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专业人士
“咳，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我这个召唤物性格有点恶劣，阁下想必不会介意吧？”
法师面露歉意貌似诚恳地说道，拉尔斯的嘴巴张合翕动，颤颤巍巍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位汀克大师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急着展示他的新型装置而已。”
说着张老爷朝修补匠使了个眼色，后者屁颠颠的跟个大螃蟹一样晃荡着移了过来。
“方才在海上之所以能够有那种速度，依靠的就是这个，涡轮推进装置。”
汀克转身亮出了潜水护甲背部的推进器，话语间不无得意。
“你们的这艘船能赶得上我的速度么？”
众人一阵摇头；
“那你们见过能与我的航速相媲美的船只么？”
众人还是摇头。
就在修补匠打算接着开口时，拉尔斯突然发话了：
“你这个对比根本就不公平，”
毕竟是船长，没那么好忽悠：
“奥尔巴赫号足足八百多吨排水量的大型商船和你一个单体潜水装置在速度上有什么可比性？莫非她安装上你这装置就能达到方才那种疯狂的速度？”
啧，毕竟有点见识，没被摩托艇和邮轮竞速这种鬼把戏蒙住。
“吨位之间的确有差异，但是我的潜水器上可没有帆和桨，所有一切都是靠着身后这具推进器完成，也即是超出凡俗的手段。”
“请问，你们又有什么把握，能让同等体量的帆板达到我这具护甲的速度？同样，更大吨位的船只也能装载大功率的推进器，而且这份额外动力与传统风帆之间互为辅助，并不冲突。”
船长的诘问被汀克轻松化解，接着又是一套滔滔大论。
什么能耗低、效率高、动力强、可靠方便易维护，间或夹杂着诸如电驱动轮机、炼金副反应炉、发条传动等术语，把一群文盲船员侃的是昏头转向。
“我明白了，就是要把奥尔巴赫她改造成一艘魔法船！”
拉尔斯大聪明忽然“福至心灵”说出了这么一句。
老汀克当场就是脸一黑，作为执着推崇科技工艺（当然也是魔导科技）的大工匠，好容易要推销出一单产品给这异世界的客户，结果突然就变成了魔法师的伎俩。
“对，就是魔法船！”
张老爷用力瞪了修补匠一眼，扼杀了对方准备据理力争的打算，回头看向拉尔斯时又换上了彬彬有礼的嘴脸：
“准确的说，这不是改造而是升级，且势在必行，如果阁下坚决反对的话，那么~驾驶一艘魔法船的光荣任务，可就要落到不知道那个幸运儿头上了啊！”
“尊敬的拉尔斯船长，您不妨好好想想。”
在说到船长两字的时候，法师刻意咬字重读，其用意自不必多说。
咬牙的拉尔斯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语虽然无情霸道，但也该死的令人难以拒绝。
一方面是成为稀有的魔法船船长，另一面则是被屈辱的赶出船外，眼巴巴的看着另一个同行赶来摘果子。
现实摆在眼前，多余的犹豫已无意义。
“那就麻烦法师阁下了。”
拉尔斯船长终于识时务的低下了头。
客气的夸赞了对面这位俊杰几句，随即又把另一位工匠大师，老发条给召了出来。
“我们几个跟着拉尔斯阁下四处查看一下，也好对这艘船有些了解，便于日后的改造升级。”
无论是甘心乐意或是忍气吞声，拉尔斯都是亲自作陪带着一行四人在船上兜兜转转起来，尽职尽责的介绍起了奥尔巴赫号的目前船体状况和各功能舱室结构。
而越是深入交流，拉尔斯越是发觉到那两个包在铁皮罐子里的大师有多不简单。
交谈中所透露的对船只构造性能的了解完全不亚于自己见识过的那些老船匠，靠着目测和简单的检查就能得出误差小到可以忽略的各项参数指标，更关键的是，对于这艘费伦主流船型的结构功能，他们依然能够提出前所未闻，细想却又合理的改良观点。
原本认命，只抱着侥幸心理的拉尔斯忽地就燃起了憧憬的火苗，眼前是货真价实的大师和法师，两者联手之下，又怎么可能是特地为了来忽悠自己？
视察过后，态度大变的拉尔斯和一干船员们原本干腌菜的脸蛋笑成朵老菊花，一个劲的挽留张元几人多呆一会，再多瞧瞧看看。
本就打算尽快定下改造方案的法师也不推辞，要了间清净的船舱一行人往里一钻，用通讯水晶给巴德他们发了个简讯后，便在船上从日上正午呆到了银月高悬。
“这是升级方案和改造图纸，你们按这上面的来，我也会让两位大师定期来指导核查。”
说着张元递过来一沓子羊皮纸，上面记载陈明了一整套完备的改造方案，还贴心的配以详尽的数据、直观的图表和结构图。
接过这份图纸的拉尔斯只是翻了两页就难以遏制自己的欣喜之情，几曾见识过这般详实生动的图纸？
不说其他，单是那三视图就令人惊艳。
“不必客气，就如我之前所说，在奥尔巴赫号上面，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对于拉尔斯满口子的感谢，张老爷大方的一语带过，约定了下次来访时间后，领着一行人便下了船，一路踏着月光回到小队驻地。
“预计他们的改造需要多久？”
法师侧过脸边走边问。
“不好说，可就我了解到的，以他们现有的那些工具和改装能力，怕是够呛，能在两个月内完成改造就是谢天谢地了，这还得是在能进入干船坞作业的前提下。”
两个月啊…
尽管已有心理预计，可这个时间还是过分了。
张元脚步一顿，接着继续前行，语气十分坚决：
“两个月的时间太久了，无论怎么说也太久了，距离春耕开垦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半月，我们不可能将这些时间都耗在这里，你们的轮机推进装置需要多少天才能完工？”
“以目前的设备状况加上管理者你提供的实验室器材辅助，至少需要二十多天。”
第三十章 入云龙
发条技师告知估算结果后又解释道：
“制作工艺并不是难题，但缺少专门工具设备，只能勉强克服困难，自己动手造些简易版本的。”
“过两天我就要前往老师所在的高篱堡，那里的构装工作室和魔像车间可以提供相当齐备精密的仪器设备。”
“那么时间可以视实际情况缩短。”
“尽量在十二天内结束，如果有你们的帮忙，能否把他们改造的速度加快一些？”
此时汀克发话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船体改造是个整体工程，有些繁重艰巨的地方会占据大量工序时间，不说其他，光是加固需用的外置骨架就要经过铆接、焊连、以及防腐蚀的镀层，没有相应的工艺和技术那可得费很多手脚。”
“嗯。”
已然明了修补匠心思的法师立住脚步，看向对方。
“所以我认为，让那帮家伙去找船匠先完成那些简易的步骤，重点难题留待我们回来之后再集中攻克。”
“就这么办！”
张元掉头就朝着码头返回。
“有这么急么？”
南茜有些惊讶。
“正好也没走出多远，明天自有明天的安排。”
去而复返的一行人令奥尔巴赫号上的人们不无讶异，但此时的法师几人在其眼中地位远胜之前的拿着鸡毛当令箭，一番交谈后便敲定方案，告辞离去。
回到驻地的张老爷颇有几分周扒皮半夜鸡叫的作风，拖着在驻地等了一天以为终于能去睡觉的队员们连夜开会，告知了船只改造升级的整项计划后，集体商议之下，将之后的事项和日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目标只有一个，在为期一个月的时限内，将所有准备事宜办理妥当，直接返回无冬开启预定的建设规划。
次日上午，仁慈的张老爷大度的允许了队员们睡了个小小的懒觉，随后整只队伍便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齿轮钟摆，紧凑而规律的运作了起来。
劳伦斯前往盗贼公会，开始根据自己以往的人际网结合目前的各种消息情报，开始筛选可列为招募对象的游荡者人选。
顺带一提，与情人团聚的老色批可谓是小别胜新婚，腻歪的让旁观者一个劲掉鸡皮疙瘩。
矮人哥俩留在驻地整理出行所需，行李和准备拿来收买同族的美酒装好了一车厢。
他们的老家崔尔塔丘陵可也不是什么善地，坐落于当初迦南小队途经的巨魔之爪以东的崔尔镇附近，若是驾车前往倒也不算太遥远，十余日尚够来回。
只是如若途中遇上突发状况则难以预料，法师特意准备的定位宝石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一旦有变，借助高篱堡的传送阵列不难做到精准锁定支援。
南茜继续留守在焰拳驻地，负责关注督促船只改造与矿石筹备精炼的进度。
至于张元自己自然是要前往高篱堡拜会自己老师的，不过还有一件事要先行完成。
“你们整理好了没，旅途补给不需要太多，把酒装好就行了。”
张老爷对吭哧吭哧搬着行礼和酒桶的矮人哥俩就是一阵指手画脚。
“头儿，好歹是近七天的路程，你也不能让我们饿死在半路啊。”
凯根的抱怨自有道理，满打满算下来装入车中的也只有三天的干粮，哪怕是驴也不能空着肚子干活啊。
“已经够了，我带你们飞一段路，时间补给都绰绰有余。”
不提欣喜的巴德和凯根，来到驻地训练场空地上的法师再一次召唤出了那朵蒙奇金的腾空云。
雪白的云团舒展摊开，铺满了场地中心的空地，周围的焰拳队员们何时见过这等西洋景？当下连训练都顾不得了，一群群的跑来围观，自发的在云朵周围搭了堵环形人墙。
作为当事人的矮人兄弟更是激动，哪怕不是第一次乘坐，白云为辇龙回车的待遇实在是令人难忘，心驰神往。
“哎，好大的阵仗，这才多久没见，你现在的派头倒真有那么几分传奇故事里的大法师们的做派了。”
史卡来到正指挥着马车登上云朵的张元边上，话语中既有惊羡亦有欣慰。
“可当不起大法师这名头，像我老师他们何必如此麻烦，直接群体传送便是了，我这些手段看着厉害，也是有许多机缘巧合。”
“以你在这个年岁的成就，哪有什么侥幸可言。”
“有道理。”
张元侧过头来假装思考一番：
“那就只能归功于我天赋异禀了。”
“。。。。。。”
几只飞龙外貌的生物拉着浮上半空的云车腾飞加速，在下方围观的焰拳士兵和博德市民们惊讶的目光中升入高空，被一团不知从何而来的雾气裹挟，没入了天空白茫茫的云层背景中再难以分辨认出。
其实张老爷原本也不想出这个风头装这么个逼，但审视了整个行动计划之后发现，矮人探亲还乡团这一块是最有可能掉链子的。
理想状况下，来回十四天左右，拥有十天来招募说服族人的矮人哥俩应当是不成问题，但是！
回来时预计数十人的庞大队伍，甚至带着家当工具长途跋涉，当真能和区区两人轻身上路相提并论？
加上路途中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亦或是族内冒出几个脑子有贵恙食古不化的老顽固，法师决定还是料事从宽比较好。
说起来空军那比地上爬可快的不是一点半点，预计赶车要七天的路程，在腾云驾雾了半天后便来到了崔尔塔丘陵地区，在两位矮人的指引下，借助着日落前的最后几缕霞光降落在了一座山丘附近。
呼~~~
伴随着沉降的气流和龙翼拍击掀起的狂风，龙车落地，息吹的风暴裹挟着风雪扑打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几名矮人守卫们的脸上。
下方的矮人们早已乱成一团，当飞龙们拉着云车冲破云雾俯冲而下时，这一幕场景让这群和地洞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矮脚虎们直接就陷入了懵逼当中。
所幸此地的矮人部族并非那种承平已久的安乐公，待到张老爷下了龙车，面对的已然是一排举着大盾顶在前排的矮人盾卫者，盾牌阵的后面则是一台台架起的弩机。
第三十一章 浪子回头...你特么还敢回头？
弦已上紧，锋矢寒芒闪烁。
普通入侵者看到这副阵仗那非得在心里好好掂量一番自己的牙口够不够好，啃不啃得下眼前这个硬核桃，只是…
就这种型号的弩机，打打地面目标还行，想对付空中单位，尤其还是飞龙这体格的大型怪，那需要的不是技术也不是天赋，而是泰摩拉的眷顾，还得是不要钱一样白送的那种。
但矮人们也有自己的无奈，身处丘陵地带，床弩这玩意不实用，主要敌对势力也是巨魔或是诸如地精强盗之类，罕有对空作战的经验。
你说这会要掏出个猎龙弩炮，上哪搞去？就是现造也来不及啊！
矮人们的威胁并不被法师放在眼中，而他们摆出的戒备警告态度反倒是激起了死灵飞龙的敌意。
拥有远程喷吐还能召唤小弟的死灵龙作为拉车主力带着两只佣兽位处龙车最前列，口鼻中缭绕着充斥负面能量的寒雾，虎视眈眈盯着前方的铁皮罐头，石像鬼造型的佣兽张牙舞爪，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边上的冥界亚龙和精灵龙等苦力龙们也跟着把注意力的目光投射了过来。
哗啦、乒乓~
矮人卫队总算是训练有素也经受过战斗与鲜血的洗礼，虽是紧张不安，一阵伴随兵器盔甲摩擦碰撞的骚动后依旧安静下来，默然而立。
“等等，别放箭，自己人！”
“是我，我是凯根/巴德啊！”
两个矮货努力迈着小短腿从云车上跳了下来，挥着手向自己的族人们奔了过去。
毫无反应！
前方的盾牌阵依旧寂静无声，如同黑铁般冰冷坚硬。
不知道是不是法师的错觉，他感到在自家两个矮货报上名号的时候，对面的戒备心甚至更强了几分…
他妈的，这两个混球在老家是有多不受待见啊！
好在对面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直等到凯根和巴德哥俩愈发靠近，即将来到阵前时，竖立的盾牌自中心向两侧平移，露出了一道缝隙。
一名须发皆尽花白，扎着起码五条麻花辫胡须的老矮人身着重甲，缓慢地走了出来。
“凯根，这个该死的小混球，怎么？当初偷偷抛弃氏族跑出去这么些年了，谁给你的胆子跑回来的？是那个后面鸟拉棉花车，还是你的手头功夫长进了？”
“长老，那个好像是飞龙牵引的魔法车，不是…”
边上的一名矮人战士小声提醒道。
砰！
说到激动处的老矮人根本听不进话，老头将自己的战锤往地上狠狠一顿，拿手指着边上的巴德：
“还有你，巴德，你当初说什么来着？亲手抓捕家族的耻辱？捍卫氏族的荣誉？我呸！”
“现在看来，只怕是你们两个早有勾结预谋吧！啊？”
“克罗伦长老，我以胡须的名义发誓，当年我离开氏族前往剑湾确是为了抓住凯根这个混蛋。”
面对质问，急于辩解的巴德一把就拽住了自己堂兄的胡子，不顾对方的嚎叫硬生生拖了过来。
对于每一位矮人来说，他们引以为傲的胡子简直就宝贝的如同命根子一样，谁敢擅动那是要见血的。
可是这会儿毕竟是自己理亏，何况凯根十分清晰的感觉到法师老爷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刚想进行的反抗动作就是一僵。
接下来的就是矮人老头的一通夹杂着俚语粗话的咆哮和喷洒了哥俩一头一脸的唾沫星子，间或交替着巴德的辩解和凯根的嘟哝。
“不要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或许人类社会的那些轻浮作风让你们以为十年的时间足以抹平一切，可家族的每一块岩石都在诉说当日的事情。”
不提被抓着领子训斥的倒霉蛋哥俩，不远处看热闹的法师都有了几分无奈。
什么破事啊！
开始还以为这两货在老家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情，今个终于送上门来自投罗网，结果说破了大天也就点鸡毛蒜皮。
得益于克罗伦长老翻来覆去不厌其烦地强调他们当年的“罪状”，张老爷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梗概。
无非是当年的凯根兴许是听了某个游吟诗人的瞎编鬼扯，又或许本身性格跳脱，在一次合适的机会中，这家伙搜刮了几副盔甲和兵刃，再来了个顺手牵羊，是真的羊！
矮人们弄出来的特殊品种山羊灵活性和脚程都相当不错，耐力好、负重强、攀爬能力出色、尤其适合丘陵地带的奔跑机动。
当然更关键在于其底盘低、重心低，若不然这帮矮脚虎们爬上背部都有困难，更别说骑乘了。
总之怀揣梦想的凯根卷了一笔公款后便逃之夭夭，向着所憧憬的外界天地奔去。
其实矮人氏族损失的不过是很小的一份物资以及某个本就不安分的混球，但保守的矮人们绝难接受这种被他们视作抛弃氏族的不告而别。
彼时身为守备队成员的巴德站了出来，信誓旦旦地向长老厅的长须长者们保证，必将自己这位堂兄缉拿归案，而结果也不言而喻了。
到后面通过贸易商人打听得知这两位大山中走出的“人才”居然在剑湾博德之门地区混出了一点名堂后的矮人们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处理是好。
大举出动吧，不值当，可能与焰拳这个庞大组织杠上不说，老家空虚才是大患；
派几个人手前往吧，万一又重蹈覆辙被人类社会的花花世界迷住了岂不是折了老本。
最后哪怕以矮人们的臭脾气也不得不忍一手接受现实，只是宗族史的石页文书上又多出了几行刀凿斧刻的文字。
“你们这两个毫无家族荣誉可言的混账，是要回来领取所曾欠的那笔债么？”
老克罗伦猛然拎起自己的战锤，似乎终于要结束这慷慨激昂的咆哮审判，以锤头指着眼前两位被口水喷成落汤鸡也似的活宝：
“若不然，就给我滚出甜酒酿家族的领地，自从你们背弃自己的氏族，这个姓氏已经与你们没多少关系了。”
巴德和凯根此时就跟着了瘟的鸡似的，垂头丧气的转头滚回了法师的云车上。
第三十二章 罚酒，真香！
啧~
看到这种场景，连张老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算是直观领教了矮人氏族的古板保守，和出来混社会的那群矮人佣兵冒险者们真不是一回事。
只是就这么灰溜溜返回博德之门也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哎。
法师叹了口气，冲着仍处于戒备状态的矮人卫队朗声开口：
“克罗伦长老，在下高崖领主查内姆，贵氏族对我的两位好骑士只怕有些误解，不知能否一谈。”
话音落下不久便传来了老矮人粗犷的嗓音：
“什么骑士领主的，别拿人类那套来糊弄我们莫拉丁之子，没什么好谈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
饶是有心理准备的法师也不免有些不耐烦，眉毛一挑，伸手迅速捏动施法手势，两个棋子先后被召唤了出来。
“下次我请客！”
“复仇是我的使命！”
一只憨态可掬，拿着钓鱼竿棕毛熊人模样的酒仙和白肤赤瞳的复仇之魂被召唤而出。
身为一星棋子的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智能，不过无关紧要，随着法师的意念一动，复仇之魂从他的面前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懵逼的矮人长老克罗伦。
移形换位，这个复仇之魂所拥有的技能类似于王车易位，只是无需目标同意，施法距离也更远。
完成换位后的复仇之魂被直接送回了棋盘空间，盾牌阵后的矮人也都傻了眼，突然个大活人就没了，倒是一个衣着相当伤风败俗的人类女性，只是肤色太过苍白，有些不似活人。
结果嗖的一下也没了…
不提乱糟糟的矮人卫士们，此刻的克罗伦已经反应过来，必定是眼前这卑鄙法师的邪术把自己牵引至此，是打算控制胁迫他么？
“我想现在可以谈…”
“和我的锤子谈谈吧！”
攥紧锤柄的老矮人一声怒吼，就要扑向面前这个狂妄的法师，胆敢让他近身的施法者，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
呜~咻~
扑通~
在一道幽魂鸣泣般的呜咽声和射线击中躯体的声音过后，气势凶猛的老矮人来了个猛虎落地式，正好趴在法师跟前。
黄泉颤抖，衰弱射线，前者作为死灵龙的技能，麻痹冻结受术者行动能力，后者则是二环法术，削弱力量，一下子挨了两发的克罗伦腿脚都是软的。
不远处的矮人们在听到长老的怒吼声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也不顾什么防守阵形，迈着小短腿就要冲过来，弩手更是向着云车齐齐扣动扳机。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法师毫不在意，念头指使下，守卫云车的飞龙们扬起羽翼翅膜，令一整个波次的投射打击无功而返。
酒仙扬起自己的大酒桶，一道金黄色的酒液朝着矮人守卫们急速喷射而出。
刚要采取行动的矮人们只见得一抹流金飞溅而下，顷刻间化成液雾弥漫开来，一时间浓郁醇厚的香气充斥他们的口鼻。
出身甜酒酿家族的矮人们对美酒和酒精的味道自不陌生，用鼻子嘴巴贪婪的大吸了几口，心中还有点奇怪对方的举动，莫不是靠这点儿酒就想醉倒自己？太看不起他们的酒量了吧！
只是就待他们要迈动步伐之际，一阵强烈的晕眩和迷糊感涌上头脑，这些平日里一个赛一个能喝，自吹千杯不醉的酒桶们摇摇晃晃，下盘都不稳当起来。
酒仙的余烬佳酿可不是普通酒精能相提并论的，几乎可以视为魔法药剂了。
收回目光的法师又将眼目落在了挣扎着企图起身的老矮人身上。
“好好招待一下克罗伦长老吧，一把年纪了火气别那么大，动不动就要搏命。”
赶回云车上的矮人哥俩得了命令，连忙上前扶住氏族长老，顺手也卸下对方的武器防备其后继发难，闹得场面更尴尬。
“克罗伦阁下，你应当能看出我并未敌意。”
“哼！”
法师笑笑没去计较对方的态度，屈指一勾，一只酒桶便平稳的飘到手中，一指弹飞橡木塞后微微摇晃几圈木桶，使得那清甜馥郁的酒香散逸而出，如轻柔羽毛般勾动起三个老酒鬼肚子里的馋虫。
“崔尔塔丘陵的甜酒酿家族的酿酒工艺哪怕在剑湾也是有相当的名气，阁下想必不是那种不识货的人。”
“笑话。”
克罗伦晃动了一下手臂，却发现还是挣脱不了，鼻孔中喷出白气，闷声低吼：
“光靠闻的我也能确定这是好酒，可那又怎么样，你当我们是什么，愚蠢无脑的食人魔么？”
“拿着两桶酒就想要收买莫拉丁之子的荣耀，替背弃氏族者开脱，我克罗伦就是…”
“一车好酒，附带配方。”
原本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令边上的矮人哥俩几乎要“搀扶”不住的长老身躯顿时一僵，那脑袋随着视线生涩的来回摆动，仿佛是视频卡顿一般出现跳帧现象。
“你说什么？”
张元也不废话，站起身来到货柜前伸手一扯，挡风的罩布被掀开后，露出的是整整齐齐十八个酒桶。
“喏，这便是了。”
“我是说，配方的事。”
老矮人的脸上首次流露出了一种患得患失的神色。
这也实在由不得他不紧张在意，美酒，尤其是佳酿配方对于他们氏族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作为长老再明白不过了。
不同于其他矮人氏族，要了美酒也只是豪饮烂醉，定居丘陵地带的甜酒酿家族一无矿脉可供开采，也无甚么丰饶资源，除了粮食能自给自足，其余的资源大都是凭着氏族传承下来的一手酿酒工艺与外界贸易而来。
也正因为如此，甜酒酿家族的矮人才会对美酒配方如此重视，且明明与外界多有贸易往来但内部却仍旧封闭保守的原因所在。
人员流出的后果有可能就是机密技术的泄漏，哪怕总结不出什么大道理，靠着时间赋予的经验智慧和警觉也能有这份认知。
“好酒！隔儿~~”
先抿了一小口，接着没忍住吨吨吨连灌三大口的克罗伦放下酒杯打了个酒嗝。
意外之喜！
第三十三章 唇枪舌剑
这不仅是因为杯中琼浆的清冷甘冽后劲绵长，更在于这酒，他从未曾喝过。
不要怀疑他这种老酒鬼兼品酒师的专业素养，他克罗伦都没喝过的美酒那就算不是新出品，至少也是之前未尝流出于世。
那么一份新品种佳酿配方的价值几何？凭什么就拱手让给自己氏族？
“你赢了。”
“嗯？”老矮人小声的嘟囔让法师以为自己听岔了。
“该死的，我是说你赢了！”
克罗伦有些期待又有些急躁的开了口：
“该死的新配方，可恶的奸诈法师，你给了个让我们该死的无法拒绝的条件。”
“不用谢。”
法师一脸淡定，矮人吹胡子瞪眼。
四目相对片刻，还是克罗伦败下阵来，瓮声瓮气哼哼道：
“说出你的真正目标和条件吧，我不信你付出这么大代价就是为了替这两个混球脱罪。”
说着老矮人拿眼睛狠狠剜了左右两大尊老爱幼护法一眼，鼻孔喷烟：
“就这两个货绑一块乘以十也不值这个价！连姓氏都该被剥夺的背弃者。”
巴德和凯根被骂的脖子一缩一缩，又不好还嘴，脸上都是无奈委屈。
既然能坐下来谈，那事情就好办了。
让矮人哥俩放开长老，待到其转头安抚完那群卫队重新折返时，又是斟满的酒杯摆在面前。
法师看着对方豪饮，话语间有几分轻快
“理当如此，若只是为了他们两人，我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这话一说出，巴德和凯根脸上都是一暗，却又故作不在意的模样。
只是法师的语气逐渐肃然起来：
“可这两个家伙，再是不堪造就，再是没出息，那也是我的队员，时至今日更是我以宝剑和名誉亲手册封的骑士。”
“那么，若非是出于对自己出身家庭氏族的敬重和不舍，又有什么理由不远千里从无冬城巴巴的跑来贵地，就为了遭受你们的嘲讽冷落乃至可以预见的责罚？”
法师口中吐出的字语愈发严厉，整个人都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听好了，尊敬的长老克罗伦?甜酒酿先生，我们与贵氏族的合作洽谈的确不会因为巴德和凯根他们两个终止。”
“但是！他们作为参与者，同样拥有百分之十的配方所有权和后继分成。”
屈膝盘腿，法师再次和老矮人对面而坐，脸上云消雨霁，似乎是收敛了心情，言语不复激昂，的是但有一番意味在其中。
“他们从前的姓氏如何重要么？既然是我的附庸骑士，他们亦有建立自己家族姓氏的权力，其结果如何不同也不过是拥有贵族头衔荣誉的是甜酒酿这个姓氏或是新兴起的家族名称罢了。”
老矮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有心反驳又无从开口，半天只怏怏的憋出一句话：
“狂妄的法师，你这是在小看我们氏族么？”
“我没那么无聊去小看这个那个的，”法师瞟了一眼对方，安心啜口自己的热茶：
“同样也没那么多时间耗费在那你的那些偏见和疑心上，一刻钟，我只等一刻钟，如果你们不能请出做主的来谈判商定这笔交易，那我也不必做无谓的停留了。”
话音刚落，几条飞龙便仰天嘶吼，声浪怦訇，响彻云霄，羽翼摇动，狂风骤起。
克罗伦这会儿没工夫表演变脸绝活了，晓得轻重的他一翻身就下了云车，径直走向山丘洞口。
没等多久，一位胡子更长，须鞭更多，甚至胡须鞭子上的装饰物也更奢华的老矮人带着几个看着地位也不低的同族赶了过来，其中就有克罗伦。
“族长！”
“巴伦达老头！”
哥俩的称呼揭露了对方的身份，也让张元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再不来云车的作用时间就到了，届时带着两个活宝连个过夜的地方都没有。
张老爷故作潇洒的收起云车，踱步来到迎上前来的矮人族长面前，施施然行了个法师礼。
这名叫巴伦达的老矮人倒是有城府的多，同样是回了礼，平静的打量着这位在克罗伦口中狂妄可恶的人类法师。
“年轻的施法者，你也不必急着收起你的魔法车来，如果你的所谓诚意也不过是玩弄话术来唬骗我们的话，那我想这份交易没什么进行的必要。”
后头跟着的克罗伦一脸不忿，方才被唬得昏头转向的他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明明就是眼前这个法师带着两个带路党来寻求合作，怎么反倒是己方落了个不是，被居高临下的这一通教训。
“无论说得多好听，阁下也必然是有所诉求才不得不靠着凯根和巴德找上我族，真要是想赎罪回归，何必等到今日？”
“请开出你的条件吧，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
矮人族长有若磐石砌成的面孔诠释了什么叫不怒自威，只是见得多了的张老爷哪里吃这套？
法师神色也自淡淡，将事先拟定的条件娓娓道来，余光扫视下，将对方众人种种神情变幻收入眼中。
“阁下的胃口未免太好了一点，就凭一张配方就想换来四十位族人，还有一半是工匠？”
“你是以为自己给出的是莫拉丁的宝典还是把我们氏族当作拍卖人口？且不说你能否找到愿意合作的其他氏族，除甜酒酿家族外，又有哪个氏族会看着这么一副酿酒配方？”
巴伦达气度沉稳，仿佛根本不为那配方所动，更是反客为主，一副吃定对方的架势。
“那依阁下之见？”
“十名战士和五名工匠，这是我们能给出最大的让步，而且他们必须由自己的长官直接指挥。”
哦？
法师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细的弧线，上扬的眼角中有几分嘲讽：
“如果这就是贵氏族的诚意的话，我也有两句话要送给阁下。”
“第一点，我到此地并非是别无选择下只能靠着凯根和巴德牵线搭桥来寻求你们援助，恰相反，正是由于他们的缘故我才在几个选项中选择了你们。”
“再者也请阁下别忘了，贵氏族能冠以甜酒酿的名号的根源同样是在于一张配方，这可不代表其他氏族就不能重复一遍。”
第三十四章 秘银厅
对于法师的这番言论巴伦达同样没那么容易被唬住：
“人类的言语比塔纳里的誓言还要不可信，果真是如此，你们哪还需要大费周章绕行千里求到我们甜酒酿？”
死矮子油盐不进！
张老爷不由得有些头疼，这群家伙的脾气真如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可若掉头而去，上哪去找能合作的其他矮人族群不说，对方能给出的回报也是个问题，眼前这个起码还是个知道跟脚的。
两方唇枪舌剑了好一阵子，天色都要黑了，依旧是个互不相让的僵局。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大嗓门有些突兀的响了起来。
“头儿，我们回去吧。”
“嗯？”
正是凯根的声音，法师有些疑惑的侧脸看去，却见凯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坚定决绝。
“已经无所谓了，当年我脱出氏族已经流离逾有十年了，也看开了，如果族内无论如何都是如从前那般顽固守旧，那我们的退让也毫无意义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凯根！”
巴伦达族长第一次认真直视这个被视为背弃氏族的家族后辈的眼睛。
“我说，我要放弃我的姓氏。”
此话一出，休说是那几个矮人族老，就是一旁的巴德都是一惊。
“你疯了，姓氏一旦放弃就意味着背叛家族，再也没有挽回余地！”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待在家族的几十年，在外闯荡的十几年，我这前半辈子的成就加起来都不如跟随头儿得到的多。”
“与其为了我们两个的这点所谓旧情勉强头儿与甜酒酿氏族合作，倒不如选个更合适的对象。”
“姓氏而已，届时谁又知道我们是否会因着新酒的名声而获得自己的名号呢？”
说话间凯根须发皆张，鼻翼翕动如愤怒的公牛，转过头来对着巴德就是一通慷慨陈词，手舞足蹈仿佛激动万分。
正当巴德想安抚劝告对方时，却看到凯根这货对着自己眨了下眼睛。
那黑豆一样的小眼睛里哪里还有什么义愤填膺，尽是狡诈精明。
而巴德的反应也不慢，这对冤家兄弟此刻心有灵犀，假装沉思片刻后说道：
“你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剑湾北地可以结交合作的氏族不在少数，古夜枭井那的锻铁氏族、深水城以北的铁趾、靠近米拉巴的丹佐。”
没说一个氏族名，对面是矮人长老们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而巴伦达仍是面无表情，毫不为所动。
“秘银厅，哦，对了，还有秘银厅！”
巴德仿佛突然想到了一般，对着法师就喊了起来：
“我曾经前往拜访秘银厅，也结识过几个战锤氏族的成员，他们应该对此很有兴趣。”
这下老族长终于淡定不能，带着几分告诫的口吻：
“秘银厅盘踞的族群可不是如其他单一氏族那么简单，就连脉系都有所不同，以你们的体量有什么资格去和人家谈平等合作。”
虽面上不显，但巴伦达的心里是真的有些急了，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可是秘银厅啊！
地处极北世界之脊霜寒丘陵的秘银厅自建立之初就是费伦大陆最大也是最知名的矮人要塞之一，因着地底流淌而过的银色长河，矿脉中的瑰宝——秘银矿脉而得名。
她的富饶和强盛吸引着诸多矮人乃至氏族前往定居，这种景况于两百年前，即DR1183发展到巅峰，共计逾万名各族矮人迁入其中，除却灰矮人外几乎凑齐了所有的矮人脉系。
只是好景不长，一如许多传奇故事里的篇章，一门心思往地底深处对挖掘的矮人们终于给自己招来了大祸。
不是巴洛炎魔，也不是拉格纳罗斯，哈林乌瑞姆，这头被称为烁影的太古影龙于沉眠中被惊醒，然后理所当然的在对矮人们那惊人财富的垂涎下放大无数倍的恶意的驱使下发起了袭击。
如果说只是太古影龙本身固然可怕但犹有应付可能的话，跟在这头烁影屁股后面的那帮附庸种族，从狗头人、地底侏儒到灰矮人的混合联军一拥而上，直接将秘银厅的矮人们逼入了崩盘的边缘。
更可怕事还不止于此，趁着矮人们节节败退之际，矿坑最深处的壁障被打开，那是通往一处深地侏儒村落的甬道，而深地侏儒的生存环境是…
幽暗地域！
秘银厅沦陷了，在影龙哈林乌姆瑞阴邪可怖的负能量吐息下、在附庸种族潮水般的攻势下、在地底的邪恶同胞高举的利斧下，也失落在卓尔们邪恶狠毒的袭击中。
接下来便是悲伤晦暗的岁月，无力继续抵抗的矮人撤出了自己的家园，幸存者流离转徙至其他城市据点，更多的人则是倒在了这突如其来的厄难以及后继绝望的逃亡中。
日子艰难起来，昔日繁华辉煌的故土已成过往，遥望霜寒之丘，只余下盘踞的阴影和邪祟。
幸存者们的四处奔走呼求并未能取得回应，在银月联盟尚未成立的彼时，极北之地的正义力量并不足以轻许承诺。
时局在谷历1356年迎来了变化！
秘银厅正统继承者，战锤氏族直系血脉，沦陷之日流亡至冰风谷的布鲁诺?战锤卧薪尝胆多年以后，终于在同伴的助力下进行了一次大胆而坚决的尝试：
反攻秘银厅！
个中凶险危机不必赘述，历经种种的布鲁诺、沃夫加、凯蒂布莉尔、瑞吉斯、当然还有大名鼎鼎的崔黑子崔三儿一行五人最终完成了这项不可思议的壮举。
屠龙！清剿灰矮人！击退卓尔大军！
经过几近三年的奋战，随着伊冯内尔?班瑞，这名魔索布莱城最有权势的大主母被布鲁诺的战斧一劈两半，在她那千年的统治宣告终结的同时，秘银厅的收复之战以矮人和盟友们彻底胜利的消息如雷霆轰鸣在北地的天空。
历经两百余年沧桑的秘银厅要塞终于回归战锤氏族的旗帜下，秘银五侠的壮举不但为自己博得了声誉，更重要的是，在多年的沉沦和失丧之后，重新挽回了人们对秘银厅的信任和战锤氏族的声誉。
第三十五章 石页文书
自从秘银厅光复以来，各地的矮人们，当年流亡的后裔们源源不断的赶赴这处荣耀之地，直至今日，虽仍未达到当年鼎盛时期的声势，却也聚集了超过五千名矮人。
这是个什么概念？
普通矮人氏族也就是几百人口，像甜酒酿家族能否拿出八百人口都是未知数。
这也难怪巴伦达跟吃了秤砣的王八一样心坚嘴硬，实在是难以承受这种代价啊，对自家来说，四十人口是个什么概念？
“在北地时我就听闻矮人英雄、秘银厅的收复者、甘达鲁格的血脉布鲁诺二世也结束了他们秘银五侠的冒险历程，准备回到秘银厅接过自己原本应尽的责任。”
“或许我们该去拜访一下这座处于复兴中的城市了。”
张老爷现在就算不是个人精，起码也是猴精，矮人哥俩的对话刚听几句就知道他们的意图，心中为自家员工的主观能动性点赞的同时，就坡下驴做势离去。
“并非是我故意要为难阁下，四十名族人着实超出了我们的底线，仍是条件再动人，可如果要动摇族群存续的基础话，”
巴伦达的口气首次出现松动：“我想即便是其他氏族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至于秘银厅，哎，秘银厅啊！”
族长的语气有些复杂：“他们再次兴起也不过十年，大山深处孕育的珍宝还不够他们开采的么？哪里有功夫来参与你这事。”
“年轻的法师啊，这些巧言伎俩就先放一边吧，无论那两个小混蛋当初做了什么，也总归还是甜酒酿的一份子，什么抛弃姓氏的蠢话也别拿出来说了。”
“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
巴伦达的话令巴德和凯根喜上眉梢，只是法师却没什么表示，冷静的恭候下文。
果然，
“可你要听清楚，他们被派往你的领地只是作为盟友支援，而非卖身投靠，更不是你的私有奴隶。”
“我从未想着去奴役他们，我是主家，他们给我做工得酬劳，就是这么简单。”
法师语气平静：
“如果他们对待遇不满意的话，每隔一段时间甚至可以离开进行轮换，当然我不希望这种事过于频繁的发生，毕竟岗位培训和适应也是有阵子磨合期的。”
相互的妥协是合作开启的信号，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双方都务实了许多。
在矮人们的议事厅中，来自无冬城的男爵，高崖领主查内姆与崔尔塔丘陵的甜酒酿氏族族长巴伦达签订了最终协议，其内容大致如下：
甜酒酿氏族获得雪原冰酿的配方以及在剑湾中部地区的独家销售权，而另一方的高崖领则不得将配方泄漏或再次交易他人；
甜酒酿氏族可派遣人员前往实际观摩酿造过程和习得所需工艺；
甜酒酿氏族须派遣二十名战职者及二十名技术工匠赶赴高崖领，作为雇佣人员履行职责；
高崖领必须提供安全、尊严保障，即战职者不当受到恶意指使，工匠享有合理作息时间，并支付合理薪水；
雇佣人员每三年有一次轮换机会，可自行决定去留，如非高崖领主动违约，擅自脱离视为叛逃。
其他种种琐碎补充条款不一而足，在此也不必陈明，值得一提的是，这份拟定签署的合约并非传统的纸头文件一式两份，而是以通用语和矮人文字刻印在钢岩石板上。
结尾处落下的法师领主和矮人族长二人署名中蕴含的光华流转以及环绕石页的奥秘符文显明了其魔法契约的实质。
此附魔文书效果由法师本人、矮人符文长者、矮人牧师三者共同制定，于奥秘和神祗的目光下见证约定的公正与永恒。
是的，像这种金文石刻，神祗见证的约定在矮人们的眼中基本就等同于誊写了永远。
这当然不是说矮人们脑子当真是石头做的，为了副配方就把自己给卖了，送到张扒皮老爷手上来个永恒奴役，事实上这劳务输出的时限“仅有”六十年！
天见可怜，前世的专利有效期一般也才二十年啊！这都一个甲子了！
但对于矮人这种寿数长，认死理的种族来说，区区六十年的合作效力就能换来能作为家族底蕴流传的名酒配方，那简直是太划算了，使得本已做好奉献一代人的巴伦达有些喜出望外甚至产生了对面这个法师居然是个好心慈善家的错觉。
只不过，劳务派遣结束后的交流往来、后继利益分配等等千丝万缕的关联又怎么可能说断就断，这种规模程度的交互已经可以说是实际上的盟友关系，也是张元费周折也要找到甜酒酿氏族的原因。
若非是两者间有个纽带，若非是甜酒酿家族对于酒业的重视，换个氏族来先不说能不能谈成，单是相互间的猜疑和忌惮就能让长期合作这种事难以维系，沦为空谈。
至于魔法石扉？
矮人们要是这么好说话，那就不是矮人了，他们的信任和友谊如磐石般坚定不移，但却也如黄金般珍贵。
别看几个矮人族老口口声声痛骂那两个家伙混球，要秋后算账之类，可从未把话说死，以矮人们的规矩，当初犯得那些事多少年也不会抹消，但又说不上罪大恶极。
小心眼归小心眼，不代表是非不分，不识好歹，巴德和凯根在族内生活了近百年，外出闯荡也才十年，不提凯根这个混球，巴德的为人品行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在已经是混出头的情况下冒着被惩处的风险返回族地这种举动多少还是有些可信度。
再加上矮人们自身的老毛病：猜疑和贪财，当法师和巴德搬出秘银厅的时候哪怕是沉稳的矮人们也慌了手脚，这才促成了契约的达成。
说到底这些都是给了舍不得好处飞走的矮人们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而对张老爷来说，招募几批矮人劳力那只是开胃菜，他图谋的，可远不止这么点啊…
签订协议后自然需要一场盛大的酒会来为之庆祝，矮人们自己的窖藏和法师带来的琼浆扮演了夜晚盛会的主角。
第三十六章 转场金屋
即便是作为法师几乎不沾酒精的张元也稍稍破例意思了几杯，凯根和巴德两个家伙被灌的半醉后痛打一顿算是了了一桩旧账。
而张老爷接着酒会私下提出来的要求却是遭到了巴伦达族长毫无迟疑的拒绝，对于这位新晋交易同伴的关于在石页文书上抹消旧账的说法，老矮人表示不存在商量余地：
“我们氏族的历史和过往，就如同山脉的岩石般不可更易，他们的作为可以被宽恕，但不能被忽视。”
话说到这份上，法师也只能闭嘴绕过这个话题，最后找了个由头传送跑路，丢下巴德凯根两个活宝处理后继事宜。
当然随之带走的还有石文契约的魔法拓印版本。
“目前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有什么看法？”
回到小队驻地已是深夜，迦南小队的三人围在张桌子边交流事情进展，法师在讲述完在矮人氏族的经历并展示出那份契约副本后问道。
“矮人的脾气还真是和传言一样执拗，要不是老大你亲自去，就靠巴德他们俩还真不一定…”
劳伦斯还没说完就被女贼打断了话语：
“马屁可以留着明天拍，查内姆，这帮矮子真的答应了你六十年的契约？就为了一张配方？他们疯了么？”
南茜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又有些患得患失：
“万一甜酒酿得到秘方后反悔呢？拿一些普通人充数呢？巴德他们留在那会不会有危险？”
这一连串问题听得法师嘴角直抽抽，且不说这份魔法契约哪个氏族敢去违反，扣押自己的族人来威胁敲诈外人？
这种事传出去那甜酒酿氏族可以就地解散了，那样遭到的鄙夷和唾弃可能还少点，基本上社会性死亡了。
解释了一通打消队员们的疑虑，几人在商讨了游荡者招募和大公方面的事宜后也散去休息。
“你这次去高篱堡要待多久？别又是几个月忘了出门啊！”
南茜双手叉腰问道，边上的劳伦斯也是连连点头，法师们陷入研究狂热时的劲头他们也是领教过的，个把月的闭关再正常不过。
“想什么呢？一大堆要处理的事情，我哪来的那么多时间去进修。”
张元没好气的挥挥手，交待了几句后便是一发传送术，身影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再一出现，张老爷踏足的却不是高篱堡附近的丛林或是贝尔苟斯特，而是…
“主人~西尔终于见到你了！”
随着甜美婉转的一声呼喊，接到传音的海妖大姐带着两妹妹快步迎上前来，把张大官人簇拥着就请进了小屋。
原本体质非凡腿脚健壮的法师此时却如同老太爷般半拉身子依偎在人西尔的怀中，胳膊还拉拉扯扯左拥右抱的，直看得边上的洁蒂以手扶额，好气又好笑。
另一旁的小树精阿莱尔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满是好奇。
直到落座谈起正事张老爷这才正经起来，手肘搁在桌上十指交叉托住下巴，摆出了个腚司令的造型。
“哦，我们的领主大老爷，你之前说的领地是确有其事咯？”
女德鲁伊有些惊奇的问道，先前法师通过传讯告知她的那些事情听起来总有几分不切实，尤其是眼前这家伙施法等级的增进速度…
仅仅一年过去，原本就不多的领先优势转眼抹平甚至反超，以洁蒂的开朗虽不至耿耿于怀，却也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相比之下，一个领主的头衔反而不算什么了。
“是的啊，我因着一些机遇受封高崖西北地区为领地，只是那地方本就是荒凉偏远，人口稀疏，偏偏还有近半的土地是丘陵山地。”
法师微微叹气，状似苦恼：
“这个田，不好种啊。”
“啧，还有你都头痛的事情？”洁蒂好笑的看着对面法师装模作样的表演，心中对其来意基本有了预料：
“这就是你来找到我的原因吧？想让我帮忙解决农耕的问题？”
“正是如此，距离春耕期不到两个月了，以目前高崖的农业生产状况，决计不足以应付之后领地发展带来人口增长所需。”
法师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再者也没必要，都是彼此间知根知底的老相识了。
“帮你是没问题的，只是时间确实有些紧张了，春耕期本来就十分宝贵，冲萨河畔的村民们也需要我的帮助，我只能尽量提早完成这边的活计再赶到你那里去。”
洁蒂思考忖度了一会儿又摇起头来，推翻之前的考量：
“不行，我对你那边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土地终于将的开垦和耕种也绝非是朝夕之功，仓促行事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张元将下巴从自己的手指造型里拔了出来，挑了挑眉毛：
“你有其他办法？”
“我和你一起动身前往北地，越快越好，赶在春耕开始就完成对你领地的考察和准备，尽早安排对田地的规划开垦，正好结余下时间让我回来处理本地村民的耕作事务。”
“不行，”法师摇了摇手指头：“我这趟来博德之门可不仅仅是为了这个，最理想的预期也是要等到一个月以后才能启行。”
“这样子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你的计划太勉强了，不如先让他们照常耕种，今年年度的粮食缺口你靠外购补齐就是了。”
“粮食是一个领地的根基所在，过于依赖外部太过不妥。”
张元的心里还是有着一份自给自足，稳扎稳打的发展计划，难免计较的多了点。
“所以我才说这是权宜之计啊，来年开春我早点去你那筹备不就是了，何况你有足够的人手么？”
女德鲁伊脸上有些无奈：
“我又不是传奇德鲁伊，撒几颗种子就能有一大片良田冒出来，关键还是要有务农的劳动力啊。”
“你堂堂个法师领主，不至于买粮食的钱都没有吧，河畔村村民们还有些存粮，要不我去商量一下？”
洁蒂的话相当实在，不过张老爷的算盘打得更是噼里啪啦响。
“钱我倒是有，只不过不是用来买粮食的。”
“那你要买什么？”
“买人！”
第三十七章 挖墙脚
法师目光炯炯，洁蒂则是一怔，旋即有些皱眉：
“你不是想要靠买奴隶来增加人口吧？”
毕竟是德鲁伊，对于奴隶贸易这种强迫扭曲人性的作法还是不喜的。
“贩奴这种事情的确邪恶，可就好比是社会的阴暗面和倒影，无论如何都难以消亡，与其被当作奴隶，给我当个有尊严和保障的领民不是好得多？”
“可你加大购买，获利的对方也相应的会扩大捕捉渠道，到头来你还是助长了他们的恶行。”
这会儿沉默不语的轮到了张老爷自己，片刻后还是点点头认同了洁蒂的观点，只是私底下么？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那我直接来个黑吃黑，连奴隶带奴贩子一网打尽不就好了！
毕竟，不给钱怎么能算是买卖呢？
这些鬼主意洁蒂自然想像不到，不明白对方满肚子坏水的女德鲁伊还在为自己劝诫了一位误入歧途的法师而欣喜。
“我说的买人本来也就不是说要去买奴隶的。”
张元捏了捏鼻梁，心道差点就被你绕了进去，虽然自己也的确有这打算就是了。
“那你指的是什么？”
法师伸手朝着河畔村的方向一指：
“他们！”
然后赶在洁蒂出声之前再次开口：
“不是说要购买他们的人身权利，我的意思是，请他们搬到我的领地那里去。”
“人家是疯了才跟你走吧？”
洁蒂不明所以，看向法师的目光满是疑问：
“俗话说，故土难离啊！何况这两年的光景也好转起来了。”
“对啦，还要感谢你们焰拳当初伸出援手，不然我一个人还应付不来那群大虫子。”
女德鲁伊笑得很甜很可恶，令张老爷直翻白眼，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那如果我许诺给他们以两倍于当前的耕地面积呢？即便是新开垦的田地有些费事，有你帮忙也不会差太多吧？”
“那也…”
“搬家迁徙的费用我全包，还有额外补偿。”
“这个…”
“赋税呢？我记得博德之门的农业税率是接近五成吧？”
“嗯，博德主要收入还是来自于海上贸易，农事方面的税收较之其他城邦要低一些，像太瑟尔那边的税率好像接近七成。”
“对我的领民，我只取他们收获的三成，而且以市价购入他们多余的粮食，价格过低时还会提升购价作为补助，以免谷贱伤农。”
原本只是托着腮帮子听眼前这家伙大开空头支票的洁蒂在听到谷贱伤农一词的时候眼前一亮，整个人的神情都认真起来。
要说她在这个村庄也待上好几年了，每年光景各不相同，但不论收成如何，到头来都只是勉强混个温饱。
年景不好时自不必说，可就算是在丰年间，也不过是多了些存粮，落了个肚饱，想要进一步改善那是门都没有。
面对女德鲁伊的困惑，张老爷只得稍稍改变一下话题，给毫无经济学知识基础的洁蒂讲解了一番市场供需理论和实际存在的对市场的人为操控。
这一套阐述下来，女德鲁伊当真有拨云见日之感，往日种种迷惑在对方那套无形之手和有形之手的贴切比喻下几如烈日下的融雪。
尤其是法师最后的论断，在她耳中简直振聋发聩。
“正是因为那些本当扮演蓄水池，以自身的体量和能力调解缓和无形市场规律的有形之手的贵族领主们，不但没有履行这一职责，反而是趁机操纵价格，大发利市，这才是底层劳动人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所谓努力劳作来改变自身处境的根本原因。”
“毕竟，你见过有哪个奴隶靠着所谓努力奋斗而翻身当主人的？”
法师最后一句饶有意味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入洁蒂的心里，让她微微晕眩的同时身体甚至有些发冷。
她拒绝继续想下去！
而另一边的张元也就此打住，识趣的住了口，四目相对，两相沉默。
还是法师率先开口：
“我不愿也没必要去作一些空洞虚伪的承诺，亦或是标榜自己有多么高尚，我只是说，当我吃到肉的时候，我绝不介意那些追随我的人分一口汤。”
“那我真是替他们谢谢你了啊！”
洁蒂用手揉捏着自己的额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可就算是你说的有道理，他们也未必能理解，更不见得就会跟着跑到那么遥远的北地去。”
法师点点头：
“的确，所以我也不指望他们理解，只要看到我给出的优惠条件就够了，何况，”
说着他拿手一指女德鲁伊：
“不是还有你么？”
“我？”洁蒂也拿手指着自己苦笑道：
“真是蒙你高看了啊，我可不觉得我一开口他们就会乖乖听话。”
“别妄自菲薄，你的意义远比你以为的重要。”
法师在屋内踱起步来，语气舒缓，言语确凿：
“冲萨河畔与锐齿林地之间的这块地方可不是什么宝地，虽然有河流灌溉的优势，不必为农田用水费力，只是锐齿林地里的野兽乃至怪物可也不缺，这你肯定深有体会吧。”
洁蒂仿佛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有些余悸的点了点头。
“再者，虽然我也不通农事，但就你之前给我的数据来看，他们河畔村的单位面积的收成可是比博德地区平均线同年高出四成还有余啊，这我可不认为这是那群村民能办到的事。”
张元双手握于背后侃侃而谈，一副三顾茅庐礼贤下士的风范，各种之前收集罗列的数据信手拈来，让女德似懂非懂之余又是不明觉厉。
“原来我这么厉害呀！”
认真思考，仔细分析，恍然大悟，老娘牛逼！
得出这一结论的洁蒂一锤掌心，颇有点儿沾沾自喜的感觉。
额，看到对方心气调动起来，法师也跟着笑了笑：
“所以说，你说的话他们肯定要认真考虑的，那就是最后也是最重的那颗砝码。”
洁蒂点点头，可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等等，把他们都搬到你那里去，那我该怎么办？”
第三十八章 给你看个宝贝
奉行人类文明与自然共存德鲁伊之道的她不仅是守卫林地，维持区域生态平衡；指导农耕，在合理范围内改造自然也是自身职责所在。
可如果连种地的人都没了，她还怎么践行自己的自然之道？
“这个好说，你也跟着他们一起来我的领地，那不就正好了么。”
洁蒂情不自禁地张开了自己的小嘴巴，圆溜溜跟个壶口似的，看着法师的那张理所当然的面孔都快说不出话来。
“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就要跟你这个家伙跑到那么远的北地？”
有些炸毛的女德双手叉腰，没好气的瞪着对方。
“这不是你说得么？当地村民都搬走了，你一个人留下来也没意思啊。”
“也是…”蒂洁卡顿了一下，旋即便反应了过来，磨着牙作出一副恶声恶气的模样：
“你这是拿我当笨蛋糊弄嘛！说了半天不还是空手套白狼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鬼话，为什么不干脆和村民都留在冲萨河畔？”
“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和建议，你何必反应这么激烈。”
法师淡定的看了洁蒂一眼，语调仍是平和。
女德闻言也收敛了情绪，微微喘了口气，
“抱歉，有些激动了，可是查内姆，我来到这里作为德鲁伊守护这片河畔林地已经好几年了，我见证了冲萨河畔的荒地开垦为良田，四散横行的兽类安栖于林地，自然也回馈我以丰盛的赠予。”
“你这么信誓旦旦的要把我带到北地，至少要给个能打动我的理由吧！”
看着洁蒂直直投过来的目光，女德的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法师知道这一会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糊弄应付了事。
随即他又有些释然，事关自身前路乃至存身之本，哪怕再大方慷慨的朋友也会慎重行事，想靠装糊涂打哈哈这种伎俩唬骗对方那纯粹是自讨没趣。
好在他也是有备而来。
“冲萨河畔的林地面积总共就这么大，作为锐齿森林的外围延伸，想要扩张那就只能向内部渗透，林地深处的那群暗影德鲁伊恐怕不会容许这种可能性，甚至以他们的行事风格，未来的某一日和你起冲突也是可以预见的。”
洁蒂无言以对，对方所提及的正是她目前平静下面的最大隐患心结，以她初入中阶不久的实力若是碰到那群疯子上门论道的话…
不管打了个寒噤的女德，张元接着说道：
“孤身立足此地的弊端还不止于此，势单力薄不说，我想闭门造车，缺乏与同领域尤其是先行者们的交流探讨这种事哪怕对于德鲁伊来说也并非是什么好事吧？”
洁蒂脸上的那双秀眉此刻已然拧在了一起，眉间攒出了个小疙瘩。
眼见对方上钩，张老爷进入了下个环节：
“我所据的高崖领尽管目前贫瘠荒凉，可总体面积却尚算广阔，丘陵、林地、耕地、海岸滩涂各种地形俱备，难道不比脚下这片弹丸之地更能让你一展胸中抱负？”
“正所谓白纸才好作画，不是么？”
女德鲁伊陷入思考状态…
张元趁热打铁，一连串套路就等着安排上：
“对了，匕首滩那里有一家农民协会，许多农学家都会在那里会面交流，其中说不定有你同学派的同行呢。”
“可匕首滩在深水城以南，离无冬城也没比到博德近多少吧？”
“咳，通过传送术可以连接深水城，何况我下属的一名队员就是出身附近阿笛普森林的精灵，你们俩同行也方便许多。”
两人之间的谈话，或者说，忽悠和反忽悠，套路和反套路持续了好一阵子，其间乖巧的西尔端着自己烹煮的草药茶来给他们润喉咙，随后又站到了法师身后。
后者只觉得十根纤细修长的手指贴在自己双肩，有规律的拿捏揉弄起来，用劲吞吐间极有分寸，恰到好处。
享受着阔别已久的海妖情人温柔体贴的侍奉，张大官人心中也是一动，先前就拿定的念头也该是告知对方了，不过…
看着已经有几分心动的女德鲁伊，法师偏过脸去和自己的小情儿咬起耳朵来，西尔随即挺起腰从身上掏出了一件东西。
“洁蒂，给你看个宝贝。”
耳边厢方听得一声呼唤，转过头来的女德便瞧见一样物事被直直丢了过来，翻手一捞却见是枚令牌。
巴掌大小令牌初看之下不过是块普通木牌，入手颇有些分量，较之寻常木质沉重，牌面上刻画着似符文似图案的纹路，视之古朴，奥妙难明。
只是法师丢过来的东西必然不至如此简单，
动用感知和自然力量将其鉴别出来的女德神色为之一动。
三道经由大师之手的林地之门依旧静静封存于这橡木徽记中，一发也未见消耗。
要说单是林地之门这个法术倒也不足为奇，她自己都能施放，然而这个施法等级可就天差地别了。
以洁蒂的感知和眼光，不难看出眼前这件奇物的制造者在自然一道的造诣远胜自己，具体差距则不好估算，但最起码也是高阶，甚至是能够成为一方德鲁伊圆环议长的大德鲁伊！
洁蒂这般想到，并觉得自己的猜测已经够大胆了，却无论如何没往传奇两个字上去靠。
可真是把自己瞒得好苦啊！
洁蒂磨牙看向有些心虚的西尔，后者刷的一下把自己藏在了法师主人的身后。
这么件宝贝对方居然能藏在身上近一年不露马脚，连自己这个好师傅都不得而知，当真是师徒情深不及那点灵与肉的碰撞，洁蒂的心中有点酸溜溜的滋味。
不过也就这么一想，毕竟人家是有着契约关联，况且有时海妖和法师拿着通讯水晶煲电话粥的时候自己也在场，谈论法术学习时的西尔，那股子雀跃劲儿压根掩饰不住。
正值此间，法师伸手掏出了一件物品，又是抛了过来，飘飘摇摇落入女德手中。
那是一片叶子，似乎是采摘下来有阵子，虽未枯干却也谈不上青翠欲滴的普普通通一片叶子。
第三十九章 上钩
有先例在前的洁蒂自不会以为这件物品真就那么简单，可置于掌上翻来覆去查看良久的她依旧是一无所获，这情况令她大皱眉头，看向法师的目光中除了疑惑就是一个意思：
你莫不是来消遣洒家？
张老爷笑了笑，上前来两指捏住叶片，一句短促的启动口令从唇齿中迸出。
“WutdesHimmels”
晶莹苍翠的光芒自叶子的梗系中发出，沿着脉络延伸扩散至整个叶面，方才寻常无奇的叶片此刻如同极品的祖母绿，又似无暇的绿宝石，望之不类凡物。
这是？！
见得法师撒手后比了个请的动作，急迫间的女德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捞过叶子就再次查看起来。
已经被鉴识且激活的叶子露出了些许信息：
“贝尔的隐匿之叶”
自然伪装、增进感知、高等复原，之前的神性伪装的能力随着荒野行者神力的被抽取而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加拉斯亲手固化的自然共鸣。
其效果等同于强效枭之洞察，只是持续时间却达到八小时之久，几乎是半固化了。
以神术和灵觉进一步试探感应手中物事的洁蒂只觉得自己就仿佛是无知的渔夫妄图探明大洋深处的海眼，周身那渊海般的气息缠绕压迫着她的灵体触须，令她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这件物品的内在本质和真实面目。
“呼~呼~”
收回意识的洁蒂大口喘气，平复下来后便看向法师急吼吼的发问：
“这件物品是什么来头，谁制作的？又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见到女德这连珠一般的发问，张元也没卖关子：
“你听过加拉斯?索尔特这个名字么？”
“北方诸森巡游者、苍穹之怒、传奇德鲁伊加拉斯阁下？”
同样身为德鲁伊的洁蒂对于自身领域里这位极道巅峰的人物怎么会陌生？
只是她也万难想到，眼前这个年轻法师居然就能那等身份的存在扯上关系。
“你拜访过加拉斯长者？得见过他面？这些物品是他给你的？”
“哦，巧合罢了。”法师一脸做作的风轻云淡我。
“你碰巧遇见了他？”
“不，是他主动找上了我，觉得我天赋异禀、资质不凡，想要收我作衣钵传人。”
“。。。。。。”
洁蒂连话都懒得说了，双手叉腰盯着法师，一副你赶紧把屁放完咱们还得聊正事的架势。
说真话可就没人信的张老爷也是有些郁闷：
“我导师泰兰提尔与加拉斯是故交挚友，想来也有这层关系。”
“在可真是…”女德憋了半响从牙缝吐出一个词：“好运。”
洁蒂将掌上托着的绿叶端详了好一阵才恋恋不舍还给对方，有些期许的问道：
“你是想说，只要跟着你一起去北地就能拜会苍穹之怒阁下，甚至得到他的指点么？”
“怎么可能啊，你当加拉斯是我随从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老头子四处游窜，也没个定所，我哪能保证什么？”
张元闻言大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劝慰道：
“不过真要是碰上了他老人家，我给你引见一下，说两句好话还是不成问题的，反正我有种预感，”
“我和那老头子总有一天会再见面，而且不会相隔太久。”
虽然说着仿佛预言占卜般不着调的话语，法师的脸上却全无不好意思，倒是有十足的确信和坚定。
不确定对方到底是真有把握还是纯粹的直觉亦或干脆就是厚脸皮的自吹自擂，但就对方的师承而言的确是有可能与一位传奇有交情。
况且对方拿出来的不只是两件奇物，还有铭写着加拉斯大名的树皮书卷，这玩意原本是老头子给人家泰琳达将来回到部族内作护身符以防万一的，结果被张元这个无良老板讨要了过来。
至于附魔效果？
没有！
传奇大佬的署名就是威慑力的保证，但凡有见识能认出这标志的，那个会吃饱撑着非要去和对方一个小精灵计较。
只是这玩意眼下却是给张老爷话语的可信度加了一枚沉甸甸的砝码。
在普通人眼中，这不过是一卷新鲜的刚剥下来的树皮，最多是上面的字迹签名有些古朴韵味，还散发着淡绿色荧光而已。
然而甫一展开树皮卷，洁蒂的目光就无可遏制的被那一行如同跳动着的生机般的文字吸引住视线，被书写于树皮之上的绿芒闪烁摇曳，尝试以灵性感知观察的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如同沐浴吹拂在林海山岚中，整个人都愣了一愣。
默然递回卷轴，洁蒂轻咬了下嘴唇，旋即抬起螓首，眼神逐渐坚定：
“你只怕是都想好了吧，西尔她们、我、河畔村村民、还有阿莱尔和她的橡木，相比你也不会放过对吧？”
“那是当然，俗话说，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嘛。”
张老爷丝毫没有被说中意图的不好意思，理直气壮的模样让女德捂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关键的一环搞定，之后的事情也并未生出多少波折。
正如法师所预料的，得知此事的村民们对这位自称是高崖领主的法师打扮的家伙开出来的条件将信将疑。
一方面是本能的怀疑陌生之人的话语，亦是对自己现有家园的不舍难离，尤其是对他们而言，高崖这地方听都没听说过，而对方口中的北地，就好像另一个世界般遥远。
可另一方面，那个法师允诺的种种优惠政策也实在是撩动人心，若果真如此，权衡利弊迁徙也不失为上上之选，只是事关身家根本，信任两字又谈何容易啊。
质疑的声音如潮水般打来，饶是法师各种解释加以女德鲁伊的帮衬，大部分的村民仍是对之持保守反对的倾向。
啧，自己的口才和魅力还是有待提高啊。
张老爷这般想着，转过头来和洁蒂对视一眼。
该是上杀手锏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当洁蒂向村民们诉说了自己与法师一道同将前往北地的决定后，整个场面如同清水溅入油锅，几用沸反盈天来形容都不为过。
第四十章 群情激奋
“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德鲁伊阁下，您难道是要抛弃我们么？”
“不！我不接受！我们决不能接受！”
“背叛，这是可耻的背叛，一定是那个该死的法师蛊惑了洁蒂阁下！”
一时间群情激愤，难以置信者有之、惊慌失措者有之、愤愤不平者亦有之。
而最让洁蒂难以接受的是，有那么些个从前对自己恭敬有加，几乎言听计从的村民们如同换了个脸，言辞激烈的仿佛自己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一般。
边上被视为教唆指使元凶的张元自不必说，千夫所指是有点过了，但如果目光能当刀子用，张老爷早就成了筛子。
不同于洁蒂的委屈中带着些许不知所措，法师对眼前这幅状况却是早有预见。
斗米恩，石米仇的事情对于过着乡野田园的女德来说实在是超出了理解范围，可对于经历过前世信息潮水冲刷的张元来说却是寻常无奇。
“恩大成仇啊！”
张老爷连连摇头，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指点起了洁蒂：
“并非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图报，对于某些人而言，他人越是长久的付出，他便越习以为常，甚至以为天经地义，而你若是哪天短缺或是断了他的供应，当即便是恼羞成怒，反咬一口说甚么无情无义不守信诺之类的怪话。”
女德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有几分艰涩：
“说的真到位，眼下便是如此了，你从前经历过？”
“没有。”
法师嘿然一笑：
“毕竟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想平白从我身上捞好处，怕不是想屁吃。”
这有些粗鄙的话语倒是逗得原本消沉的洁无蒂噗嗤笑出声，然后为自己的失态小小脸红了一下，复而又板起一张俏脸作严肃状。
只是周边村民的情绪愈发激动，虽然忌惮于法师于德鲁伊的超凡力量并未生出诸如物理说服之类的狗胆，可有几个自居民意代表的家伙却是越发高调，慷慨陈词的模样如同在扮演一个殉道者。
面善心黑的张老爷可不吃这套，当即就把三星小小拉出来镇场子。
有道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且不论战力，单说这卖相和块头小小就是刀塔英雄里最有威慑力的之一。
至于龙族和恶魔棋子那实在是有些敏感，不好在此时亮相，免得私底下又出现什么邪恶法师拿平民填饱龙肚子或是祭祀恶魔之类的传闻。
但就是这山岭巨人也已经远超出了村民们贫瘠的想象力，小小的高逾十米的躯体舒展开来有若山峦起伏，将朝阳照射下来的晨光都遮蔽了去，只余下黯淡的影子，投射在村民们快要瞪出眼眶的两颗珠子上。
此时此刻，无论是有多么激动、如何亢奋的家伙都止住了言语。
他们并没有把嘴闭上，正相反，那一张张合不拢的大嘴几乎要把下巴垂到了地上。
对于这位居力量最顶端的巨物，凡人们自内心升起的战栗如同潜藏在血脉中的本能，不可抑制。
耳边传来法师的话语，被裹挟在冬日的寒风中吹入了他们的内心。
“说得可真好啊，不过也难怪，任谁在自己向来依赖信靠的人要离开的时候，总免不了激动愤懑，就是落得个歇斯底里的模样也不足为奇。”
“可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谁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洁蒂就成你们的下属了？难不成她是靠着你们的救济才活下来的，嗯？”
“口口声声背叛抛弃，动辄以受害者自居，奇了怪了，好大的脸啊！给我听好了，”
法师的目光扫视四周，眼神如同冷冽的刀锋，另围观者情不自禁向后挪动退却，当然，小小配合的猛然做势欲扑也是原因之一。
“别他妈把他人的好心当作天经地义的事，洁蒂已经答应了我的邀请，这是铁打的事实，谁要是反对，我这个人很民主，你们大可以当面提出来。”
说着张老爷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目，小小也配合着努力挤出微笑的表情，只可惜由于石头面孔过于僵硬，在村民眼中看着比狞笑还可怖几分。
“我许诺给你们的条件那还是看在洁蒂的面子上，如果你们拒绝这份恩赐，损失的也不过是你们自己的未来罢了。”
比起女德的辩解，法师的发言可谓强势得多，他对某些人口中三句不离的哀求、诉苦、乃至道德绑架丝毫兴趣也欠奉。
冰冷露骨的言语如凉水浇在他们的头上，直白的近乎残忍的提醒了那些个还沉醉在自我感动家伙们，眼前的人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而他们在这种存在面前所该展现的又该是何等态度。
法师的话语很不顺耳，甚至称为冷嘲热讽亦不为过，然而相较于之前和女德鲁伊的争执，在场所有人却没有哪个敢挺身而出发扬一下民主精神，和张老爷好好说道两句。
没办法，洁蒂展示的只是她愿意和傻逼们讲道理的耐心，而张老爷展现的，可是让他们乖乖听自己讲道理的拳头。
一旁的洁蒂则是既无奈又佩服，这家伙的脸皮果然够厚，明明是想要将对方收入囊中，却作出不过顺手为之的架势，可另一方面，他那一通话语，不但让某些村民们的言辞再也站不住脚，甚至连她都有几分豁然通达。
是啊，自己又不欠他们什么，纯粹是人性如此，何必自恼，洁蒂倒是有些庆幸答应了法师的邀请。
随后女德鲁伊也站出来重申自己的决定，这次她的语言干脆得多，愿意跟着前往北地的，欢迎；心里仍旧刚硬的，请自便。
而不管先前嘴上喊的有多响，轮到用脚投票的时候，身体都很老实，诺大一个村子百来号人，竟是一个逞强留下来都没有…
“没想到他们的反应会是这么激烈，我还以为大家可以像以前那样好好谈谈呢。”
尘埃落定，一切成为定局之后，村民们各自散去，三三两两窃声低语着、嘟哝着，偶然向法师的方位投来小心翼翼的目光，却不等对方视线转来就如同被火燎了一般缩了回去。
第四十一章 重回友善之臂
此时的洁蒂松了口气之余，一缕失落和挫败感有如烟云在心中腾起，挥之不去。
“这很正常，毕竟你‘触犯’了他们的利益。”
张元笑了笑，在触犯上特意咬字重读：
“更何况，你还是个好人。”
“这关好人什么事啊？”女德蹙起眉头。
“好人容易被人拿刀指着！你看他们敢冒犯我么？”法师一副社会人的派头。
“你是说你自己不是好人咯？”洁蒂轻挑眉梢，表情似笑非笑。
“不然，善良和软弱还是有区别的。”
在没有利益纠葛时还算要脸的张老爷决定好好纠正一下对方的观念：
“在有实力不讲理的情况下却肯坐下来和对方讲道理，这就是一种善良；可如果被对方加以利用，甚至蹬鼻子上脸不打算讲道理，那便是软弱了。”
洁蒂低下头刚琢磨出这话中意味，抬头就看到法师和西尔搂在一起窃窃私语，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海妖兴奋的俏脸通红。
过了一会儿，待到和小情人说完了体己话，张老爷又同着洁蒂商量了一番迁徙前的筹备事宜，这才告辞而去。
顺带一提，小心眼的张老爷还特意询问了那几个刺头村民的名字，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这些可都是人才，难得可贵的人才啊！
非得好好利用不可，对了，领地西北角最偏的那些个地带正好需要一些勤劳能干的好员工前去开拓，这几个就不错。
相信这些面对中阶德鲁伊都能勇于发声，仗义执言的好汉们必定是武德充沛，定然能够抵挡住时而可能登门造访的荒野凶兽和游荡匪帮。
希望届时人没事吧！
张老爷双手合十，献上将来的祝福。
眼前如漩涡般混沌的景象猛然破碎，已然有些熟悉的传送光影散去后，显露眼前的是更加熟悉的场景，一栋城墙环绕着的旅店。
友善之臂！
抬首望向那方方正正的高楼顶层，拾步前行的法师将焰拳的徽记出示给大门两侧守卫，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悠悠然迈向中庭。
张元信步穿过庭院，尚未登入楼门前的阶梯，便见得一道矮小的身影冲出门来，仿佛滚地雷般自台阶上蹦了下来，直接来到自己面前。
“好久不见，班特力老师。”
张元自然知晓来者何人，笑着向久违了的老侏儒法师行了个礼节。
“我的加尔?闪金啊，刚感应到传送术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个老友来访，居然是你小子！”
老班特力原本特意站在几节阶梯上，看着倒比张元还高半个头，说着说着就来到张元身边绕了一圈上下打量，口中啧啧称奇。
“好家伙，传送术，该不会是你自己施放的吧？”
疑问的话语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传送术可不是随便一扯卷轴就行，以眼前这小子传送落点的精准和之后的从容来看，只怕也已经是习以为常。
“真是令人嫉妒的天赋啊，才一年多过去，你小子就已经是触碰到五环的中阶施法者了。”
老班特力抬头看向眼前的便宜弟子，眼中除了惊讶、羡慕外，更多的还是欣慰。
对于自己在奥术一路上的前景，尽管有许多不甘，但哪怕以侏儒的寿数来说也算是老人的班特力其实心里早已有数，不然也不会在这安定下来当个旅店老板度过自己的晚年。
经自己一手发现的璞玉已然开始尽情展露峥嵘，方才短短两年不到，便从彻头彻尾的门外汉成长为了距离自己也只是一步之遥的同行者，一时间几多感慨，又几多欢畅。
“多谢老师当日慧眼成全。”
当日求学期间虽也曾没大没小开过玩笑，面对自己奥术道路上的引路人，张元有着发自真心的感激。
彼时被拦阻在奥秘之扉门外的他，哪怕是对自身前途仍有信心，却也无可避免升起无从入手之感，投资也好、提携后进也罢，对方的恩情和援助都是不争的事实。
“就别给我的老脸上贴金了，得了我帮助的后辈不在少数，有几个能有你这变化。”
班特力同着张元迈步进入友善之臂楼内，寒冬时节的霜雪被隔绝在外，穿过那一如从前般温暖而明亮、充满着舞女的欢笑和旅客们喧嚣的大厅，两人之间丝毫未有分别多日的生疏，笑谈间讲说往事，倾诉相逢。
“当日你说前往北地，我还以为只是一场冒险、一次远游，没曾想一去就是这么久。”
老班特力悠哉游哉的给自己的宝贝烟斗填装满烟叶丝，指尖冒起火苗点燃再美美抽了一口后，斜倚在吧台侧边昂首吐了个大烟圈：
“而且听你的意思是，以后就呆在无冬那当你的领主老爷？也是，单单是焰拳可满足不了你这家伙的胃口，只是泰兰提尔那边？”
“我此行回来正是为了这些，况且对我们来说，地理距离又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无甚妨碍。”
“呼~”又是一个白圈圈飘起，老法师放下烟斗：“法师领主啊，这条路可没那么好走，不过你经历了这么多事，心里肯定也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劝你，说吧，有什么是老班特力能帮你的？”
“瞧这话说的，我就不能单来看望下您老人家？”
张元摇摇头，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口子扎紧的袋囊递了过去。
“能，太能了，就是我不信而已。”
老法师满脸听你鬼扯的表情接过了袋子，入手一掂量只觉轻飘飘，尚未拉开袋口的系带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嗅了嗅鼻子的班特力三下五除二拨开细绳，伸手探入囊中小心翼翼的捻出了几张焦黄色的叶子，如同捧着轻柔的羽毛。
“嗯，好货色，小子你有心了。”
这个老烟枪将叶子搁置于鼻下仔细品鉴，不一会儿抬起头来打了个响鼻满意说道。
“嘿嘿，这可是无冬城那里的上品烟叶，我都是好不容易才从某位长辈那讨要到这么点。”
张元想到当时巴拉斯那副肉痛表情就不禁失笑：
“听说那个叼着烟斗的著名老流氓也挺好这一口，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第四十二章 冰与火
“老流氓，你是说伊尔明斯特？”
班特力深深地抽了一大口，随后便开始清理烟斗。
倒出燃烬的烟丝，将徒弟新上贡的烟草剪成丝条填入烟斗，老法师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我可没这么说，抽烟的法师多了去了。”
张元不想把话说得那么明显。
“得了吧，你都特么说是老流氓了，那还能有谁啊？”
班特力美滋滋的吞云吐雾，说着朝面前的便宜徒弟斜睨了一眼，随后两人相视而笑，越笑越大声，引得不远处客人的瞩目亦毫不在乎。
“你跟我来。”
老班特力擦拭掉笑出来的泪水，转头走向了楼梯，语气中有些自豪与期待，类似于作出一番成就想要在好友面前炫耀献宝的那种。
好奇心升起的张元跟着对方就来到了顶层的法术研究室，重临此地，其格局构造一如从前，只是凌乱了许多。
打量了四处散落的各种螺栓和金属部件，尤其是镜片和能源线路，张元大体能猜出对方在折腾什么了。
果不其然，方一进入构装车间的老班特力就指着室内中心一台再显眼不过的装置兴奋的嚷嚷道：
“看吧，这就是我这些时日的成果，刚成功没过多少日子，连取名都没想好。”
张元没作声，细致的观察起了眼前的物事。怎么形容呢？这装置的整体外形像是放大了许多的车载摄像机，还是镜头大幅加长的跟个炮筒似的那种。
哦，不对，这玩意就是炮筒！
他从一旁的老班特力那絮絮叨叨的讲解中得知，在开发或者说改装出了小型激光枪之后，并不满足于此的老侏儒决定进一步发掘这种新型武器的改进潜力。
老班特力本人为之付出的心血就不必多说，为了解决在研发中碰到的技术和工艺上的难题，他甚至动用了自己的人情关系邀请雇佣了数位侏儒工匠前来帮忙，折腾了近一年才捣鼓出眼前这台被他暂命名为大型能量射线发生装置的宝贝疙瘩。
炮筒造型的部件自然是激光束的发射导轨，精心打磨的数枚附魔水晶镜片镶嵌其中，层层排列，配合着筒壁上铭刻的法术回路能够将产生的射线光束汇集聚焦，沿着稳定线路发射出去。
而主体装置更是复杂，原理虽然并未脱离激光枪的范畴，但不论是能量存储、传导、聚能、激发等一系列部件均是经过大幅度改造，远不是同比放大那么简单。
在引入了附魔和构装技艺等法术手段后，这玩意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改了。
装置主体如同一座微型聚能塔，通过内部绘制排列的法阵回路和魔法宝石不断抽取魔网浅层的游离能量汇入存储部件，以备激发释放。
但仅此还不够，通过魔法阵汇聚的能量的确可供发射使用，且胜在稳定和源源不断，然而爆发力却有所欠缺。
为解决问题提升威力，班特力还是选择了使用元素晶核作为能量升华的反应装置核心，当能流汇入其中，催动晶核中蕴含的元素力量进入激发状态并汇合导入发射装置。
老法师经过多次的实验发现，无论是过于活泼，聚散无常的风元素，亦或厚重沉稳，不动如山的土元素都非合宜之选，相比之下，水火二象在凝聚性和操纵性上表现优异的同时，所附带的霜冻和灼烧伤害亦是威力不俗。
“通过这个装置，在以高品质，大型火元素或是冰元素晶核作为高能级能量的前提下，所激发出的能量光束几乎就是弱化版的八环法术极地射线和阳炎射线。”
老班特力一边深情抚摸着身旁的装置，一边自豪的介绍起了这台激光炮般的大杀器。
只是张元却有几分怀疑，八环法术的威力就那么好达到？未免也把高阶法术看得太便宜了点，更何况…
对方在说到弱化版这几个字的时候，表情和语气好像都不怎么自然啊！
面对便宜徒弟不识趣的刨根问底，班特力也是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好一阵子又假装被烟呛住猛咳嗽几声，眼见实在搪塞不过去，才抖露了老底。
“什么啊？这威力也就是六环塑能系的水平，你该不会自己脑补了法术极效的增幅吧？”
在实验靶场试射过后，张老爷撇着个嘴。
“咳，差不多，差不多，何况比起法术来说，这个装置可不需要吟唱施法，发射前的充能预备还不到三秒，发射间隔也很短。”
“可成本呢？怎么说？造价如何？开火消耗多大？有规模化生产和装备的可能么？”
老法师的话中虽不乏王婆卖瓜的注水成分，但即便是实际威力能有所描绘的几层水准那也算得相当强力的一件兵器，若是能标准化量产…
“可算了吧！”
听了张元询问的班特力连连摇头，对之前略过不提的一些事项也如实告知：
“要想在追求威力的同时又不至于在其他如稳定性等方面留下短板，成本和耗费上的牺牲不可避免，那些法术宝石和魔导合金的费用不提，为之付出的时间心血都是难以衡量。”
“更关键的还有能源核心，”班特力的眼中有些不甘心：
“一般的法术宝石作为蓄能核心无论是在能级功率还是储能容量上都差强人意，可要是用国王之泪这种瑰宝来充当能核…我一时间也拿不出来，只能另辟蹊径。”
“元素晶核相对是便宜了许多，但作为消耗品来使用，这样算来其实成本也没降到哪里去吧？”
“发射九次后就得更换晶核，还得是大型元素才能作数，这…哎！”
一说起能耗问题老班特力就是苦笑连连，反倒是张元在一旁若有所思。
“目前就是这么个状况，先别想什么量产列装了，眼前这台原型都还没起名呢，正好你也在，有什么建议？”
张老爷闻言挠了挠下巴，稍一思索便计上心头：
“既然每颗元素晶核只能激发九发射线，又是冰火两元素为主，就叫*****，如何？”
第四十三章 改良计划
“好名字，换一个吧！”
老班特力十赞然拒。
“嗯？”张元不解。
“我从你眼中看到了可耻的下流和卑鄙的龌龊！”
老班特力丝毫不给面子的说道。
这你也能察觉到？？？
张大官人满脸问号，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你特么怎么看出来的。
几番扯皮后，张元还是靠着脑子里的那些骚主意压倒了取名困难症的班特力，给这台原型机定了名。
和平主义者！
“如果能加以改进，压缩成本，达到大规模标准化生产列装，那一定能够给我的领地带来和平。”
张爵爷毫不掩饰自己的期许，混不理会边上直嘬牙花子的老法师。
来了兴致的张元也不在乎什么楼下的风俗表演了，直接和班特力讨论起来改造的可能性。
要说张元自己对激光装置的内部构造有多了解那也未必，何况还是眼前这魔改版，谈了好一阵子却依旧毫无头绪。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他不懂，有人懂就行。
“老师，你还记得最早那把激光枪是哪来的吧？”
“不是从你那个奇特召唤物身上薅来的么？”
老班特力有些奇怪对方的问题，随口答道。
“那你有兴趣结识一下这位来自异位面的工匠大师么？”
一道炽热的目光猛然投射过来，而张元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施法吟唱。
光芒消散，三星修补匠那圆润厚重的战甲出现在了快把眼睛瞪成小灯泡的老侏儒面前。
“咦，咱们是到了那个泰兰提尔的实验室了么？”
深谙术业有专攻的张元终于是把这本主——修补匠老汀克唤了出来，后者则是刚登场就好奇的打量起了四周的情况，到最后目光在仪器和老班特力身上转来转去。
四目相对，颇有种王八看绿豆的感觉。
“咳，这位是班特力?镜影大师，也是我的老师，他对你的发明创造非常的欣赏和感兴趣。”
“这位是汀克大师，辉夜世界基恩一族最杰出的大工匠之一，激光武器就是出自他手，说来基恩族和侏儒还有点相似之处呢。”
张元适时站出来介绍了一番双方的身份，对此本身就有着侏儒和法师双重好奇心的班特力自然是喜出望外，满肚子的问题迫不及待的就要往外翻腾。
而修补匠虽然对法师们并不感冒，但不看僧面看佛面，管理者的面子总要给吧？再转眼一想，自己的发明能被老对头们这么看重，转回头和“狱友”们吹牛时岂不也是一桩美谈？
这一谈，就是从晌午谈到了深夜，室内弥漫着烟草燃烧的味道，云雾缭绕的都快看不清灯光下的那些图纸。
还好自己没抠门的买劣质烟叶糊弄老班特力，优质上品的味道倒也不算多么呛人，不然真是把自己坑了，不过…
“咳，为啥不开空气滤净，我都以为是谁放了云雾术。”
“你懂个啥，这样才够味！”
老班特力翻了个白眼，对便宜徒弟的抱怨不屑一顾，边上的汀克连连点头，这货也是杆老烟枪，制造二手烟的惯犯，看着相当赞同另一个世界同好者的观点。
“也别急着走了，不如再多呆个几天如何？”
这…
闻得老法师邀请的张元顿住了那正忙着在鼻前扇风的手掌。
非是他不想留下来，如果可以，与多日未见的老师共同研究交流，改进新武器，倒也是一桩乐事，只是眼下情况着实是不允许。
也无甚么遮遮掩掩，张元便将自己计划和处境告知了班特力，后者低头沉思片刻，却是有了决断：
“你先行去休息，我与捷拉娜有些琐碎要交代，明早我们一同出发。”
“何必如此仓促啊，老师。”张元有些不解：
“以后我再找个机会带汀克他们来拜访你老人家不就好了么？”
“我信你个鬼哦！”老侏儒嗤笑了一声，烟云如吐息般自他那叼着烟斗的嘴唇牙缝里漫卷而出：
“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的有朝一日是个什么意思？等你找到个机会那智慧女士都眷顾我这老侏儒不知道多少次了。”
咳，也不怪班特力说这话，毕竟张老爷当初就过一回鸽子，自从远飞北地之后那更是音讯渺然，偶然从通讯水晶传来的几声咕咕才让他知道这小子好歹还活着，没客死他乡，是以他着实不敢把指望押在这货的良心上。
“远征冒险，道阻且长，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随着领地的安置建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老爷越说越小声，一是瞧见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再者也是自己底气不足，最后怏怏作罢。
兴许是要交代的事情太多，直到天光大亮临近正午时分姗姗来迟的班特力才出现在一楼大厅当中，一手法杖一手烟斗的走向等候了好一阵子的张元。
后者也无抱怨，只是有些奇怪对方居然不做伪装掩饰，就这么大大方方在众人面前出远门。
对此老法师丝毫不以为意：
“你以为我盖的围墙和养的那些护卫是吃白饭的么，哪有那么容易让蟊贼们讨到便宜，再说了…”
班特力有几分玩味的瞅着自己便宜徒弟，悠悠然接着道：
“这不是还有你小子么？真有什么事情咱爷俩一起传送过去不就好了，你总不会想抛下我这个垂垂老朽不管吧？”
“我这…”
张元嘴巴张合几次仍是憋不出一句话，倒不是害怕，却是想不到一向扯虎皮抱大腿惯了的自个也有今天。
不说是大腿或虎皮大旗，起码算是个小腿、狼皮褥子了。
不管心情有些复杂的张元，老班特力迈步便向门外走去，前者索性不多想，跟着来到了开阔的中庭。
“可以准备传送了，好些年没见到泰兰那家伙，说来你和他相处的似乎还行？”
“还行吧，少说点废话，办事漂亮点，他人也没那么难打交道。”
闻言的班特力只是嘿嘿一笑，不再就此多提。
张元本人自不必多说，而老班特力也是造访过泰兰提尔，二者似乎还有那么些交情，定点传送倒也不难，便是前后脚的功夫，两道璀璨光晕在庭院空旷处亮起，被笼罩其中的身影旋即一闪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