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猴版激光炮？
与此同时，别无二致的光芒照耀在高篱堡前方的平坦地面上，两名施法者迈步走向高塔。
吱嘎~
方才来到塔楼入口的来客们便见到大门豁然洞开，拾步前行登上阶梯盘旋而上，未及来到上层就与早已得到拜访告知的泰兰提尔照面。
“老师您好！”
“泰兰提尔吾友，好久未见了。”
“见过班特力吾友，还有你小子，一同上来说话吧。”
大法师冲着班特力点了点头，随即又瞪了张元一眼，转身领着一行两人到了塔楼的第二层。
“会客厅在三楼啊，老师。”
“既然事先就说明了来意，那还浪费个什么时间在冗言长谈上，直接去构装室，有想法边实验边谈。”
泰兰提尔行事一向干脆利落，方一进得实验室门来便开口问道：“班特力你那台原型机带来了吧，还有查内姆你召唤的那位工匠大师也可以亮相了。”
闻言的张元还没什么，老班特力却有些沉闷的低头思索着，好一会才抬起头来：
“泰兰提尔阁下，或许这个炼金构装在你的眼中并非什么秘不可宣的高超技艺，但也足够一个碌碌的老家伙耗费许多精力和时间在这上面了，我想…”
侏儒法师的言下之意相当明白，边上的某个小字辈嘴巴牢牢闭紧，平日嘴皮子利索的他如同中了沉默术一般，只拿两只眼睛在双方间来回逡视。
张老爷又不傻，这明摆着是利益划分谈判，自己贸然跳下去怕是要里外不是人。
场面上的气氛有点凝固，相较之下泰兰提尔的脸上却仍是风平浪静，仿佛全然不在意这些琐事一般。
“老友，你未免太过妄自菲薄了。”
大法师那单薄的嘴唇翕合着，可以吐出惊天动地法咒的口中此时道出的却是温和的言语：
“即便是学识再渊博，涉猎再广泛的施法者，也绝不敢妄言自己就能精通所有，无所不能，你实在也没必要如此自谦。”
“再者，你是此项计划的发起者，任何人也没有理由去质疑你在其中的作用与份量，作为后继参与者，我只要这项技术的使用权便已足够，至于其中的利害，那是你们两个的事情。”
泰兰提尔此番气度令老班特力为之动容，亦不免为自己的小心思抱以几许赧然，转头看向边上看戏的张元，手指比划一下，是个翻转调换的动作：
“咱们的所有权比例更改一下？现在看来，两成对你来说有些不够了。”
先前这一老一小就商议过项目成功后的拥有权和收益问题，原定就是作为研究对象的提供者张元占两成比例，下场技术指导的泰兰提尔占有三或四成比例。
眼下即是大法师高风亮节，他班特力自然要投桃报李，不能就真个白占人便宜，心知泰兰提尔并不如何在意此事的他索性在和张元的分成上作出让步。
心思剔透的某人自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副受之有愧的表情：
“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你的那位大工匠就值得这份收益了。”
“可您老人家忙活了一年多，才拿两成，这着实是不合适啊！”
“？！？！？！”
好家伙，休说班特力一脸问号，就是边上的泰兰提尔那似乎永远不起波澜的脸上都露出了头痛的神情。
“我意思是你的占比翻一番，四成！”
老班特力先是一愣，旋即看到眼前臭小子露出的笑意便反应过来，没好气的纠正道。
“嘿嘿，我…哎呦！”
方待说什么的张元头上突然就被来了一下，却是泰兰提尔直接抄起手杖敲在他脑门上。
“少扯废话！”
可惜大法师还是不够狠心，没在手杖上附着黑杖或是攻城槌之类的法术，硬吃一击佯装呼痛的某人实则屁事没有。
“咳，其实我只要两成就足矣，不过我有个条件。”
“先说来听听。”
“快讲！”
某个后生晚辈没敢卖关子，直接将自己的请求提了出来：
“我甚至可以放弃这项技术在出售贸易中的全部利润，但是，在我名下的工厂作坊生产我自用的射线武器时，不计入贸易范畴，亦无需缴纳专利费用。”
原来在这等着呢。
班特力稍一忖度便明了其中用意，一位拥有异位面工匠支持，和自己领地的法师领主在生产力方面比之自己显然是不止超出一筹，哪怕是自产自销内部消化，也是好大一件单子。
然而老班特力还是一口答应下来，非是不晓得其中门道，但武器自用这事也合情合理，何况对方远在北地，自己总不可能一天到晚传送过去查账，这样倒也算干脆。
随着一卷契约签订，这些琐事终于告落，已然有些等不及的泰兰提尔催促着项目的启动展开。
张老爷自然是从善如流，咒语念动之下，修补匠再次登场，只是这还没完，片刻后又是一道光芒亮起，此次登场的却是铁皮罐子老发条。
双倍的惊喜！
瞅着两位法师注视棋子，哦不，应该说是异域来客们的眼神愈发热切，张元赶紧开口把自己加工船只推进器的想法和盘托出，倒也引起了他们的一些兴趣。
不过这种用于航运方面的魔导技术固然新奇，却并非是当务之急，左右不过个构装车间，小事一桩而已。
时间这东西对于全身心投入研发改造工作的几人来说不啻于指缝中的流沙，七日的光阴转瞬即逝。
望着和原型机并列摆放的那台造型略有差异的改进版，众人也都自有几分感慨。
班特力欣喜改造成功之余仍是有些遗憾，毕竟为了将该项工程的耗时压缩到短短七天，各项工艺压根就不可能做到精益求精，与完成度极高，运行稳定的原型机相比，这台所谓的改进版不如说是概念机，各项指标均是够用就行，更别提对各元件的精细打磨。
只是泰兰提尔却是不以为意，大体的构造蓝图已经较之从前简化许多，成本耗能也大幅降低，可以说已然达成了预计目标，至于细节方面…
他堂堂大法师又不是售后服务人员，这种事情让别人去费神就好了，泰兰提尔可是对虚空假面的那个类似时间停止是类法术能力念念不忘，挤出一半的时间花在这装置上已是极限了，他自个都嫌研究时间不够用呢。
第四十五章 高阶卷轴
至于张元？
闷声大发财就够了，横竖自己领地的发展连毛胚阶段都算不上，距离设想中炮兵纵队和机械化部队的建制成立只怕有巴托地狱到天堂山那么遥远。
不过也好，正巧可以预留出足够的时间让班特力进一步完善改造计划，之前他老人家自己独自琢磨一年就搞出来台原型机，现在有了集思广益的可行方案，搞出一台实用版激光炮想来也是反掌观纹之事。
黑了心的张老爷如此想到，混不在意拿自己老师当免费科研苦力这档子事。
在另一方面，船只用涡轮推进器的建造也在顺利进行中，随着修补匠的激光项目结束，两位工匠合作之下完成任务的时间只在这几日。
“你应该还有召唤法术吧，那个叫虚空假面的棋子呢？快让他出来给我看看。”
老班特力前脚刚走，大法师就迫不及待的催促着打破了某人当科研老板的白日梦，让后者清醒的认识到谁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一道三环召唤法术过后，虚空假面自棋盘空间降临于此，只是眼看着其身上除了兜裆布外不着片缕的造型，显然是个一星的初级版。
嗯？
泰兰提尔挑了挑眉毛，随手丢过来一张五环召唤卷轴，其用意再明显不过。
“老师，无论是一星还是两星，其类法术能力总归是一脉相承，何况两星棋子已经有一定的自我意识，到时候分解研究起来总有种活体解剖的感觉啊。”
口中的话说的漂亮，手上却是不慢，张元也是随手就把卷轴收了起来。
大法师沉吟片刻，想到这几日与两位异界工匠的交流和接触，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表现迥然异于普通构装体，不可一概论之，是以也没反对，只不过…
“既然三星棋子拥有承载这些异界来客们完整意识投影的能力，那按推算七环法术就足以召唤出能够独立思考交流的虚空假面分身了吧。”
泰兰提尔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询问的话语，更是顺手掏出一张卷轴递了过来。
“七级召唤怪物，拿好了。”
啊这？！
刚还捞了一张五环卷轴的，张老爷转眼又喜提七级卷轴，只可惜是这惊喜有点大。
七环法术已然涉及高阶奥术领域，跨越足足两阶环术，整整四个施法等级来引导这么一个法术，其难度可想而知。
若是生死关头命悬一线那自是没什么，但眼下却是有几分赶鸭子上架的味道了。
手中捏着卷轴的张元脸上有点迟疑，卷轴的皮纸都被握出了指印，就差攥出把蛤蟆尿来。
“怎么？当初刚出茅庐就敢开口要高环法术卷轴的志气哪去了？”
大法师转身行了几步，正对着虚空假面站定脚步，侧过脸甩过句话来：
“卷轴你先拿回去研读一下，至于召唤倒不急，借助环法仪式也能办到。”
“好在你和这群家伙的关系不一般。”
没头没尾说完这句的泰兰提尔便挥挥手让弟子退下，轻车熟路找到构装车间的张元却是明白导师的意思。
越级卷轴施法这种行为毫无疑问的有其风险和难度，只是以法师们发展出的一系列手段总有方法应付。
从常规的超魔仪式到李代桃僵的转移施法负担，有条件有准备的法师总还是能办到的，只不过在实战中哪里的这么多时间给你准备完全？是以基本也不用担心明明一个菜鸟法师突然就掏出张律令死亡来个一击必杀，或是当头砸下个流星爆清场。
且不提其概率成本，也不说那漫长到足够施术者前往克蓝沃报道好几个来回的引导时间，就是跨越过大魔网层级带来的可怕失败率和几无可避免的反噬就够那些冒失的败家鬼们喝上一大壶。
而在各类法术中，咒法系学派又是特殊的那个。
不同于其他派系，你放出来了就算成功，这召唤法术，尤其是高环召唤术，可不是粗暴的抓壮丁就能解决的，还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呢
如果说低阶召唤物的脑子大多不够用，轻易就被奥术力量压制引诱的话，高阶存在们可没那么好忽悠。
有着自己思想和阵营立场的异界强者们哪有那么容易为人驱使，即便只是在异位面的投影也是承载着自身本源信息的分身，不是生产队拉磨的驴！
想要指使这些存在服从自己意志的施法者们要么是威逼利诱迫其就范，要么是用话术，大义、道理拿捏，总之要事先签下契约，谈妥条件。
但不论哪一种，施法者自身的水平都是最重要的依仗，不说哪怕有契约束缚都要反咬一口的下层面存在，即便是天堂山的天族们也少有人愿意屈从实力远不如自己的异界施法者调遣。
这里就得提到异界盟誓这个有意思的召唤法术，与其他召唤术不同，这门法术，从次阶到高阶都是根据施法者自身阵营沟通特定位面，召唤对象也是单一明确，但好处就在于无需事先去谈定甚么条件，空钩概率也小得很。
以张元如今的见识水平不说确定，起码有几分把握推断这一系列法术应当是与外层界位面意识有所牵连，施法者在法术完成同时便与达成沟通，获得支援。
而其间的诸外层位面则好比有背景的军事公司，在阵营倾向相符的客户呼求下向外“劳务派遣”，意识形态输出了属于是。
至于其他办法也无非是背靠大佬事先就压制签定了好了异界生物，事临了后辈前去征调，亦或是靠着某些针对异界生物的装备强行束缚指使。
至于张某人？
那叫竞争上岗，后宫翻牌子，被关在癫狂之月里的百来号大佬们想溜出去兜风都没门子呢。
张元考虑的不是对方情不情愿的问题，而是自身施法水平和战术搭配的问题，凡尔赛的烦恼了属于是。
言归正传，拿着七环卷轴琢磨了整整两天的张老爷又一次来到了实验室中泰兰提尔的面前，边上的工作台上摆置着七零八落的紫色躯体部件。
不必多言，当是那被自愿参与重大奥术研究项目并为之献身（字面意思）的虚空假面同学了。
第四十六章 满载而归
张老爷心中小小的为化整为零的虚空默哀了一下，收回目光时却又实在忍不住被那颗孤零零的脑袋给黏住了。
脱离了躯体的头部三角造型愈发明显，活像个绘有诡异大嘴的男士内裤，啊这…
只是稍稍分神，张元脚步不辍来到仍伏在案上研究图纸的导师身侧，将卷轴掏了出来：
“老师，我研究了几天依旧是难以参透其中道理，只能捕捉到一点类似的皮毛，但想来顺利施放还是不成问题的，现在就开始么？”
“不急，这才多长时间，别说时间法术，就是这些躯体内部枢纽回路的个中机理我都未来得及琢磨出几分，即便见到了本主，只怕也难得问出什么究竟。”
泰兰提尔先是挥了挥手，又凝视了一会儿才转脸看过来：
“卷轴你也留着，还有，再给我一份棋子的素材作为备用。”
张元点了点头也没多说，完成了老师的要求后便径直回到车间，却是不再分心卷轴的事情，同着两位工匠大师全身心投入到了部件加工当中。
这件推进器的主体架构已然完成，驱动装置、能源供给回路、乃至涡轮扇叶的打磨均已完善，只待其余零件的组装和测试了。
匆匆又是三天，这段宝贵的时光容不得半点浪费，除却涡轮装置按预计如期完工之外，利用剩余时间的张元还借机补充了一下自己的资料库。
毕竟大法师的私人书库，有些资料文献乃至法术模型，可不是能在学院的公众图书馆能找到的。
除此之外，更让张老爷垂涎的莫过于自家老师的某项研究成果了。
虽未能彻底破解棋子蕴含的奥秘，但许多研究工作的过程本身便有其意义，即便未能收获远方目的地的憧憬，路边的风景也不失为一种美好。
比如说我们的泰兰提尔大师，尽管由于种种限制未能达成最初模仿棋子设计制造出简化版构装魔像，却也在探索中研发改进出了一系列对构装体操纵、供能系统的简化改良技术。
经过验证和实战模拟，这份确认有应用价值的资料被收录馆中，而作为研究对象家属的张元也从老师的随口提及中得知了此事。
虽然目前没什么大用，但对这么一项在未来有许多可能的技术，张老爷自是厚着脸皮从导师那讨要了过来，留待以后。
在接下来的两日内，经过测试检验的涡轮发动机顺利运转，看着魔力顺着刻印回路注入驱动部件，少许散逸的氤氲顺着后侧与涡轮的连接处流淌出来，又被旋转的扇叶搅动成了挥洒的荧光。
“现在可以进行最后的封装了吧？以这台轮机的推进功率预计估算，应该能够将奥尔巴赫号的航速推到二十二节，这速度足可让所有非魔法船只只能跟着身后吃屁了。”
张老爷满意的点头，屈指弹在装置的金属躯壳上发出一声清越的罄响声。
“二十二节是理想最大速度，然而在实际航行中还要考虑船只承受力和稳定性。”
老发条的话语打破了张老爷的美梦，用他那一板一眼的如齿轮叩合发出的声音说道：
“以奥尔巴赫这种木制风帆船的结构稳固性来看，即便是经过改造加固，常规巡航速度也不应超过十六节。”
张元闻言不可避免的露出些许遗憾之色，但只是一闪而过，旋即又振奋起来：
“足够了，这般速度也已经是普通帆船的两倍，足以在十天内把我们和货物一起送到无冬城了。”
次日上午，将调试封装完毕的涡轮推进器收入储物袋中并解除召唤后的张元再次来到了自己导师面前。
后者一如既往的伏案在工作台上，翻阅着一些让张元瞅上几眼就犯头晕的书籍卷轴。
见得弟子跑来道别的泰兰提尔微微颌首，随手飞了一样物事过来，前者接过一瞧，却是件铭刻有蓝色纹路的符文石。
不等张元发问，大法师就开口道：
“你去三楼西侧的302号间，将符文石交给门口的魔像，它会为你开启传送间。”
说罢便开始挥手赶人，得了符石的张元致礼后也不拖沓，轻车熟路上了三楼，左拐来到传送间门口。
之前求学期间张元也曾好奇过这扇始终紧闭，被魔像看守着的门扉，只是没那个胆子或是手贱去来个误闯之类的把戏。
而现如今，往日石雕般静默的魔像双眸亮起光芒，见到张元来到的他伸出手掌摊开，摆出了个丐帮祖传手势，显然是得了大法师的指令在先。
无甚意外，接过张元递来符文石的魔像转身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掌作为钥匙开启了房门。
室内正是传送法阵的所在，与无冬学院及老哈巴瑟杂货店的整体构型大同小异，但却给予了张元一种冥冥中的压抑，类似于次元锚的那种空间凝滞感。
跟着魔像进门的后者只见得对方径直走到阵中心，扣出了其中镶嵌的红色符石，替换以手中的那颗。
只是一瞬间，地面法阵纹路亮起微光，虚空中仿佛有什么得到释放了一般欢快的微微溅起涟漪，思索片刻的张元吟唱起咒文，两道光华几乎同时闪耀在此间和远方博德之门的焰拳驻地中。
光影消逝，高篱堡传送之间只余下默然执行命令的钢铁魔像在静待了一阵之后，俯身将蓝色符文石取出，复归之前模样。
另一边，踏足小队驻地操场的张元理所当然引起了焰拳们的注意，直到见得他的面貌后才放下戒备，转而是围上来好奇的打听询问。
“哎哟，这是传送术么，不错哟。”
“这次是传送了多远啊？”
“龙呢？你的白云车呢？”
“哎哎，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和大胆的建议，你看…”
好容易有个相识且平易近人的法师队友，好奇心早就爆棚的焰拳士兵们纷纷围上来，提出了各种让人应接不暇的问题。
张元倒也不摆架子，边走边或委婉或忽悠的回应这帮家伙的奇思妙想。
“龙？龙不要冬眠的么？它们睡觉去了，叫醒它们的出场费够让我破产了。”
第四十七章 舰娘升级中
“传动到女澡堂？想得美，你去过女澡堂内部么就？你不能传送到自己没到过的地方知道吗？”
“什么点石成金，真有这种好事还有谁会用金币啊？那付出的代价比金子还贵！”
一通有的没的瞎扯淡后法师终于是到了主楼内部，还没等上到二楼就在阶梯口与南茜碰了面。
“去了这么久，就为了那个叫什么涡轮鸡的玩意？弄好了没？不行你招一只更厉害的行不行？”
对于女贼的不学无术，张老爷只能奉陪了一记同情文盲的目光，然后温和的解释道：
“你懂个屁啊！跟着来看就明白了。”
说完不理会对方攥紧的两只小拳头，寝室都不回，直接就掉头朝着门外马车停靠处走去。
该去船坞那瞅几眼了，虽然在女贼的汇报中拉尔斯那边的改造工程似乎进展顺利，只不过…
他倒是不怀疑女贼的诚实，然而这个见识水平嘛？
哈哈哈，怕是经不起细追究。
乘着马车一路驶向码头区域的造船厂，收到法师询问示意目光的南茜虽然是气哼哼的老大不乐意，但还是一路将这冤家领到了奥尔巴赫所在的干船坞附近。
“所谓涡轮发动机，你可以视为一种特殊的自动运转的船桨，你只要知道装备上它之后船只航速几近翻倍就行了。”
且不管南茜脸上将信将疑的表情，张元进入船坞后入目的便是被安置在排水放干的坞室中的奥尔巴赫号，船舶底部坐落在龙骨墩上，稳稳当当，八风不动。
踱走上前细察观，只见船底明显被清理干净，刚涂抹不多时日的桐油仍有些闪亮反光，散发着一种奇特却不算难闻的味道。
这显然是拉尔斯他们趁着这次享受到干船坞待遇的机会给自己的船只好生保养了一番。
须知干船坞可不像普通的泊位那般不值钱，偌大一个船厂下辖的干船坞都是有数的，此番若非大公给的方便，怎么也轮不到他拉尔斯的奥尔巴赫号来占这个便宜。
正好给自家宝贝来了个全身保养，反正费用是大公那报销走公账，这点福利他吃起来心安理得。
至于改造的进度也算尚可，起码计划中的各项强化加固确是如预期的施工完成。
“阁下不必担心，不但先期准备已经完工，我们还给这好姑娘翻新了一遍，届时就有劳阁下加以改装了。”
想通了的拉尔斯等人倒是热切的很，法师不置可否的漫步走到了船只尾部，这才是重头戏。
只见从前安置尾舵的部位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开放性的舱室，可谓是空门大开。
这也是为何奥尔巴赫号的改造非得在干船坞进行不可，否则别说什么安装设备，怕是施工刚开始就咕碌碌沉底了。
“现在可以开始安装我的涡轮推进器了吧，我可有点等不及了。”
“让他们见识见识科技的力量，基恩品质，坚如磐石！”
修补匠和老发条先后跳了出来，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起了被清理预留作动力室的船尾舱。
这一挑就挑出一堆毛病来，两位大工匠摇头晃脑指指点点，把自以为得意的拉尔斯和一旁的船匠说得头都抬不起来。
这也很正常，以他们的眼界标准，这船厂能够符合要求才是咄咄怪事，好在两位都是表情轻松，抄起法师提供的各种工具就乒乒乓乓调整改造了起来。
“表面上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实际上无论是强度还是精度都是不尽人意，得好好校正一下。”
虽然意见多多，但看老汀克一脸轻松的表情，问题想必也严重不到哪里去。
敲敲打打好一阵子，在短短几个小时的午后时光中两位大工匠就完成了动力舱室的调整校正。
“嘿嘿嘿，查内姆，给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宝贝。”
修补匠怪笑着，示意法师把涡轮推进器掏出来，后者在舱室内转了两圈，寻了个合适的方位角度，这才把他的“大宝贝”亮了出来。
这玩意可不是小东西，涡轮推进器大体由三部分构成：能源仓、发动机和涡轮桨叶。
发动机和桨叶自不必说，这是装置动力的根本所在，与现代船舶动力原理一般无二。
然而问题随之而来，动力源，或者说能源资源怎么解决？
以费伦的实际情况，燃油是不必想了，但哪怕是高品质的煤炭都要费老鼻子劲，何况烧煤的蒸汽轮机是个什么规模重量？除非是造艘铁甲舰，不然根本不足以支撑起这种体量规格。
至于辉夜世界的常规晶石能源？
不好意思，这玩意在费伦不出产，换做同类别物质就是魔力宝石、元素能核这种价格不菲的高端资源。
除非是坐拥密瑟能核，否则哪个势力有这种拿钻石当木炭烧的败家底气？
好在魔法的问题魔法解决，用于发热或是供能效用的炼金法阵在琳琅满目的各式法术阵图中那简直是烂大街了都，在变化系也颇有些造诣的张老爷哪里会被这种事情难住。
经过一番考量比较，法师摒弃了依靠从火元素位面抽取能量用以供给烧开水之用的蒸汽轮机模式，直接一步到位，上马全电驱动。
精密设置的电弧法阵配以出自修补匠之手的电流稳定器，充沛而持续的能量注入发动机中带动转子的运行，再经由严丝合缝的齿轮杠杆模组将这电能转化而来的力能导入桨叶，高速旋转的扇叶搅动起强劲的涡流，无可抵御的充沛动力足以造就海上飞舟。
魔能?电能?力能。
几个世界的知识体系碰撞交汇之下造就的产物便是眼下这台推进器了。
虽远谈不上什么巧夺天工旷世之作，但就实用性而言还是相当不错的，经验老道的大工匠们将可靠稳定性和维护简便这两点充分考虑在内。
兼之其能源主要靠抽取气元素界的电流，所消耗的气元素晶核只是作为门钥引子，其消耗远远低于拿来充当弹药充能的激光炮，成本耗费降低到了一个完全可以接受的地步。
第四十八章 科技化改造
实际上，法师已经拿定主意要在这台初始型号的基础上继续改进开发，作为未来领地下属舰船的标准配置了。
千帆？哼哼，倒要看看能否抵挡战列巡洋舰分队。
思维被拉扯至无限远的张元已然做起了白日梦，目前一块舢板都没能下水就畅想起了战巡这种大杀器。
“还行，虽然舱室空间有些局促，不过维持动力设备的正常运转还不成问题。”
老发条的话语将法师拖回眼前的现实，他点点头，随后又将装置收回了储物袋中。
一旁的拉尔斯等人则是有些迷糊，不是要改造安装么？怎么又撤了？
“阁下不是准备将您名下的奥尔巴赫号升格为魔法船么？您看我们先期工作都已经完成了，这…”
对拉尔斯委婉的询问，张元也没吊着对方：“你们干的不坏，只是先期工程可不止这些，忘了预计规划中还有需要工匠大师的地方？”
这一说对方才从期待着急中惊醒，自己等人所做得不过是一些微小的工作，真正的重头戏在于龙骨转化和船体加固，以及最后待到推进器安装后的动力舱密封。
以博德造船厂的能力水平，张元实在不放心把这种对技术工艺要求相当高的活计托付给他们。
不说别的，在没有焊接电镀的情况下，靠着木榫卯钉来大面积强化船体结构，玩笑也不是这么开得，那得忙到猴年马月。
况且有些难题还不是靠水磨工夫就能克服的，就如龙骨，这是一艘船的根本所在，一切结构离之都无从谈起，但这也导致其成为船体部件中最难加工强化的那一个。
毕竟，你不能把龙骨抽出来换上一根吧？那和重建一艘新船有多大区别？
好在有个法术恰好能轻易解决这个问题——铁木转化。
顾名思义，借助这个四环变化术将作为龙骨的主梁木强度硬性提升一截，简单粗暴，行之有效。
只是这么多事项不可能就一天完工，何况据巴德和凯根的禀报，甜酒酿氏族承诺的劳务派遣团才刚启程，预估着起码也还有十天方能抵达，时间还是充裕的。
正因如此，法师才不舍得这么早就将宝贝推进器放置在此地，不说被偷了抢了，就磕碰着损坏了哪里都能让他欲哭无泪。
眼看着天色渐晚，老发条和修补匠将船体再次全面检查了一遍，在将要施工的部位标注记号，复核一通所需用的各项参数后也自收工。
时间一天天过去，辗转于船坞与河畔村之间的张老爷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但也得益于他的辛苦统筹协调，船只改造、村民迁徙准备等等事项进展总算是忙而不乱，有条不紊的逐步推进。
严寒的霜息随着深冬离去的脚步而流逝，在这乍暖还寒，春晓未至的时分，维护改建了一个月的奥尔巴赫号终于下水，重归大海。
修补匠老汀克接过了操纵航向的重任，毕竟这种新玩意也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
整个驾驶室都已经改头换面，简陋的力矩杠杆式船舵拉杆被替换为电动绞索操作系统，舵轮转盘与操作面板一体，其上闪烁着十余个指示灯，看着很有些科技感，不复之前原始落后的面貌。
船舵在汀克的手中运转如意，间或拨弄着控制杆与几枚按钮，在航行与动力系统的协调配合下，偌大的奥尔巴赫号随着他的动作用一种与自身体格不符的迅捷驶出了船坞口。船体的转向与桨叶的转动在海面上卷起浪花，沿着轨迹划出一条漂亮的银色弧线，迎着太阳溅起碎金流火，不多时间便达到了最大巡航速度。
十八节，这个对于前世现代船只来说只是平平无奇的速度，放在费伦这地方，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飞驰，拉尔斯也自认是见识开阔，但却从未想过这船只的速度能翻着跟斗的提升。
在他那浅薄的认知中，这就是属于神秘的法师才能创造出的奇迹。
“太棒了，不愧是法师老爷的宝贝，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这不就是飞嘛！”
相对于眼界还算开阔的船长，拉尔斯手下的那帮子水手可就压抑不住自己的惊讶情绪了，一通吹捧听得法师额头上差点冒黑线。
完成改造的奥尔巴赫号在港口附近的海域巡弋试航好一阵子才重新回到泊位，对于船只性能相当满意的法师在给动力舱布置了警报和防护法阵后又来到了甲板上。
按理说船体的改造事项进展的相当顺利且高效，可是甲板上前后左右分布着的四个圆形平台却始终是空空荡荡，也不知是个什么路数，令人摸不着头脑。
关于此法师也没解释的太清楚，只说了一句火力投放平台，没事别乱碰。
这当然不是他张某人忘却此事亦或是重度拖延症发作，非要等到今天才着手部署，实在是干系过大，不得不谨慎行事。
直等到船只下水、河畔村民迁徙前的准备工作、铁矿石的筹备冶炼、等等事项均已完成，临近启航向北之际，才把这东西掏出来亮相登场。
“这是什么东西？某种魔法装置么？”
在围观水手们好奇掺杂着敬畏的眼神中，两架外形如同镶嵌在弧形巨盾中、尾端粗短的长筒管子似的器械和两台顶部截面密集分布着圆孔、像是由多个长管拼接而成的集束蜂巢。
这后者自然是在流星之灾登台唱主角，令血帆帮闻风丧胆的火箭发射仓，至于前者，则是老发条一手打造的105口径曲射平射多用途火炮。
火箭仓倒还好说，无甚技术含量，其关键在于火箭弹本身，但火炮的铸造可绝非易事。
在管理者提出的要求指示下，崔托瑞普根据之前已有的武器图纸一手绘制出了改进版蓝图，然而在制造上却出现了大问题。
不同于火箭仓，火炮的身管必须承受极大的膛压，像焊接、浇铸甚至是锻打这种方式制造出来的成品根本不可能达标。
一体化无缝钢管的生产技术大工匠们不是拿不出来，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后还是借助法术配合方才造出几门样本。
第四十九章 化学与炼金
至于火炮的规模化列装，那估计得等到工业计划1.0的实现了。
这几门宝贝玩意本应作为野战炮装备将来成立的炮纵分队，只是眼下也着实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该趟航程使命重大，并非是单纯的随船货运那么简单，抛开筹备的矿石资源不讲，将要登船前往北地的村民和矮人们加起来共有百余人之数，这可都是宝贵的人口资源，是张爵爷领地发展的初始本钱。
就高崖领那破败的一亩三分地，若是没这支新血的注入，怕就不是自己的基本盘，反倒成拖累了。
要说奥尔巴赫号作为武装帆船也不是没有装载武器，兼之水手们中也有相当部分还是职业者，一定的防卫能力还是有的。
但也就如此了，区区两台弩炮加些许弓弩的投射投射火力实在是算不上什么远程打击力量，面对常备有燃油弹投石器的海盗船难以做到远距离驱离压制，而如果情况发展到近距离对射、接舷跳帮作战甚至干脆就是船只起火的阶段。
那么不论结果胜利与否，对于张元这个货主来说都是一种风险和损失，也因此，为奥尔巴赫号装备足够的远程火力势在必行。
再加上张元这个法师坐镇，不说纵横四海，在剑湾沿海跑跑商路那是横着走的。
在船员们的强势围观下，两台临时转职的舰炮被安置在船头甲板和尾部舱顶的炮台之上，左右侧舷也分别布置了火箭仓。
至此，原本的半武装商船摇身一变，成为了武装到腚眼（无误，船尾部动力舱经过特殊加固，实为全舰最硬的部位），能打能跑的剑湾一霸。
“啧，不愧是法师的手笔，这东西一看就非同凡响。”
拉尔斯拍了拍坐落在船首的粗壮炮管，语气神态中有许多惊喜好奇，其余水手更不必说，群群围在各火力平台周边，小心翼翼的观摩着，也不大敢上手，偶有几个胆大的用指尖稍稍的触碰下。
“法师阁下，能否让我等见识一下魔导武装的威能。”
突然一道激动的近乎尖锐的嗓音响起，拉尔斯豁然回首，却不正是自己的二副达格玛。
这个有些年轻的小伙子就是那几个壮着胆子触摸炮台的人之一，尚显几分青涩的脸蛋上涨出兴奋的彤红，眼睛死死盯着身前的火炮。
“你小子在胡说什么呢？这是法师阁下的珍贵造物，你以为是过家家么？”
船长训斥了自家二副后又看向面前的法师：
“抱歉，达格玛平时一直是个棒小伙，就是有时候好奇心重了点。”
“可以理解。”法师一挥手，大度的说道：
“毕竟，钢铁与火焰可是男子汉的浪漫。”
闻言的达格玛眼神一亮，原本被训斥得有些局促的他立马变成精神小伙，急切地问道：
“法师先生，您是同意了我的请求么？”
“哎，可惜啊，炼金物品成本颇高，造成的动静也不小，试验就算了，如果途中碰上海盗之流倒是不妨来上一发。”
精打细算的张老爷自然是回绝了对方的请求，原因无他，钱尔。
藉着智力所带来的可怕记忆回溯能力，他张元并非不能回忆起某些烈性反应物的配方，比如硝化甘油…
然而知道又如何？
两个世界的基础物质构成与存在规则的确有很大的相通兼容之处，否则自己那前世地球人类的躯体也不能转录到费伦这片世界，再者托瑞尔多元宇宙的架构和那形形色色的穿越者们的到来也证明了这个晶壁系的包容性。
只是，依旧是不够的，由大爆炸形成的原子构成物质基础的宇宙和依靠地水火风四元素界铸造的主物质位面在底层规则上怎么可能毫无二致？
已然做过多次炼金（化学）实验的张元自然不至于对其中的微妙差异毫无察觉，当初在高篱堡炼金实验室里做私活的时候便不出意外的发现，原世界的配比方程式并不适用于大多数反应变化，尤其是涉及复杂分子反应式。
一再的偏差失败也让张元意识到了为何炼金学派代替化学以一种最近于科学研究的面貌出现在费伦。
除了一开始的黑火药尚算成功之外，余者配比皆是以失败告终。
这种种失败缘由，或是反应方程式本身无法运行，仿佛原子间的化学键换了性质一般。
亦或干脆就是连原料的制取都办不到。
比如：硝酸。
实际上连化工业基础的三酸两碱都无法制备的现实已经给纯化学的前景判了个死缓，精力有限的张元也不得已暂时放弃了自己的构想专注于奥术一道。
而这一耽搁，就是一年多，直到晋身九级法师，召唤出大工匠们的本体意识，定下之后发展所需的工业基调，这才又把目光重新落在了化工这个基础行业上。
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专注于晶石能源的基恩工匠们，习惯了能量的辉光和齿轮叩响，对这些坛坛罐罐着实有些挠头。
专业人士不是没有，黑酿家族的炼金术士拉泽尔在这方面是一把好手，在纯化学习行不通的情况下通过炼金学迂回达到目标也是唯一的道路。
可惜，人堂堂四费棋子，没个八环法术是请不动人家大驾了。
这下张老爷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好在彼时迈入五环魔网的他在变化和咒法学派上精进不少，在多次的尝试后，总算是通过“咒法怪才”马友夫的酸液系法术弄出了一种性质与硝酸极其类似，具备强酸性和发烟性的物质。
硫酸倒是不缺，硫磺与强酸的结合本就是炼金学中的常客。
之后的实验较为顺利，以硝化甘油作为原料，在此基础上又制出硝化纤维，一来二去装药和发射药都有了，底火则采用了火玛瑙粉末制成的爆燃剂。
整个成本其实不高，最贵的底火一环由于所需量极小，也高不到哪去。
但有两个大问题！
第一就是安全性，硝化甘油这玩意没被大规模列装为炮弹装药是有原因的，其敏感性、不稳定性与其威力完全成正比，以至于他不得不在弹头的装药室内部涂上一层特制的缓释剂，免得炮弹还没发出就炸了膛，把自己人送上天。
就这样，法师都没敢全数列装甘油炮弹，大多数弹头还是硝化纤维和炽火胶混合的爆燃弹，用在海上倒也合宜，至于那些危险弹头则作为高爆弹安分的躺在储物袋里。
第五十章 惊变
第二个问题就是时间和精力成本，原材料耗费相对低廉的另一面却是制作过程的繁琐复杂。
主材料需要他这个九级法师动用仪式在各种类酸液中进行指向性召唤，然后又是调配、反应、硝化、浸润等一系列的操作，哪怕后继的组装有两位大工匠代劳，可就这些法术和炼金流程已经是够他受的了。
实际上，在囤积了一定数量的弹药后，张老爷就主动放弃了这种生产队的驴才干的活计，思来想去还是等到工厂建立，技术产业升级之后再说。
随着工业与军备的发展，如硝化甘油这种有自爆风险的不稳定化合物必然要被淘汰，只能指望自己届时能够弄出那几种更为可靠实用的钝感炸药了。
至于黑酿家族？
他们的拿手好戏就是不稳定化合物啊喂！
(￣ヘ￣;)
只是这些内情没必要告知于外，水手们也没那个胆子刨根问底，是以法师淡淡的一句话就揭过了这个话题，随即便和拉尔斯讨论起了启航出发的时间和先期准备。
在各项统筹规划均已顺利达成的现况下，最后一块拼图就是矮人派遣队的到来了。
“查内姆阁下，自明日开始货物就可以装船，至于随船人员，可以让他们先来登记入册，反正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码头区的临时库房安置百来号人还是没问题的。”
拉尔斯办起事来十分利索，船只刚改造下水就拍着胸脯保证。
“眼下唯一的问题就是巴德凯根他们两个，动作也太慢了，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哪怕是腿短的矮人，这种速度也着实过分了点。”
张元都还没说话，南茜却是有些急躁的埋怨了几句。
“急什么，那么多族人大包小包齐上路，赶路速度也不是他俩说快就能快的。”
法师倒是气定神闲，等到下了船后才对女贼开口道：
“甜酒酿氏族的诚意还是足的，额外派来的几名酿酒师在学艺的同时也有责任支援我们自身酒业的发展，甚至他们为此还赠送了一整套酿酒设备过来，速度慢点也属正常。”
这帮矮人倒是难得的大方，南茜有些惊异，她可不是没见识过矮人们的小气，只是转眼一想又是情理之中，这种设备对他们酿酒氏族来说实在寻常，做个顺水人情，更多更快学点技术那比什么都来得强。
“就在昨天巴德他们就给我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已经穿过最危险的巨魔山脉和死亡沼泽，进入文明覆盖的区域，前方归途畅通无阻，畅通无阻啊！”
只觉得诸事咸宜顺风顺水的张老爷颇为得意的一语结束了对话。
待到天色已晚，辞别了拉尔斯等人，就要出得船坞前往史卡驻地之际，法师突兀的停住了脚步。
他的左肋部传来一阵酥麻感，那是通讯水晶所在之处，往日安分的它以自身的高频振动提示法师状况的发生。
摸出水晶，只见这往日淡黄色近乎透明的晶体此时闪烁着近乎鲜血般的赤红光芒，在手中蜂鸣般震荡无休。
望着通讯水晶传来的代表着紧急求助讯号的红光，法师心中微微一沉。
这信号，是巴德发过来的。
没有多余的犹疑，张元直接接通了通讯：
“巴德，你那里怎么回事？”
“老大，我们需要支援，是卓尔，那群该死的黑皮！”
“敌人数量多少？你们现在状况如何？”
法师的眉头微蹙，但也不见慌乱，一边沉着询问着矮人派遣队的处境，一边迅速的将需用的卷轴分别整理在自己的战斗腰带上。
“总计约有三十多个，还有牧师带队。”
“妈的，这群该死的地老鼠，要不是头儿和符文长老都不在，老子早冲上去把这些杂碎的脑袋溺死在他们自己的尿里了。”
巴德的情绪虽激动却未有绝望或是歇斯底里，边上不时传来凯根的咆哮和咒骂，法师最后只吩咐了一句：
“防御阵形，留出空间，我就到。“
“发生了什么？矮人那边遇袭了？我和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边上的南茜终于忍不住急切问道
“乱弹琴，我都没有完全的把握，你跟去做什么？”
法师丢下这话后，以一种近乎自己极限的施法速度给自身套上了一层层的增益法术。
石肤术、朦胧术、镜影术、防护远程武器，他的手势变化如翻飞的雨燕，眼花缭乱，吐出的咒言似霹雳，急若惊雷。
被堵了一句的女贼愣了一会刚要反驳的时候，就见到浑身上下披挂着各种灵光的法师又掏出了一张卷轴。
随着卷轴的施放，片刻间一道球形结界将法师包裹在内，无形无质的奥术领域如同最澄净的水晶玻璃，只有通过光线的微妙扭曲方能察觉其存在。
六环的法术无效结界自卷轴中引导而出加诸其身，免疫近乎一切四环及以下法术的防护给法师的安全上了道保险。
“嗯…”
被领主老爷这副郑重其事模样给惊到了的女贼原本到了嘴边上的反驳又咽了回去，握住长剑的双手紧而复松，松而复紧。
她不再去强求参与这次援救行动，只是咬着下唇目送对方消失在一片光芒中，身影被重新覆盖下来的夜色吞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几乎所有的强敌都是留给了队长去面对。
原本作为队友一同踏上冒险旅途的自己等人，到如今连并肩作战都有些勉强，甚至只能托庇于其声音下充当陪衬，坐着收取胜利果实。
或许就像劳伦斯当日所说的那样，一切旅途都有终点，或许自己等人已经陪着他走到了力所能及的距离，不能强求更多，驻足停留欣赏半山腰的风景亦不失为明智之举。
毕竟一群曾经平凡无奇的佣兵冒险者在一段奇幻刺激的历程后翻身而起，晋身贵族阶层，这又是多少冒险者们憧憬着、口口相传的传奇故事。
只是，这样便甘心了么？
南茜心中的千头万绪自不为外人知，而此时已经传送而去的法师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这些了。
卓尔们可不是什么地精狗头人这种不入流的蹩脚玩意，她们凶残歹毒的恶名即便在地表也是流传甚广。
第五十一章 套路和反套路
另一边，博德之门北方，贸易大道东侧的一个农庄内，巴德与凯根带领的矮人派遣队落脚驻扎于此，正打算过夜后直接开往博德之门与法师汇合。
然而，往日常有商队停留借宿于此的农庄不复热闹喧嚷，此刻摇曳的不再是明亮温暖的晚宴烛火，飘荡的也非香气四溢的炊烟，火焰升腾燃气的浓烟同着夜色一起将整个营地变得隐约起来。
垂死者绝望的嘶吼，无助者的悲泣，阴冷的弩矢蛇信一般穿过空气，在纷乱的战场上留下几不可闻的细微轻啸声。
甫一脱出传送术造成的空间扭曲和震荡，带着两位刚下班的大工匠至此的法师目光所及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他借助通讯水晶的坐标得以精准定位降临到矮人们防御阵形当中，扫视一圈，只见外围的矮人战士持盾而立，将整个圆阵守护的如铁桶一般，内环的矮人工匠们也绝非是四肢不勤的文弱之辈，同样披挂整齐的他们同样有着媲美一般战职者的能力。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个铁桶的桶壁有那么点矮…
鹤立鸡群的站在一群矮脚虎当中的法师对于自身处境有些敏感，贝文之叶带来的增益与本身的高感知结合，尚未打量清楚周身状况后便察觉到许多蕴含恶意的视线落在身上。
条件反射般回望过去，火光摇曳摆动间照亮了不远处那一道道乌黯的身影，夹杂在树木房屋投下的阴影中，仿佛鬼怪。
从某种意义上讲，卓尔这种生物比之鬼怪也无甚差距就是了。
好在是刚忙完船只的改造，老发条和修补匠这两位铁皮罐子都还没被送回老家蹲大牢，眼见情况突发的他们欣喜若狂，颇有种闻战则喜的第四天灾做派。
只要管理者这个泉水不倒，他们再怎么被摧毁也不过是暂时挂机一阵子，隔几天合成了新的躯体又能出来浪。
“ukel'faern!”（是法师）
“elggbluthlil”(杀了那个家伙)
阴狠急促的嘶喊声隐隐传来，并不懂黑暗精灵语言的张元没有也无需去猜测对方的用意，七八支箭矢如毒蛇的獠牙穿空刺来，隐藏在重重守护之后的牧者以奸邪的咒言呼唤蛛后的力量降临。
真麻烦，建制完整的卓尔突袭队有够难缠。
法师如是想到，一个闪身将自己隐藏在老发条高大的钢铁之躯后面。
哪怕身披一堆防护法术，他也不愿去赌自己的法术造诣和卓尔们的精金破魔矢孰高孰低。
铮铮几声轻响，溅起火星，在老发条那身全罩式护甲面前，绝大多数投射武器就是小孩子过年点的炮仗，听个响就得了。
但，总有例外。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数枚锋矢撕开了瑞托崔普的钢铁先驱护甲，发条头顶熔炉那永不熄灭的火焰都于此刻沉寂。
果然，法师心中晒然，手上动作却是极快，瞬息间便展开了手中卷轴，羊皮卷面上那铭刻的咒文和线图如萤火亮起，在他数个音节的吟唱和单手捏动咒令的引导下猝然爆发。
闪光爆！
故老相传，毛多弱火，肤黯弱光，靠着各种光芒系法术教会卓尔这群常年埋在地底不见天日的土耗子做人，运气好的话还能俘获黑堕版本的传家宝充实宅院，类似的桥段可没少在前世今生的传奇故事里出现。
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敌人的法师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个法术？
只是，剧本很好，出演的对方却似乎并没有配合的打算。
几乎是赶在闪光爆发的一瞬间，一团浓郁的像要把外界光线都吞噬殆尽的黑暗迅速蔓延开来。
自家人知自家事，卓尔们又怎么会不清楚自身弱点所在？
藉着入夜时分发动突袭的他们在发觉传送灵光的时候便已经意识到，昏暗的暮色再也不是万全的掩护。
丝毫没有犹豫，在可能到来的威胁展露之前，作为领队的牧师，艾厄瑞玛直接以神术造成的超自然黑暗将以自身为中心的圆形区域遮蔽起来。
白芒炸裂，将昏暗的战场短暂的照映成了白昼，却未能刺透那层黑夜般的幕帐，幽暗中隐约传来的低吟与悉索响声让法师有些不好的预感。
还真就是精英怪，老套路碰上了新问题，看来这群黑皮以前没少吃过闪光弹的亏啊。
所幸并非毫无收获，四五个黑暗精灵先锋尾随着冲在前方和矮人盾卫者们短兵相接的牛头人奴隶，借机混刀打太平拳，倒也算狡猾，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几具矮人尸体就是战果。
重甲终究也不是万能的，更何况是面对卓尔们掺入精金锻造的乌黑战刃，长于稳重失之灵活的盾卫者们招架牛头人蛮横的冲撞和凶狠的劈砍已是竭尽全力，难免被游荡在阵线上的卓尔武者们寻得机会。
即便龙鳞都有薄弱之处，何况铠甲，若非矮人们在局部战场还有数量优势，得以相互支援掩护，只怕在首轮冲锋中阵形就有溃败的可能。
不过，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倒霉的卓尔先（炮）锋（灰）们终于是在混水里摸出来一条大鲨鱼。
闪光爆发之际，这群男性卓尔们非但没有享受到蛛后祭司的神术庇护，冲在第一线的他们并未得到撤退指令，哪怕意识到对方援军已至，一时间也退不下来，活脱脱成了镁光灯照耀下的黑老鼠。
只是，这一发闪光灯的后果可太严重了…
“法师大人即将赶来支援我们，坚定守住，就有希望。”
刚用盾牌顶住牛头人的战斧猛击，又于千钧一发以战锤格开卓尔阴冷弯刀的巴德高喊着激励指挥战友们协防，奋力击退敌人第三波攻势，心中却殊无得意。
只是敌人的试探性攻势就应付的如此艰难，之后可怎么办？
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一行人并非是这群黑皮的首要目标，冲进农庄的他们与先接触的护卫、旅行者甚至就是当地居民们发生了战斗，或者说，一面倒的屠杀。
战斗与杀戮的血腥鸣泣令稍稍放松警惕的矮人派遣队刹那间绷紧了神经，而这群卓尔有些异常的表现也给了他们喘息之机。
第五十二章 第二回合
顶盔贯甲，盾牌林立。
待到袭击者们摸上矮人营地附近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个钢铁乌龟阵，而同地底灰矮人打过不少交道的卓尔们也没有选择硬着来。
在矮人们警惕的目光中，黑皮们去而复返，不但人数多出不少，当头的那几个高大身影更是让他们瞳孔一缩，有见识的已经认出了这些身影的面目。
牛头人，这种出没于地底或是地下城迷宫中的魔怪在没有巨人族的幽暗地域向来都是野蛮与力量的代名词，即便是对其习性一无所知者也绝不会怀疑它们那近三米高，身宽近半的大块头只是用来好看的花架子。
这些家伙一旦发起集群冲锋，比之重骑兵也不遑多让，光是那种压迫感便足以使意志不坚者心神动摇。
然而，毕竟是大地之子，性格如石头一样保守刻板的他们也继承了磐石的强硬，更何况以黑暗精灵们那顶风臭十里的名声，投降的下场只怕不比战死好多少，平白丢了氏族荣誉。
大敌当前，矮人们握住武器的双手不曾摇动，口鼻间的气息粗重了起来，适才呼喊组织起防御阵势的巴德凯根二人掏出了几支力量药水分发给了身边的族人，集结一起作为抵挡敌方冲击锋矢的防御核心。
沉闷的嘶吼伴随着铁蹄踏破大地的震颤，牛头人双眸中射出的凶光比他们的斧刃更锋锐。
首当其冲的矮人们以身躯顶住盾牌，正面迎击这彗星坠地般的冲击。
砰！
盾与斧碰撞，肉体与钢铁合鸣的交响曲轰然炸响，占据着吨位和势能优势的牛头人们却愕然发现，自己无往不利的野蛮冲撞此番竟未能建功。
这群又臭又硬的矮脚虎们靠着精良装备和嗑药水硬是抗住了对手的冲锋，如钉子一般钉在阵前，虽然为之付出的是盾卫者们口中溢出的鲜血和大概率存在的内伤骨折。
也就在他们遏止住牛头人冲击攻势，侧翼战友意图合围消灭这些凶兽，阵线进入混战之际，尾随牛头人而至，借助斗篷几乎将己身隐没在暮色中的卓尔武士们终于亮出獠牙。
乌黯的刀剑划出一抹暗金色流苏，精金锐锋击破咽喉关节等薄弱部位，尽管随后就被策应而来的矮人战士缠住逼退，但只是短短数息间便有三名盾卫者殒命，一名受创断肢。
战斗开始白热化，之后的双方都卷入贴身搏杀，直至此时，以蛛后祭司为首的女性卓尔们才姗姗而来，而法师降临此间所目睹的情况正是这一幕。
援军的到来令陷入苦斗的双方都是心头一喜，皆是以为胜券在握。
旋即白光炸开，照彻战场，直面闪光爆的卓尔先锋们尚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遭受大厄，堕入幽暗太久的他们怎能直面光明。
猝然爆发的光辉只一瞬间便摧毁了这群可怜虫的视觉，黝黑如缎的皮肤在强光照射下如同被烟火熏烤的皮革皲裂皱起，且伴随着灼烧的痕迹。
至于牛头人，没有日光惩罚这种族群诅咒的它们虽未受到任何实际伤害，但习惯于在昏暗中视物的生物忽然被闪光弹晃个正着会有何等后果也是不言而喻的。
两军阵前，近身搏杀，一方忽然就瞎了狗眼甚至被泼了一头一脸的开水，等待他们的是个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僵持的局面在霎那间被打破，憋着一肚子怒火的矮人们挥舞着兵刃先行把试图以斗篷遮蔽身形滑脚跑路的黑皮们砍翻在地。
精灵斗篷的确有伪装掩饰能力不假，可这种吉利服贴脸的行为除了拉仇恨外没起到任何他们期盼的效果。
抓住战机的矮人也不管什么所谓阵形了，一拥而上，刚从目眩恍惚中勉强恢复点视力的牛头人所见到的最后一幕，是一群小矮子恶鬼般的扑向自己。
刚想挣扎着试图挥舞战斧抵挡的它们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大腿根、甚至蛋蛋和那尺来长的牛子肉上传来剧痛，随后便是栽倒在地，再也未能起来。
阵前的搏杀固然血腥残酷，却也不被法师放在眼中，所当忧虑的还是那群笼罩在暗影下的女性卓尔们。
眼下的张大官人恨只恨自己没从老师手上讨要几张阳炎爆之类的卷轴，不然轰也把对面轰成炉灰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法师目光一凝，直接着手第二轮施法，与此同时，在一旁的修补匠已经完成了火箭发射仓的架设和射击诸元校正。
老汀克毫不迟疑的按下发射按钮，焰光闪动，气流喷薄，十发热导飞弹在这一波的打击中倾泻而出，直指黑暗帐幕。
这玩意可是自带热导追踪，况且其爆炸伤害并不是那么在乎精度。
“ssussunpholordos!”(真该死)
虽然借助黑暗躲避了对方光爆法术，但先锋团的尽没也让艾厄瑞玛咬牙切齿，握着蛇鞭的右手指节嘎嘎作响。
除却身边这位巫师，男性卓尔的伤亡并不如何被她放在心上，更别说牛头人这些炮灰奴隶，她恼怒的是先锋团完蛋之后己方力量的缺失。
此时包括奴隶在内不到二十人的猎杀队或可仗着法术优势击败那群矮人，但那名法师的存在却让这一切都不确定起来。
身为阿贝瑞家族第四顺位继承人的艾厄瑞玛可不是没见识到土包子，对方那一身的法术防护灵光只表明了一件事：
对方要嘛是水平造诣不俗，要嘛是财大气粗，无论哪一样情况都十分棘手。
该死的加鲁克，她在心中咒骂一句，看着将自己隐藏在一具钢铁魔像高大身躯后方的敌方法师，咬牙抽出来一张卷轴。
尚未来得及引导，便瞧见了一群散发着火光的玩意飞隼般扑了过来。
什么玩意？
未能辨识出这些投掷物身份的艾厄瑞玛来不及疑问，感知预警已在她的心中疯狂作响，身体的动作快过了大脑的思考，一个漆黑如墨玉的宝石出现在她手上。
“elamshinJAL！”（一切归于蜘蛛女神）
随着一声仿佛撕裂了声带的口令落下，被女祭司抛出的黑宝石的形体瞬间变幻，如同充气的胶团般膨胀开来。
第五十三章 水晶之网
在另一边，张元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召唤术。
“光指引我的追求！”
随着那玩世不恭的油滑腔调，一名白胡子老头骑着白马登台亮相。
光之守卫甫一登场便将手中长杖指向黑幕笼罩之处，杖头如漩涡般吸引着萤火般的流光。
光芒汇聚，波光闪动，一个脸盆大的光球在骑马老头的引导下凝聚成形，猛然一闪。
“啊，我射了~”
一声下流的浪叫，白光爆开汇聚成光辉马群向前方奔腾而去，如洪流般拍打在黑暗帐幕上，誓要冲刷走一切黑暗。
与此同时，法师的下一个法术也已进入尾声。
导弹洗地，光波横推，在张老爷看来对方不死也是大残，所顾虑的反倒是这群黑皮见势不妙作鸟兽散，那可真就后患无穷了。
将对方歼灭俘虏，尽数留在此地，须是当前第一要务，至于对方阵中的那个蛛后祭司更是让他顾忌非常，是以思量再三，还是没敢把虚空假面召唤至此。
“前方惊涛骇浪，听我发号施…！”
身着舰队统帅服，手握潮汐之刃的昆卡甫一登场，还没等把那句霸道台词说完就打了个趔趄。
这特么也行？不是朗姆酒喝高了吧？不对！
方起困惑的法师只觉得脚下传来一阵晃动，虽然于己无碍，只有轻微震感，可身处位置的周边地面却有明显的隆起。
“头儿，这地面不对劲，快走吧！”
矮人对地面变化极为敏感，两兄弟一边指挥着族人散开，一边高声提醒法师。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张元盯了一眼脚下地面，旋即望向前方原先为黑幕笼罩之处，此时阴霭尽去，不远处卓尔阵地被燃起的火光照映的忽明忽暗。
一张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的大网覆盖了诺大一块地盘，有些残破，断裂的丝线飘摇着，断口处时而有幽光闪过。
网罗之后虽未出现他所预料中尸横遍野，满地哀鸿的场景，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东倒西歪一堆的女卓尔和附庸的灰矮人奴隶或咒骂或惨嚎，唯有两道身影站立得住。
这两位幸存者此刻的心情可是相当的不美丽，尤其是艾厄瑞玛，一双杏眼射出的是恶毒狂怒的目光，原本姣好魅惑的脸蛋扭曲的如同恶鬼。
不怪她生气，那道烟水晶般的蜘蛛网可不是什么随手就放出的法术道具，其主原料是来自深渊魔网一种罕见魔蛛所织的丝网，自己去获取是不用想了，少有的那点库存都是当初家族献祭取悦罗丝之后得到的赏赐。
结果好了，生死关头只得掏出底牌，千方百计弄到手的这枚蛛网水晶就这么没了，然而在付出这么大代价后，仍旧是个鸡飞狗跳的下场。
水晶蛛网的确不负厚望将那些奇怪弩炮挡在外界，可这玩意居然是会爆炸的…
十枚飞弹的密集打击产生的集束爆炸对于这群费伦地下土著来说简直是惊天动地，爆裂喷薄的焰光和轰然巨响令一干卓尔们顿时有些慌了手脚，一些灰矮人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尽管是有蛛网作为屏障抵挡住了大部分冲击，横飞的弹片同着炙热的冲击波在水晶网罗表面炸开，其势甚猛，就连被视为保命底牌的蛛网都未能将之彻底封堵。
坚逾水晶、韧若蛛丝的晶网，在这短短一瞬间被反复冲击、炙烤、切割，即便是超凡材质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又不是精金造的。
耐受到极限的网罗开始断裂剥离，直至被撕扯破损，热浪裹挟着金属射流一涌而入。
弹幕倾泻仅仅是剩下的余威也依旧有着足够杀伤力，若非是灰矮人的坚韧体质和卓尔们的天赋抗性与灵敏，怕就不是眼下这种虽几乎人人带伤却死者寥寥的景况了。
更要命的不止如此，第二波打击接踵而至，已然破损的水晶网再也无力进行二次拦截。
光芒如天马踏浪而来，拂过黑暗之民的躯体。
光之守卫点燃的那缕纯净的原初之光本就威力不俗，卓尔们则是被自己的惧光诅咒安排得明明白白，原本的那点天赋魔抗在绝对克制性的力量面前几可忽略。
如果说闪光爆只是一闪而过的狂风，光之冲击波便好似波涛席卷，让挡在自己路径上的倒霉蛋们陷入一片苍茫中。
多亏这只是一星光法，究竟还是没有把这群卓尔熔炼成灰烬，只是个个冒青烟，皮肤灼伤开裂，倒像是刚出炉烤糊了的脆皮鸡。
信心满满而来，一个照面就损兵折将，都没来得及报复，第二个回合直接开打，逼出了自己底牌不说，几乎整个小队都折在这里。
一向小心眼的艾厄瑞玛怎么咽得下这口气，目光如欲要捕食的黑寡妇般盯向前方，那个法师所在地。
以卓尔的作风，自然不是眼巴巴看着指望靠目光把对面盯死，在抖出宝石抗住对方弩炮打击的下一刻艾厄瑞玛就撕开了卷轴。
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高阶神术，那还轮不到她这个家族中的边缘人物来染指，身位第三顺位女性继承者的她处境相当尴尬，既非权利相对较大的长女，上位希望较高的次女，也非最受宠的最小的那个，就这卷轴还是自己平时攒下来的。
四环神术——土壤爆裂。
这个相当接地气的名字威力却是不俗，尤其还是范围作用，在神职者掌握五环的焰击术之前，也没多少神术的直接伤害比之更高。
更妙的是，这个法术直接作用于地面，隐蔽性较强不说，还能够避免对方喽啰的拦截。
先前就看着对面矮人里三层外三层把那法师护卫的结结实实，这倒罢了，可没想对面出门还带着铁魔像来，以自己等人眼下的手段怕是拿对方没半点脾气。
无论是箭矢还是法术，都得先过了这堵铁墙再说。
不过这种铁疙瘩也不是没弱点，神术造成的魔法伤害固然对其伤害不大，只能说聊胜于无，但是法师自己的身板可没这么结实吧？
而且当地面晃动，连落脚都站不稳的时候，还谈什么阵形和护卫，越是庞大笨重的构装体越是要栽跟头。
更何况，她可不会指望一发神术就解决问题，愚蠢的加鲁克在他临死之际才能懂得什么是卓尔们的真正技艺！
第五十四章 卓尔法师
事情发展也的确如艾厄瑞玛所预想的那般进行，法术影响下的地表土壤层出现明显隆起，一个个如同鼓包似的小土丘膨胀着，扭曲着，地面摇动之下矮人们散开阵线，尚未等他们全部离开法术作用范围。
PONG！
爆炸声接连响起，此起彼伏，一个个土包炸裂，泥土沙砾如喷泉爆破，周围的尘土仿佛雾霭腾起，一时间连视线都模糊起来。
动作慢或是靠近法术作用中心的那部分矮人们被地面的起伏剧变如大手般攥住摇晃，一时间立身不稳，顿时就是好几个滚地葫芦被扬起的尘埃淹没，至于位处中心一动不动的法师，早已为滚滚黄尘吞没了身形。
“老大他没事吧？”巴德看着尘暴中心，语气中不无忧虑。
“既然头儿他这么说，那就是另有安排，我们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吧。”
凯根不是不知道那群黑皮的狡诈残暴，但对于自家领主的手段体会之深，却是远超对前者的道听途说。
一向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法师老爷肯活活站在原地干挨打？他凯根说什么也不信这种鬼事。
以他的看法，最后吃大亏的只怕还是地底黑皮们。
事实上凯根的判断并无大错，敢将自己置于法术效应核心区的张元自不是发疯，也非腿短跑不开，身披法术免疫结界的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这个神术对自己的无力和无害。
周围土壤的起伏变化到了自身足下便是风平浪静，同样也正因如此，本该察觉到脚底变化的法师后知后觉慢了半拍，再加上身边修补匠和老发条这两个防高血厚移速憨憨的铁甲小宝，想要转移阵地都来不及。
阻止他脚步的，还有灵觉上突然的悸动，法师在贝文之叶加持下的高感知并非摆设，心湖如镜，照映出来的可并不仅是前方的危险。
是以张老爷干脆就以不变应万变，作玄武之势固守中宫，打算借助尘土遮蔽视线之际，给对方来个好看。
一个弹指间，久违的绝望鸟多弗拉明戈挂载隐身术后腾空而起，为法师主人提供视野。
通过自家魔宠视角望去，敌阵中死者不多，伤者不少，能站立稳当的也就是寥寥几个，靠着神术护盾抗住的蛛后祭司自然在内，而另一个显眼的则是同样挂着法术护盾的身影。
嗯？是同行？
他倒不是惊讶卓尔小队里头有法师的存在，作为智慧型长生种的卓尔，其施法者产出比例还是相当不错的，三十余人的队伍，卓尔自身占比一半，有个法师支援再正常不过。
但对方法师的这个水平…
或许是对方隐蔽法术造诣太高，导致自己都没怎么注意到这还有个敌方法师的存在。
泰比恩很委屈，更憋屈，百岁都没到的他还只是个孩子，连自己的成年礼仪式都没来得及进行就被拖出来加入了这起行动中，还美其名曰顺带给他进行血腥仪式的见证。
出身于魔索布莱城阿贝瑞家族的泰比恩算不上什么天纵奇才，与那些来自排名靠前大家族的学徒们比起来在能力和财力上都有所差距。
但要说差，也差不了太多，能够在这个年纪触摸四环魔网，达到蜘蛛学院毕业要求的卓尔可算不得庸碌之辈。
至于没达到的那些？
泰比恩即便所知不多也能猜个大概，无资质无前途的废物可不会享受到所谓同胞的待遇，比之能给家族带来价值的奴隶们也不会好多少。
何况与被罗丝所青睐的女性相比，绝大多数走上奥术道路的都是男性卓尔，如果他们在奥术这条路上走不长远，在武技上也无建树，又偏偏没有什么特别长处的话~
那他们连成为工具人的资格都没有，只是贱民或炮灰罢了。
作为中阶法师的泰比恩自然不在此列，卓尔们还没奢侈到拿这个层次的施法者当消耗品用。
是以哪怕是小队的牧师兼领导者艾厄瑞玛，在开始阶段也展现了一定程度的看重和卓尔们特有的“耐心”。
当然卓尔们的耐心与其说是奢侈品，倒不如理解为一种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错觉和伪装。
实际上，不远处那位家族第三女态度最好的时候莫过于将他从学院的研究室里拉到自己队伍之时。
“和那些无用的iblith（垃圾、残渣）比起来，你倒算是个有用之人，男性，来我这证明你的价值吧！顺便用地表那些bluth（异族、外人）的血来完成你的成人礼。”
彼时的艾厄瑞玛还十分勾人的用那小粉舌舔了舔嘴唇，颇为诱惑的告诉他，如果不介意的话，她可以教教自家这位小表弟一位男性要怎样取悦自己的伴侣。
嗯，就在那场仪式上。
结果现在好了，成人仪式什么的都先别提，只是两轮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下来，整个队伍都濒临崩盘，而艾厄瑞玛这位大表姐也彻底撕下了面具。
“该死的男性，无能的iblith，你也是巫师，给我做点什么！”
被对方以近乎嘶吼的语气臭骂喝令的泰比恩脸色跟吃了罗莎兽的粪便一样臭。
并非是所谓义愤填膺，了解自己族内的规则作风的他尽管在心里暗骂了一声elg'caress（恶婆、表砸），却也没想过去质疑其中道理，他恼火的是自己所落入的局面。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他泰比恩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一位能施展传送术精准降临，随身还跟着两具铁魔像的法师意味着什么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被压制，甚至被击败都是预料中的可能。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预料到眼下的这种情况发展，没有什么厉害的高环奥术，亦或是精湛的施法技艺，来的是什么？
弩炮？炼金炸弹？还有会光芒法术的召唤物？
本想趁对方刚传送至此打个猝不及防，哪知对方还带着铁魔像，躲到后面就是一个闪光爆，自己虽然没被晃瞎眼，可目光锁定却是沦为空谈。
再然后就是这一连套的组合拳。
要不是自己身上还挂着几个护盾，以及急忙间施展的能量缓冲卷轴的话…
看着边上还在惨嚎的女战士和灰矮人们，泰比恩的手不自觉的滑向了腰间的传送卷轴。
第五十五章 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算了，还没到这一步。
感受着大表姐恶狠狠的目光和语气中难以抑制的狂怒，方才给自己补了个护盾的泰比恩最终还是没敢滑脚跑路。
哪怕身为有那么点价值的施法者，他也不敢随便就背上抛弃蛛后祭司逃跑，以致对方死亡的罪名。
何况看着己方还是有几分胜算，对面的那个法师或有些手段本事，但看着就十分年轻的对方实在有些天真了，就这么原地不动硬扛四环神术。
啧啧，这就是地表那些加鲁克的作风么？还是以为法师之间的战斗就是你来我往的攻守游戏么？
嘴角泛起一丝诡笑的泰比恩逐渐隐去身形，手中则擎出一支弩矢，其通体乌黑，锋矢上闪过有些黯淡的乌金光泽，混合着有几分妖艳的碧绿色泽，光是看一眼就觉不是善类。
哪怕是卓尔法师自己拿捏之际都万分小心，不敢多用一丝力道，那股初闻尚觉几分香甜，再多嗅两口便觉甜腻反胃、目眩神迷的气味可不是什么香料，深渊人面蛛毒素提炼出的精华在箭矢爆裂扩散后毒翻几名牛头人都是绰绰有余。
毁掉这种温室中培养、未见世间之恶的所谓天才，可是他们最热衷的活动之一。
领教过对方爆发时威势的泰比恩才不会正缨其锋，暗箭强似明刀。
只是将这番动作尽数收入眼中的张老爷是否就真个是象牙塔出来的温室宝宝，那可就两说了。
眼下开雾要不得啊，张老爷这般想到，也是藉着隐身术藏匿起来，就等着对面送上门。
最先采取动作的却不是这两方各自盘算着的施法者，尘埃即将落定暮霭稀薄之际，几道朦胧的身影迅速地绕过了重整旗鼓，组织阵形的矮人们，似浮游的夜影悄然入场。
工于心计，犹善诡术暗杀的卓尔们怎么会把所有的兵力都放在明面上，何况是在自身队伍来到地面执行猎杀任务的这一情况下，无论何等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即便是在对矮人盾卫者的铁桶阵发起强攻之际，也依旧维持着一支游荡者小队游弋于农庄外围，以作监视预警之用。
毕竟，这群狂热崇拜罗丝那弱肉强食社会规则的卓尔们虽然对地表那些软弱的加鲁克还有他们的伪善神祇不无蔑视，但在蛛后冕下尚未带领他们狠狠惩戒那些瑞汶背叛者和懦弱的地表种族之前，还是暂且放他们一马。
结果铁桶阵倒是被一发神术给震散了，可自家队伍也基本垮台，一口下去啃碎了牙的艾厄瑞玛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也顾不得什么警戒哨备，直接将游荡者们招来对那个可恶的凡人法师进行斩首。
见得自己神术开始起效的女祭司手指一翻摸出来一支亮银色口哨，形似袖珍短笛，表面蚀刻有精美而复杂的纹路，如藤蔓般缠绕簇拥着一枚镶嵌其上的暗红色宝石，想来是魔法造物。
艾厄瑞玛张嘴含住短哨，猛力一吹，却是无声无息，无有半点响动，随即又将其置于唇边，悄声低语几句，便看向前方，一对美目眯成了毒辣的狭长锐三角。
彼时的卓尔密探，也就是游荡者们还乐得轻松的在周边外围摸鱼，反正只是一群矮人，以黑暗精灵们的杀戮效率，用不到多久就能解决问题，夜色将淹没一切，待黎明到来之际，他们早带着战果祭品返回幽暗地域了。
卓尔游荡者阿松德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的左耳垂传来一阵灼热感，这是领队的紧急传讯…
没等他多想，艾厄瑞玛那熟悉的、恶毒的、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
“杀了那个人类法师，动用你们所有的本事！”
随着女牧师的最后一句命令，通话结束，阿松德的左耳也恢复了清凉，仿佛之前都是幻觉。
但蛛后祭司的意志却是不容违逆的，那个小婊砸手中的蛇首鞭噬咬皮肉时的痛苦可是实实在在毫无虚假。
他这般想着，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左耳垂，一枚黯银色耳钉如同小蜘蛛般悬于其上，伸出的螯肢咬住耳垂肉，随着阿松德身体动作晃晃悠悠。
用斥候披风将身子裹的愈发严实了几分，生长于地下世界的卓尔们自来到地表就没少咒骂这该死气候，尤其是他这种身着薄甲的游荡者，初春陡峭的严寒让习惯了地底恒温的他们直骂娘。
披上斗篷，融入暮色，夜晚虽未完全降临，晦暗的黄昏却足以成为卓尔斥候们的好伙伴。
这可真是太简单了。
阿松德如是想到，而且他觉得其余同伴们肯定持有相同观点，以他们灵敏的身手要绕开这些矮人盾卫者们实在是太轻松了。
即便是这群敦实的铁皮罐子的护卫看起来如何坚如磐石也是一样。
嗯？这玩意？
闯入尘土帐幕中的他同几个卓尔斥候望着两尊高大的铁魔像有些惊讶，随后又在心里嗤笑起来。
这货还真是够胆小，小铁皮罐子套着大铁皮罐子，可他就没想过一个法师的随从小队所该有的配置么？
原本还以为尘土飞扬中那两道高大身影会是食人魔或其他大体型召唤物，没想到是这玩意。
看似刚猛无铸的铁魔像可不是什么完美的护卫，除了少数的特种魔像外，绝大部分的构装体都是拙于敏捷，至于感知那更是个硬伤，除非制作者舍得花下老本为其加载探知法术的永久附魔。
这就是个力量和体质防护极端偏科的无脑战士，攻城拔寨，正面攻防或有奇效，然而，哪个游荡者会傻到去硬碰硬呢？
装甲再厚，我不去打你就是了；重拳再凶恶，打不到人也是白搭。
只扫了一眼就再不留连，阿松德小心而机敏的来到侧面，他的步伐细碎而规整，每步迈出的幅度都近乎一致，克制在极小范围内，频率却十分之快。
绕过铁塔的遮蔽，两道身影映入眼中，居然就这么呆在原地毫无动作，当真以为两个构装体能抵御一切？
目标找到了，而且好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阿松德如是想到，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些，又默默的掏出了一根短棍。
行如微风吹拂，动若毒蛇吐信，于阴影中脱出的阿松德手持瓦解法杖合身扑上。
目标直指那个骑白马的老头儿！
第五十六章 布灵布隆，我是个机器人
合该这帮卓尔斥候眼瞎，之前张老爷闪耀登场的落点乃是在矮人派遣队的阵列中心，当其大展身手显威风的时候，斥候们还在农庄外围摸鱼哩。
接到指令赶过来的他们，只听得气急败坏的艾厄瑞玛喝令刺杀一名人类法师，也没多进行其他描述…
眼下赶到目标所在，看着像人类的也就是一名身着长袍，骑乘白马，白须飘飞的老头，还有一位军官打扮，手持长刃的壮年男子。
都说是法师了，那目标特征还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数名自夜幕中忽然浮现的卓尔斥候抖开了遮蔽己身的披风，手中的匕首如獠牙般吻向光之守卫的后脑勺、脖颈、心脏等要害部位。
而先发动的阿松德和另一名同伴更是以副手握住的瓦解法杖在近距离抢先发射出两道惨绿色的光线，直直打在老头儿身上。
虽然没感知到对面这糟老头身上有什么法术灵光，但谁又敢肯定对方没有什么隐藏手段或是触发护盾呢？
事情进行顺利的出乎意料，四柄乌黯锋锐、淬有剧毒的匕首精准的没入了目标部位。
没有力场护盾，没有石皮，亦没有预想中的触发法术，锋刃直入，毫无阻碍。
难道是法杖的效果太好了？
能够起到解除魔法效果的瓦解射线也不是万能的，破解几率会视目标与制作者间施法水平差距而定。
难道自己等人其实捡了个漏，讨价还价买下来的法杖其实出自大师之手？
瞬息之间已是数个念头在阿松德脑海中转过，他的手却不迟疑，持匕贯穿而入。
嗯？
甫一出手便感觉不对的卓尔斥候心下起疑，惯于杀戮，真真称得上是占满血腥的阿松德就算少有处理人类这个种族的机会，但他绝不会认为这种如恐爪怪般坚韧的皮肉，硬到能够卡住自己匕首的骨骼能够作为孱弱人类的配置。
几双眼睛面面相觑，卓尔们望着眼前这个已经被自己等人击杀的疑似人类法师的老头儿，有些不知所措。
已然跌落马下的那具躯体上分布着数处穿透性创口，且都是在致命要害部位，遭此屠戮的对方也的确如预计的伏尸倒地。
然而，没有血流出。
不必多少学识也能看出此中有极大问题，幻象？傀儡？缚魂尸？
各种猜测在他们脑子里如光影般过了一遍，只是眼下不是细追究的时候，形迹暴露于敌阵中心的刺客若不撤离，其下场只怕大大不妙。
而就在此刻，白胡子老头的尸体和那匹马消失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仿佛被什么抹去了一般。
该死的，中计了！
这突发一幕令卓尔们本就绷紧的神经悚然一颤，转身拢起披风就要滑脚跑路。
太迟了。
只是短暂的迟疑，便足以让早已恭候大驾守在一边的老发条赶到凶案现场，头顶的熔炉火焰升腾，将卓尔们的黑脸皮都映出了几分暗红色。
那个刺客会傻到和你这种铁疙瘩正面死拼？
阿松德暗地里撇了撇嘴，闪身就要遁这晦暗的黄昏当中。
暮色苍茫下，谁还能把穿着幽暗斗篷的自己揪出来不成？
念头尚未落下，阿松德就感到右边肩膀传来剧痛，如同是被箭矢穿透了一般，更要命的是这玩意动能极大，挨上一发的他连身形都站不稳，直接踉跄着停住了脚步。
再看向自己右肩，鲜血自圆孔般的创口处潺潺流出，却丝毫不见箭蔟弓矢，只是有明显的异物感自受创部传来。
难道是弹丸？可哪来的这种见鬼的可怕弹丸？
阿松德下意识的向面前的铁魔像看去，入目的场景令他头皮发麻。
这尊高大的钢铁魔像周身分布着细微的电弧流转，微光之下视力极佳的卓尔清晰的看到复数个袖珍圆筒自其躯体表面探出，而电弧正是缭绕聚集于这一个个节点当中。
吡嗞~
其中一个圆筒孔中电光一闪，以他的视力感知竟然丝毫捕捉不到究竟是何种发射物被喷出，只见得另一名同伴闷哼一声，捂住伤口努力稳定身形，一如方才的自己。
这地方待不得了！
阿松德已经不愿意去多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顾不得所谓的刺杀指令，诺大一个跑字占据了他仅限的思考能力。
不学无术的地底巴佬们自然不会懂得电磁炮的原理，而披挂着隐身术在不远处看戏的张老爷也没那个兴致给他们来一堂科普讲座。
正相反，对于这些在之前给他带来威胁感，眼下又不幸踩中了自己捕鼠夹的小老鼠们，他只有把对方送入深渊的打算。
咦，有只油滑的耗子似乎就要脱身逃走了，这运气也未免好了点。
方才的那一幕的元凶自然是老发条这家伙的拿手好戏——弹幕冲击！
这个技能只有切身体会的受害者才知道有多恶心，尽管受限于导轨长度和蓄能时间能级等问题，弹幕冲击的威力与射程远不能与真正的电磁炮相提并论，但经由电磁力弹射发出的沉重弹丸所携带的动能与自身旋转性造成的杀伤力在短距离内足以和前世的机枪子弹媲美。
打在普通人身上要么截肢要么毙命，而对于游荡者这种不以体质防御见长的…
喏，就是眼下这个场面，一打一个血窟窿，更要命的还不止如此，质量弹携带的冲击力混合着电流打在目标的身上所造成的动作打断效果，几乎以令如猫科动物般灵敏的卓尔斥候们沦落为蹩脚江湖卖艺人的驴皮影把戏。
一脚踏入陷阱的卓尔们终于发现自己犯下何等大错，丧失了敏捷这一生存根本的游荡者面对近在咫尺的钢铁魔像会是个什么下场？
这个问题他们不愿去想，好在也没那个机会去想，三星老发条手中持握的不再是普通的钩爪榔头之类的普通器械，而是：
疯钩！
疯钩这玩意已经脱离了工匠们的器械概念，甚至不止是兵器，切确的说，是凶器。
它的前端形同鳄鱼那布满锯齿獠牙的大嘴，大嘴上方还有个尖鼻子地精般的脸部造型，这件凶器自从铸造成形就注定了它的不安分，那钢铁大颚时刻癫狂般抽搐着，张合着欲要择人而噬。
第五十七章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一口两口咬断肢体，三口四口索取性命。
行动受限的卓尔斥候们只能拿自己的肉体来抵挡疯钩可怖的噬咬，倒霉的那个先是被一口咬断右臂，接着被夺去半个脑袋，连个囫囵尸体都落不下。
痛快点的则是被疯钩的铁下巴砸中天灵盖，两腿一蹬，喜登极乐。
最安详的莫过于被金属弹丸打中太阳穴的那位，直接去了深坑魔网报道，毫无痛苦，不遭罪，可谓安乐死。
但还有一位幸运儿，在老发条那扫射交织的死亡弹幕中硬是钻了出来，仓惶着就朝着己方阵营跑去。
只不过其当事人，我们的阿松德先生此时毫无劫后余生的快感和庆幸，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跑，赶紧脱离那台可怕的铁魔像和它那该死的发射物，还有那具会咬人的铁钳子。
半是靠运气半是机敏的逃脱了发条的凌虐，以构装体的身手，只要脱离了它的攻击范围就等于安全了一大半。
阿松德这般想到，事情也果如他所料，那架钢铁怪兽只能徒劳的挥舞着大钳子目送他离去，活像只离了水的招潮蟹。
终于活下来了…
Boing!
还没来得及扭过头来的阿松德，只能靠着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道光束自侧后方发出，直直贯穿了自己的胸口，消散于远方的夜色中。
个逼还会远程攻击？
带着最后的疑问，阿松德的意识堕入了无垠的黑暗。
而不远处的老汀克则抬起自己的红石激光发生器，如西部牛仔般放到嘴边装模作样吹了一下。
三星修补匠的自带武器，再加上汀克自己的些许改进，其威力就算不能与全功率的激光炮媲美，但也不弱，尤其是打在被光明诅咒的卓尔身上，还是要害部位。
四名斥候，就此全军覆没。
尘埃已然散去，这一面倒的战斗，或者说杀戮也暴露在隐身逼近的卓尔法师眼前。
原本还想施暗箭打黑拳的泰比恩，一颗黑心从嗓子眼凉到了盲肠。
如果只是两具普通铁魔像，那固然难缠，却也不是没有绕过去的方法，结果竟然是特种魔像！
这些特殊种类的魔像就好比是构装体中的特制版和限量版，在与昂贵稀少近乎划上等号的同时，往往也意味着强大或诡异。
不论哪一种，都是许多施法者的心头好，通常是都是坐镇老窝压箱底的存在，今儿一碰就是两台，着实是让他受宠若惊。
而另一个令他心底发毛的事情是，那个年轻的人类法师，不见了！
本该是被偷袭对象的敌人眼下无影无踪，反倒是己方斥候沦为猎物，死伤殆尽。
至于目标的去向也很好猜，想必是和自己一样隐身起来暗中观察，总不可能丢下构装魔像坚持战斗自己传送逃跑吧？
一个比自己还厉害，身家更丰厚的施法者猥琐起来虎视眈眈…
啊这。
再也不抱任何幻想的泰比恩默默收回了原本准备以射矢术激发的破魔爆裂箭，顺手捞起那张早就想使用的卷轴。
都这副局面了，谁爱死谁去死吧，自己还得保存大好之身，留待给奥术史和阿贝瑞家族历史上添上一笔呢。
握住传送卷轴就要展开的泰比恩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大表姐，好家伙，英雄所见略同啊！
瞧见斥候们折戟沉沙一去不返的艾厄瑞玛很快便下定决心，甚至连自家的小老弟都顾不得了，聚拢了一干亲信后便果断动身，传送门的符文伴随着法术灵光浮沉在其周身，竟是比泰比恩还快上一步。
泰比恩后悔不迭，之前自己就该及时跑路，而不是被这些规矩后果束缚住手脚，方出象牙塔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幼稚。
在背叛和出卖成为常态的卓尔社会，稍许的迟疑犹豫都会成为罪过，荣晋他人眼中的老实人。
而老实人的下场如何也是显而易见的，此时的卓尔法师惊得连转移位置都顾不上，撕开卷轴拼尽了自身最大程度的持咒速度引导传送。
咒言响起，法术施展时的灵光扰乱了隐身术的覆盖效果，一个有些朦胧的黑影暴露在群敌环伺间。
泰比恩的运气不错，他所处的位置距老发条和其他矮人战士都有些距离，前者尚未给钩爪安装电磁弹射装置，后者的飞斧也在先前几轮战斗中耗尽，一时还真拿他没办法。
修补匠的反应不慢，抬手就是一道激光划过夜空，白炽光芒几乎晃瞎了泰比恩的眼，本就紧张的施法动作和吟唱差点漏了一拍。
万幸，随着自己身前泛起的涟漪，一道能量缓冲护盾如同肥皂泡般破灭，与来袭的光束两相抵消。
成了，拜拜了您勒！
“极天怒拳！”
卓尔法师还来不及体会劫后余生的狂喜，耳畔便响起一道令他心肺停止的声音。
活见鬼了，堂堂九环奥术你一声不吭就给默发出来了？
第一次来地表参与任务就与这种极道大拿邂逅的美妙机缘直使得泰比恩嘴里满是苦涩，一时间不知该硬着头皮维持施法赌运气还是放弃侥幸跪地求饶。
然而，预想中的黑铁巨拳并未凌空而降，正惊疑间，一只普普通通，甚至有几分白净的拳头照着脑门打过来，打了个满天星。
艹，卑鄙的加鲁克，居然使诈。
这是泰比恩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如果张老爷能够听到这位卓尔的心声的话，想必也会引以为荣。
毕竟，卑鄙这个词在卓尔族群内可是用来夸人的。
当然没有什么极天怒拳这种顶级法术，仓促之间，张元只来得及来给自己加上一个蛮牛之力，然后么~
普通一拳！
本就不俗的力量再加上法术增益，其威力可比看似雄壮的牛头人都来的厉害得多，猝然发难之下，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倒霉蛋直接被放倒。
说来也巧，泰比恩这货隐藏形迹偷偷摸摸来到到地方正好就在张老爷边上，相距不过几个身位，这就好比茫茫人海中，两个素昧平生的小偷将手伸进了同一位苦主的口袋里。
这得是多大的缘分！
第五十八章 幽灵船
至于艾厄瑞玛这个形势不妙转进如风的飞将军同样没落下什么好。
全神贯注引导着卷轴，寒风呼啸中硬是活生生憋得汗流浃背的泰比恩自是没有发觉不远处开过去的一艘怪船。
破旧褴褛的黑帆迎风烈烈飘扬，好似鬼怪的罩袍；
布满藤壶藻类的船体泛着黑褐色，仿佛木头腐朽又像是鲜血枯干的色泽；
船身残破不堪，说是遍体鳞伤亦不为过，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破损空洞揭示了她那曾经悲惨的命运。
幽灵船！
这艘有如从冥海中返航归来的船只早已在久远的过去沉没于战栗岛那场战役中，被西瓜皮的顶头大老板麦尔朗恩拖入万丈海渊，眼下不过是当年悲壮一幕的又一次残声回响。
然而，何为真实何为虚幻，谁又能说得清呢？
假的，一定是那个人类法师搞出来的幻术，该死又愚蠢的猴把戏。
望着前方劈波斩浪径直朝自己等人驶来的艨艟巨舰，整个人都快麻了的艾厄瑞玛不断的自我安慰。
未曾见识过水上舰艇的卓尔们虽然对这种只在书卷上见识的东西所知甚少，但只要不是瞎子，便决难忽视这艘当年铁帆舰队旗舰正面碾压而来说堂皇声威。
随着幽灵船的逼近，女祭司和身边的护卫们仿佛能听见自其上传来的号令、呐喊、与司令的铃声，嗅到那香甜馥郁的朗姆酒味，也清楚的看见了这艘巨物的材质纹路。
尽管如此逼真，那浮起的微光和略带透明的质感，以及在航行过程中未曾对地面造成任何影响，溅起的浪花也消散无形的事实让艾厄瑞玛如同找到救命稻草般给自己增添了些许自我催眠般的信心与勇气：
这艘船，就是个幻影，充其量附带些许负能量伤害，以自己的抵抗力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再坚持一会就能脱离战场。
这种多少有点自欺欺人的想法着实是不得已，在发觉斥候们败亡的那一刻女祭司就决定撤退，至于泰比恩？
能够吸引对方注意力，拖住哪怕那么几秒钟都是赚的，毕竟一个没什么价值的男性能够为蛛后祭司而牺牲，这可是他的荣幸。
比起孤身陷入重围的法师，艾厄瑞玛的情况好上许多，起码在引导传送卷轴的时候仍有数名护卫挡在前方拱卫，兼之那个能放光波的老头也死在了方才的突袭中，唯一可虑的只有那个该死的人类法师。
怕什么来什么，卷轴刚引导一半不到，不远处就冒出来眼前的这艘幽灵船，处于施法状态的女祭司躲都没法躲。
放弃传送，转而和对方死拼？
己方都快伤亡殆尽了也未能给对面造成什么损失，继续坚持也不过是猎物在捕食者眼前的垂死挣扎，一向乐衷于此道的卓尔却并不愿成为被耍弄的一方。
眼下的艾厄瑞玛只能赌，硬着头皮睁大眼睛看着那艘破船就要怼到脸上，简直是巨物恐惧症都快发作。
假的，假的，假的，蛛后保佑，这肯定是假…
真的！
小气的蜘蛛女王显然没有多余的仁慈降临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牧师身上。
原本不伤一寸草皮，几乎就是个虚影的幽灵船裹挟着混杂着死亡气息的海风威凛而至，守卫在艾厄瑞玛前方的几个战士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恐惧四散逃开，只剩下顶在最前面正中心，腿短还被卡住身位的两个灰矮人盾战士，想跑都来不及。
被幽灵船撞个正着的灰矮人就像被马车碾过的酒桶，咕碌碌滚倒在地，虚幻的船体在此刻成为真实，显出与其庞大躯体相符的沛然巨力。
千钧一发之际，被恐惧和自身感知疯狂预警的女祭司终于还是没敢死硬到底，当狂暴的气流扑面而来，脸色已然黑里透青，青里泛白的艾厄瑞玛再也顾不得卷轴施法，纵身跃向侧方，险之又险避开其锋芒，尚未落地便溅了一身土。
幽灵船由虚转实后，船底如刀锋劈破大地，犁开土壤溅起浊浪，泥块土砾浇了卓尔们一头一脸，方才看着精锐的猎杀小队这会看着倒像是土拨鼠。
还未等这群土耗子们爬起身来抖落身上的尘土，轰然一声巨响，仿佛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无形有质的冲击力量扫过方圆数十米内一切事物。
张元饶有兴味的看着抵达目标区域的幽灵船在敌阵中破碎解体，随即沉入地表，有如当年景况重演。
至于那些惊惶失措欲要逃跑的，无可奈何只得硬扛的卓尔和灰矮人们，下场其实都一样，对于幽灵船这范围作用法术来说，船都开到脸上了才想着躲避，未免想得太美了。
艾厄瑞玛的侥幸心思终究是害了自己，中断传送欲要逃离的她在船体爆裂的一瞬间就被掀翻在地，充斥着负面能量的魔力潮汐冲刷而过，饶是以她的抵抗力都忍不住吐血昏迷过去。
但毕竟是有着天赋魔抗的卓尔，兼具神职者的感知精神，只是不到三秒的时间女祭司便恢复意识，惊惶的准备起身逃跑，随即愈发惊恐的发现自己躺卧的地面在急速隆起，一根根石柱如魔爪般升起将自己围住。
短暂的时间已足够张老爷做出一些小动作，一拳将倒霉蛋法师物理催眠后，目标直指被掀翻在地的敌方首领。
石爪术，这个相当好用的变化系法术在短短几个手势咒文的驱使下直接作用于女祭司身下的土地，土壤被聚合、塑形、转化为一只花岗岩材质的大手，一把捞起目标，五指合拢。
刚醒过神来的对方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牢牢攥住四肢躯干，活像只脱离了水面的咸鱼般徒劳的扭动着身躯。
也只能是徒劳了，石爪术形成的物理束缚可不在乎目标魔抗或是心智豁免，除非拥有巨人般的超凡神力（即大于十八），否则还是老老实实被困个几轮再说。
大局已定！
对方的几个关键人物都在自己的重点关怀下变得情绪稳定平和起来，余者也几乎伤亡殆尽，所剩下的无非是打扫战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