的时候,都还没长这么长。我们用刀将肉切开看过,这些刺并不是人插上去的,而是像......从肉里长出来的......”
沈安伸出手,就要触碰。
王力急忙劝阻:
“沈捕头小心!这些刺坚韧锐利,今早一个兄弟还被它扎破了手指。”
沈安犹豫了一会,缩回了手。他继续问道:
“脚印可有派人追踪?”
王力点头说道:
“第一时间就已经派出兄弟们去追了,一直追到山林之中才丢了踪影。”
沈安站起身来,走出屋外。
其余的房间之中,尽是如此惨状。
沈安一一看过之后,叹了口气,对王力吩咐道:
“去将手指被黑刺扎伤的兄弟叫过来。”
没一会,那名捕快被王力带了过来。
沈安与他并不陌生,昨天还在一起喝过酒,只是叫什么名字沈安没有记住。
“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沈安问道。
那名捕快的手指已经经过包扎,他抱拳回答道:
“沈哥,我身体好得很,并没有什么不适。”
一旁的王力斥责道:
“没大没小!还叫什么‘沈哥’,现在要叫沈捕头!”
捕快一愣,显然这时才知晓沈安已经升到了捕头。
沈安指了指他的手指上包扎的布条:
“拆开!”
捕快虽然疑惑,但是还是飞快地将手指上的布条拆下。
随着布条的拆除,无论是沈安还是王力都皱起了眉头。
只见捕快的手指已经变得乌黑一片,甚至上面还生出了一层黑刺,就与那对肉上面的一模一样。
捕快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惊惶说道:
“怎么会这样?我是不是中毒了?”
说到这里,捕快的表情忽然一阵扭曲,他忍不住伸出手抓了抓后颈。
沈安留意到了他的小动作,问道:
“你脖子上有什么?”
捕快愣了楞,回答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痒。”
沈安沉声说道:
“转过来!”
捕快望了望王力,又望了望沈安,最后只能转过身来。
沈安和王力凑上去一看,只见捕快的后颈上竟然也生出了一排尖刺。
“这......”王力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捕快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力哥,沈捕头,我脖子怎么了?”
沈安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猛地撕开了捕快的衣服,露出的捕快的后背。
王力瞬间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忍不住后退几步。
只见捕快的整个后背,已经长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黑刺,显得狰狞而恐怖。
沈安扭过头对王力吩咐道:
“在村里找间房子将他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接近!还有,再好好查查有没有其他人也出现这样的情况,有的话一同关起来!”
王力急忙领命,带着那名捕快退下。
而肖六这个时候也扶着吐完的洪坤返回。
“沈捕头,怎么样了?”洪坤紧张问道。
沈安叹了口气,说道:
“派人去通知夜巡卫的人过来吧。”
..........................................................
夜巡卫衙署,议事大厅之内。
议事厅宽敞而又庄严,只是周围的窗户都拉上了厚厚的帷布,使得厅内光线晦暗不明,略显阴森。
围着桌子已经坐了三个人,都是卢城大权在握的重量级人物,分别是夜巡卫校尉夏铭煊、县尉周存剑,还有之后赶到的卢城县令。
但是议事显然还没有开始,他们都在喝茶等待,似乎还有重要人物未到。
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忽然响起。
在座的三人匆匆起身,似乎来者的身份尤为尊贵。
只见一个身穿锦绣长袍的老者缓缓走来,老者头戴高冠,衣服上绣着星辰图案。他鹤发童颜,虽然外貌苍老,但是步伐稳健,眼中的精光甚至比壮年人要更盛。
老者来到主座上坐好,冲着三人挥了挥手,三人这才坐下。
只听老者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上头命令已下,太平镇封锁可以解除。立刻派人前往太平镇查看,若是没有危险,便早些打通前往卫城的道路吧。”
周存剑站起身来回答:
“是!监星使大人,下官稍候就去办。”
监星使,乃是地方上夜巡卫和核心领袖,同时也是地方真正掌控幕后大权的人。
只是若无大事,监星使一般不露面。所以即便卢城之中,也鲜有人知晓夜巡卫中还有一个监星使存在。
只听身居监星使的老者缓缓说道:
“今年的献祭场出现得突然,就连王城之中的监天司也未能提前推算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太平镇,恐怕是不祥之兆啊......”
议事厅内的三人闻言都沉默了下来。
献祭场的突然出现,使得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大规模的死伤亦是难免。
也是幸好献祭场出现在天平镇上,若是出现在卢城之中,那么在场的人中岂能还有命在。
老者继续说道:
“献祭既然已经结束,那么短期内便不用再担心。眼下还有两件要事要处理,第一,业县已经被王上赐予东崇君为食邑,业县的官府也将撤离。上头的命令,是将业县官员就地并入我们卢县,业县县令担任本县县丞,而业县县尉,则担任本县捕头,诸位可有异议?”
业县与卢县仅仅隔着一条轩河,并且业县辖区狭小,业县县令和县尉降级归入卢县,倒也并不令人意外。
卢城县令起身回答:
“下官无异议。”
周存剑却有些迟疑:
“本县捕头一职,刚刚才任命一个后起之秀,若是短期内再度重任,恐怕......”
老者双目转到周存剑身上,问道:
“那新捕头,是你的人?”
周存剑在老者的凝视之下,浑身出了一身冷汗,他站在原地,也不知晓自己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只听老者继续说道:
“上头的任命是一回事,咱们的安排又是另一回事。要当官,哪有不争的?这等小事,你们自己处理就好,不必过问于我。”
第八十章 山洞
听到老者表态,周存剑才松了一口气:
“下官知道了。”
老者停顿了一会,坐直身躯,严肃地说道:
“这第二件事,十分重要!你们要认真听好,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卢城的灭顶之灾!”
众人一凛,凝神而听。
“这件事,便是关于前几天轩河里漂来的那口棺材。那棺材凶险,我也不敢轻启,上头对此很感兴趣,将会派人前来接手。”
说到这里,老者话锋一转:
“最重要的是,我还得到了别的消息。尸神道和五鬼道那帮妖魔,对于那口棺材也很感兴趣......”
三人听到此处,忍不住双目圆瞪,面上尽是惊恐。
世间妖邪难以计数,其中不乏一些强大的妖邪组成一团。在南地,最为恐怖的妖邪组织,便是尸神道和五鬼道。
若真的这两帮妖邪来到卢城,那么必将生灵涂炭,血染大地。
老者见得三人的模样,又说道:
“对于那些妖邪,上头自由安排。此次将业县封赏东崇君,便是其中一项。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
老者虽然这样说,但是在场三人却依然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眼下关头,我不会再外出,将会时刻守护那口棺材。”老者说道,“你们一定要全力保证卢城秩序,别妖邪未到,自己先乱了阵脚。”
夏铭煊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说道:
“监星使大人,属下得知一事。昨夜在轩河边上,有罔虫出没,还害死了两个查探的弟兄。那罔虫寄生一名弟兄的体内逃脱,恐怕......就快要蜕变了。”
卢城县令和周存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当下不由得紧张地望向夏铭煊。
老者听到这里,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皱在一起:
“罔虫......难道真是多事之秋吗?看来即便尸神道和五鬼道的妖邪不来,这卢城也将要蒙受大难......”
跟着,老者又恢复威严,沉声下令:
“即刻派人严加把守城门要道,但凡被罔虫污染之人格杀勿论!申时三刻城门关闭,即便疾病、生育、死丧也不能进出。同时清扫城郊,阻绝罔虫继续污染!”
三人当即领命:
“下官遵命!”
布置好一切之后,老者显露出几分颓然:
“如今卢城处于生死存亡关头,已非我一人能够扭转,还需诸位多多尽力!”
说完之后,老者也不顾三人的回答,起身缓缓离开了大厅。
议事就这样结束,如今风雨欲来,三人还有诸多事物需要处理,便也不敢久留匆匆离开。
夏铭煊走出议事大厅,一名早已守候的夜巡卫匆匆迎了上来:
“校尉大人!刚才有捕快来报,城郊西山村发生灭村惨案——”
“放肆!”夏铭煊正值心烦意乱,当即怒道,“无论什么惨案,自有城中官府处理,关我们什么事?”
说完之后,夏铭煊拂袖离开。
那名夜巡卫犹豫了一下,咬牙继续说道:
“校尉大人,据捕快的描述,我们判断很可能是......罔虫......”
夏铭煊的脚步猛地停住,扭头望着那名夜巡卫:
“你刚才说是哪?哦,西山村!我这就亲自去看!”
走了两步,夏铭煊又改变了主意:
“真是越急越乱!罔虫入夜才会出没......先抽调精锐白日里好好歇息,今夜将有重要行动!而西山村那边,便通知鲁兴鲁伯长前去处理。”
狭小的屋内,仅有沈安一人。
他已经将一众捕快都打发走,只剩下自己面对这堆长满黑刺的肉。
沉默片刻,沈安抽出佩刀,用尖锐的刀尖朝着自己掌心刺去。
痛楚能够清晰感受到,但是肌肤却依然没能被刺穿。
沈安双目一狠,手上力道加剧,压着刀尖用力刺着掌心。
过了一会,沈安扬起佩刀,刀尖已经弯曲,而掌心的肌肤依然完好无损。
“无法刺破肌肤,那么该如何用血液对付妖邪?”
沈安皱起眉头,没想到自己肉身太过强悍竟然也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困扰。
“难道以后对付妖邪,非得进入炎之形态不成?这样我的秘密又如何保守!”
沈安在屋内来回踱步,显得有些急躁。
“或许我应该再试试别的办法......那么究竟是什么办法呢?或许......内力?”
沈安停住脚步,伸出右手来,掌心很快泛起一层黑紫色,那是他将体内的独特内力聚集在手掌而产生的效果。
看到这里,沈安心中一动。
内力可以随心转移,那么自己炎之形态的火焰是否也可以如此?
随着炎之形态的逐渐成熟,火焰已经可以自行延伸出体表。那么在自己不进入炎之形态的时候,可否将火焰引出?
想到这里,沈安静下心来,缓缓通过心来凝视体内的那个狰狞影子。
“断殇君虞,游戏里面我打了你十遍都没有打过。现在我们即为一体,是否该相互照应行个方便?”
沈安的心神与那狰狞影子缓缓沟通,影子的面容比起之前已经越发清晰,他的面容既像断殇君虞又像沈安。
慢慢的,沈安似乎感受到心神已经与那影子联系沟通。这种感觉,宛如同一血脉。
随着心神相连,沈安这一刻才感受到,自己即是那影子,那影子也即是自己。
二者本为一体,只是沈安期初先入为主,反而南辕北辙。
他的双目猛地睁开,在朝着手掌望去时,一簇火焰在掌心微微跳动。
“成了!”
沈安大喜过望,心念一动,那火焰陡然熄灭。心随所想,火焰又再度出现。
“这才是我最大的依靠,过分追寻武功秘籍,反倒是走错了路!”
这时,沈安心中清楚,他需要阴气,更多的阴气!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炎之形态快速成长起来,从而进入到下一个更强的形态。
沈安将手中的火焰朝着那对肉上的黑刺按去,只见那些黑刺猛地一跳,然后被火焰尽数烧毁。
“没有阴气......不!是阴气太过稀薄,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这样的阴气可以完全忽略不计,沈安想了想,掌上火焰熄灭,皮肤泛起一阵黑紫色。
他将手掌朝着其余的黑刺伸去,只见那些黑刺微微避朝一边,黑刺根部的肉块逐渐被腐蚀性极强的内力融化成为一滩黄水,但是黑刺飘荡在黄水中,却并没有受损。
“内力对这种东西造成的效果还是太弱啊......不过起码也有一定效果,待我以后内力再度精深浑厚,再好好试试。”
沈安站起身来,拉开房门来到屋外。
在屋外守候的王力、洪坤等人急忙迎了上来。
沈安盯着王力,问道:
“负责追踪凶犯脚印的是谁?”
王力急忙回答:
“回禀沈捕头,那人名叫蒙东,炼体境一重武者。他原本是猎户出身,经过步快的培训之后,追踪技术在捕快之中乃是佼佼者。我这就去将他带来!”
说完后王力匆匆离去。
没一会,他带着一名虽然年轻,但是发须浓密的捕快返回。
沈安沉声问道:
“你追踪脚印究竟追踪到何处,如实说来!”
那名叫做蒙东的捕快眼神闪烁了一阵,跟着突然跪在地上求饶:
“捕头大人,小的先前并非有意隐瞒,而是......而是我不敢再跟下去!”
王力这才知晓蒙东先前竟然对自己撒谎,当即冲着蒙东怒目而视。
沈安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这蒙东问道:
“为何不敢跟下去?”
蒙东急忙回答:
“因为......因为小的觉得,我所追踪的......并不是人!每个人行走的姿势都各不相同,通过脚印和其他痕迹都能查出端倪。但是小的跟踪的那个家伙,他——”
“好了好了!”沈安不耐烦地打断道,他已经知晓那是什么东西,“我想要知道的,是他究竟去到了哪里?”
蒙东如实说道:
“是西山上的......一个山洞!到了洞口,小的不敢进去......还请捕头大人绕过小人!”
沈安将蒙东从地上揪了起来:
“你现在就带我过去!”
蒙东还未说话,一旁的洪坤忍不住说道:
“沈捕头,夜巡卫都已经派人去通知,您看是不是......先等他们过来再作商议?”
洪坤见得这村中惨案,早已经吓得心中发虚,他生怕沈安乱闯惹出那恐怖的妖邪,只觉得这种事情丢给夜巡卫去处理再好不过。
沈安笑眯眯地看了洪坤一阵,然后说道:
“那你就留在这里,等夜巡卫来到之后,将这里的一切如实通报他们。”
“好啊好啊!”洪坤急忙说道,然后却又有些心虚,“那个......沈捕头,我并非是胆小,而是——”
沈安挥手制止住了洪坤的话,对其余人继续吩咐道:
“在夜巡卫到来之前,你们各守其职,不许擅自离开。”
王力和肖六原想陪同,但是却被沈安拒绝。
如今沈安正缺阴气,遇到如此机会,又岂能交给夜巡卫处理,更不会让旁人发现自己秘密。
交待完之后,沈安便带着蒙东离开,朝着村子背后的西山而去。
山路崎岖,丛林繁茂。
随着逐渐进入深山,道路已经被杂草掩盖,四周也鲜有人迹。
枝条鲜翠,阳光和煦,鸟叫虫鸣不绝于耳。
蒙东往返过一次,对于周围倒是毫不陌生。
过了一阵,两人来到一块爬满藤蔓植物的山壁之下,而在山壁上有着一条巨大裂缝。
裂缝上宽下窄,底部可容人进入。
更深的地方阳光已经照射不到,一片黑暗。
让人惊异的是,在洞口周围繁茂草丛间,隐隐可以看到一些年代久远的祭品残迹。
只听蒙东说道:
“捕头大人有所不知,这个山洞不详,贸然进入必然凶多吉少!”
沈安朝着山洞里打量,妖邪惧怕太阳,会在白日里躲藏在阴暗之地,这里倒是一个极为适合藏身的地方。他随口问道:
“有什么不详的?”
蒙东的面色浮起恐惧:
“我也是今天在附近村落打探才得知的......传说几十年前,卢城之中有翼教作乱,后被官兵围剿,残存的一帮翼教教徒且战且退,最后躲进了这个山洞里。官兵不敢冒然进入,便在洞口架柴生火,用烟将洞内的人全都熏死。由于死的人太多,之后一直有百姓来此祭拜,超度亡灵,持续直到十多年前才中断。”
“翼教?”沈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蒙东解释道:
“翼教供奉玄天老母,教徒皆身着黄衣。听说他们既能降妖伏魔,又能以邪法害人,兴盛之时信徒遍布天下。”
沈安不由得想起了太平镇上号称玉衡真人的孙大明,他们那群人当时打的旗号和衣着,不就和翼教极为相似吗?倒是没想到那孙大明,似乎还是一个翼教余孽。
想了想,沈安对蒙东说道:
“你守在洞口,任何人不许进入。”
说完之后,沈安就朝着山洞内走去。
蒙东见状惊道:
“捕头大人!不能进!不能进啊!”
沈安充耳不闻,身形已经很快隐入了山洞之中。
裂缝中的隧道冗长而又曲折,行进到了后面,沈安不得不侧着身子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胸膛和后背不断擦落松动的碎石。
随着逐渐深入,光线开始黯淡下来,到了最后几近漆黑。周围也开始阴寒一片,洞壁潮湿,生满了滑腻的青苔。
沈安伸出手掌,一簇火苗跳跃而出,瞬间将周围照亮。
只见前方狭窄洞壁上的青苔果然有新鲜的擦痕,看来近期确实有人来过。
“划痕只有进没有出,说明那人还在里面。”
沈安又前行一阵,山洞变得越来越窄小,洞顶都快要触到人的脑袋。就当沈安以为快要弯腰行走时,逼仄压抑的空间突然变得豁然开朗。
眼中是一个高不见顶的庞大石窟,附近石壁上裸露出数不清的云母、萤石,宛如满天繁星,散发出细碎的微光。
石窟的顶部高悬,只见无数尖锐的钟乳石在洞顶林立垂下,其中似乎隐隐有流光闪动,散发出绚丽多彩的光芒。
“咦,这里似乎有字?”
火光照射到石壁上,上面隐隐露出一行褐色的文字:“扶圣佐命,翼教明法。”
在沈安前面的是一个缓坡,只需顺着缓坡而下,就可以来到石窟中央。
而石窟底部则立着不少嶙峋的巨石。巨石群中空出一条缝隙,远远望去,却见到了冰冷的寒水从四壁涌出,汇聚在石窟中央,形成一个幽深的寒潭。
第八十一章 怪异
地面潮湿,一行新鲜的脚印径直通向石群之中。
沈安跟随脚印顺着缓坡走下,来到一块巨石面前。
巨石脚下有着不少人类骸骨,其中不乏腐朽的织物和锈迹斑斑的兵刃。骸骨兵刃遍地散落,数量之多已经难以计数。
想来这些人,便是当年进入此处的翼教教徒。
沈安没空管这些骨头,但是由于骨头残物太多,脚印已经完全分辨不出。他并没有蒙东的追踪本领,想要寻找到那个夜巡卫,也只有慢慢搜寻了。
巨石群宛如迷宫,沈安穿梭于其中,显得尤为渺小。掌心的火苗幽幽,周围的一切能够照亮,但是更远的地方则完全陷入晦暗之中。
蓦地,沈安突然停下脚步,猛地抬起了头。
只见在沈安头顶的巨石之上,一个人影探出半个身子,冷冷地俯视着沈安。
那人正是昨夜沈安见到的被光团入体的夜巡卫,他此时满脸血迹,脑袋呈一个诡异的角度塌在肩头。若是普通人,脖子弯曲成这样哪里还有命在。
沈安眉头一皱,这个夜巡卫脸上的眼睛虽然圆瞪,但是并没有望向自己。那么自己感受到的视线,又是从何而来?
突然,那夜巡卫身上飞快生长出数支“手”来。
那并非手,而是一直牢牢扣在夜巡卫身上如同虫子一样的黑色肢节,此时那些肢节大大张开,看上去狰狞可怖。
夜巡卫腹部的伤口也重新裂开,一张诡异的人脸竟然从夜巡卫的肚子里探了出来。
那张人脸双眼睁得极大,满脸尽是红色粘液,他的嘴上带着一个笑容,眼中却嗜血而又残忍地俯视沈安。
沈安手中的火焰陡然旺盛起来。
他脚下猛地一蹬岩石,整个人飞快跃起,瞬间便与夜巡卫持平,朝着那张脸就一拳揍去。
人脸飞快地缩回了夜巡卫体内,与此同时,一条黑色的肢节飞快地朝着沈安刺来。
沈安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躲避,只能半途收回拳头,一把抓住刺来的肢节。
蜘蛛一样的肢节被沈安牢牢抓在掌中,手上的火焰烧得肢节嗞嗞作响。
夜巡卫的体内忽然发出一阵虫子一般的刺耳尖叫,肢节猛地收回。
而沈安也借着力道落在巨石顶部,他在朝着夜巡卫望去时,只见夜巡卫手脚着地,如同虫子一般飞快跳上另一块巨石,然后又蹿到巨石之下,消失在阴影中,只留下交错的巨石间一片窸窣的声响。
沈安站在巨石顶端,双眼在乱石中寻找着夜巡卫的身影。
“藏头露尾的鼠辈,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他倒是不担心夜巡卫会逃出洞外,外面正值白日,他逃出去就是自寻死路。
而这个石窟也是山洞尽头,他只要还藏在里面,自己迟早能找到。
这时,石窟之中忽然响起一阵水声。
沈安猛地扭过头:
“逃进了水里吗?”
他身形飞快动了起来,在各个巨石顶端宛如蜻蜓点水不断跳跃,数息之间就落在了寒潭附近。
望着幽黑的潭水,沈安不由得犹豫起来。
他此时能够伤害邪祟,凭借的是炎之形态的火焰。而水火不容,不知道自己的火焰会不会被这潭水克制。
沈安当即将被火焰包裹的手掌伸入寒潭之中,只见火焰依然在水下跳动,只是火苗却小了不少。
“虽然不会熄灭,但是威力却因为水的原因而弱了不少。看来这深潭不能下......”
既然自己的火焰被水压制,那么如果在水下与那夜巡卫搏斗的话,自己的实力未必能够全部发挥。沈安不会轻易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也不会跳入水中寻找那夜巡卫。
沈安刚要缩回手,却忽然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反手揪住那冰冷刚硬的东西,然后猛地将它提出水面。
随着一阵金属响声,沈安才发现被自己拉出来的竟然是一根铁链。
铁链已经锈蚀得很严重,一端被人固定在潭边水下的岩壁上,另一端则一直延伸进深潭中心。
“看看这铁链另一头,到底有什么。”
沈安双手拉动手腕粗的铁链,一阵阵沉闷的响声在潭底发出,跟着大片的气泡涌出水面。
没一会,潭底的东西终于被沈安拉出水面。
只见那是一个被铁链浑身捆绑住,并且还在不断挣扎扭动的人。
这个人身躯约有两米,浑身长着一层黑毛。口外露出两根尖锐獠牙,上面覆盖着一层浮游生物。他的双眼血红一片,凶恶地盯着沈安。
沈安注意到,他的胸膛上插着一柄短剑,短剑上也覆盖上了一层浮游生物,看不清具体的形象。
“僵尸?”沈安惊道,他瞬间便认出来,当初在河神庙他就见过类似的,“竟然还有这种好事?这一趟真是赚了!”
沈安欣喜若狂,匆匆将这被铁链捆绑的僵尸拖上岸边。
黑***的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浑身不断扭动,捆绑住他的铁链一阵作响。
僵尸的力气一般奇大无比,但是这僵尸竟然没能挣脱那已经锈蚀得十分严重的铁链,想来应该是那刺进他胸膛短剑的原因。
沈安想了想,抓住那柄短剑,然后将其猛地拔了出来。
“吼——!”
僵尸口中发出一声狂吼,激荡在洞窟石壁上,不停回荡,经久不绝。
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铺面而来,僵尸浑身一震,束缚全身的铁链尽数断裂。一层黑气从它体内渗出,开始弥漫开来。
僵尸双眼越发血红,就要从地上蹿起。
沈安毫不犹豫,短剑瞬间刺进僵尸胸膛伤口原位。
僵尸不甘心地怒吼着,但是随着短剑刺入,它的浑身却突然僵住。
尽管能够不断小幅度地挣扎扭动,但是僵尸已经连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你太危险了,还是这个样子比较好。”
沈安冷冷说道。
刚才一瞬间,这个僵尸给沈安带来的危险感浓烈无比,沈安可以肯定,这黑***远比河神庙的白***要强得多。
当初激战那白***,沈安借助阳光才将其消灭。
而如今的这个黑***,沈安觉得自己即便进入了炎之形态,恐怕也难以能够将其打败。
黑***从何而来,为何会被短剑封印在寒潭之中,是当初翼教留下的,还是更为久远?
这一切沈安也毫不关心,他双眼贪婪地扫视着僵尸全身,如获至宝。
僵尸不甘心地连连怒吼,与沈安凶狠对视。
“真是可怜,”沈安望着僵尸啧啧叹道,“好不容易离开寒潭,就落到了我的手里......”
他耸耸肩,然后双手蹿出大片火焰,朝着僵尸的脑袋上就按去。
火焰很快将僵尸头上的黑毛焚烧掉,跟着开始焚烧它的肌肤和骨骼。
僵尸扭动挣扎得越发剧烈,然而由于被短剑制住,对于这一切又无可奈何。
烈火对于僵尸造成的效果微乎其微,但是沈安也不着急,一点一点慢慢焚烧僵尸。
“刚才那水声看来是那僵尸发出的,那么说明那夜巡卫并没有进入水中,依然还在这石窟某处......先不管他,这个僵尸才重要。”
很快,僵尸的脑袋被烧毁,但是它的身躯四肢依然还在动弹。
沈安毫不停歇,继续燃烧着僵尸的其余部位。
一个蜘蛛一样的人影缓缓出现在了沈安身后,悄无声息地地朝着沈安靠近。
来的正是那名夜巡卫,此时六条黑色的肢节从他的腹部探出,在地面缓缓行走。而夜巡卫就如同一具软绵绵的尸体,被六条黑色肢节架起。
待得距离沈安越来越近,黑色肢节陡然弯曲,然后猛地蹿起,从背后朝着沈安猛扑过来。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沈安的身躯陡然暴涨,熊熊烈焰从他体内冒出,浑身衣物被焚烧殆尽,露出的肌肤宛如龟裂,其中似乎有岩浆流淌。
他的手和脚也长出利爪,整个人瞬间进入到了炎之形态。
“滚!”沈安回身挥手横扫,锋利的爪子瞬间斩断两条黑色的肢节,连带着将夜巡卫的上半身也削断,“老子现在没空理你!”
巨大的力道,使得那蜘蛛一样的怪物倒飞出去,它的身躯藏在夜巡卫仅剩的下半截身体中,还留下的四条肢节不断在地面划动,重新朝着黑暗中躲去。
沈安冷冷盯着那怪物逃窜,也不去追,而是蹲下身来,专心致志地继续焚烧僵尸。
整个过程枯燥而又乏味,到了后面,沈安甚至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曲。
石窟的黑暗处不时响起窸窣的声音,但是那蜘蛛一样的怪物却再也没敢靠近。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安也终于将僵尸尽数焚烧掉。
浓郁的地气冒出,沈安贪婪地将其尽数吸收。
吸收起地气容易,但是消化起来却又花费了好大一阵功夫。
随着地气的消化,沈安的炎之形态进一步成熟,身躯也开始再度发生了变化。
他的个头不断长高,从原先的两米多,疯狂长到了三米之上。全身的肌肉也急速膨胀,线条刚硬得宛如岩石,其中仿佛蕴藏着恐怖的爆发力。
手掌和脚掌的指甲,也越发锋利粗壮。
越发巨大的身躯通体发出暗红色的光泽,宛如体内的火光透出体表一样。周身的火焰长度也达到数尺,瞬间便将寒潭岸边潮湿的地面烘干。
沈安只觉得脑袋一阵发痒,他伸出手摸了摸,才发现头顶两侧竟然生出了一截尖角。
诧异之余,沈安又摸了摸腰后,在尾椎处,竟然也生长出了一截尾巴。
“我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沈安趴在寒潭边,借着水光打量自己。
潭水被烈火烤得升腾起大片蒸汽,惊鸿一瞥间,沈安已经看清了自己的面貌。
他的脸已经不似人形,狰狞可怖,眼睛、鼻孔、口中,尽数一片通亮的红光。
沈安站起身来,摸了摸下巴,然后他来到一块巨石面前,一拳朝着巨石挥去。
“轰隆隆!”
巨响充斥整个石窟,碎石纷飞尘土飞扬,长方越三米的巨石,竟然被沈安一拳打碎。
“竟然变得这么强了!”
沈安意犹未尽,他又砸碎了周遭数块巨石才停了下来。
洞窟黑暗处,那蜘蛛一样的怪物在巨响声中瑟瑟发抖,越发轻微地朝着更黑处躲藏。
在石窟内折腾了一番之后,沈安终于从炎之形态退出,身躯也急速缩小得有原先一半,回到了正常人的模样。
他拾起了地上那柄短剑,这短剑竟然能够封印僵尸,显然是个好东西。
在潭水中将短剑表面的浮游生物刮去之后,短剑也露出了本来面目。
短剑寒光森森,剑格铸成一个凶恶的兽形,沈安识得,那是睚眦。睚眦,豹身龙首,性格刚烈,剽勇擅争,嗜杀好斗。
上面的气息与孙大明给自己的木牌很像,但是似乎又有很大不同。
沈安也没空细究,他带上短剑就打算离开。
穿过石群,走上缓坡,沈安却又停住脚步,一拍脑门说道:
“差点忘了,还有一只小虫子没有解决。”
沈安双眼在空旷的石窟中寻找,整个空间一片沉寂,只有洞顶钟乳石偶尔地下水珠,砸落地面。
“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沈安笑道:
“一只臭虫,隔着这么远都能问到你身上的臭味!”
如今沈安炎之形态进一步成熟,身体素质进一步提升,五官之灵敏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那蜘蛛一样的怪物虽然一点声音没发出,但是沈安却能够问道它身上独特的味道。
他的下身微微下蹲,跟着整个人猛地跃起,瞬间越过了数块巨石,朝着洞窟黑暗一角落去。
落下之际,手中火苗蹿出。火光之中,可以看到那怪物被吓得吱吱直叫,四条腿拼命迈动,朝着远处逃去。
“跑得掉吗?”
沈安一落地,便飞快追了上去。
仅仅数息,沈安便冲到了怪物身后。他伸出右手,猛地抄起怪物的一条后退,将它整个脱了回来。
怪物拼命挣扎,但是却无法挣脱,只能回过身来将剩余的三条长腿朝着沈安身上刺去。
沈安避也不避,那些尖锐如长矛的肢节刺在他的身上,迸发出一片火星,却连他的肌肤都没能刺穿。
“嘿嘿嘿嘿,扳断你的腿,看你怎么跑?”
一边说着,沈安一边将怪物的腿尽数掰断。
第八十二章 罔虫
怪物吱吱的叫声越发尖锐,然而它在沈安的手中就真的如同一只虫子,只能任人宰割。
沈安顺着怪物肢节的尽头,望向了那夜巡卫下半截身子的腹部,他伸出手将夜巡卫腹部撕开,从中将怪物的本体掏了出来。
掏出来的却是一个人头,正是先前与沈安对视的那张怪脸。此时怪脸表情极度扭曲,笑容时而浮现时而消失。
而怪物的肢节,则尽数是从怪脸的后脑勺长出来的。
沈安以为怪物的本体就这个人头之中,于是便将人头撕开,企图一窥究竟。
然而人头撕开之后,里面不过有一些浆液,并没有什么本体。
也就是说,这长着六条黑色肢节的人头,就是怪物本体。
于此同时,一股地气也从浆液中冒出。
那些浆液似乎有着极强的腐蚀性,滴落在地,便将岩石腐蚀出一个小坑。
不过这点程度的腐蚀性,却根本奈何不了沈安的皮肤。
将地气吸收完后,沈安诧异道:
“这样就算是解决了?”
地气的出现,往往意味着邪祟已经被杀死。沈安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杀死了这怪物。
“这东西,也不怎么强嘛......我还是太过谨慎,总以为到处都是强大邪祟。韬光养晦时间长了,都搞得没自信了。”
沈安从寒潭边取来还完整的一截铁链,将怪物的尸体绑好,然后拖着怪物的尸体就朝着山洞外走去。
经过一段逼仄曲折的路之后,沈安终于重新来到了洞外。
洞外的景色已经变成了一片金黄,没想到自己在山洞中竟然已经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一直在洞外守候的蒙东见到沈安,差点没哭出来:
“沈捕头!你终于出来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回去之后怎么交待啊?”
沈安笑了笑,然后将怪物的尸体从山洞之中拖了出来。
见到那狰狞可怖的怪物,蒙东吓得连连后退: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沈安自然懒得和他解释,他就要拖着怪物下山,却又忽然停住:
“对了,把你的衣服给我!”
沈安的全身衣服已经在进入炎之形态的时候被焚毁,炎之形态虽然强大,但是就是这一点不太好。
蒙东匆匆脱下皂服,只留下贴身衣物。
对于沈安为何光着身子,蒙东并不敢问。询问上司难以启齿之事,那是大忌。
穿好衣服之后,沈安便与蒙东一同下了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等到两人回到西山村的时候,已经入了夜。
夜间西山村周围的水田中蛙叫不止,不过这田却是暂时没有主人来打理了。
两人进入村子中之后,才发现村中稻场上火光冲天,似乎正在燃烧着什么东西。
熊熊火堆周围,除了白日里的捕快之外,还有一队夜巡卫,领头的正是夜巡卫校尉夏铭煊。
夏铭煊见到沈安之后,脸色十分难看。
他带着夜巡卫迎了上来,冷声说道:
“沈捕头真是胡闹!你武功再高又能怎样?对付邪祟,我们夜巡卫才是专业的!这下好了,你把唯一一个知晓罔虫行踪的捕快带走,还得我们在这里苦等半天。如此耽误,你知不知道事情有多么严重?”
“见笑见笑。”沈安随口说道。
这夏铭煊一来就兴师问罪,他算老几,又不是自己的上司。即便是周存剑来了,沈安卖不卖他面子还未必。
“你这是什么态度?”夏铭煊气得咬牙切齿,若非沈安武艺极高,他巴不得当即一巴掌将他拍死,“你知不知道罔虫的危害?一只罔虫对于一个城池而言,不下于一场大规模的瘟疫!”
说道这里,夏铭煊指着稻场上的熊熊燃烧的火堆说道:
“罔虫已经蜕变,我们多耽搁一天,就会多出上百个那样的毒人!”
只见烈火之中,除了那些生满黑刺的肉堆被投入进去之外,竟然还有白日里被黑刺刺伤的那名捕快。
那名捕快显然先被杀死之后才扔进火堆之中,若非刚投进去不久,否则沈安还真认不出来。
见到这一幕,沈安双目一凛:
“你竟敢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杀我的人?”
夏铭煊静静说道:
“他已经被罔虫污染,邪气入体。如果让他接触其到旁人,那么便会早就更多的毒人!”
沈安深吸两口气,压抑住胸中的怒意,缓缓说道:
“这件事我今天可以不和你计较!我倒是想要请教一下夏大人,你打算怎么对付你那个什么罔虫的?”
夏铭煊冷哼一声说道:
“罔虫根本就不是我们武者所能对付的,即便是四极境九重乃至更高修为,也不可能伤到罔虫分毫!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灵血将它驱赶出卢城地界!”
沈安闻言哈哈大笑两声:
“我还以为夏大人有什么高见,原来不过如此!”
“你!”夏铭煊怒发冲冠,几乎就要发作。
沈安一拉铁链,身后怪物的尸体便被扯得飞了过来,重重砸在了夏铭煊面前。
夏铭煊和一众夜巡卫看清怪物尸体之后,吓得纷纷后跳几步。
“这是......罔虫!”
“它死的还是活的?”
“快跑!不不,快用灵血!”
......
在夜巡卫的惊呼中,夏铭煊强压住心头惊惧,仔细地打量了被铁链捆绑的罔虫一阵。
当夏铭煊看到罔虫的头颅已经被撕开,这才松了口气,他惊疑不定地望着沈安:
“这......是你杀的?”
沈安笑了笑,上前一把揪住夏铭煊的衣领说道:
“夏大人,以后我的人该杀还是不该杀,我说了算!如果你胆敢再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杀我的人,我一定把你的脑袋像这只虫子一样撕开!”
虽然沈安如此无礼,但是无论是夏铭煊还是夜巡卫都被罔虫所慑,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做声。
倒是周围一众捕快纷纷觉得扬眉吐气,夜巡卫一向横行霸道,今天一进村不由分说就杀了被黑刺刺伤的捕快,这更是让一众捕快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今天沈安的做法,让他们终于畅快不少。
沈安松开了夏铭煊的衣襟,然后不在理会他。沈安冲着一众捕快说道:
“弟兄们!今天大破失踪案和屠村案,庆功酒宴我请!丧命兄弟的抚恤费安葬费我出!大家随我一同去卢城最好的溯玉酒楼,不醉不休!”
捕快们一阵欢呼,簇拥着沈安便缓缓离去。
原地留下的一众夜巡卫面面相觑。
甚至连夏铭煊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罔虫危机......刚刚才开始,就这么被平息了?”
最恐怖的罔虫一死,被他污染过的肉块和人也被灵血驱除邪气后焚烧,即便有漏网之鱼,也只需严查防范,用不了多久就能清除。
若非罔虫的尸体就在脚前,不然夏铭煊都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一阵夜风吹过,夏铭煊这才惊醒过来:
“这个沈安,究竟是谁?难道,又是第二个颜古道?真是见鬼了,公族世家子弟,竟然会来当一个捕头?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得立刻向监星使大人禀报!”
当即夏铭煊对着一众夜巡卫吩咐道:
“来两个人随我快速返回衙署,其余的人打扫完周围一切,再将罔虫尸运回。对了,那个捕快焚烧之后留下的骨灰得收好,明天送还给他的家人。”
当沈安和一众捕快来到卢城外时,却见城门口排起了如龙般的长队,无数百姓拖家带口位于队列之中。
王力仔细看了看,疑惑地对沈安说道:
“这都是城郊百姓,怎么全都要进城?”
沈安指了指城门,那里有不少捕快官兵在维持秩序:
“我们过去看看。”
来到城门口,才发现在城门外搭建了两个木棚,每一个进城的百姓,无论男女都要进入木棚中验身。
而一种捕快和官兵则申请紧张,持刀而立,仿佛一有什么不好的动静就要动手杀人。
沈安揪住城门口的一名捕快问道:
“谁让你们这样干的?”
那名捕快急忙回答道:
“捕头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县尉大人都找您半天了!今天县衙下令,要将所有城郊百姓都迁入城内,说是要阻绝瘟疫蔓延。进城的百姓都要进入木棚中脱衣检查,一旦发现染病者,格杀勿论。”
沈安又问道:
“县尉在哪?”
捕快指了指城门里面:
“县尉大人就在那边亲自坐镇。”
沈安于是带着人朝着城门内走去,果然见到两个火盆之处,安置着几张桌案,不少小吏在疾笔登记。而其中一张桌案后,正是周存剑。
周存剑见到沈安之后,急忙起身说道:
“沈安你可来了,如今卢城之中出了大事,必须要将城外的百姓迁入城内,你快来帮着一起维持秩序。”
沈安想了想,问道:
“可是因为罔虫?”
周存剑诧异地望了沈安一眼,不知道沈安为何得知。他压低声音说道:
“没错,就是罔虫。这种邪祟具有极强的污染性,如果不快速坚壁清野,它的毒性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将所有活人都变成怪物。如今这么多的百姓要临时安置,县令大人那边为粮食和房屋的问题,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我这边也需要赶快去布置城防,全城戒严实行宵禁,这里的治安,就先交给你来坐镇了。”
说完之后,周存剑就要离开。
沈安却将他拉住,说道:
“县尉大人别着急,罔虫已经被我杀死,我看这迁动百姓并非小事,恐怕还需要大人和县令大人多多商议再做决定。”
周存剑皱眉看了沈安一眼,说道:
“沈安,我知晓你武艺高强。但是那种邪祟不是我们武者所能对付的,你可能在某处杀了某只怪异的虫子便认为是罔虫。我告诉你,罔虫远比你想象得要可怕!罔虫的事夜巡卫会处理,你就不要操心了。”
沈安无语了,他韬光养晦这么长时间,如今能已经够自保,原本想要稍微露出一点自己能够降妖伏魔的本事,来赢取更多的资源和地位。
却没想到结果说出来的话,竟然没人当真。
这个时候,传来一个人声:
“周大人,沈捕头所言属实,本官已经亲自确认过。”
周存剑和沈安望去,只见夏铭煊带着两个夜巡卫走了过来。
“夏大人,”周存剑只当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的是......”
夏铭煊复杂地望了沈安一眼,然后对周存剑正色说道:
“罔虫确实已经被沈捕头杀死无误,目前发现的被罔虫污染过的血肉已经被尽数焚毁,如无意外......恐怕真的可以让这些百姓......先返回家中了......”
“这......”周存剑目瞪口呆,“我们那么多的安置,那么多的准备和计划,难道就......”
夏铭煊疲倦地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周存剑顿时欲哭无泪:
“今天如此大动干戈,我和县令大人......该怎么向百姓们解释啊......”
夏铭煊沉默半晌,才说道:
“我先去见监星使大人,过一会安顿好后,还请周大人与县令大人来议事厅一趟吧......”
说完之后,夏铭煊便带着夜巡卫离开。
周存剑虽然无奈,但是也只能将让百姓返家的命令传达下去。
很快,城门口的百姓们顿时骂声一片,他们折腾了一天来搬家,没想到这个时候又通知他们回去。
这一切,已经不是沈安所操心的了。
他已经带着一众捕快来到卢城中最好的溯玉酒楼,白日里刚收了一批礼,此时他也有一些闲钱。
轩河河湾,河神庙。
湍急的河水不断冲刷着石滩,空气冷清冰凉。
明月高悬,世间万物宛如被月光镀上一层银。
石滩上已经架起柴堆,一个英俊的书生将桐油淋遍干柴,然后举起了一只火把。
年轻书生正是陆俊生,他怔怔看着柴堆上躺着的尸体。
那尸体苍老异常,宛如八旬老人。但是若仔细辨认五官,便会发现尸体正是河神庙的收尸人——颜古道。
“颜师,你安心地去吧......你的遗志,俊生会替你完成......不仅用来报答你的救命传艺之恩,同时......那也是吾之志向!”
陆俊生将手中火把投入柴堆之上,烈火很快熊熊燃烧起来,火焰疯狂舔舐着颜古道的尸体。尸身被引燃、屈蜷,随后别烈火吞噬。
第八十三章 开会
夜风呼啸,火光猛烈。
陆俊生静静看着这一切,夜风不断吹动他的衣袖,此时他哪里还有一点文弱书生的气质,整个人显得坚毅而又勇敢。
轩河翻滚的河面上忽然伸出一个人头,跟着是胸膛、腰部、双腿。
这样一个诡异的人从河中出现,他双眼血红,黏腻的头发上还粘着水草,浑身肌肤因为长期浸泡而惨白发皱,同时坑坑洼洼,宛如被鱼群啃噬过。
这样一个男人,宛如没有一点体重。他踏着波涛,缓缓走上石滩,朝着陆俊生而来。
待得近了,男人眼中血光更盛,他无比渴望地盯着活人血肉,双手也朝着陆俊生的脖子抓来。
“邪祟......”陆俊生平静地盯着男人喃喃自语,“为何要存在于这个世间?!”
眼看男人的手就要抓到陆俊生,却见一道光华忽现,宛如白虹。
陆俊生伸出右手,指尖带动着那光华点上了男人的眉心。
一阵炫目的白光闪耀,将整个河滩照亮。
强光之中,男人忽然化为无数碎片,随着夜风消散在了这个时间。
陆俊生转过身,遥遥望向远方:
“颜师、小荷,我就要离开这里......卢城将是我的第一站,随后我会走遍天下,伸张志向!不知何时......才会回来看你们了......”
卢城夜巡卫衙署,大殿之中。
大殿空旷而又庄严,木架上的数排油灯幽幽燃烧。
一口锈迹斑斑的青铜棺赫然置于大殿之中,在火光之中,散发出一种神秘未知的光泽。
监星使弯着腰一手持着一盏油灯,另一手持着一本古卷。
他时而仔细观察青铜棺上的花纹,时而又凝神对照古卷。
良久,他直起身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漂来卢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哎,卢城的太平日子,终于要到头了吗?”
蓦地,青铜棺忽然颤动了一下,发出的声响在这安静大殿之中,宛如晴天霹雳。
“啪嗒!”
监星使手中的古卷掉落在地,他浑身一颤,后退几步,紧张地盯着青铜棺。
油灯灯芯上火光噼啪一炸,监星使不敢动弹,额头已经渗出一层汗珠。
过了好一阵,青铜棺依然寂静无声,再无动静。
“快要醒了......上头的人什么时候才到?快些来,将这东西赶快弄走!否则......大祸将至!”
一阵脚步逐渐传来。
监星使回过神来,匆匆拾起地上古卷,整个人又恢复到白日里威严的模样。
来者是一名夜巡卫:
“大人,太平镇上有消息用飞鸽传递来了。”
监星使点点头,他接过纸条快速阅读。
与预想中的一样,整个太平镇已被摧毁,所有百姓,无一生还。
他开口吩咐道:
“让周存剑明天将消息公布出去,并且派人快速打通前往卫城的道路。”
“是!大人!还有......”夜巡卫说道,“县令大人和县尉大人已经到了,就在议事大厅之中与校尉大人一同等着大人您。”
监星使冲着夜巡卫挥了挥手:
“我知道了。”
夜巡卫便恭敬地退下离开。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只剩下了监星使和那口青铜棺。
他的神色重新浮起疲倦:
“业城被封赐给了东崇君,是去不了了。而西面城池又太远......如果不行,只有撤往东面卫城了......”
当从柔软的大床上起来时,沈安打了个哈欠,再痛快地伸了个懒腰。
他揉着眼睛望了望窗外,天还没亮。
“烦死了,真是不想上班啊!”
卯时将近,他还得前往县衙点卯。
昨夜酒宴返回之后,他就住进了大河帮送的宅院之中。
不得不说,大河帮考虑周到,这宅院之中一切家什都已经安置好,简直就是拎包入住。甚至,还配了一个年轻美貌的丫鬟。
制服昨夜被烧毁,新的还没去领,沈安只能穿了一身便服出了卧室。
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端着铜盆的少女。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身着青色长裙,嫩得宛如出水芙蓉。
她将崭新的毛巾放在铜盆边缘,然后恭恭敬敬地说道:
“老爷,花蟹粥已经熬好,洗漱之后便可食用。”
沈安又打了个哈欠,缓缓说道:
“小莲,起这么早啊?哦对了,别叫我‘老爷’,叫得我都老了。要叫的话,就叫我‘少爷’吧。”
少女名叫俞小莲,正是大河帮为自己安置的服侍起居的丫鬟。
沈安不知道这里的人是不是都喜欢用植物取名,先是遇到一个孙小荷,现在又遇到一个俞小莲。
小莲听到沈安的话愣了愣,沈安上无亲人,叫“少爷”根本不合规矩。她略一思索,便回答道:
“奴婢知道了,大人。”
说完之后,小莲便恭恭敬敬地退下,她还是没有选择叫“少爷”,而是选择了另一个同样合适的称呼“大人”。
沈安耸耸肩,然后开始洗漱起来。
小莲是大河帮安排的,具体是真的用来服侍自己的,还是监视自己的,沈安并不介意。
若是以后大河帮与自己相安无事,那么多个美女在家,倒也赏心悦目。
如果以后大河帮敢和自己作对,那么这个小莲若敢异动,到时候杀了就是。
洗漱完毕之后,他又来到厅堂。餐桌上白瓷碗中,飘香四溢的花蟹粥晶莹剔透。
沈安丝条慢理地喝着粥,心中不由得感叹:
“这才是生活啊!”
待得一切打理好,沈安便出了门,朝着县衙走去。
天际已经开始翻白,要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沈安不由得加快了一些脚步。
黎明的卢城,鲜有行人。路边的一些卖食小店已经开门,更多的却依然门铺紧闭。
大清早的,沈安心情很是不错,路上遇到了一同前往县衙的衙役和吏员都纷纷打着招呼。
来到县衙之后,周存剑向沈安交待了捕快们今天的工作,然后沈安在点卯的时候又分配给了各个捕快什长。
同时,沈安也向一众捕快发表了对于昨天因公牺牲的捕快的哀悼,并且表示一定会出席他的葬礼。
之后便是一些琐事,基本处理完后,周存剑却找到了自己,说监星使请自己赴晚宴。
沈安问清楚了何为“监星使”之后,便也不意外。
自己昨天击杀了罔虫,势必会引起卢城真正幕后大人物的注意。
在这妖魔横行的乱世,卢城能够保持稳定和繁荣,靠的可绝不会仅仅是夜巡卫那帮饭桶。
“还有一件事,”周存剑继续说道,“沈捕头,我记得你是太平镇人士吧?”
沈安点点头:“没错。”
周存剑叹了口气,说道:
“那么沈捕头家中可还有亲人留在太平镇上?”
沈安只当又是摸底,于是便回答得九真一假,十分详细:
“还有我表叔一家亲戚,他们姓苏。表叔还有一个女儿叫做苏榣,在镇子东南的染坊做工。”
周存剑沉默了一阵,说道:
“沈捕头节哀......太平镇的消息昨夜已经传来,整个镇子被毁,官兵们搜寻遍太平镇,也没有发现有人幸存。恐怕你的表叔一家也......”
沈安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故作悲伤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我原本还打算等到瘟疫过去之后,将表叔一家接到卢城来过好日子......”
只听周存剑继续说道:
“如今太平镇成为一片废墟,县令大人已经发布政令,在天平镇周围村落征召民夫清理废墟,打通道路。夜巡卫也会派人前去探查是否邪祟,保护民夫。而捕快这边......”
顿了顿,周存剑才说道:
“我原本是打算拍王力前往维持秩序,他媳妇家就是太平镇附近一个村子里的,对于当地也比较熟悉......而沈捕头又原本是太平镇人士,还有挂记的亲人......”
沈安记了起来,当初他救下王力一家的时候,正逢太平镇封锁,王力的媳妇王李氏又带着孩子在娘家,所以王力才担忧妻儿驾车去接,才在野亭与沈安相遇。
太平镇发生的事情沈安大致清楚,至于具体的原因,沈安也不会贸然询问。
只有随着自己的实力和地位不断提升,才能接触到一些核心的机密。否则即便现在问了,也不会得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而他也根本没打算去处理什么维持秩序的事情,留在卢城多好。
于是沈安擦了擦眼角,哀声说道: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如今活人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我虽然心痛难忍,但是却也知晓职责在身,不敢怠慢!太平镇的事情,就让王力去吧。”
周存剑正值用人之际,也不愿就这么让沈安离开。当听到沈安这么说的时候,他立马拍板定了下来。
随后沈安便从各什长出抽调出一些捕快,交由王力带队前往天平镇维护治安。
一切杂事处理完之后,已近晌午。
沈安闲来无事,便带着肖六和洪坤二人在城内转了一圈,不知不觉,三人转到了一家赌坊门口。
赌坊门口已经围了一些人,只见四五名彪形大汉正在围打一个中年人。那个中年人抱头蜷缩在地,两声闷哼,他头破血流好不狼狈。
周围围观的百姓只敢匆匆远望两眼,并不敢凑近围观。
只见一名彪形大汉从腰间抽出一柄尖刀,冲着地上的中年人冷声说道:
“你欠了我们兴盛赌坊的钱,竟敢逾期不还!今天先取你一只手掌,明天再不还钱,我们就把你女儿卖进窑子!”
说完之后,彪形大汉就踩着那名中年男子的手腕,用尖刀将他的整只手掌都切了下来。
“啊——!”
中年男子痛得惨叫起来,浑身拼命挣扎,却被另外几名大汉牢牢按住。
自古赌坊之内是非多,既然撞见了,沈安身为捕头也不会当做没看见:
“我看见了也听见了,当街行凶,还要逼良为娼?六子,将这帮人带回衙门,有冤的诉冤,没冤的赔钱。”
肖六刚要上前,却被一旁的洪坤拉住。
只听洪坤压低声音对沈安说道:
“沈捕头,这些可是大河帮的人......”
“放肆!”沈安怒道,“这卢城治安,我说了算还是大河帮说了算?”
洪坤缩了缩脖子,顿时不敢说话。
他愿以为沈安收了大河帮的宅子,还住了进去,便会对大河帮网开一面。没想到看起来,似乎与自己想象的相差甚远。
肖六见得沈安发怒,当即匆匆上前,冲着那急忙彪形大汉厉声斥喝。
有几个还颇为不服,却被炼体境的肖六痛揍一顿。
沈安冷眼望着一切,缓缓说道:
“我当捕头两天了,顾着处理邪事,都没忙得上处理人事。今天正好有空,就一起解决了。洪坤,你去将卢城所有帮派的帮主,半个时辰之内统统叫来刑房开会!”
洪坤还有些犹豫,但是沈安已经扭头离去。
回到县衙,沈安来到了档案室,翻阅这些年卢城中帮派犯下案子的卷宗。
匆匆浏览了一部分,沈安便眯起眼睛森森说道:
“果然是个无法无天的世界,这么多的重案都没能处理,卢城之中的帮派,都该杀!”
卢城表面的繁荣之下,却是刺骨的黑暗。
每年来,单单凶杀案就有上百起,还不包括失踪。其中大部分是大河帮所为。除此之外,贩卖人口,逼良为娼,巧取豪夺,敲诈勒索,更是数不胜数。
沈安倒不是想要站出来主持正义,但是如果有不服从他管理的帮派,他不介意利用这些把柄将他们消灭。
时间匆匆,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
刑房小院之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沈安坐在藤椅上,周围是一票捕快。
而院子中站立着的,则是几名服饰华贵,却有沈湖气极浓的汉子。
他们有的冷眼不屑,有的却又手提礼品满面笑容。
只听洪坤在一旁向沈安不断介绍道:
“这一位,是巨鲨帮金彪,金帮主。”
“这一位,是铁刀帮铁刚,铁帮主。”
“而这一位,是——”
沈安挥手制止了洪坤的话,问到:
“大河帮帮主狄旭东呢?”
洪坤面露尴尬,吞吞吐吐地说道:
“狄帮主有事,现在身处凤翔山庄里,恐怕来不了......”
沈安冷哼一声:“那就是不想来了!”
第八十四章 内斗
这个狄旭东有意不给沈安面子,沈安也绝对不会对他客气。
他指着院中的几名帮主说道:
“你们几个,随我去凤翔山庄,我倒是要看看,那个狄旭东有多大的脸面!”
沈安这话一落,几个帮主纷纷面色剧变。
看来这个新捕头是要和大河帮对上了,几个帮主可不愿站在并不熟悉的新捕头一边。
大河帮帮主狄旭东,近几年来一直号称卢城第一高手,麾下帮众更是骁勇凶悍。平日里县令想要见他,都得先行通报;即便是县尉周存剑,对于狄旭东也得礼让三分。
如果这个新捕头真的和大河帮起了冲突,那么搞不好这卢城就要变天了。
当即,只见巨鲨帮帮主金彪上前一步,冲着沈安抱拳说道:
“沈捕头,在下想起帮中还有要事处理,请容我先告辞。”
沈安从藤椅上站了起来,来到金彪面前:
“你要走?”
金彪回答道:
“捕头见谅,实在是要事——”
话还没说完,沈安已经一巴掌扇了出去。
“呯!”
金彪整个人被一巴掌扇倒在地,双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众人瞬间吓了一跳,金彪乃是通力境的武者,竟然被一巴掌就拍晕,那么这个新捕头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
错愕之余,其余的帮主急忙上前,又是摇晃又是掐人中,过了好一会才将金彪弄醒。
沈安继续问道:
“金帮主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金彪此时半边脸依旧高高肿起,他从嘴里吐出了一颗牙齿,低头回答:
“在下......愿与沈捕头同行......”
其余的帮主对视一眼,然后纷纷说道:
“我等亦是如此!”
沈安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冲肖六吩咐道:
“召集城中所有捕快,一同随我去凤翔山庄!”
凤翔山庄,位于卢城东部,面积极广,甚至覆盖了整个山头。
上面亭台轩榭林立,还占据一口温泉,珍奇异兽更是数不尽数。
出了卢城东门,甚至可以看到一条路从管道一直延伸山上,直入凤翔山庄。
当沈安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山庄门口时,却被两个帮众阻挡:
“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安看了肖六一眼,肖六顿时迎了上去斥喝道:
“大胆!瞎了你们的狗眼,没见到是捕头大人驾到吗?”
那两个帮众冷笑道:
“就连你们县尉大人到来都要先行通报,一个捕头......哼!递上拜帖,然后在外等候!”
肖六回头望向沈安,沈安点了点头。
于是肖六挥起拳头,就将两个帮众一顿狂揍。
那两个帮众很快便被揍得鼻青脸肿,他们一边朝着山庄深处逃窜,一遍回头怒骂:
“你们竟敢在大河帮的地盘动手,真是不知死活!够胆的等着,我们禀报帮主!”
沈安岂会等候,带着所有人顺着石阶就走入了凤翔山庄。
一旁的洪坤还在苦苦劝道:
“捕头大人,要慎重啊!那大河帮帮主乃是卢城第一高手,就连周大人都不是他的敌手。你这样冲动行事,一个不小心就要将卢城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一帮帮主也面色难堪,此时之期望狄旭东能够高抬贵手不跟沈安计较,否则一旦官府和大河帮起了冲突,那么双方开战,自己等人也难免会被殃及池鱼。
沈安充耳不闻,什么周存剑之流四极境高手,若是前两天沈安还会不愿轻动。
可是昨日沈安疯狂吸收了那黑***的地气,实力已经又上了一个台阶,四极境如今已经入不了沈安的眼。
更何况,沈安今天乃是为立威而来。
官府之中的人,都已经知晓了沈安的强悍。
然而卢城之中的帮派却知道得模糊,以至于不少人都还幻想卢城能够像以前一样维持官府和帮派间的平衡。
沈安要立威,要扬名,就得先拿最强大的大河帮开刀。
一行人进入凤翔山庄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平整宽阔的场地,场地皆由石板铺成,尽头处则是大殿亭台。
大殿一侧可以看到露天温泉,不少身披轻纱的少女正在来回走动,服侍温泉中的贵客。
“真是气派!”沈安笑道,“比县衙和夜巡卫衙署都要阔绰!”
正说着,忽然从广场周围涌出无数手持利刃的帮众,显然他们已经收到了沈安等人闯进来的消息。
这些帮众统一穿着青色制服,他各个剽悍强壮,其中不乏一些炼体境和通力境的武者。
为首的一人,年过四旬,长得阔鼻深目,虎背熊腰,虽然满脸横肉,但是胡须却修剪得十分精细,再加上一身华贵绸缎,使得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商人。
这人,便是大河帮的帮主狄旭东。
洪坤见得这人,急忙匆匆跑了过去,卑躬屈膝地说到:
“狄帮主,这一切都是误会,是误会啊!”
狄旭东看都不看洪坤一眼,他身边的一个帮众上前,一巴掌就将洪坤拍翻。
洪坤躺在地上捂着脸,却不敢吭气。
沈安见状冷声说到:
“胆敢袭击官差,还是当着我的面!”
狄旭东冲着沈安沉声问道:
“沈捕头,你今天带着这些阿猫阿狗来,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个新上任的捕头,狄旭东已经给足了面子,不仅从来没有去找他的麻烦,还派人送去了一套宅院。可是谁能想到,今天这个新捕头竟然找上门来。
若是以前的捕头洪坤,狄旭东岂会将他当人看。
也是这个新捕头身手不凡,狄旭东得到了他击杀柴海的消息,所以才以礼相待。
而至于今天通知狄旭东去县衙开会的事情,狄旭东又岂会打理。他乃是大河帮帮主,在这卢城甚至要压县衙一头,一个捕头叫他去他就去,那么颜面何存。
沈安边说就便朝着着狄旭东走去:
“听说狄帮主乃是卢城第一高手,打都打不死!老子不信,今天特来试试!”
狄旭东闻言怒极反笑:
“好!好!好!既然你要跟我开战,我奉陪到底!今天你就别想要活着离开凤翔山庄!”
说完之后,狄旭东双掌运功,两袖无风鼓动,他气沉丹田,踏步迎上了沈安。
看到这一幕,无论是大河帮帮众,还是捕快和那几名帮主,纷纷朝着后面退去。
两个四极境的高手较量,根本不是他们能插手的。若是离得近了,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波及。
瞬息之间,沈安和狄旭东已经正面碰撞。
两人都是狠狠一掌,同时击出。
“嘭!!!”
二掌相碰,巨大的气浪顺着两人朝着四周扩散,广场之上的灰尘被激荡而起,四处弥漫。
一击之后,沈安稳立原地,岿然不动。
而狄旭东却整个人急速后退数步,差点一个踉跄没能站稳。
“怎么会这样?我乃是四极境八重的武者,卢城之中已无敌手,为何还会这样?”
狄旭东额头冒出一层豆大的汗珠,他的右掌掌骨已经被巨力击碎,手掌肌肤也被一种腐蚀性极强的阴毒内力化去血肉。
两人方才对掌仅仅一击,狄旭东已经察觉出沈安的内力并不雄厚,但是力气却大得惊人,内力的阴毒也极难对付。
如果再继续打下去,狄旭东只觉得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剧烈的疼痛使得狄旭东瞬间冷静下来,狄旭东急忙冲着沈安说道:
“沈捕头还请冷静,我们之间或许真的有什么误会,还请给狄某一个解释和赔礼的机会!”
说道这里,狄旭东又冲着帮众吩咐道:
“来人!取黄金千两出来,作为捕快兄弟们今天的茶水钱!”
这番话一说完,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他们并不清楚两人先前交手的具体情况,只是看到狄旭东似乎略占下风。
但仅仅这样,杜旭东竟然不惜耗费黄金千两来赔礼道歉,这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大河帮乃是卢城霸主,势力辐射遍到整个卢城,甚至在周围城市也有涉及。整个卢城百姓,宁得罪官府,不敢得罪大河帮。
而狄旭东这一生纵横江湖,打拼下如此势力,几十年间,仅仅在颜古道担任捕头的那两年低调过,其他时候,根本不曾向卢城中任何人低过头。
没想到今天面对一个刚上任两天的新捕头,狄旭东竟然服软了。
沈安却不为所动,眯着眼睛说到:
“公然行贿,罪加一等!狄旭东,还不快快伏法!”
说完之后,沈安再度飞快朝着狄旭东扑去。
他如此兴师动众,如果就这么收了狄旭东的钱走人,怎能服众立威。
周围的人见得沈安有了台阶都不下,不由得纷纷目瞪口呆。
能让狄旭东服软,已经是取得了巨大的胜利,难道沈安正要与狄旭东拼个两败俱伤?
毕竟狄旭东可是成名已久,沈安不过小有名气,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沈安,认为沈安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狄旭东却是勃然大怒。
但是他已经退无可退,只能稳住身形,调动全身内力迎接沈安的攻击。
狄旭东将全身内里聚集在还未受伤的左掌,然后猛然朝着沈安推出。
“云绞气矛!”
强大的内力汇聚成一个圆锥,宛如一柄长矛直刺沈安的胸膛。
这一招乃是狄旭东进攻最强的杀招,讲究将内力急速旋转凝聚,一举杀敌。多年以来,死在这一招下的武者数不胜数。
沈安没有避让,也没有招架,就这么迎着狄旭东的内力长矛撞去。
狄旭东见状双目一喜:
“原来不过是个空有蛮力,却没有江湖经验的毛头小子!刚才还吓老子一跳,现在看你怎么死!”
强劲如矛的内力瞬间刺在了沈安的胸膛,狂乱的气劲将沈安胸口的衣服纷纷绞碎。
“铛铛铛铛......”
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是沈安的身形仅仅一滞,然后便再度向前,转眼间就冲到了狄旭东面前。
狄旭东双目圆瞪,不可思议:
“怎么会......就连柴海的硬气功也根本抵挡不了我这一招,这小子......”
沈安狰狞一笑,挥拳狠狠砸在了狄旭东的脸上。
狄旭东整个人“嘭!”地一声被打翻在地,满面鲜血,鼻梁骨早已断裂。也亏得他及时运功护住面门,否则脑袋都要被沈安打碎。
沈安嘿嘿一笑,上前两步骑在了狄旭东的身上,然后扬起拳头再度朝着狄旭东的脑袋狠砸。
“呯!呯!呯!......”
一拳又一拳,宛如大锤的猛烈敲击。
狄旭东的脑袋周围石板已经被震碎,他的头也陷入了坑中。
但是沈安依然没有收手,拳头还是不断落下。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木若呆鸡。
“这个捕头......是个疯子!”巨鲨帮帮主金彪颤声说道。
“那可是卢城第一高手......官府都不敢动的人......”铁刀帮帮主铁钢似乎不敢接受这个现实,“就那么被......按在地上打?”
洪坤捂着肿起的脸颊叹声说道:“完了......出大事了,这一下狄帮主和官府是不死不休了!等等......那狄帮主......好像快要死了?”
沈安一连揍了狄旭东数拳,他身子周围的地面都被震出了一个坑。
此时狄旭东五官早已血肉模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不甘心的说到:
“我......我送过你......一套宅院......”
沈安咧嘴笑道:
“那宅子我很喜欢,谢谢你了狄帮主。”
说完之后,沈安扬起拳头又是一拳砸了下去。
鲜血四溅,血肉横飞,狄旭东终于丧命。
偌大的广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沈安真的能杀了狄旭东,最重要的是他还真就这么做了。
反应慢的人还在沉浸于惊讶之中;反应快的则已经开始考虑卢城没有了狄旭东之后,如何来保障自己的利益。
受到冲击最大的,还是大河帮的帮众。
狄旭东在他们的眼中,一只如同神明一样。然而今天,自己的帮主就这么被人轻松打死了。
有的帮众抽出利刃高声大喝:
“这小子杀了帮主!我们宰了他,为帮主报仇!”
相应这个号召的,仅仅有十余名帮众。
他们还没来得及冲上去进攻沈安,便又有帮众大声喊道:
“狄旭东作恶多端,自寻死路!我们应当配合官府,将狄旭东的余孽一网打尽!”
这个号召顿时有上百人相应,他们提刀凶残地与先前想要杀沈安的帮众厮杀成一团。
第八十四章 血脉
无论是打算报仇的,还是临阵倒戈的,都仅仅是少数。
更多帮众则跪倒在地,哀声痛哭。
但是他们很快便被帮内的自相残杀波及,鲜血飞快在广场上蔓延开来。
与捕快们同来的那几名其他帮派帮主,见得这一幕,既有兔死狐悲之感,又恐惧自己落得像狄旭东一样的下场。
铁刀帮帮主铁刚叹道:
“树倒猢狲散,大河帮失去了狄旭东这个主心骨,从此以后怕是彻底完了。”
巨鲨帮帮主金彪眼珠一转,忽然高声叫道:
“我等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如今见得作恶多端的大河帮被官府铲除,我等应当尽一份力,协助官府铲除余孽!”
说完之后,金彪一马当先,打翻一个大河帮帮众夺过长刀,加入到了广场上的厮杀之中。
其余的帮主先是一愣,继而纷纷附和:
“金帮主......不不,金会长说的是!我们各个商行也当为卢城治安出力!”
于是这些帮主也冲上广场中,参与到了大河帮的内斗之中。
这些帮主都是身怀武艺的武者,随着他们的参战,广场上的厮杀更是混乱。
沈安站起身来,穿过纷乱的砍杀,但凡路上遇到大河帮通力境及其以上的武者,全都杀死。
就这样带着一身的鲜血,沈安缓缓来到了一众捕快面前。
所有的捕快望向沈安,都充满着崇拜和敬畏。
这样的一个强者,在他的照拂之下,捕快们相信自己日后的生活将会更好。
只听沈安对捕快们吩咐道:
“让他们打,等打完了,该放的放,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肖六急忙领命:
“属下遵命!只不过......沈捕头,这放、抓和杀,要怎么判定?是不是要趁机......将所有帮派一网打尽?”
如今捕快们兵锋正盛,而卢城帮派则势必要陷入打乱。肖六相信如果这个时候行动,定然能将所有帮派铲除。
一旁的洪坤匆匆跑了过来,劝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沈捕头,这样卢城会大乱的!再说衙门的大牢,也关不了那么多人啊!”
一众捕快此时全都鄙夷地往着洪坤,原先洪坤当捕头的时候,捕快们受尽帮派欺压,何曾向现在这么扬眉吐气过。再加上洪坤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丢人现眼。
沈安哈哈笑了笑,怕了拍洪坤的肩膀说到:
“小洪啊,你今天终于说了一句我赞同的话。”
帮派这种东西,是无法轻易就彻底消灭的。杀光了这些帮派,还会再有新的帮派冒出来。
如今狄旭东一死,大河帮陷入内乱,很快就会分裂成数个帮派。运气好的还能自保,运气不好的迟早要被其他帮派吞并。
如今沈安只打算让卢城之中,不会出现势力大到威胁官府权威的帮派。
至于听话的帮派,则等于是养一条恶犬,用得到的时候,将会十分顺手。
沈安开口交待道:
“罪大恶极且证据确凿者,杀!冥顽不灵者,抓!主动举报且愿改过自新者,放!”
肖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沈安的意思:
“捕快大人,属下明白了!”
沈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肖六倒是机敏,也该给他一点甜头。
于是沈安拍了拍肖六的肩头说道:
“清查大河帮的财产,一律没收充公!当然,这件事可以慢慢来。今天,先把这凤翔山庄给抄了!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
肖六闻言大喜:
“多谢捕头大人!属下定忠于职守,不敢懈怠!等到查清凤翔山庄的财物之后,我会将清单呈送大人过目定夺。”
自古抄家之事,油水甚丰,沈安将这件事交给肖六来主持,肖六自然明白沈安的意思。
沈安哈哈笑了笑,带着洪坤和两名捕快就离开凤翔山庄。
如今这里的事情交待完,能够威胁到捕快的大河帮高手也被清扫光,剩下的事情交给肖六去做就好。
顺着山道石阶,下山倒也方便。
一路走来,洪坤依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时而唉声叹气,显然今天他想的事情太多,快要承受不住。
当一行人来到东城门外时,却见到一群人披麻戴孝,跪在地上朝着东面哀声痛哭。
这群人人数不多,但是却极为悲恸,香烛燃烧,纸钱纷飞。
沈安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洪坤差点没撞到沈安后背,他回过神来之后望了一眼,然后急忙对沈安解释道:
“他们都是太平镇人士,由于天平镇前段时间被封锁而无法返乡。今天太平镇被毁,无一幸免的消息传出,所以他们聚集在这里,朝着家乡祭拜。”
一名捕快想要拍沈安的马屁,顿时说道:
“捕头大人,今天您刚立下大功,就遇到这么晦气碍眼的人挡道。还请捕头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将他们统统赶走!”
洪坤听到这里急忙骂道:
“怎么说话的?我告诉你,咱捕头大人也是太平镇出身!”
“啊......”那名捕快目瞪口呆,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沈安叹了口气,说道:
“王力不是去了太平镇维持民夫秩序吗?派人告诉他,一旦太平镇有什么不寻常的情况,第一时间通报我。”
说完之后,沈安便进了城,朝着县衙走去。
回到县衙之后,迎面遇到了一个抱着一堆卷宗的吏员。
吏员见到沈安,说到:
“沈捕头,这是你要的关于翼教的卷宗。”
沈安接过那堆布满灰尘的卷宗之后,便回到刑房细细翻阅起来。
无论是那山洞寒潭里的黑***,还是那柄短剑,都给沈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些是否与死在山洞里的那些翼教教徒有关,沈安还得查阅踪迹。
通过翻阅卷宗,沈安也大致得知了一些陈年旧事。
翼教创立于什么时候,已经无迹可寻。但是大约在四十年前,翼教的势力达到顶峰,就连卢城之中也有分坛,并且信者云集。
当时卢城之中的翼教分坛坛主,自称九宫真人,传闻其有驱邪祟的能力,并且多次展示。扬言信教者,能得神功护体,不惧妖邪。
后来翼教在薛国作乱,各地官府纷纷镇压。而翼教也拼死反抗,一时之间,各地血流成河。卢城之中,亦是如此。
卢城分坛被毁,坛主九宫真人被一名叫斐剑之人斩杀,翼教也逐渐被剿灭。最后一支与蒙东说的一样,被熏死死在了西山村后山上的洞里。
只不过文献记载,为防止有洞内教徒幸存,官兵还将山洞封死。
据沈安看来,在这四十年间,有人重新打开了被封死的山洞。至于是村民,还是其他什么人干的,却不得而知了。
而杀死九宫真人的那个斐剑,名字也仅仅出现了一次。沈安翻阅便所有卷宗,无论是翼教在卢城出现之始,还是最终覆灭,都没有过这个人的记录。
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不过官府既然有记载,那么当时的卢城掌权者,一定是知晓这个人,并且很可能还是官府请来的。
沈安又翻阅了相关卷宗,大部分是翼教的人员分布,还有其仪式组成。
当中更有不少口供,是铲除证人所见到的翼教驱邪祟之术。只不过大都玄之又玄,并且年代久远难以考据。其中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
至于那洞中的黑***,还有短剑,却根本没有提及。
翼教行事外明内隐,极为谨慎。兵败之后,教内典籍名册大多被提前焚毁,查获的都被送到了夜巡卫,官府之众却根本没有。
沈安刚将翼教的卷宗看完,吏员又送来了新的卷宗。这回送来的,却是关于颜古道的。
对于颜古道这个人,沈安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对他也很好奇。所以便吩咐了吏员送来他的资料。
刚刚开始翻阅,沈安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颜古道的籍贯竟然是空白的。
县衙里面别说捕头,就连普通的捕快都是得经过籍贯和出身审查,而颜古道却竟然没有,这一点有些说不过去。
并且颜古道一来,直接挤下了洪坤担任捕头,还是县尉周存剑的直接任命。
这些沈安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在权力之下,想要隐藏一些事情,并不需要太多借口。
跟着,沈安翻阅颜古道处理过的一些案子,发现其中竟然有不少疑似灵异案件,但未被定性的案子。
“果然,颜古道是具有能够降妖伏魔能力的人,难怪他的身上有着那种气息。”
沈安接着翻阅,颜古道当捕头的时间并不长,仅仅两年就辞职前往河神庙。
这份卷宗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想要了解颜古道还不如直接去问捕快。
沈安意兴阑珊地将卷宗合上,吩咐吏员将卷宗抬走,送回档案室。
“洪坤!”
沈安叫洪坤叫进书房:
“最近有没有什么灵异案件?或者积压下来,而未破获的?”
“沈捕头真是勤于公务啊!”洪坤说道,“最近的案件倒是没有,以前的嘛是有一些。不过那些灵异案件往往都只会在特定的区域发生,夜巡卫处理不了,我们便在周围做好警示,防止旁人误入而发生危险。”
“哦?”沈安瞬间来了兴趣,“将那些案件的卷宗都送过来!”
如今他需要地气,更多的地气,所以打算用解决这些灵异案件的方式,来让自己的实力再度提升。
到了傍晚,沈安来到了夜巡卫衙署赴宴。
衙署自然不是酒楼,这次的筵席也是从外面请人操办的外烩。
之所以选在衙署之中开宴,是因为许多事情具有机密性。
筵席座位上也仅仅有五个人,除了沈安、周存剑、夏铭煊和县令蔡行之外,还有一个坐在主座上的老者。
这老者便是卢城的实际掌权人,监星使斐清泉。
沈安这才是第一次知晓了监星使的姓名,同样姓斐,不知道和斩杀九宫真人的那个斐剑有没有关系。
不过沈安可以肯定,这个斐清泉一定不简单。
从他的身上,沈安感受到了哪种颜古道身上的感觉,十分相似,但是却又有不同。
斐清泉抚了抚白须,举起酒杯笑道:
“卢城能迎来沈捕头,乃是卢城之幸!沈捕头刚上任,就扫除罔虫之祸,本使代表卢城百姓,向沈捕头敬上一杯。”
沈安举起酒杯:
“不敢,不敢。”
一杯酒下肚之后,只听周存剑说道:
“监星使大人有所不知,沈捕头不仅仅解除了罔虫之祸,今日里还将一直为害卢城的大河帮铲除,恶首狄旭东也被沈捕头亲手正法。如今城内百姓纷纷庆祝,相走传颂沈捕头功德,宛如过节一样。”
斐清泉哈哈笑道:
“没想到沈捕头还为卢城治安做出如此贡献,当真是卢城中流砥柱!”
沈安抱拳说道:
“两位大人言重,在下不过是恪守本职,略尽绵薄之力。卢城能够繁荣安定,靠的还是诸位大人的辛勤努力。在下初来乍到,以后还得向诸位大人多多请教。这一杯,便是沈某敬诸位大人的!”
说完之后,沈安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之后,几人又东拉西扯聊了一阵。
沈安却一直保持谨慎,他知晓,能不能进入卢城的核心圈子,就看今晚的筵席了。
没一会,斐清泉突然说道:
“罔虫邪性十足,但凡出现,必然为祸一方。已经不是普通武者所能应付,沈捕头竟然能够斩杀罔虫,想来血脉定然不俗。不知道沈捕头,是那家子弟?”
随着这个问题扔出,筵席之上的所有人全都将目光聚集在了沈安身上。
沈安一听,暗道来了。只不过那“血脉”和“哪家子弟”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跟降妖伏魔的能力有关?
对于不了解的事情,沈安不会多说,他打了个哈哈笑道:
“我就是沈家的人啊,监星使大人难道没有查过我的籍贯吗?”
斐清泉打量了沈安一阵,笑着说道:
“沈捕头真会说笑,或许沈捕头也不太清楚自己的血脉,所以才会这样说。恰巧,本使有一追远玑衡,可以帮助沈公子追本溯源,不知道沈公子意下如何?”
说完之后,斐清泉笑眯眯地望着沈安,等待着他的回答。
第八十五章 手印
沈安明白,这就是最终的考验了。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含糊过去,却没想到还有一个什么追远玑衡,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无论什么血脉还是子弟,沈安根本就不搭边。
也不知道那个追远玑衡有什么作用,会不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沈安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如果自己拒绝,那么他将失去了进入核心圈子的机会。
这就意味着,他将很难弄清楚太平镇毁灭当夜的缘由。如果自己再遇到那样的情况,可不会有一个表妹再帮自己。
而如果答应了,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自己的秘密暴露了,那么沈安只有将这里的人杀了灭口,重新亡命天涯。
两个选择都比较难,相比之下,似乎拒绝更为稳妥一些......
咬了咬牙,沈安说道:
“就劳烦监星使大人了!”
真是一个冲动的决定,沈安心中暗忖,自己最终还是选择了答应。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这样选,沈安将其归结于——好奇。
对于这个世界的好奇,对于未知秘密的好奇,对于邪祟和降妖伏魔的好奇,也对于自己独特性的好奇。
如果能够有机会弄明白这一切,那么赌上一次又何妨。大不了杀人灭口之后,一切从头再来。
只见斐清泉挥了挥手,两名夜巡卫便抬着一个玉质的仪器走了进来,放在了沈安身边。
这个玉质仪器很像是一个缩小版的观星仪,它呈八角,上面有数个交错的圆环。
只听斐清泉说道:
“追远玑衡能够感应传承之力,分辨出沈捕头的血脉传承,从而帮助沈捕头追本溯源。”
说完之后,所有人都盯着追远玑衡静静等候。
没一会,追远玑衡上的圆环忽然开始缓慢地转动了起来。跟着,它通体玉质光泽消失,变成了一种类似于木制一半的光彩。
斐清泉见状,直起身子说道:
“原来是陈国的景氏一族......恭喜沈捕头今日能够弄明白自己的身世。”
沈安则皱起了眉头,景氏一族?这又是什么东西,自己怎么跟它扯到一块了?
蓦地,沈安忽然记了起来,当初从老身上搜出来的翠佛,那枚佛像,沈安一直带在身上。
难道说......这个追远玑衡感应到的传承之力,是来自于那佛像上的。
沈安想到此处,嘴角一笑,明白了过来。
追远玑衡能够感应一种叫做传承之力的东西,就如同斐清泉和颜古道身上的一样。
而拥有这种力量的人,便能够降妖伏魔,并且会被世人认为理所当然。
自己又斩杀了罔虫,便被人误以为自己是具有这种力量的人。
若是真有那种传承之力的人在,其气息必定能够压制这么一小块佛像上的景氏一族留下的气息,从而不会影响追远玑衡的判断。
而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传承之力,所以追远玑衡判断出来的,便是佛像上景氏一族的气息。
又由于自己杀罔虫在先,所有人都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所以便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情况。
这也导致自己被斐清泉误认为是颜氏一族的子弟。
想到这里,沈安故作惊讶地说到:
“怎么可能?我就是沈家的后人,和景氏一族又怎么可能扯上关系?”
斐清泉抚须笑道:
“传承之力是不会错的。况且在公族世家之中,由于内部争斗,而导致有父母为保全之女,从而将子女送出家族交由外人抚养。这种情况也时常发生,即便是薛国之内,本使亦有耳闻。”
顿了顿,斐清泉又说道:
“如果沈捕头真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以后有机会不妨前往陈国查究。不过,本使并不建议你这样做。你的亲生父母将你遗弃,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你就这样去追究,难免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沈安静静听完,故意叹息了一口气,说道:
“今天多谢大人了!一时之间思绪万千......还请大人容我先行告退,好好理一理......”
此时沈安决定见好就收,今天的话题显然集中在自己身上,如果再谈下去,难免言多必失,搞不好会露出马脚。
斐清泉点点头:
“你的心情,本使明白,沈捕头请自便。只是以后,卢城大事,还希望沈捕头能够多多参与。如有情况,本使会派人通知沈捕头来此地议事大厅商议,还请沈捕头以卢城百姓为重,莫要推辞。”
沈安等得就是这句话,他明白,从现在起,自己算是彻底进入了卢城的核心圈,许多机密暗闻,也将会向自己敞开大门。
“属下明白!定然随叫随到!”
说完之后,沈安便离开了夜巡卫衙署。
而筵席却还没有结束,其余的人依然坐在座位上。
夏铭煊犹豫了一下,说道:
“竟然是景氏的人,他的亲生父母竟然将他遗弃得这么远?那沈安会不会......返回陈国?”
景氏乃是陈国公族之一,地位尊贵。而眼下卢城风雨欲来,正值用人之际。若是沈安就这么走了,那么还真是对卢城的损失。
斐清泉笑道:
“他虽然是公族子弟,但是血脉中的传承之力太过稀薄微弱,回去了也不会得到重用。更何况此去陈国迢迢万里,我给他的警示也非虚言,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能够想出其中利弊。”
周存剑这个时候凝重地说道:
“今天我收到西面关隘的飞鸽来信,昨夜关隘守军遭受袭击,死伤无数。然而究竟是什么东西袭击了他们,却被人看清......如果真的有东西从西面过来了,那么到卢城也就这两天了......”
卢城县令蔡行听到这里,不由得紧张地问道:
“是尸神道,还是五鬼道?监星使大人,上头派来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到?”
斐清泉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县令蔡行焦急地说道:
“要不要我们将颜古道颜捕头请回来?有他在的话,或许更稳妥一些。”
夏铭煊和周存剑闻言也望向斐清泉,对于这个提议,他们都满怀希望。
斐清泉闻言冷哼一声,他似乎对颜古道颇为厌恶:
“他们颜氏一族在楚国叛乱失败,宗庙被毁,血脉中的传承之力已经在飞快衰退。几年前颜古道在卢城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他衰退的十分厉害。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他的死期也就这两天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的眼光都黯了下去。卢城渡过难关的希望,又少了一分。
夏铭煊不打算放弃,他问道:
“如果实在不行,要不我们向东崇君求援好了!”
斐清泉摇了摇头:
“上头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的,即便同意了,卢城也不过是羊入虎口。东崇君的手段,可跟当初翼教没有多少区别......”
众人都沮丧下来,看来卢城此次凶多吉少。
能否度过难关,就看是邪祟先到,还是上头派下的人先到了。
.....
寒星闪烁,夜风习习。
幽幽的夜里,在这长满杂草的山冈之上,一个缥缈的声音在村子随着夜风游荡。
村落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在月光下,倒塌的墙壁露出一种单调的灰色,阴沉得可怕。
只有冷风阵阵,吹打得门窗乒乓作响。
夜幕呈现出一个深沉的轮廓,一颗枝繁叶茂的槐树在夜中仿佛肆意伸展的魔爪。
男人面如死灰,坐在槐树下。
他身上的酒气依然浓郁,但是整个人显然已经清醒。只是那双眼睛,依然无神,更深处是恐惧和自责。
而妻子还在一边哭一边骂:
“叫你不要喝酒!叫你不要喝酒!你偏偏不听!要是小龙出了什么事,我不活了,你也别活了!”
丈夫听到这话,更是用十指揪紧自己的头发。一切,都是怪自己!
本来一家窜亲戚是件高兴的事,可是自己贪杯喝多了,使得回家的时辰晚了。
如果仅仅这样,一家人也能在入夜前赶回家。
可是偏偏自己醉酒,走路踉踉跄跄。天都已经黑了,他们才走到这里。
酒精使得他脑袋昏昏沉沉,他在树下坐了一会,而妻子则去草丛中方便。
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子小龙却不见了。
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这山冈之上,夫妻俩找了半天也喊了半天,而儿子却依然不见踪影。
妻子哭得更伤心了,骂得也越凶:
“你怎么不去死!该死的人是你!都是你害得小龙丢了,他要是去了那个地方出了三长两短,你干脆也去那里死好了!”
丈夫自然知道“那个地方”,在这山冈的另一侧,有着一块凶地。
入夜后误闯其中的人,必死无疑。
官府已经在周围立碑警示,然而每年却都还有人死在那里。
而小龙就在这附近失踪......
丈夫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刀割一样,他擦了擦眼泪,说道:
“你回去庄园里求人帮忙,我留在这里......继续找儿子。”
妻子听到这话越发愤怒,她伸出手在丈夫的脸上狠狠挠了几下,抓得丈夫的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丈夫垂着头,不作声也不躲避。
发泄完之后,妻子才痛苦地捂着胸口,一边哭一边朝着山冈下走去。
妻子的身形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丈夫依然还在原地静静地坐着。
夜风吹得丈夫的头发胡须不断飘动,他的浑身在压抑,很快就要达到临界点。
妻子临走前的话,仿佛还在他的耳边:你怎么不去死!该死的人是你!
“是啊......我该死,该死的人是我!”
丈夫抬起头,他的双目一片通红,宛如受伤的野兽。
“谁也不许伤害我的儿子,妖魔鬼怪也不行!我要你们死!”
他从地上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块,整个人朝着凶地的方向走去。
“儿子,爹来救你了!别怕,有爹在!”
........
哒哒的马蹄在夜中显得格外明亮。
沈安骑着快马连夜赶路,终于来到了庄园之外。
白日里翻阅卷宗,查看这些年来卢城之中悬而未破的邪祟案件,想要借此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经过筛选,他选择了卢城东面快马半天路程的茶山。
那个地方四年前开始闹妖邪,最严重的时候,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在一夜间全部遇难。
县衙派人调查过,夜巡卫也前去做过调查。结果不但没有查明原因,反而还死伤不少。
最后只能在危险的地界附近立碑警示,防止不知情的人误入。
县衙调查的结果都记录在案,但是却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夜巡卫那边的调查结果或许更详细一些,但是沈安并没有权限查看。
从斐清泉的筵席离开之后,沈安便从县衙领了一匹快马,马不停蹄地赶路数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这附近。
此地居民以种植茶树为生,附近最大的一座庄园便在此地。
沈安翻身下马,来到朱红色的大门前,用力拍打着门环:
“有人吗?快开门!”
隔着门都能听到庄园内一阵响动,并且动静不小。
很快,有人从门内厉声问道:
“来者何人?”
沈安踢了大门两脚,高声回答:
“官差办案!速速开门!”
大门内沉默了一阵,跟着只听“吱呀”一声,大门终于被人大开。
沈安才得以看清,宅院内灯火通明,灯笼高挂,火把四举,一群青壮手持钢叉棍棒,纷纷指向沈安。
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他缩在青壮后面,冲着沈安问道:
“你是人是邪祟?”
沈安踏进门内,怒声说道:
“你瞎了吗?没看到......咦,蔡老板?”
他这才发现,那个中年商人自己竟然认识。
当初离开河神庙之后,正是遇上了这个蔡老板前往卢城送茶的车队,才搭了一趟顺风车。
蔡老板定睛一望,疑惑地说到:
“你是......沈小兄弟?”
沈安哈哈笑道: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蔡老板,这不会就是你的庄园吧?”
“正是,正是,”蔡老板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沈安身上的制服,“这是捕头皂服,沈小兄弟你......”
沈安回答道:
“承蒙卢城中各位大人厚爱,我也弄了个捕头当当。”
蔡老板听到这里一声惊呼:
“啊!你就是那个新捕头沈安?!”
第八十六章 新生
随着蔡老板的惊呼,一众青壮都是一惊,跟着纷纷后退一步。
所有人好奇又敬畏地偷偷打量沈安,同时窃窃私语:
“这就是新捕头沈安?看上去好年轻,就像是一个文弱书生一样,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可怕吗?”
“人不能貌相!这个新捕头狠着呢!一上任就杀得卢城血流成河,今天听说大河帮的帮众就被杀了上百个!”
“不仅狠辣,还不讲情面。人家大河帮帮主狄旭东不仅没有得罪过他,还送过他一套宅院和一个美女。结果呢,第二天就被这个新捕头找上门去,活活打死!”
“我也听说了,先在都没有人敢给他送礼了,就是怕落得和狄旭东一样的下场。”
“先在都传开了,他现在不仅号称卢城第一高手,还是卢城第一杀人狂魔!贪财好色,嗜杀成性!”
......
如今沈安的六识已经灵敏非凡,尽管人们将声音压得很低,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由得无比郁闷,几个时辰前筵席之上,周存剑不是说卢城百姓竞相奔走,传颂自己的功德吗?怎么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此时只听蔡老板冲着一帮青壮喝道:
“你们干什么?快把家伙都收起来,这是官府的差爷,你们想要被抓进大牢吗?”
一帮青壮吓得浑身一颤,匆匆把手里的刀枪棍棒仍在地上。
蔡老板从青壮背后走上前来,满面讨好的笑容:
“沈捕头夤夜到此,不知道办的什么案子,需不需要鄙人帮忙啊?”
沈安没有回答,而是指着那帮青壮问道:
“蔡老板,你们深夜如此持械警戒,不会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蔡老板和那帮青壮一听,纷纷吓得面如土色。
如果真的被这个新捕头误以为他们在干不法勾当,那可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冤枉。
当即蔡老板急忙对沈安说道:
“沈捕头,县令蔡行才大人乃是鄙人堂兄,鄙人深受蔡大人时时教诲,又怎么敢做违法乱纪之事?这帮青壮,乃是鄙人请来的采茶客,在这采茶季节暂住在寒舍,可都是安分人呐!”
说到这里,蔡老板的面上浮起恐惧:
“至于为何我们如同惊弓之鸟,那是因为......府中遇到了晦气的事情......”
这时,只听一名青壮说道:
“那不是晦气的事!那是关乎人命的事情!”
蔡老板听到这里,面色一恼,回头怒骂:
“你们这帮泥腿子!那母子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我早就说过了将那对母子赶出去,死就死他们两个。你们偏偏要保,万一死更多人怎么办?先在你们瞅瞅,搞不好还要连累沈捕头,到时候你们担当得起吗?”
那名青壮脸色透露着倔强,他转过身来面对沈安,然后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还请沈捕头为我们做主!”
瞬时,其余的青壮也纷纷跪下:
“请沈捕头做主!”
蔡老板见状,气得直跺脚:
“你们......你们......”
沈安无奈地问道:
“到底是什么事?”
蔡老板只能回答:
“是这样的沈捕头,出事的人是我庄园之中请来的采茶客,夫妻俩干活,同时带着个小孩。今天他们一家去走亲戚,晚上的时候,女人和小孩都回来了,男的却弄丢了。最重要的是......那小孩的身上带着血手印!”
“血手印?”沈安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遇到这种东西。
蔡老板此时极为气恼:
“沈捕头您说,这不是进我家害人吗?我当场就想要把那母子赶出去!偏偏这帮泥腿子,就是要保下他们,还弄得我家戒备森严仿佛要作乱一样,导致沈捕头差点误会。”
沈安眼睛一亮,出现了血手印,就会很快出现邪祟。
他当即高声对那帮青壮说道:
“大家放心,本捕头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现在带我去看看那小孩!”
一众青壮闻言纷纷大喜,他们站起身来分开一条道路,口中不断道谢。
沈安当即朝着院子深处走去,同时对蔡老板问道:
“对了,这附近有个地方有邪祟,官府还立过碑,蔡老板可知道?”
“知道知道!”蔡老板说道,“就在正南边,从我们这过去的话,也就一个时辰不到的路程。”
沈安的脚步陡然停住:
“一个时辰......糟糕,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得走了!”
当即沈安扭身就要走。
现在快要到寅时,一个时辰之后正值黎明前夕。如果等到天亮,那么凶地之处的邪祟定然纷纷隐匿。
此时留在这里处理那血手印,那么搞不好这一趟就白来了。
要想探寻凶地,又得要等到入夜。
现在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他又怎么浪费得起时间。
他来这里,为的是快速提升实力,可不仅仅是为了杀一只邪祟救一个小孩。
一帮青壮纷纷愣住了,不知道沈安为何已经说好,却飞快变卦。
蔡老板只当沈安是惧怕邪祟想要离开,当即说到:
“沈捕头,还请带我一起离开,在下必有重谢!”
沈安不耐烦地说道:
“我要办重案,你以为是儿戏?滚开!”
一帮青壮纷纷重新跪下哀求道:
“沈捕头!我们知道您武艺高强,一定可以帮助那母子的,还请您留下!”
沈安充耳不闻,不做理会。
青壮们见状悲愤说道:
“官老爷不为我们做主,我们就自己保护他们,跟邪祟拼了!”
沈安已经来到门口,腿都快要跨出门槛。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言诺而不与,其怨大于不许。沈兄,你即身怀异能,又何必见死不救呢?”
这个声音十分熟悉,沈安皱着眉头回过身。
只见从宅院深处缓缓走来一个年轻男子。
他头戴方巾身着长衫,面容英俊,气质温文儒雅。
“陆俊生!”沈安胸中升起杀意,“你竟然还没死?”
来者正是沈安在河神庙遇到的书生陆俊生,当初沈安看他邪气入体活不长了,才没有杀他。
谁能想到今天这个人,竟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着一股独特的气息。这股气息,沈安曾在颜古道的身上感到过。
蔡老板凑到沈安耳边说道:
“这个书生也是今夜借宿的,说是只要他守护在那母子身边,邪祟便不敢来。但是,我怎么看都靠不住啊,看他那细胳膊细腿的......”
这个时候从他的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是一个看上去五六岁的小男孩。
随即,小男孩便被一个中年妇女拉了回去,紧紧抱在怀中。
陆俊生回头冲着小男孩笑了笑,然后对着沈安长揖行礼,说道:
“沈兄,别来无恙。”
沈安的手缓缓伸到刀柄:
“颜古道救的你?他在哪里,叫出来吧。”
陆俊生神色一黯:
“颜师已经离世......”
“真是可惜啊,”沈安漫不经心地说道,“来来来!陆兄,我们外面单独谈一谈。”
将陆俊生带到外面黑暗无人之处,正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陆俊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并没有动作。
沈安皱起眉头:
“陆兄,这是何意?”
他缓缓扫视周围一圈,看来只能在这里动手了。
陆俊生叹了口气:
“也好,沈兄,我们外面谈。”
沈安咧嘴一笑,然后便出了宅子的大门。
陆俊生也随后跟上。
屋外浓郁的夜色很快将二人的身形吞没。
逐渐远离宅院之后,沈安站稳身形,这里是一个杀人的好地方。
他背对着陆俊生,换换抽出长刀。
他不知道陆俊生身上为何多了那种气息,他也不知道杀如今的陆俊生还需不需要进入炎之形态。为了不弄出巨大的动静,先用普通形态试探一下。如果不行,再全力以赴。
身后一直静静跟随的陆俊生突然问道:
“沈兄可是要杀我?”
沈安回过身,手持长刀,并不回答。
陆俊生继续说道:
“沈兄,我希望能与你好好谈一谈。你的救命之恩——”
他话还没说完,沈安已经动了。
距离陆俊生数步的距离,沈安只需一个眨眼的功夫。
转瞬间,手中的长刀已经劈在了陆俊生的脑袋上。
陆俊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安感觉到陆俊生的脑袋很硬,但是自己的力气不是这种硬度能够抵挡的。
长到从陆俊生头顶砍入,将他的脑袋劈成两瓣。
刀刃被坚硬的颅骨夹住,无法再向下。
沈安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将长刀从陆俊生脑袋中抽出。
头被砍成这样,陆俊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然而沈安的笑容很快僵住了。
之间陆俊生从中间被剖开的脑袋之中,忽然延伸出条条猩红筋肉。
那些筋肉相互纠缠,将裂开的脑袋拉拢。
就连肌肤上的伤痕也很快愈合,光洁如新。
那般模样,就仿佛沈安从来没有砍过他一刀一样。
沈安眉头一挑:
“这就是传承之力的威力?这样......还算是‘人’吗?”
他挥刀再度横斩。
长刀猛地劈在了陆俊生的脖子上。
这一次沈安运足力量,陆俊生的整个脑袋被沈安一刀砍飞,落在了数丈外的地上。
沈安收回长刀,刀口已经卷刃:
“这一回,总该死了吧。”
沈安没有放松戒备,依然盯着陆俊生的无头身躯。
然而更加诡异的一幕却在发生。
只见陆俊生被砍飞的脑袋仿佛融化的蜡烛一般,飞快化成一快血红色的肉,其中似有森森白骨。
那块肉竟然如同长出数只脚一样,飞快地朝着陆俊生的无头身躯跑来。
跟着,只见那肉猛地一跳,被陆俊生的手稳稳接住。
那肉仿佛再度融化,与陆俊生的手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陆俊生脖子上的断口,骨骼快速生长,数息之间竟然新生出来了一个骷髅。
紧跟着,骷髅眼眶之中生出眼球,然后是筋血骨肉。
就这样在沈安诧异的目光之中,陆俊生崭新英俊的脑袋重新出现在了脖子上。
陆俊生扭了扭恢复如初的头,说道:
“沈兄,如今我和你一样都具备传承之力。现在,我们可否好好谈一谈?”
沈安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陆俊生是人非鬼,体内也没有地气。
这是他第一次与拥有那特殊气息的人战斗,那所谓的“传承之力”,竟然有这样的效果。
连脑袋破开了,甚至砍掉了还能活,这样的人,该如何才能杀死?
用炎之形态的火焰,或许可以一试。
只听陆俊生缓缓说道:
“若非沈兄,当夜河神庙我早已经死去。这恩情,俊生没齿难忘。虽然不知道沈兄为何要隐瞒自己公族世家子弟的身份,想来定有难言苦衷,俊生也绝不会窥视泄露。俊生亦知晓沈兄对于在下有颇多疑问,只是如今事态紧急,还请沈兄助我救下那对母子。之后,俊生定然知无不言。”
沈安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动用火焰继续动手。
纠结了半晌,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传承之力的效果太过匪夷所思,沈安并不确定自己的炎之形态是否对其有效,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沈安不愿轻易尝试。
更何况,听陆俊生的话,他似乎只是将自己看成是拥有传承之力的人,而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
这样也可以理解,在河神庙的时候,自己的炎之形态还为成熟,看上去除了多一身烈火之外,起码还有个人样。
不像如今,已经距离人形越走越远。
于是沈安说道:
“陆兄既然拥有传承之力,却还在乎两个普通人的性命?”
只见陆俊生听到这里,表情有些愤懑:
“我陆俊生,绝对不会跟那些公族世家一样!强者性命与普通人性命,二个人的性命与千万人的性命,在我的眼中,并没有区别!”
说完后,陆俊生也意识到自己失态:
“抱歉了,沈兄,我并不是在针对你。”
沈安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他忽然开口:
“你要救人就救呗,那两个人可跟我没有关系。”
陆俊生则对此胸有成竹:
“那对母子有我庇佑,邪祟便不敢来。但是那个叫做小龙的孩子,他的父亲此时被困凶地,我若前去就他,那么邪祟比如祸害此地庄园。我想救那孩子的父亲,需要沈兄帮忙代我照看那母子一夜。”
第八十七章 村子
沈安哈哈一笑:
“说不定你说的什么孩子父亲早死了。最重要的是,我为什么要帮这个忙?”
陆俊生回答:
“我知道他还活着,只不过活不到天亮。若沈兄愿意帮忙,俊生亦有厚报!”
说完之后,只见陆俊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囊,从里面取出了一株紫色的植物。
这植物宛如兰草,但是浑身晶莹剔透,仿佛紫色水晶打造的一般。
“这是紫晶兰,虽然对于传承之力的提升没有太大效果,但是对于肉身筋骨的效果却很明显。沈兄身怀神力,想必对于这紫晶兰也有兴趣。”
陆俊生一边说着,一边将紫晶兰递向沈安:
“还请沈兄助我!”
沈安盯着紫晶兰,心中忽然记起了在武库之中翻阅过的秘籍。
其中不少秘籍上确实记载过这紫晶兰,这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药材,服用之后对于修习横练功夫的效果极为显著。却是没想到陆俊生的手中竟然有。
沈安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眯起,他对于传承之力的了解实在太过稀少,对于这种未知神秘的能力,如果就这样与陆俊生搏命,他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与其这样,还不如相互达成各自的目的,彼此双赢。
于是沈安笑道:
“我也不忍心见到小孩没了父亲,女人没了丈夫。这个忙我可以帮你!”
陆俊生一喜,对着沈安长揖道:
“既然如此,俊生多谢沈兄。”
沈安继续说道:
“不过,要怎么帮,我说了算!那小孩的父亲我去救,你继续留在这里守护那母子。”
此行的目的主要便是前往凶地击杀邪祟,提升实力。
那凶地传得玄乎其玄,其中能够获得的地气自然丰厚。
沈安自然不会为了等候一只寻印害人的邪祟,而放弃大量地气。
说完之后,沈安快速朝着凶地的方向跑去。
如今他全力奔跑之下,就连快马也难及。如今天就剩下一个多时辰就要亮了,必须得快。
陆俊生对此略感诧异,不明白沈安为何不选择较为安全的守护,而选择极为危险的营救。
“难道沈兄也是心善之人,愿为信念而不惜以身涉险?”
想到此处,陆俊生对于沈安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他望着沈安远去的背影,长揖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沈兄了!他们一家三口在凶地附近遭受邪祟作祟,孩子被邪祟诱走,留下了血手印,幸好被母亲及时寻回。而丈夫却被困在了凶地,命悬一线。这样的黑暗世道,能救一个便是一个......”
卢城县衙,四处黑暗寂静,唯有书房还在亮着烛光。
周存剑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如今,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理。
业城的县衙,明天就要并入卢城。安置相关人员,便是一个繁重的大问题。
原先业城的一千守军也要并入卢城,可是今天收到消息说又不来了,就地并入东崇君的邑兵。
这让周存剑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一番。
朝廷的军队,何曾并入过封君的私兵,这是上头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和不信任吗?
可是自己只不过一个小小县尉,那又是位高权重的东崇君。即便周存剑再有不满,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上头会做出这个决定。
随着业县成为东崇君的食邑,这就意味着蓝家的实力就要更强一步。
其中缘由,并非周存剑的职位所能有资格知晓。或许监星使知道,也或许,他也没有资格知道......
“呯呯!”
敲门声响起,跟着响起一个声音:
“大人。”
周存剑听出了那是负责信鸽的衙役的声音,他回答道:
“进来吧。”
随着房门打开,衙役走了进来。
“东西关隘守军的信鸽还没到吗?”周存剑问道。
衙役恭敬回答:
“回大人,小的一直守在鸽笼旁,并无信鸽到来。”
周存剑听到这个回答,深深皱起眉头:
“竟然还没来......我早下过命令,每天必须回到情况。而现在了,竟然却还没来!”
本该早就到的信鸽,却一直没有消息。
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东西两个方向的守军全军覆没,连信鸽都没来得及送出。二是,他们收到了其他的,级别更高的命令。
两种情况无疑都不是好消息,但是周存剑最担心的却是后一种。
如果守军全军覆没,那么自己等人实在不行还可以撤退。而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就意味着自己等人......无路可逃!
周存剑只觉得心烦意乱,他将桌案上写好的信交给衙役:
“立刻将这封信,用信鸽传递给太守大人!”
衙役领了书信,便奉命退下。
烛火通明,周存剑坐在桌案前愣了半晌。
最终,他重新铺开一张信纸,抬起毛笔继续书写。
太多的信必须及时传达,事情已经越来越不对劲。
“呯呯呯!”
敲门声又响起。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大人,属下求见。”
周存剑听到这个声音略微疑惑:
“沈安?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来干什么?”
再过一个时辰,便是点卯的时间。如果真有事,也可以等到点卯时再谈。
“沈捕头,进来吧。”
周存剑头也不抬地说道。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随即又关上。
脚步声也来到了桌案前,然后停顿住。
“沈捕头,”周存剑放下笔抬起头,“你这个时——”
周存剑的声音忽然顿住了,他的心脏狂跳不止。
桌案前,空无一人!
冷汗一下大湿了他的衣服。
他明明听到沈安求见,明明听到沈安走了进来。
然而这个时候,整个书房之内,就只有他一个人。
“滴答!”
他额头的汗水滴落在信纸上,使得上面的墨迹开始扩散。
“沈......安?”
他开了口,却只觉得嗓子沙哑,并没有人回答他。
周存剑只觉得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他坚硬地扭动脖子,将视线转移到了墙上挂着的佩刀上。
跟着,他整个人猛地朝着佩刀扑去。
于此同时,书房内的蜡烛齐齐熄灭。
四周,顿时陷入无边的黑暗。
......
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月光洒遍生满杂草的山冈。
一块半人高的石碑出现在了视线中,它的一面被月光照晦暗不清,另一名则被笼罩于阴暗深沉的漆黑里。
沈安来到石碑旁,过了这块碑,后面不远便是那传说中的凶地了。
只见石碑最上面,有着四个醒目的大字:
“生人勿近!”
而下面,则是雕刻着某年某月,在此失踪或者丧命的某人。
沈安绕过石碑,朝着山冈下快速跑去。
山岗之下,则是一块平坦的草地。
草很厚,也很柔软,其中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沈安继续前行,他的双眼在空旷的草地上四处寻找。
终于,在草地的尽头,一边低矮的灌木丛中,沈安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窈窕的身影,似乎是一个女子。
“姑娘!”沈安打了声招呼,然后走上前去。
随着走近,只见那名女子身穿麻布长裙,发间插着一根精致的雕花木簪,她怀中抱着一张绘有荻花的琵琶。
女子一直静静地低着头。
沈安皱皱眉头,他绕过女子,打算继续向前走。
女子忽然说道:
“别再往前走了!再走,你会丢掉性命!快回去吧!”
沈安回头问道:
“你见到过一个中年男人吗?”
女子摇了摇头:
“之前我阿妹引了个小孩过来,我把他吓跑了。”
沈安觉得和这个女人说话是在浪费时间。
于是他继续先前走。
女子的身躯忽然颤抖起来,她的表情似乎变得很惊恐,这使得她的面貌显得有些恐怖。
只听她充满悲哀地说道: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会被吃掉的......”
沈安头也不回,继续深入。
他越过灌木丛,朝着更远处前行。在那边,似乎有火光闪动。
女子越发悲伤,她坐在石块上,颔首低眉,手指纤长晶莹,一面抚着荻花琵琶,一面轻轻浅唱。
惨白的眼中满是悲戚,玳瑁假甲按住琴弦,花梨琵琶五音皆灭,荒野之中顿入空明。
沈安则已经越走越远。
火光也开始清晰起来,一个小村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村落之中似乎正在举办庆典,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沈安走入了村中,看到村民们都聚集在稻场上。
稻场点着篝火,搭起了一个土坛,四周插着旗子,还有一些器具置于坛上。
很快就有村民注意到了沈安,一个少女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贵客夤夜至此,真是难得。恰逢村中举办月祭,贵客既然来了,不如同乐。”
那少女不过二八年华,却生的极为美貌。
周围的村民也围了上来,手捧箪食壶浆,热情相邀。
沈安对少女说道:
“我来找人的,一个中年男子,你们看到了吗?”
少女拉过沈安的手,朝着稻场终于的土坛走去:
“祭祀就要开始了,贵客还请过来!”
沈安无奈耸耸肩,自言自语:
“没有听我说话吗......”
这个时候,周围的村民忽然高声欢呼起来。
在众人的高呼之中,只见两个中年男子被戴着纯白面具的村民带到了土坛上。
那两个中年男子浑身被麻绳束缚跪在地上,面上尽是惊恐,不断拼命挣扎,但是却无济于事。
戴着纯白面具的村民开始围绕着两个中年男子跳起舞来,每次挥动手中弯钩祭器之时,总能惹得坛下的村民掌声雷动。
沈安冲身边少女说道:
“刚才我在那边遇到个人......”
“那是我阿姊。”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环绕在沈安的脖子上,柔软的身躯也仅仅贴着沈安的身躯。
她的大眼睛渴望地望着沈安:
“小哥哥,我喜欢你!”
沈安揽住了少女的细腰:
“我也很喜欢你。”
少女璀璨一笑,鲜嫩的舌头舔了舔樱唇,暧昧地说道:
“我好想......现在就吃了你。”
沈安咧嘴露出白牙:
“我也是......”
这个时候,土坛上又发生了变化。
只见那些戴着纯白面具的村民已经停止跳舞,他们揪起一个中年男子绑在木架上,然后挥舞着尖锐的弯钩祭器,割开了中年男子的衣服,露出了他的胸膛。
中年男子越发惊恐,不断地疯狂大叫。
沈安推开了怀中的少女,高声冲着土坛上的两个中年男子问道:
“你们谁是小龙的爹?”
绑在木架上的汉子依然在疯狂大叫。
但是那个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却猛地瞪向沈安,挣扎着怒道:
“你们不许伤害我的孩子!有种的就冲我来!”
沈安便锁定了目标:“看来就是他了。”
跟着,他又将身边少女拉入怀中,细细嗅了一阵少女脖间的香味,惹得少女咯咯直笑。
这个时候,只见戴着白色面具的村民用弯钩刺进木架上的汉子胸口,然后不断剖开。
鲜血横流,周围的村民叫得越发疯狂。
地面有着纵横沟壑,血液汇聚,顺着小沟缓缓涌入土坛上的一个手臂粗的深洞之中。
跟着他们齐齐跪下,冲着天上高悬的明月呼喊,然后不断跪拜。
木架上的汉子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之中,流干血液缓缓死去。
戴着白色面具的村民,此时揪起了跪着的中年男子,将他也绑在了木架上。
看着自己要救的人很快就要步入上一个男子的后尘,沈安推开了贴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踏步就朝着土坛上走去。
少女伸手拦住沈安,笑盈盈地说道:
“贵客别着急,下一个才到你。”
沈安伸出手将少女一把推开:
“我偏要插队!”
顺着土坛的台阶,沈安走了上来。
四周是数名戴着白色面具的村民,他扔开了中年男子,朝着沈安围了上来。
坛下的跪拜月亮的村民纷纷抬起头,望向沈安的目光之中充满残忍:
“年轻强壮的身体,充满着沸腾的血液!......杀了他!”
“剖开他的胸膛,献给吾等之主!”
村民们在沈安四周站定,纷纷扬起了手中锈迹斑斑的铁钩。
他们的面具滑落,露出肌理腐烂的脸。发霉的肌肤之上,尽是黏腻血水。
第八十八章 解决
铁钩纷纷朝着沈安落下,残忍地刺中了他的前胸后背。
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发出,隐隐间还有火星冒起。
沈安的身躯毫发无损,仅仅有几个白印。而那些铁钩的钩尖,却已经破碎。
坛下村民的欢呼瞬时停住,他们从地上站起,望向沈安的目光开始变得狰狞起来。
那个少女也上前一步,盯着沈安说道:
“贵客原来是武者,真是失敬。不过武者体内精血更旺,肌肉也紧密结实,用来作为祭品再合适不过。放心,我们连你的一根头发都不会浪费!”
随着话音落下,所有村民的面貌都开始发生改变。
他们肌肤飞快腐烂,牙齿和指甲却不断生长,双眼之中也泛起血光。
不少村民宛如野兽一般,双手双脚着地,飞快朝着土坛上跃起。
更多戴面具的村民也一同朝着沈安扑来。
四面八方,尽是铺面而来的腐臭。
短短瞬间,沈安的身躯就被众多的村民覆盖,远远望去,就如同一个人堆在不断蠕动。
村民们冲着中间的沈安不断抓挠、啃咬,牙齿指甲在沈安身上发出尖锐的划动声。
沈安却如同巨浪中的磐石,岿然不动。
那些攻击,却无法伤到他分毫。
他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卖力而又辛苦啊,不过......你们奈我何?”
沈安浑身猛地一震,巨大的力量扩散开来,周围的村民如同稻草一样被纷纷弹飞。
跟着,沈安的双手冒出两团火焰,熊熊火光尤为炫目。
他分开双手揪住两名村民的脖子,火焰顺着村民的身躯不断蔓延。
村民尖锐地惨叫起来,拼命挣扎,却脱离不了铁钳一样的手。
数息之间,那两名村民便化为一堆黑灰,地气也被沈安一口吸走。
更多的村民纷纷扑了上来,沈安根本不用费尽心思施展什么招式。
他做法很简单,揪住一个,烧成灰。再抓来一个,又烧成灰。
就这样,源源不断的村民化成地气,被如同饕餮的沈安纷纷吸走。
猛烈的围攻终于停歇,仅存的村民惊疑不定地望着沈安,却不敢继续向前。
少女咬牙切齿:
“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安回答道:
“除暴安良,仗义救人的卢城捕头!”
“捕头......”少女没能适应这个身份,“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主人已经被鲜血唤醒,你就等着死吧!”
沈安听到这里惊异道:
“你们还有主人?难道,也是一只邪祟吗?”
这个时候,一阵窸窣的声音忽然响起,宛如在土坛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那个深洞爬出。
包括少女在内的村民们纷纷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们静静站着望着沈安,如同望着一条将被宰割的鲤鱼。
“噗!”
一团黑雾突然从那手臂粗的黑洞中喷出,在土坛上弥漫开来。
沈安的皮肤与那黑雾一接触,顿时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声。
只见沈安的肌肤飞快开裂,然后纷纷脱落,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肉。
“这毒气,竟然能伤到我?”
沈安望着脱落的肌肤,惊异地说道:
“不过,也就这样了。”
只见他的皮肤脱落之后,又飞快重新长出,洁然一新。
如今沈安炎之形态的自愈能力已经强得离谱,虽然沈安不确定自己能否向那陆俊生一样脑袋掉了都能长出,他是对付毒气,却是小菜一碟。
望着那毒气就要蔓延到那吓得瘫坐在地的中年男子,沈安忍不住皱起眉头,中年男子死了,他的任务可就失败了。
于是沈安快步来到中年男子身边,然后张开大嘴朝着那扑来的毒气大口吹去。
“呼——!”
一股猛烈的狂风在土坛上产生,毒气也被吹得飘荡向另一个方向,使得那里的树木纷纷枯死焦黑。
“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安蹲下身子,朝着那土坛中央汇聚鲜血的深洞望去。
只见终于有东西从那深洞中出现。
首先露出的是两条暗红色的触须,那两条触须有筷子粗细,在洞口四周探了一圈。
村民们见得那两条触须,纷纷静立,脸上诡异的笑容却更盛,望向沈安的目光越发得意和残忍。
少女冷哼两声,环抱双臂置于胸前,看沈安如同看一个死人。
沈安依旧好奇地望着深洞,不知道里面的究竟是什么玩意。
地底的东西终于缓缓爬了出来。
那竟然是一条有着胳膊粗的大蜈蚣。
大蜈蚣通体黑亮,无数划动的肢足却呈鲜艳的红色,下颚生着一对剧毒腭牙,浑身散发着一股腥辣的臭味。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大蜈蚣的头上,竟然长着一张袖珍的人脸。
那人脸分不清性别,但是五官俱全,一双邪恶的眼睛此时正与沈安森森对视。
村民们和少女激动地举起双臂,齐声高呼:
“祭月迎寒,夜明筑坛。礼毕献供,吾主享用!”
大蜈蚣此时已经从深洞内爬出半截身子,却没再继续,反而停顿下来,冷冷盯着沈安。
沈安的双眼也贪婪地盯着它,口中兴奋地说道:
“好肥美的蜈蚣!那浓郁的地气,远比那些邪祟要丰足!”
一人一蜈蚣就这么互相对视。
村民们和少女面上开始泛起疑惑,不明白为何主人还不享用供品。
沈安咽了口口水,伸出手朝着大蜈蚣抓去。
大蜈蚣人脸上发出一声示威般的尖锐嘶叫,两条触须也猛地竖起。
沈安却毫不停手,手已经快要抓到了大蜈蚣。
这个时候,大蜈蚣却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它从洞中露出了半截的身躯,进入飞快朝着洞内缩去,竟然是想要逃跑。
“这......”村民们和少女目瞪口呆。
大蜈蚣在他们的心中,一直是凶残、恐怖和邪恶的代名词,他们畏惧大蜈蚣的同时也对大蜈蚣充满崇拜。
然而此时,大蜈蚣竟然......逃跑?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眼看大蜈蚣缩回了洞里,就要逃入地下。
沈安猛地蹿了上去,胳膊飞快探入洞里:
“休想跑!”
沈安的胳膊在深洞内狂搅,使得深洞周围的土块纷纷隆起破碎。
当他的胳膊从洞中收回时,那条大蜈蚣已经缠在了上面。
沈安紧紧掐着大蜈蚣的脖子,细细打量着它头上的那张袖珍人脸。
突然,从那张人脸口中喷出一股毒气,瞬间就喷在了沈安的脸上。
只见沈安脸上的肌肤飞快烂掉,但是新的肌肤又重新长出,恢复如初。
“你是什么东西?”沈安问道,“为什么......能勾起我的食欲?”
他的肚子咕咕作响,唾液在口腔中飞快分泌。
对于之前遇到过的邪祟、僵尸和罔虫,沈安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偏偏遇到这条蜈蚣,让沈安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饿得厉害。
大蜈蚣头上的人脸凶狠地发出了声音:
“快放开我!不然我的朋友一定会来找你报仇!”
它的声音不男不女,妖魅异常。
沈安惊喜说道:
“你还有朋友?快把他们叫来好吗?”
大蜈蚣瞬时沉默,不再开口。
沈安见得大蜈蚣不愿意说,不由得有些失望:
“那就算了吧,天快亮了,我的时间很宝贵。”
说完之后,沈安将大蜈蚣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将盘在胳膊上的大蜈蚣身躯扯下,再拉直。
他的头也昂了起来,嘴巴大大张开。然后将被拉直的大蜈蚣下身,朝着口中送去。
村民们和少女见得这一幕,惊得差点没魂飞魄散:
“吾主......”
沈安的嘴巴越张越大,由于过度用力,使得脸颊上的肌肉都被拉得很长,这也让他的口张开成了一个常人难以达到的开度。
大蜈蚣的下身终于被塞进了口里,它的两条尾巴和肢足拼命划动,想要从沈安的巨口中挣扎出来,然而却根本无济于事。
沈安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咀嚼起来,鼻腔中发出满意的轻哼:
“嗯......鲜美多汁......”
大蜈蚣痛苦地嘶叫扭动,但是它的身躯依然被沈安一点点塞入巨口。
沈安也贪婪地咀嚼不停,宛如在品尝世间美味。
吃完之后,沈安舒坦地打了个饱嗝:
“好久没吃得这么畅快!”
他的双眼转向了土坛下的村民们和少女。
少女和村民们恐怖的脸上此时满是惊惧,他们的身躯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剩下的邪祟,被沈安轻松就清除。
最后,沈安拍醒了已经吓得昏厥过去的中年汉子:
“喂!该走了!”
中年汉子清醒之后,吓得连连远离沈安:
“你!你究竟是什么妖魔?!”
“妖你个头!”沈安给了中年汉子一巴掌让他清醒一些,“我乃是除暴安良、仗义救人的卢城捕头,快跟我走!”
说完之后,沈安就揪起中年男子,宛如揪着一只小鸡一样朝着原路返回。
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微光已经使得周围明亮起来。
沈安重新回到了灌木丛,那个面貌丑陋的女子依然还抱着琵琶站在那里。
沈安看了她两眼,然后继续带着中年男子向前走。
邪祟之中,身不由己的,除了孙小荷之外,这个女子是他见过的第二个。
凡事皆有例外,邪祟里面,她们也属于罕见的异类了。
沈安今夜收获的地气已经够多,并不缺这一缕,所以沈安也就没有管她。
随着逐渐远离女子,冷静下来的中年男子忍不住问道:
“她是谁啊?”
沈安开口回答:
“她是救了你儿子的恩人......。”
最终,中年男子忍不住回过头来朝着女子望去。
只见女子依然默默站在原地,似乎在平静地等待。
朝阳从山头上露出个头,金灿灿的阳光刺穿晨雾,洒遍这杂草丛生的荒野。
女子抬起头,望向初升的太阳。
和煦的阳光洒遍她的全身,缕缕青烟从她的身上冒气。
在中年男子惊骇的目光中,女子一点一点支离破碎,消失不见。
清晨的荒野生机蓬勃,厚厚的野草编织如绿色的地毯,谁又能想到入了夜之后,这里会是一片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地。
两人穿过荒野,朝着庄园的方向继续前行。
太阳越升越高,惠风和煦,驱散阴寒,使人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路途中,中年男子不断追问妻儿的情况。
沈安已经懒得多说。
晨风带来了茶树的清香,一个缓坡出现在两人视线中,更远处,则是青翠的茶山。
庄园已经不远了,就在缓坡之后。
当两人走上缓坡的时候,看到了坡下的庄园,以及早已守候在庄园外的众人。
清风徐徐,坡上的花草以及中年男子的发须,随之飘摇。
一帮在茶庄做工的青壮,猛地爆发出一阵欢呼。
蔡老板见得这一幕,忍不住欣喜又气恼地说道:
“这帮泥腿子......还真的成功了!他们昨夜竟然敢胁迫我,我一定要扣他们工钱!不过......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中年男子望着从人群中走出的妻女,捂着脸泣不成声,微微佝偻的身躯却有着能够担负任何责任的感觉。
沈安和中年男子走下缓坡。
妇女抱着小男孩扑了上来,中年男子将他们静静抱在怀中。
夫妻俩又是互相责怪,同时也互相倾述担忧。
被夫妻俩抱着的男孩,虽然不太懂这些,但是看着爹娘哭,便也跟着一起哭。
沈安也难得地露出笑容。
这种感觉......其实也不错......
......
卢城,夜巡卫衙署。
忙碌也一夜之后,夏铭煊终于出书房内走出。
明亮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倦意疲困却开始涌上全身。
一名守在书房外的夜巡卫上前躬身说道:
“校尉大人,周大人昨夜求见,已经在偏房等候多时了。”
夏铭煊听到此处满脸疑惑:
“周存剑?他来找我干什么......为何县尉大人求见,你不速速通报?”
夜巡卫急忙回答:
“是周大人说不必急着通报,等到您忙完了再去见他。”
夏铭煊挥了挥手:
“知道了,我这就去见他。”
偏房距离书房并不愿,夏铭煊很快就来到了房外。
只不过房门关闭,仅仅留着一条缝隙。
夏铭煊推开房门,只见屋内窗户全部紧闭,阻绝了阳光,使得屋内晦暗深沉。
第八十九章 强度
“周大人?”
夏铭煊走入房内喊道。
等了半晌,并无人回答。
夏铭煊晃了晃脑袋,难道周存剑已经离开了?
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在屏风后面响起:
“夏大人......”
夏铭煊疑惑地问道:
“周大人,你不是有事要找我吗,在屏风后面干什么?”
周存剑的声音继续从屏风后传来:
“夏大人,快把门关上,我有机密的事情要和你说。”
夏铭煊皱了皱眉,还是将房门给关了起来,并将门闩插上。
随着房门的关闭,屋内越发阴暗,即便是白日,也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周大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夏铭煊开始不耐烦起来。
周存剑的声音依然在屏风后响起:
“夏大人,你过来,这件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快过来啊!”
夏铭煊压抑住不耐,朝着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的角落更是阴暗,只见周存剑蹲在黑暗中,抱着膝盖垂着头,宛如一个孩童。
“周大人,”夏铭煊问道,“你没事吧?”
周存剑一声不吭,依然蹲在原地。
夏铭煊开始生出一股怒意,周存剑这是存心戏耍自己吗?
他伸出手,朝着周存剑的肩膀抓去。
眼看手就要碰到周存剑的身上,夏铭煊却突然顿时。
跟着,他陡然将手收回,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朝着周存剑撒去。
“灵血!”
周存剑的速度却更快,他猛地从地上高高跃起,灵敏得宛如猿猴。
灵血散了个空,夏铭煊将屏风一脚蹬翻,重新摸出一瓶灵血,同时抽出腰刀警惕地在阴暗的屋内寻找着周存剑的身影。
“嘿嘿嘿嘿嘿......”
一阵诡异的笑声忽然在头顶响起。
夏铭煊抬起头,只见周存剑双手双脚抓在房梁上,脑袋扭曲到后背,满脸阴笑地俯视着地面的夏铭煊。
此时的周存剑,哪里还有先前那个威武县尉的模样,他的嘴巴张着,粘液不断从中滴落,脸上充满着阴邪和妖异。
夏铭煊大惊失色,急忙想要再度洒出灵血。
然而这个时候,周存剑已经猛地从房梁蹿下,朝着正下方的夏铭煊扑了下来。
夏铭煊的动作已经很快,但是比起敏捷异常的周存剑还是慢了一股。
随着一阵腥风扑面,夏铭煊整个人被按到在地,他的心中暗道一声:完了......
“呯!”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
强烈的阳光瞬间从外面涌入屋内。
刚将夏铭煊按到的周存剑,被阳光一照,痛苦地惨叫起来,身上也冒起阵阵白烟。
一个气度不凡的老者从屋外踏入,正是监星使斐清泉:
“何方邪祟?胆敢在我夜巡卫衙署作祟!”
周存剑顾不得夏铭煊,飞快地蹿到房间阴暗角落,避开阳光的照射。
夏铭煊这才得意从地上翻起,他手持瓷瓶退到斐清泉身边,警惕地盯着角落里的周存剑:
“他被控制了。”
斐清泉眼中闪过怒意:
“多少年了,没有邪祟敢在卢城之中作祟,你是从何而来?”
角落里的周存剑缓缓爬上垂直的墙壁,他的脑袋扭了一圈,对准斐清泉嘿嘿说道:
“斐清泉,速速将卢城之中的生魄准备好,我家主人不日将上门提取。”
斐清泉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你家主人是谁?”
周存剑盯着斐清泉癫狂笑道:
“嘿嘿嘿嘿嘿嘿......我家主人叫做影,与你们斐家,可是老交情了!”
斐清泉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剧变。
周存剑顺着窗棂缓缓爬行:
“嘿嘿嘿嘿!你害怕了!我能够感到,你好害怕!哈哈哈哈哈......”
斐清泉恼羞成怒:
“找死!”
他身形一动,有着与苍老容貌不符的灵动,整个人瞬间来到周存剑的身边。
斐清泉伸出手臂,五指张开,猛地刺进了周存剑的背脊。
血脉中的传承之力疯狂涌动,手臂之上青筋暴起,短短瞬间,周存剑整个人便“嘭!”地一声炸裂开来。
血雾之中,一缕黑色的地气宛如黑蛇扭动。
它感受到了活人的血肉,瞬时朝着夏铭煊急速飞去。
斐清泉冷哼一声,猛地将身旁窗户拍碎。
从屋外投入的阳光把地气笼罩在内,地气疯狂扭动,宛如一条受伤的虫子。
仅仅瞬息,地气便在阳光中烟消云散。
夏铭煊劫后余生,松了口气,上前对斐清泉道谢:
“多谢大人相救。”
斐清泉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立刻让所有夜巡卫、衙役和守军收缩会城内,同时在城中严查,扫除躲藏的邪祟!”
“属下遵命!”夏铭煊接着说道,“那影之一事.....”
“住口!”斐清泉打断道,“上头下过命令要严守青铜棺,我等便要拼死守护,绝对不能让它落入妖邪之手!”
夏铭煊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庄园之外,茶山上,蔡老板请来的采茶客已经在忙碌匆匆。
而蔡老板却在庄园内的客堂中愁眉不展:
“夫人,你持家有道,倒是跟我出出主意。那捕头来了,这礼我是该送还是不该送?”
夫人刚刚起床梳洗完,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不可思议地望着蔡老板:
“相公,你这些年白在外面打拼了?人家堂堂捕头来咱家,怎能让他空手而归?万一人家埋怨你不懂规矩,日后为难怎么办?”
蔡老板叹了口气说道:
“夫人说得既是,可是......前两天,刚有人给捕头送了份大礼,结果呢?第二天就被捕头找上门去,将那人活活打死了!”
“啊?”夫人一惊,“这世上还有这样翻脸不认人的家伙?”
蔡老板唉声叹气:
“可不是吗?我这不送,要被惦记;送了,说不定要被打死.......你说我这到底如何是好?”
夫人笑了笑:
“县令大人好歹还是你堂兄,那捕头在衙门做事,总不会与自己上官的堂弟为难。”
蔡老板眉间愁云依然没有化解:
“夫人......你知道被捕头打死的那个送礼人,是谁吗?”
夫人端起茶盏往嘴边凑,不假思索地问道:
“谁呀?”
蔡老板口中蹦出:
“大河帮帮主,狄旭东!”
“哐当!”夫人的茶盏从手中滑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她满脸错愕惊讶地望着蔡老板,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大河帮,那可是卢城的半边天。狄旭东,更是卢城之中最让人惧怕的人物,就连掌握实权的县尉周存剑都不敢对其无礼。
至于没有多少实权的县令,跟狄旭东相比,级别还要矮上一层。
这样的一个豪强人物,竟然就因为这种事情被人打死?
蔡老板越发哀愁:
“人家连狄旭东都敢打死,卖不卖县令大人的面子还真不好说。哎......那凶残的捕头,怎么就偏偏来到了我家......”
夫人愣在座位上,愁云也攀上了她的黛眉之间。
在距离客堂稍远一点的地方,则是一座精致的茶舍。
茶舍之内,无论桌椅、布置还是茶具,皆都典雅名贵。
此地乃是蔡老板用来招待贵客,以及与各茶商斗茶的场所。建造之初便投入了大笔银两,价值不菲。
而此时,茶舍却被沈安和陆俊生占据了。
清茶的幽香伴随着袅袅蒸汽,在房梁萦绕。
陆俊生正坐在蒲团上,为沈安斟上茶:
“沈兄,何曾听说过‘永恒迷雾’?”
在救出中年男子,并且使得他们一家团聚之后,两人便在这茶舍之中闲谈。
沈安也决定翘班一个早上,与陆俊生多做交流。
毕竟,具有传承之力的人,沈安迄今为止只遇到过三个。
颜古道已死,斐清泉又是官场老油子,也只有从陆俊生这里,才能获取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只听陆俊生继续说道:
“‘永恒迷雾’,可以说是这个世间最大的秘密。但凡出现之时,皆在活人聚集地,或是村落,或是乡镇,或是城市。入夜之后,神秘的浓雾会笼罩周围,里面的人出不来,外人冒然进入也将会音讯全无。一夜过后,里面的活人死绝,屋舍被毁,沦为废墟荒地。”
沈安是经历过的人,他假装不知,问道:
“它到底是什么?”
陆俊生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它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自从有史书记载起,它就一直存在,每隔数年便会在世间重现。对于出现之地的人来说,那便是灾难。”
沈安喝了口茶,他问的是关于这个世间传承之力的事情,却没想到陆俊生竟然扯到了永恒迷雾。
不过他也耐着性子听下去,陆俊生这样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只听陆俊生继续说道:
“前人经过数代研究,牺牲无数强者,终于大致摸清了一些关于永恒迷雾的信息。不仅掌握了推演其发生的时间和地点的方法,也摸透了它的目的——那就是用生人献祭,因此它也被称之为‘祭地’。”
“哦哦。”沈安点了点头。
陆俊生接着说道:
“与祭地同样难解的谜团,便是‘神器’。神器是谁所造,因何而来,同样是自古以来的奥秘。其因为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便被称之为神器。期初,世间虽然发现神器,但是不仅不能掌控它,反而会被它所害。这一切,直到那第一批参悟祭地奥秘的强者。”
说到这里,陆俊生站起身来,望向茶舍外郁郁葱葱的茶山:
“通过对祭地的参悟,那批古时强者终于找到了使用神器的方法。他们修建起了发挥神器作用的阵法和建筑,便从中获取了力量,便是‘宗庙’。这批强者,也成为了最初的诸侯。
强者们为了将这力量延续下去造福子孙,便在临终之际,运用秘法将自己变成邪祟封于宗庙中泽被子孙,这就是‘祖祟’。
后人们模仿‘祭地’,每年进行生人祭祀,来使得自己血脉之中的传承之力不会衰竭。自古有制:天子五庙,诸侯三庙,封君一庙,庶人不准设庙。其实设庙的多少,与其获得的神器数量有关。
其后,模仿‘祭地’来获取力量的方式也有不少,不过却都无法与有宗庙神器的公族世家相提并论。
普通人与武者,是永远无法杀死邪祟和公族世家。只有邪祟和公族世家之间,才能互相杀死。于是这个世间,便形成了公族世家与邪祟为上层,普通人和武者为下层的社会。
这些,便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沈安听完,直起身子直视陆俊生:
“我听明白了。可是,我记得你之前并无传承之力,那么为何现在拥有?并且你的传承之力,跟那颜古道简直一模一样。难道说,普通人也可以成为公族世家?”
陆俊生回到茶几前正坐:
“这一切事关重大,恕我不能与沈兄详谈。我只可以告诉沈兄,我的情况极为特殊,这世间恐怕再也无法找出第二个例子......公族世家的后代生下来便具备传承之力,而普通人的后代,也只能永远是普通人......”
沈安听到这里,叹了口气:
“天生贵贱......”
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残酷。
常人永远没有机会往上爬,而贵族便永远都是贵族。
陆俊生也叹息一声,他跟着说道:
“此外,为报答沈兄当初在河神庙的救命之恩,俊生也愿救沈兄一命。”
沈安原想说好大的口气,但是犹豫了一下,他改口说道:
“洗耳恭听。”
陆俊生沉默了一会,叹息道:
“卢城,将在三日后的夜晚毁灭......唯一的生机,在轩河水路。”
沈安没想到陆俊生说的竟然是这么一件事,他问道:
“你从何得知?难道是,祭地?”
陆俊生摇了摇头:
“不是祭地,而是别的原因。抱歉,多的我并不能说。”
沈安笑了笑,陆俊生抛出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却又不愿解释,这让沈安岂会轻易相信。
当即沈安也不愿在纠结这个话题,他问道:
“请问陆兄,公族世家与邪祟,是否也分强弱境界?”
第九十章 气息
陆俊生点了点头:
“邪祟靠吞食血肉来增强实力,可分为:祟、乱、凶、殁,四个境界。公族世家靠祭祀和修炼增加实力,也可分为:穆、昭、祧、始,四个对应的境界。
提升实力的途径,宛如不断打开潜能的一扇扇大门。所以二者的每个境界,都可分为九阙,每三阙便是一个台阶,又有上三阙、中三阙、下三阙之说。”
沈安追问道:
“敢为陆兄,如今你达到何等境界?”
陆俊生笑道:
“说来惭愧,俊生不过穆境下三阙。”
沈安心中暗自对比了一下实力,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杀死拥有传承之力的人,但是邪祟可是杀过不少。
如此说来的话,他目前起码也当有穆境下三阙的实力。
新茶的清香四溢,很快又有一壶泡好。
两人喝着清茶,聊着闲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
该问的已经问完,许多事情还等着沈安去做,于是沈安便起身告辞。
陆俊生起身相送,一直将沈安送到门口。
来到庄园外,沈安领回马匹,陆俊生也开始折返。
望着陆俊生离去的背影,沈安忽然身形一动,瞬间来到陆俊生身后,跟着手掌冒气火焰,五指如钩,飞快地刺进了陆俊生的后背。
烈焰开始在陆俊生体内翻腾,但是沈安很快便感受到了另外一种力量压制火焰。
沈安的火焰与陆俊生的传承之力相互抗衡,相互消逝。
“果然有效!”
沈安眼中大喜,自己的火焰不仅仅能够对付邪祟,也一样能够对付拥有传承之力的人。
受到偷袭之后,陆俊生反应倒也飞快。
他整个人猛地向前冲去,即便沈安将他的内脏拉扯出也毫不停顿。
跟着站稳之后,陆俊生回过头来,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块散发着微光的晶莹玉璧。
“沈兄!”陆俊生擦去口中血迹,身上的伤口飞快愈合,“我不想与你为敌,莫要逼我!”
说这话的时候,陆俊生手中玉璧微光闪烁,似乎其中蕴藏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沈安眯起双眼,从那块玉璧之中,他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这种气息,与陆俊生身上的传承之力一样,但是却显得更为精粹纯净。但是由于其太过庞大,所以让沈安感受到了危险。
“难道这就是公族世家子弟所用的武器?果然与凡人武器有天渊之别。”
沈安忽然哈哈笑道:
“我的陆兄,你误会我了!”
说着,沈安将从陆俊生体内扯出的心脏扔掉,那心脏竟然生出肉脚,飞快地返回陆俊生身边,与陆俊生融为一体。
沈安继续说道:
“陆兄,方才我只不过是想要试试陆兄你的实力。你也知道,这个世道人心叵测,不时时提防,那怎么成?
你看,我这一下不就暴露了陆兄你缺乏防人之心的弱点了吗?陆兄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陆俊生冷哼一声,并不说话,依然警惕地盯着沈安。
手中的月形玉璧也闪烁不停,显然随时可以出手。
沈安无奈叹气摇头:
“我真的是出于好心,你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算了算了,耽搁了这么半天,我还得回去做事。陆兄,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
说完之后,沈安翻身上马,一抖缰绳。
马匹一声长嘶,快蹄疾奔,朝着远处而去。
整个过程,沈安心中没有丝毫松懈,一直在戒备着陆俊生。
如果陆俊生突然出手,那么他便会在第一时间进入到炎之形态。否则根本无法与那玉璧抗衡。
但是显然沈安想多了,陆俊生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手。
当远离庄园,踏上官道之后,沈安才逐渐放下戒备。
沈安虽然从陆俊生那里获取了不少信息,当都是宏观上的概念,对于具体的细节,他还得自己以后慢慢发现。
天清气朗,马儿跑起来也格外欢快,比起来时夜晚的速度,倒是提升了不少。
没一会的功夫,沈安终于来到了城郊。
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城郊的游人依然不少。
郊外的蜻蜓格外地多,不少孩童笑着闹着捕捉蜻蜓,惊得蜻蜓四处乱飞。
沈安担心快马撞到孩子,便放缓马速,徐徐而过。
“沈捕头,您老真是勤于公务,体恤爱民!竟然亲自来城郊视察!”
一个人突然快步跑了过来,却是巨鲨帮的帮主金彪。
只见金彪跟着马后一路小跑,边跑边说:
“一切多亏得沈捕头铲除毒瘤大河帮的功劳,如今这卢城之中治安是一天比一天好!咱们漕运商会也托了沈捕头的福,生意也越发兴隆,金某代表卢城百姓,给沈捕头您道谢了!”
沈安骑在马上哈哈大笑,金彪这个家伙,自己刚当捕快什长的时候还跟自己不对付,等到杀了狄旭东之后,他倒是头一个转了性子。
金彪继续说道:
“卢城百姓都拥戴沈捕头这样的英豪,不少人甚至在家中为沈捕头立了长生牌位,每日供奉,都在祈祷沈捕头能够长命百岁,继续为卢城谋福呢!”
沈安被这一通马屁拍得心情大好,朝着周围望去。
却见百姓听到金彪的马屁之后,望向沈安的眼神露出惊恐。
他们纷纷走下道路避让,生怕冲撞了沈安,同时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新捕头?听说他不仅嗜杀,还贪婪好色,娘子你得赶快遮住脸,别被他看上了!”
“我也得赶快把我那放鞭炮的儿子拉回来,万一那我儿子无知冲惊了新捕头的马,那不是招来无妄之灾吗?”
“该死的!他刚当捕头那会,我还去给他送过礼,幸好他没收,不然不知道我会不会向那大河帮帮主一样......”
.......
听完这些,沈安的好心情顿时又没了。
他双腿一夹马腹,不再理会金彪,朝着城内绝尘而去。
进城没多久,却遇上了一个衙役:
“沈捕头大事不好了!周大人昨夜遇害了!现在县令大人正在夜巡卫衙署那里,等着您过去商议呢!”
“周存剑死了?”沈安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衙役回答道:
“昨夜有邪祟潜入县衙,上了周大人的身,还杀死了好几个衙役。后来那邪祟操控周大人去到夜巡卫衙署,想要谋害夏大人,结果失败被清除了。”
沈安心中一沉,连县衙都敢闯,是邪祟太过猖獗,还是......
他一提缰绳,纵马朝着夜巡卫衙署而去。
来到目的地之后,已经有夜巡卫的人在等候,沈安随着他们朝着议事大厅内走去。
沈安还是第一次来议事大厅,这也是他进入卢城核心圈子的后所拥有的资格。
两排粗壮的立柱架起一种庄严的氛围,中央的会议桌上众人早已等候,斐清泉坐在主座上,夏铭煊和县令蔡行坐在在两边。
沈安冲着斐清泉行了个礼,然后便来到县令身边坐下。
“既然沈捕头来了,那么我们便开始吧。”斐清泉说道,“首先要商议的,是关于县尉周存剑的死。”
说到此处,夏铭煊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站起来说道:
“这件事我们夜巡卫有不可推却的责任,卢城太平太久,以至于兄弟们都放松了警戒,连邪祟潜入县衙都没能发现......我从今天起,一定会重整队伍、严加防范,避免这样的情况再度发生。”
县令蔡行则忧心忡忡:
“我们县衙是不安全了,我看......可否将县衙搬到夜巡卫衙署来,这样的话,万一出现了什么状况,也好应付。”
斐清泉望向了沈安:
“沈捕头,你有什么看法?”
沈安站起身来:
“我还不了解情况,请问诸位大人,周大人遇害,是偶然发生的事件,还是邪祟的图谋?”
邪祟具有人的思维和灵智,这一点沈安早已知晓。
他想来邪祟也定当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为何不谋害不容易引起动静的平民百姓,却偏偏害一县县尉,不怕引起夜巡卫的报复吗?
斐清泉回答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邪祟害了周存剑,又闯夜巡卫,是想要示威。以五鬼道的名号,向我们卢城示威!”
“五鬼道?”沈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斐清泉解释道:
“五鬼道,是我们薛国一个凶名赫赫的邪祟组织,为首的是五只实力强大的邪祟。据害了周存剑的邪祟所称,那五鬼中的一只名为‘影’的邪祟,将会来到卢城......”
听到影,夏铭煊和蔡行的脸色越发难看。就连斐清泉,也凝重无比。
沈安追问:
“那影,是何境界?”
斐清泉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殁。”
沈安一愣,没想到竟然是邪祟之中最强的境界殁境。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面对这样的邪祟,卢城如何自保?
沈安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
“它为何会来我们卢城?”
斐清泉挥了挥手,示意沈安坐下:
“这一点,还请议会结束后,沈捕头单独留下,介时我会为沈捕头解释。”
沈安满肚子疑问,只能坐下。
这个时候,身边的县令蔡行小声对沈安说道:
“沈捕头,您是具有传承之力的人,不同于我们这些普通人。所以有些事情,只有你才有资格知道。”
沈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斐清泉继续说道:
“周存剑死了,但是卢城之中不能无人掌管治安军事,我建议让沈安暂领县尉一职,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夏铭煊和蔡行同时说道:
“我等无异议。”
沈安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愿意。
于是斐清泉便定音:
“那就这样,稍候我会起草文书派人传递给太守大人,这期间就请沈捕头暂管治安军事。等到任命文书一到,沈捕头便正式上任,也算得上是有了官身。”
这件事说完,斐清泉便开始说下一件事:
“此外,明日便是业县县衙正式移交给东崇君的日子。如今这个形式,我想亲自去业城接并入阳县的官员,顺便拜访接收业县的东崇君,探探他的口风。此事重大,还请诸位安排好一切事务,蔡行县令与夏校尉还请坐镇卢城。沈安与我同行。”
这件事沈安也是第一次知晓,东崇君乃是薛国东地封君,同时也是蓝家家主,关于他的更多信息,沈安并不清楚。
只听斐清泉冲沈安说道:
“业县县令会担任阳县县丞,而业县县尉卢宇原本是要担任阳县捕头,可是如今周存剑死了,他估计会对阳县县尉一职起些心思。不过沈安你不必担心,卢宇不过是一个四极境的武者,对你造不成威胁。更何况,阳县职务安排,也不会让他一个外人插手。”
沈安点了点头,他对此事并不在意。
他的心思一直放在五鬼道的影身上,那样一只殁境的邪祟,究竟会厉害到何等程度......
斐清泉又安排了明早的行程,随后会议便也结束。
沈安则留了下来,随着斐清泉朝着大殿走去。
大殿的窗户紧闭,并且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即便是在白日里,也需要点上油灯才能驱散黑暗。
阴森森的大殿中央,散发着冰冷光泽的青铜棺静静摆放。
沈安来到青铜棺前,只见锈迹斑斑的棺椁上,雕铸有繁复的花纹,大部分被锈迹遮掩,看不真切。而一部分较为清晰之处,可以看到一些文字。
但是那些文字却让沈安看不懂,他按照自己曾经苦读过记忆,隐隐推断这应该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文字。
斐清泉来到沈安身边开口说道:
“五鬼道要来卢城,便是为了这个东西。”
沈安问道:
“里面装得是什么?死人?邪祟?不打开看看?”
斐清泉摇了摇头:
“不能妄猜,也不能轻动。”
“有这么凶险?”沈安皱起眉头,再度细细打量起这口青铜棺。
这青铜棺看起来并没有多坚固,沈安一巴掌可以将其拍散。可是里面的东西......
沈安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气息,那是一种与传承之力非常相似的气息,起凝炼和纯净的程度,可比陆俊生的那个月形玉璧。
与那股气息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股......目光......
沈安一惊,忍不住后退一步。
再细细感应去的时候,气息和目光全都消失不见,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