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司琛之的为人
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洛十一再次叹了口气，她将脸俯在沈子雾的胸口，轻轻说道：“沈子雾，我以前很喜欢你，曾经一度认为除了你，我此生都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
下落的坠感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也分不清是高兴还是哀伤，也许这些情绪在死亡面前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十一，我不会让你喜欢上别人的。”沈子雾紧紧抱住她，仿佛要用尽毕生的力气，他说：“失去你以后我才知道，什么国仇家恨通通都不重要了，我愿意背弃一切，只为天天见到你，与你相拥。”
他吻了吻洛十一的眼眸，幽然叹息。
洛十一的心砰砰快跳，她只觉得鼻头微酸，只扯了扯嘴角笑道：“沈子雾，这个悬崖好高，我第一次跳，有一点儿不习惯。”
她的话音刚落，沈子雾居然伸手攀上了一根藤条，足尖微点峭壁，借力荡进了一处山洞。
山洞位于悬崖峭壁上，如若不跳下来，根本不会发现，洞口密密麻麻长着一堆的藤条，遮住了半个洞口。
也是难为了沈子雾居然这么好的眼神，将时间力道把握的都这么精准。
洛十一立在洞口，左右张望，虽然有些昏暗，可依旧能看清山洞的地面有大量拖拽的痕迹，仿佛里面存放过东西，刚刚被人搬走一般。
那些泥迹清晰，大概就是近些日子发生的了。
沈子雾依旧紧紧的攥着她的手，他的手指冰凉，冷得吓人，洛十一方才便察觉到他的身体抱恙，这会儿越发觉得他是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子雾……”洛十一偏头望过去，只见他定定的望着山洞，眼神益发的清冷，忍不住晃了晃他的胳膊，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或者是因为上次受伤的缘故？”
“我很好，十一不用担心我。”沈子雾偏头望向她，本还闪着寒芒的眼神瞬间柔和异常，他伸手将洛十一被风吹乱的发丝理顺，温和道：“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是我不对。”
洛十一忽然觉得他好似早就料到这里会有一个山洞一般，故而堂而皇之的跳下来，可是，他明明是第一次来卧龙山，而这个山洞却连洛十一都不知，沈子雾又怎么会知晓的？
她心中有疑惑，遂问道：“你早先便知晓这里有个山洞，对吗？”
“我不知道。”沈子雾摇了摇头，眉头微皱，轻声道：“但我猜到了，自从我上山后，唯一没有来过的地方，便是后山的悬崖，而司琛之最常来的地方便是后山，表面看来他是在为你寻找杜若草，可我晓得他的为人，从不做无意义之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闪着笃定的光芒，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
司家二公子的为人……
洛十一沉默了下来，低头望向脚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早该猜到的，司琛之怎么可能只是为了给她寻找杜若草而天天往后山跑呢？司琛之的为人，她洛十一难道还不清楚吗？
可是她为什么，从未想到过这一层呢……
第172章 谋反
“我还是迟了他一步。”沈子雾将山洞环顾一圈，拉着洛十一在洞口的一片空地上坐下，翠绿的藤蔓时而荡进，洞外是叽叽喳喳的鸟鸣声，空气中都透着清新。
“沈子雾……”洛十一望着绿枝上的嫩芽，呢喃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我从不瞒着你任何事情，你若问，我便会告诉你。”他望着洛十一，手心依旧攥着洛十一的手未松，“只不过经历了一年，有些想法会改变，以前认为最重要的事情，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微微一笑，亦如当初一般美好。
“那你可否告诉我，这个山洞内以前存放过什么东西？”一定是顶顶重要的东西吧，不然不至于司琛之这么兴师动众，费尽心思。
洛十一这么想着，竟有些懊恼。
司家二公子将附近的所有山头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打着寻找杜若草的幌子，恐怕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山洞，可她竟然一无所知！
“应该是几十万两黄金。”沈子雾揽住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用平和的语气诉说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每一句话都是吹进洛十一耳朵里的。
他说：“二十多年前，先帝曾派遣我爹秘密来过卧龙山，想用万两黄金说服洛大当家的归顺朝廷，可不知出何原因，双方并未达成一致，我爹留下了黄金回去复命，先帝震怒，本欲对卧龙山下手，却刚好赶上景宁侯爷闹着要娶南蛮女子一事，还闹的很大，先帝便腾不出手了，那些黄金就一直下落不明。”
“当年知晓此事的仅仅几人，随着先帝的病逝，这件事情本该就此终结，可偏偏景宁侯府起了谋反之心，觊觎万两黄金作为起兵之资，千方百计地逼问当年知情之人，最后甚至将我爹和萧伯伯迫害致死……”
“我爹临死之前跟我说过，他并不知晓黄金的去处，只是谨遵先帝旨意，将黄金留在了山中……”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仿佛叹尽了多年的往事，如烟飘散。
“你是说司琛之已经取走了黄金？”洛十一微微皱起了眉头，抬头问道：“那他们既然有了足够的资金，是不是就要谋反了？”
“怕是已经谋反了。”沈子雾轻轻拂过洛十一的额头，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司琛之从来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即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但是，你除外，十一，即使我输了所有的东西，我也不想再输掉你。”
这话他说的情真意切，在这花红柳绿的环境下，听起来极是美好。
洛十一这才明白缘何大家都喜欢花前月下，气氛果然是烘托出来的。
虽然，焚琴煮鹤是不对的，但是，洛十一还是忍不住张口问道：“沈子雾，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她皱起眉头，认真的诉说着十分破坏当下气氛的话：“你还是不要这样说了吧，你都是已婚男人了…”
沈子雾：“……”
第173章 殉情
“你那妻子叫什么来着？汐娘是吧？人家怎么说也是你的糟糠之妻，还为你生了一个懂事的儿子，就冲这一点，你也要对人家专情一些，温柔一些。”
“朝三暮四是不好的，三妻四妾也是要不得的，这些都是不好的习俗，你身为状元郎就应该以身作则，真正的好男人就应该专一，忠贞不二……”
然而，洛十一这说的正起劲呢，话还未说完，沈子雾却像是忍无可忍般，竟是猛的一把将她扯进怀中，俯身便吻了过来。
不对，确切地说，他那不是在吻她，而是在咬她，一边咬她还一边拉着她的手掌，使之抵在他的胸口，仿佛是让她感受他的心跳。
一向柔和如云的沈子雾霸道起来也是当仁不让的猛，洛十一被他禁锢住身子，整个人抵在山洞的墙壁上，偶尔有微风吹着藤枝扫过来，酥酥麻麻的痒。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也娶妻生子了，可亲吻的本领却并未增强。
洛十一只感觉到起伏不定的胸膛和冰凉的嘴唇，还有他的一颗心。
她喘息着想要说话，却被他闷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外界的世界如何喧闹，如何嘈杂，只有这个山洞安静异常，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十一……”他轻声呢喃。
“沈子雾……”你别闹了，洛十一终于抽出空闲唤了他一声，可话还没说完，沈子雾便已经紧接着打断她道：“我在，我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以后也不会离开。”
两人这情到浓时，却忽闻“砰”的一声巨响，悬崖壁上似乎有一块大石头被震飞了，声响极大，惊的洛十一挣扎着从沈子雾怀中爬出来，探头往外看。
这一看不打紧，只见司家二公子正攀着一根藤条荡进来，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只是俊逸的面容黑如锅底，狭长的凤目内满是火苗。
洛十一忽然莫名产生了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忙回身替沈子雾敛好了衣襟，拍掉袍子上的褶皱，抬头对着司琛之笑道：“好巧……”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司家二公子冷冷的哼了一句，落在山洞时竟将手中的藤条给扯断了，可见他的轻功并不如传说中的一流。
“呃……”洛十一望了望沈子雾，有些语塞。
沈子雾的面上却并无尴尬之色，他只是侧身将洛十一扶起，轻轻拍掉袍子上沾染的灰土，随口说道：“还好，我们刚刚结束。”
洛十一：“？”
司琛之：“……”
沈子雾你这么说，不是生怕别人不误会吗？！
洛十一再次失语。
听司琛之说，沈子雾那个妻子汐娘已经将她同沈子雾双双坠崖殉情的消息广为散播，他是听到消息后方才冲下了山崖，却没承想会撞到这样的事情。
而这会儿，淘淘怕是已经带着山中的兄弟下崖寻找了。
这个洛十一倒并不担心，淘淘找不到她的尸骨，自是晓得他们没死。
只可惜这跳崖殉情都是三个人一起，未免太杀风景。
第174章 你算什么？
两个人跳崖，那叫浪漫，可若是三个人跳崖，那就半点不浪漫了。
而且眼下司琛之跟沈子雾那叫一个剑拔弩张，似乎稍有一句话不对头，便有扭打在一起的趋势。
在山上的时候，他们都碍着各自的身份，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方便打的，便嘴上斗得再凶，也从未动过手。
毕竟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动物，一个景宁小侯爷，一个招安使节，一个代表了景宁侯府，一个代表了皇帝陛下，且还同朝为官，无论如何都不该动刀动枪。
不过这会儿也没法动刀动枪，因为跳崖跳的太匆忙，大家都没准备器械。
沈子雾帮洛十一抚平鬓角的时候，司琛之只冷冷的扫了一眼，只见他折回洞口，伸手折了一个藤条，双手抻了抻，“啪”的一声便甩了出来，将将擦过洛十一的发鬓，直直攻向沈子雾的右手。
沈子雾没躲，只将洛十一的身子揽进怀中，手臂被司家二公子结结实实的抽了一下，手背上的血痕瞬间渗出鲜血。
洛十一愣了一下，连忙捂住他的手，转头怒瞪司琛之，“二公子，你又在发什么疯？！”
沈子雾的手指冰凉依旧，冷得洛十一一阵哆嗦。
“啪……啪……”司家二公子又甩了几下手中的藤条，嘴角一弯冷笑道：“好个郎情妾意，洛十一，也只有你会如此蠢，被人三番五次玩弄辜负还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你要是被他卖了，还会替他数钱是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望向洛十一的眼神里，仿佛都带着刀子。
洛十一着实被他的眼神刺痛了一下，却只将沈子雾护在身后，抬头道：“他身体不好，又受了伤，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司琛之又是一阵冷哼，“那他算什么？始乱终弃？还是玩弄感情？”
“他只不过就是仗着你喜欢他，而我又喜欢你！”司琛之的脾气向来又臭又硬，这会儿气头上说出来的话，当真是有些气人。
“你……”洛十一被他噎的有些说不上话。
却听身后的沈子雾悠悠然道：“原来二公子心底里倒是清楚的紧，一年前十一喜欢的就是我，一年后先找到十一的还是我，十一只完完整整的拜过一次堂，进过一次洞房，那人也是我，同床共枕半年多的更是我……自始至终你算什么？”
他顿了顿，微笑着把话说完：“只不过是个无理取闹的路人而已，我缘何要将你放在眼里？”
沈子雾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含着笑，一幅风清云淡的模样，但却让洛十一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笑里藏刀的深远意境。
说起来，毕竟还是沈子雾是新科状元郎啊，这口才杠杠的，拿话噎人的本领也果然更胜一筹。
“啪！”司琛之又冲着洛十一甩了一下鞭子，这次他毫不客气的甩在了洛十一的袍角，带飞一片衣襟，只听他冷哼道：“洛十一你给我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抽飞！”
洛十一：“……”
为什么要这么暴躁呢？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不行吗？！
第175章 你应该恨的
司琛之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点洛十一深有体会。
所以她丝毫不怀疑司琛之这番话的真实性。
可是！现下他们都局促在这个山洞里，地方十分有限，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悬崖，他当真要如此胡闹？！
这边洛十一还在想方设法调和呢，沈子雾却一拱手，微微笑道：“乐意奉陪。”
语毕，他将洛十一揽至身后，赤手向司琛之攻过去。
司家二公子见状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鞭子挥舞如同银蛇，密密匝匝的袭上了对方的身子。
这……
洛十一见他俩在洞口缠斗的厉害，全然忘记身侧便是悬崖峭壁，一不小心便会命丧谷底。
她扶着洞壁看了一会儿，就见司琛之想用鞭子将对方抽下去，沈子雾想用一掌把他打下去，奈何俩人又都聪明的很，都将轻功发挥到淋漓尽致，谁也奈何不了谁。
洛十一越看越觉得：其实是他们两个想殉情，跟自己没有多大干系。
两人打斗激烈，估计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好半晌过去了，日头已经偏西，洛十一倚着洞壁看了会儿落日，灿红的云霞，雾蒙蒙的远山，还有夕阳下，身形俊朗的两名美男子表演绝世武功，果然是倾世美景。
只可惜晚膳的时间要到了，洛十一虽然不怎么饿，却有点困了，想睡觉，索性便爬起身子拍拍屁股，蹑手蹑脚的摸到洞口，前前后后跳了几根藤条，然后拽住了最结实的那个，想要施展自己的轻功，看能否在开饭前飞上去。
否则饭菜凉了可不好吃，也不晓得厨房有没有现成的酱牛肉，她忽然有些想吃牛肉面了，若是赶着去宰牛的话，怕是有些仓促……
她荡着藤条飞出洞口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两声惊呼：“洛十一！”“十一……”
洛十一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这两人惊诧的表情。
身子荡在半空中，心也跟着上上下下，蹦蹦跳跳，洛十一挑着眉对洞口喊道：“我先回去吃饭了，你俩比试完之后记得告诉我结果。”
她扯着藤条，足尖一点一点的向上跳，骤然感觉自己像极了逃脱了牢笼的小兔子，身后两只大灰狼还在争怎么瓜分到嘴的兔子呢，岂知兔子根本就不想让他们吃，逮着机会就跑了。
“十一，他背着你偷走了原本属于卧龙山的几十万两黄金，你不怨恨他吗？”沈子雾的声音响起，轻轻扬扬的，在山谷中回荡着。
司琛之咬牙，似乎是想将洛十一剥皮抽筋：“洛十一，你给我死回来！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年前是谁抛你弃你，又是利用又是欺骗的，现在他孩子都那么大了，你真的要撞的头破血流才肯罢休吗？你应该恨他才是！”
她该恨他们吗？
可人的感情如此有限，她缘何要用来怨恨？
一年前她未曾真正恨过沈子雾，一年后也未曾怨过司琛之，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其实从他们各自的角度来看，都只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罢了。
第176章 委婉是一种美德
没必要恨的。
是了，没必要的。
洛十一抓住藤条慢慢飘，忽然低头对他们笑道：“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而活，我们也许该毫无怨言的，所以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也别怨我。”
是啊，你们可千万别怨她，别怨她瞒住你们将山中的亲人运出去，别怨她差遣师弟早就偷偷找好了别的地方逃窜，更别怨她不留下来陪你们海誓山盟、花前月下……
因为她从来也没有怨过你们。
红灿灿的落日渐渐隐没在远山之下，只留一抹余晖洒落半山腰，隔着老远，洛十一望见他们两个人已经不在打斗，只是静静的立在原地，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那样执着的黏在自己身上。
是的，洛十一承认自己还没有放下沈子雾，她以为她忘记了，可一闭上眼睛，却还是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还有司琛之，铁石心肠的人才不会被他打动。他的霸道，他的别扭，他的臭脾气，洛十一与他朝夕相处半年有余，又怎么会不了解他……
洛十一一点点挪上悬崖的顶端，恍惚觉得自己的轻功跟他们比起来，确实存在很大的差距，所以下次他们打架的时候，她还是有多远便躲多远吧，免得若是被误伤了，那才叫冤屈呢。
“表哥，你死的好冤啊……”
洛十一这厢将将爬上山顶，又差点被萧倩倩一声凄厉的哭喊给震下去，她连忙抓紧藤蔓，定了定神，伸出半个脑袋安慰道：“倩倩姑娘，你先别别哭了，沈子雾他还没有死，这会儿正在下面进行巅峰之争呢，今晚上睡觉之前肯定会回来。”
说的如此肯定，主要是洛十一笃定他俩不会大眼瞪小眼地互瞅一宿，司琛之挑衅，沈子雾接招，两名肇事者都如此的有恃无恐，洛十一便也没必要担心会战死一人。
所以快些爬上山来吃饭睡觉才是正事。
萧倩倩一声哭喊卡在喉咙中，噎住了，差点儿没抽过去。
待洛十一爬上山头站稳脚跟，衣袍拍了又拍后，她终于喘过气，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洛十一……你怎么还没死？！”
那语气，包含了极度的失望。
洛十一：“……”
只这一句，便足以令洛十一无语，她抚额，循循善诱道：“倩倩姑娘，其实太直白了也不好，委婉也是一种美德。”
萧倩倩：“？”
“不是，你都回来了，我表哥呢？！”与洛十一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萧倩倩终于回过神来，杏眼一瞪，颇为激动的样子。
“他好着呢，这会儿正在下面与驸马爷切磋联络感情，晚上睡觉前一定能回来，我先上来吃个晚饭……”
洛十一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因为萧倩倩那架势，看着非常有想把她再推下去的意图，而她才刚爬上来，暂时还不那么想再下去一趟。
“哦…那就是都没事呗…”萧倩倩应了一声，又看了她一眼，那模样就像是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点失望。
洛十一：“……”
失望个鸡毛啊，这位姑娘，你到底想怎样？！
委婉一点不好吗！？
第177章 后路
自打那日落崖后，众人皆消停了数日。
司琛之不知道跟长公主说了些什么，她只整日闷在房内郁郁寡欢，极少露面。
洛十一也乐得清闲，只偷偷收拾一些值钱的细软准备逃窜。洛小小托付给几个叔叔伯伯们护着，她很放心，淘淘则留下来陪她拖延时间，分散敌人注意力。
早晨的时候洛十一也会练练剑，傍晚的时候就坐在她常坐的花架下出神。
那花架下面有不少蚂蚁，洛十一坐在花架上，一眼就能望见木杆下的几窝小蚂蚁，一只一只的爬上树干，又一只一只的爬下来，忙忙碌碌，很是开心。
有一次，她正拿着小馒头掰碎了喂蚂蚁，沈子雾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十一喜欢蚂蚁？”
洛十一一回头就看见他立在夕阳下，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一股脑儿的丢掉手中的碎屑，抚了抚衣袍摇头道：“我才不喜欢蚂蚁，我只是无聊，我无聊的时候会做很多事情，比方说喂蚂蚁，去后山抓野兽，跟小黑他们斗蛐蛐，或者睡觉……”
只是喂蚂蚁会让她显的比较文雅，远远望过来还以为是安静的少女悲春伤秋呢。
若是这次能够平安脱身，她一定要脱下男装，换上布衣裙钗，找一处僻静的农家洗手做羹汤，当然，若是有人愿意吃她做的饭菜，她也会勉为其难的分那人一双碗筷。
大概只有这样的日子，才是普通人类最常过的日子吧。
平静寻常，却又处处透着细碎的温馨。
“怎么会无聊……”沈子雾一撩衣摆陪她坐在花架下，动作自然流畅。
其实有的时候洛十一会很恶劣地想，沈子雾这样的人，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会惊慌失措，暴跳如雷呢？若是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一次，实乃幸事。
她托腮望向他，咧嘴笑道：“你心里总是装着这样那样的事情，自然不会无聊。而我嘛，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山野粗人，无聊的机会有很多，练剑，打劫，分赃，若是幸运一点，小黑跟阿甲打架，我们还可以赌大小，若是赌输了，还可以耍耍无赖不认账……”
细数起来，做一名山贼其实很无聊，特别是做一名有地位，有山头，有财富，又有威慑力的山贼，更无聊！
沈子雾笑着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话，听了半天方才说道：“十一，你放心，我会护住你和山寨的安全，即便答应了招安也没有人会将你们如何的，算是得个封号，挂个虚名，你们该如何还如何，只要不去抢劫皇宫或者当朝宰相，我大抵都是能够护住你的。”
“嗬，好大的口气！”洛十一挑了挑眉毛。
沈子雾却不再说话，只是柔和的笑，一副伟莫如深的样子。
洛十一知道他的脾气，每当他这样笑的时候，那就表明他胸有成竹。
即使发生再大的意外，沈子雾也总会给自己留好后路，不至于身陷囹圄，一年前便是如此，而如今，洛十一只希望他的敌人不是自己。
第178章 同意招安
沈子雾眯着眼睛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洛十一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抬头左右瞧了瞧，道：“有点饿了，是不是要开饭了？”
“十一，你刚吃完午饭一个半时辰。”他笑容可恭，面色不变。
洛十一坚定道：“那刚好可以喝下午茶。”
“好，那我去泡茶。”沈子雾不急也不恼，悠悠然起身去了厨房，仍还不忘嘱咐道：“我一会儿送你屋里去，你也回去吧，这里蚂蚁太多了。”
洛十一知道今日是在劫难逃了，一月之期已过，拖无可拖了。
她今日若是不许下招安的誓言，沈子雾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晓得他会将她腌了，卤了，酱了，还是炸了……
好在山上的亲人已经被她运出去了大半，打着打劫采购的幌子，一批一批的人有去无回，难得骗过了老谋深算的沈子雾和奸诈狡猾的司琛之。
洛十一估摸着，这俩人应该是在悬崖下面打架打傻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沈子雾沏好了茶端了过来，洛十一已经在屋内演练好了说辞，只等他一推门便起身，做出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一揖到底：“今国家有难，倭寇横***臣当道，卧龙山虽久未涉世，但仍感念朝廷之恩，愿诚心归降，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她文绉绉的念完大段说辞后，着实被自己的忠贞爱国之心感动。
愚忠，大抵便是如此！
沈子雾和萧倩倩的爹爹们是绝对的愚忠，那他算愚忠吗？亦或是陪读的手足之情？这些洛十一都不得而知。
她只察觉到沈子雾长身立在门口站了片刻，紧接着声音在她脑袋正上方响起，语气颇是无奈：“抬起头来好好说话，又不是让你宣誓。”
他将茶盅放在桌上，缓缓斟满两杯，半晌，他见洛十一还是一声不响的站在门口，忽然叹了一声：“十一，你到底想怎样？我曾说过，你若不想招安，我便留在山上陪你，你若同意招安，我倾尽全力也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和卧龙山受半点委屈，可你为何总是不信我的话？总是将我拒于千里之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洛十一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便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种情况瞎说什么大实话！！！
果然，沈子雾的脸色微变，他攥紧手指，茶盅隐隐有要被捏碎的迹象，洛十一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诚挚道：“沈子雾，子雾兄，子雾，雾雾……这套茶具很贵，真的很贵！！！”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子雾的脸色，这才继续道：“等会儿我再去拿套便宜的你再摔好不好？摔几个我都不心疼，全当放鞭炮听响儿玩，只要你高兴就好……”
她从沈子雾手中慢慢解救下那命运多舛的小茶盅，幸好里面的茶水还没有洒，可以喝。
沈子雾：“……”
他的嘴角抽了一下，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洛十一。
洛十一则表示，勤俭持家是个好习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第179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洛十一端起茶盅抿了几口，品出这茶叶味道还不错，估计是今年刚刚打劫的新茶，浓郁芬芳。
“以前的那些事情是我的问题，我当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沈子雾苦笑了一声，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伤痛：“你走以后，我每天都在后悔，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十一，我以前是喜欢不自知，满心满意都在复仇上，愚蠢至极，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吗？”
洛十一低头抿了一口茶，感受着淡淡的苦涩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她漫不经心的随口道：“这些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没说烦，我都听烦了。”
“十一……”沈子雾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刚开了个头，就听见门外清脆的孩童啼哭，以及他那位娘子汐娘的声音：“眠儿别哭，爹爹马上就回来。”
她如此安慰了一句，却听沈眠哭得更凶，简直是声嘶力竭。
洛十一一直觉得那是个漂亮懂事的男孩，一双眼睛极是闪亮，还带着点微微的褐色，不似沈子雾，也不似汐娘，倒像是杂混了外族的血统。
可这会儿这位漂亮懂事的小男孩，他哭的声音震天，洛十一忍不住劝沈子雾出去看看：“眠儿可能是生病了，你快些带他去看看大夫吧。”
门外的汐娘还在安慰着孩子，声音清晰可闻，简直就像是杵在洛十一的门口一般：“眠儿乖哦，爹爹很快就会回来带你玩儿的……”
沈子雾低头沉默好半天，再抬头时，望向洛十一的眼神很深，只听他说：“十一，其实我都知道，你也不必这么说，眠儿他更没有生病……”
洛十一却不想让他说下去了，只不耐烦地催道：“沈子雾你快些出去哄孩子吧，他的哭声吵死了，好烦的！”
其实，每当沈子雾来找她的时候，沈眠总是会哭，一改平时的乖巧。
洛十一练过功，内力好，眼神也不差，有几次隔着老远清晰的望见那汐娘掐向孩童的大腿，一岁都没到的孩子根本不敢挣扎，只好放声大哭，祈求爹爹回来，这样娘亲便不会再一边掐自己一边哄……
他们自家的事情洛十一不想管，也管不了，只能催着沈子雾快走。
沈子雾又沉默了片刻，终是起身走了。
洛十一起身关门的时候便想，真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司琛之于长公主，沈子雾和汐娘……貌似都过得颇是艰难。
由此可见，婚姻果然是爱情的坟墓。
遥想当年，司琛之还爱长公主爱的要死要活，俩人一见面就干柴烈火，恨不得直接抱在一起就啃，结果现在呢，长公主来山上这么长时间，司琛之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两人凑在一起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更过分的是，这夫妻俩，居然还同时看上了她洛十一，一个吵着要跟她私通，一个闹着要跟她私奔……
也不知道她是何德何能，如此状况，让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洛十一叹了口气，又抿了口茶。
真苦。
第180章 哭了吗？
那日睡到半夜，月夜朦胧鸟也朦胧，正是适合蒙头大睡的时候，洛十一却被“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那声音轻轻的，在寂静的夜里又格外惊心。
洛十一被惊的睡意全无，迷迷糊糊下床开门。
透过门缝望过去，稀稀朗朗的月色下，司家二公子的声音不甚清晰，漆黑的蟠纹外袍几乎同夜色融为一体，寂寥的像个幽灵。
他进她房间几时敲过门？
洛十一正想开门呢，却被一阵刺鼻的酒气熏得头晕，司琛之定是喝了很多酒，那酒气饶是隔着厚重的门板都清晰可闻，如此深更半夜来敲她的门，想必是喝醉了，而且醉的不轻。
一念至此，洛十一侧身抵住门，拒绝道：“二公子，很晚了，你请回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天亮了再说。”
门外没了声响，司琛之既不硬闯也不再敲门，好像也侧过身子倚在门板上，衣物与木板的摩擦声响过，他大概是坐到了地上，酒气由门缝溜进来，味道更重了。
洛十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劝道：“二公子你还是早些回去睡吧，夜里凉。”
“洛十一，你的心真硬！”司琛之的声音由屋外传来，低沉中带着点点哑，还有些鼻音，模模糊糊口齿不清。
“你知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去爱你，我什么都不顾了，大计，种族，三界，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就要你…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你喝醉了。”洛十一叹了口气，从门缝中往外看去，想瞧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流泪。
洛十一几乎没见过男人哭，也很少见女人哭，洛大当家的小时候教育过她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深以为然，可长大了才慢慢明白，下面还有一句，“只是未到伤心处。”
上上任老当家的去世的时候，白日里洛大当家的一滴泪都未流，只是沉着脸，冷静的指挥着葬礼祭奠，于是所有人都说卧龙山寨的第六任寨主洛大当家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虽然身为山贼，可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可只有洛十一知道，洛大当家的也是哭过的，只不过是在夜深人静无人知晓的时候，他俯在上上任老当家的灵柩上嚎啕大哭，哽咽的上气不接下气。
那种哭法仿佛是个小孩子，没有了沉着也没有了冷静，卸下了世俗的伪装，他只是在伤心亲人的离去。
当时的洛十一非常不理解为什么洛大当家会伤心到这种地步？又为什么要哭？
在她眼里，老当家的不过是去轮回了，在洛大当家的痛哭流涕时，人家说不定早就投胎走了，所以为什么要哭？
那是她理解不了的情绪，也是她从未拥有过的情绪，所以她迷茫不解。
一直到后来，洛十一方才领悟，在感情面前，每个人都是脆弱的，甚至是不堪一击，任凭你筑起再高的城墙，也难免会受伤。
可司琛之，他应该是不一样的吧？他那么奸诈狡猾，怎么可能为了她洛十一哭呢，不可能的。
第181章 又来
微风轻轻拂过，一阵凉风由门缝中漏进来，吹得洛十一的眼睛有些酸痛，她闭上眼睛揉了揉，忍不住轻声问道：“司琛之，你还好吗？”
“不是很好。”司琛之的声音也很轻，从门缝中钻进来后，染了夜色，多了寂寥。
隔着门板，背抵着背，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任凭微风拂过，夜色流畅。
好久好久，洛十一隐约间听到了低沉的哽咽声，像极了很多年前洛大当家的哭声，虽然听的不是很真切，洛十一的心还是跟着沉了一下，忍不住唤了一声：“司琛之……”
门外没有声响，只闻呜咽之声，像风，又像是男子哭……
洛十一终是心软了，忍不住开了门，扶着他道：“外面凉，你进来说话吧。”
如此的近距离接触，顿时更觉得酒味浓重了，洛十一扯着他进了屋，塞到椅子上便退开老远，毕竟再美的男人，喝的酒气冲天，那也是不雅观的。
她去拧了条湿毛巾，伸手想递过去，却被他一把扯住手腕，紧紧握住，半晌不松手。
洛十一挣了半天挣脱不了，边使劲拿眼睛瞪他，没好气道：“你别又哭又闹的，装完可怜又跟我耍无赖，真是幼稚！”
她说这话本是指望用激将法迫他松手，可哪成想他闻言轻轻抬起头，嘴角含笑，幽深的瞳眸内闪着狡黠的光，哪有半点哭过的痕迹？
只见他挑着眉毛，笑着问道：“你几时见过我哭？”
“你……”洛十一忍住想骂人的冲动，鄙夷道：“无赖！”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他又扬了扬眉毛，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握住洛十一的手腕一用力便将她扯进怀中，反手抱住，下把在她的颈项轻蹭了一下，低低笑道：“还有更无赖的呢。”
“你……”洛十一张嘴想要威胁，却被他极快地点了哑穴，顿时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将目瞪口呆这个表情发挥的淋漓尽致。
司家二公子显然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他用实际行动来诠释了“无赖”二字，他一边轻轻咬开洛十一袍边的扣子，一边还低笑道：“喊吧，喊吧，你喊吧，反正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洛十一：“……”
他似乎是怕她真的喊破喉咙，所以提前封了她的穴道……洛十一表示很感谢他的体贴，就是这有点太体贴了，她有点吃不消。
司琛之居然还在帮她脱衣服……
东郭先生与狼，农夫和蛇，大抵都是这种关系了。
不过鉴于她跟他也不是第一次酒后乱性了，所以过程十分轻车熟路。
上次洛十一喝醉了在后山跟他不明不白地过了一夜，这次他假借喝醉诱骗洛十一自投罗网，真要说起来，差别似乎只在于谁更主动。
但现在的问题是，洛十一一点儿也不想跟他再来一次酒后乱那啥！
她挣扎着抬起手臂，作势就要往司琛之脸上轮，司琛之却像是早就防着她这手似的，敏捷的躲过后反手一擒，洛十一的手瞬间就被攥住了。
单论武功的话，她一向是不如他的。
第182章 又是酒后
挣扎间，不知何时，洛十一已经被他抱上了床，衣衫半褪，床帐凌乱，他摸索着寻上她的唇，慢慢濡湿啃噬，清清凉凉，有些痒。
这下轮到洛十一喉咙呜咽，却发不出声音了。
司琛之动作顿了顿，他似乎看出了洛十一的不适，终于良心发现道：“我为你解开穴道，你不要喊好不好？”
洛十一：“……”
好你个大头鬼。
司琛之带着酒气的气息喷洒在洛十一的面上，居然熏得她也有些醉了。
洛十一终于明白，此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只好点了点头，心里默默想着等你解开我就锤爆你的狗头。
可见她点头，司琛之却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只见他嘴角弯弯，低声笑道：“骗人，洛十一就是个大骗子，我若是解开穴道，你肯定会喊非礼，喊救命。”
说到这，他顿了顿，眼神有点黯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就像一年前一样，你说你不走……你不走，明明都说好了的，可到头来还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十一从未见过司琛之这个样子，这个喝醉酒的样子，这个样子的他，七分妖娆，二分邪气，居然还有一分特有的憨气。
她望着他灿红的面颊好一阵失神，说起来，他的年纪也不大，二十四五岁，幼年丧母，少年艰辛，成年风流，而今，居然有发展成诱奸犯的趋势。
他抬手放下床侧的幔帐，俯身将洛十一紧紧揽在怀中，紧得她好一阵窒息。
于是她觉得，说成强奸犯也未尝不可。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什么世道啊？赶明儿她要下山报官，山贼居然被驸马爷强暴了，何其荒谬啊！
司琛之再度俯身吻下来的时候，洛十一便想，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跟他过夜了，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一次与两次的区别貌似也不大，与其做鱼肉，倒不如做砧板，既然逃不开，那便接受吧。
这个想法一旦冒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干柴遇见烈火，一点就着。
洛十一觉得自己应该是彻底被他熏醉了。
看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人类还是妖精，下半夜的时候，果然都是很容易寂寞的啊！
她的耳边一直有热气在喷洒，司琛之感受到她的放松后，邪气的眼睛瞬间闪亮，他低低的笑起来，嗓音有些哑，却包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在洛十一的耳边说：“洛十一，你真是个无情又痴情的人，平时总是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能把人气得吐血，你说……我要是占有了你，你会一辈子都记得我吗？”
不待洛十一回答，他又自顾自道：“肯定不会，就数你最没心，等离开这里后，哪里还会记得曾经遇见过我，你哪里还会记得，曾经遇见过一个人，他叫司琛之……”
说到这，他瞬间换上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瞪着她道：“所以，我要把你吃干抹净不认账，我要让你体会我的痛！洛十一，我明天就要走了，再也不会想你念你了，只当你已经死了。”
第183章 忘记挺好的
洛十一被他说的愣了一下。
唔，怎么说呢……这话，怎么那么似曾相识呢？
是了，一年多以前他也说过，那时候他就说：“十一，你不要以为我没了你不行，你不要以为我会一直爱你，你也不要以为我会一直念着你，你走了以后，我会很快再找很多很多女人，个个都要比你美，我会当世子，做侯爷，娶妻生子，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他嘴上说的无情狠辣，可过去一年多了，他却依旧还等在原地。
洛十一的内心微酸，用眼神询问：我要离开卧龙山，原来你是知道的？
他竟然很轻易地便懂了，呢喃答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说你没心，一面答应沈子雾招安，一面转身筹备逃离，不过我乐意见你这样对他，所以让驻扎在山腰的部队偷偷掩护你们离开，不然你如何瞒得住沈子雾，你一直都小瞧他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侧身揽她在怀，轻抚后背。
那一夜很短，又很长。
短到她一睁开眼便能看见晨曦的阳光，长到她闭上眼睛依旧能闻到司琛之身上的男子气息。
后来他解开了她的穴道，她没忍住，问了他：“既然不想我离开，缘何还要帮我？”
司琛之吻着她的面颊道：“因为你想走，我便帮你走，我来卧龙山，不为别的，只因为你在这里，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从始至终，我都从未骗过你分毫。”
他的话，洛十一是信的。
可是信又如何，她终究是要走的，乱世即将来临，他们都有各自的抱负，既然没人能许她一个未来，那她便给寨中的亲人们撑起一片天。
天亮时分，司琛之还在她房内，她困的不行，却被他烦的睡不着觉，便使劲推他，嫌恶道：“满身酒气，快回去洗个澡，好脏好臭。”
“你昨晚可没嫌弃我。”他邪邪地笑，手脚又开始不老实。
洛十一被他挠得浑身痒，没绷住冷脸，忍不住笑了：“昨晚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她挣扎着要躲他的手，他却栖身上前不放过她，一时间床帐微颤，嘎吱声再起。
“别闹，别闹……”司琛之钳制她的双手，哄小孩子一般：“让我再抱抱你，只是抱一会儿，我什么都不做，我保证。”
于是，他便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抱着她。
清晨的阳光由窗格透进来，照射的床幔一片光亮，洛十一俯在。他的胸口听着心跳，一声一声，一下一下。
许久，声音由头顶传来，洛十一听到胸膛中也是嗡嗡的回声：“洛十一，你要去哪里？”
洛十一顿了顿，答非所问道：“其实忘记挺好的。”
真的，忘记吧，忘记挺好的，且不提人妖殊途，就单说这世俗的身份，就注定了在一起也是多灾多难，还不如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
这还是跟一年前一样的说法，可是此时的洛十一心境却已然大不相同。
而唯一相同的，便是那种种复杂情绪后的释然与无奈。
第184章 赶走司琛之
年少的时候以为忘记一件事情很容易，受了伤害会望着阳光告诉自己：“算了吧，散了吧，忘了吧……”
可是很多年过去后，长大的我们才渐渐明白，有些记忆是烙上去的，剜都剜不掉。
“十一……”司琛之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洛十一的面颊，俊逸的面容竟有些不知所措，他揩着她的眼角，手忙脚乱，“你别哭，别哭，是我错了，我的错，我昨晚应该轻一些的，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哭了吗？
洛十一摸了摸面颊，居然真的有泪珠，这可真是稀奇了，从小被人排斥，被不懂事的熊孩子拿石头砸破头她都没有哭过，她还以为眼泪这种东西不属于她呢。
随手擦拭了一下，洛十一定了定神，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昨晚就不应该借酒装疯，不是轻重的问题。”
“我不后悔。”司琛之很固执，一脸的大义凛然。
可是，该大意凛然的应该是洛十一啊，他一个妖孽长相的花花大少，以前美婢成群，而今娇妻在侧，这样的话说出来竟然是一点都不害臊。
洛十一一面推他，让他快些走，一面说道：“是啊，你有何好后悔的？昨晚不都说了吗，这是第三个愿望，而今我们两清了。”
她起身披衣，将他的衣服拾掇着为他递过去，可抬手举了好半天，他却没有接。
只见他的脸色瞬间阴沉，方才的柔情蜜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伤痛，他苍白着面色，恨声道：“洛十一，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铁石做的。”
一语说完，他一把夺过洛十一手中的衣衫，干净利索的穿上身，起身就走。
床幔被掀起来，晨曦倾泻而入，洛十一恍然发现，竟已是这个时辰。
司琛之拉开房门的时候又顿住脚步，背对着洛十一说道：“你但凡给我一丁点儿情谊，哪怕只是说句谎话骗骗我，我都会义无反顾的为你留下。”
那日，洛十一深深的看着他的背影，以为这便是永别。
诚然，他是真的生气了，当天便带领着大队官兵浩浩荡荡而去，相传长公主原本还不想走，却被他以半押解的方式塞进了马车，算是携妻而行。
而洛十一那日赖了一整天的床，一直到淘淘隔着门板跟她汇报说：“招安宴会明天进行，师姐好好儿休息，有淘淘在，万事勿扰。”
淘淘这几日一直有些沉默寡言，绝少来扰洛十一，只是默默的替她做着这样那样的事情，看得她有些忧心。
可是事已至此，洛十一也无心劝慰他什么，只点头，应道：“知道了。”
门外静了好一会儿，就在洛十一以为淘淘都已经走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情绪不高，带的浓浓的担心：“师姐，你没事吧？”
洛十一被问的愣了一下：“我能有什么事情？”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好半天，淘淘才道：“师姐，我一直都在。”
洛十一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
第185章 招安宴
招安宴会当日，洛十一难得起了个大早，浑身都有些酸酸的，洗漱完毕后又到院中练了一会儿剑。
这会儿寨子中大概就只剩下小黑阿甲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好兄弟了，老弱妇孺皆被运走，万一当真挑起了事端，倒也算是后顾无忧。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洛小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这个丫头一向鬼精鬼精的，一感觉到点风吹草动，立马就能想到一大堆，猜到一些情况之后怎么都不肯走，非要和洛十一一起走，说是不放心。
洛十一怎么劝都没用，最后也只好随她去了，大不了让淘淘一直保护她就是了，在她和淘淘这两个非人类的眼皮子底下，洛小小总不能还出什么意外吧。
这天，淘淘精心布置了宴会，只等圣旨下达。
洛十一闲来无事走到花架下喂蚂蚁，却意外发现沈眠像小大人一般坐在回廊上，肥嘟嘟的小手托腮，满腹惆怅的样子惹人怜爱。
明明只是刚一岁多一丢丢的小孩，却已经有了沈子雾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洛十一经不住想起他被娘亲掐得哇哇大哭的样子，心里突然一酸。
于是她走了过去，随手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掂量等一下，觉得拿来做礼物并不显得寒酸后，遂塞到他手中，柔声道：“这是姨妈送你的见面礼，你只管收起来。”
起初这小小的小孩还不愿意接，洛十一便哄骗道：“这枚玉佩里面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等你长大了便会发现。”
小孩懵懂的看着洛十一，洛十一冲他笑了笑，她起身离开时，沈眠还坐在花架下摆弄着那枚玉佩，一双褐色的眼睛格外明亮，好似夜晚的繁星。
真是一个好看的小男孩。
午间时分，圣旨下到寨中，那白白胖胖的太监许是爬山爬累了，宣读完圣旨后，便留在大厅中喝茶，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子雾顺势说留他一起开晚宴，那老太监便也欣然应诺。
洛十一对这些朝廷的繁文缛节原本就不懂，因为周身还有些酸痛，安置完寨中事务后便躲到了偏阁的软榻上歇息。
后来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再度醒来时一身冷汗，分不清现下是什么时刻，只瞥见夕阳透过窗格照射进来，撒在屋内金黄一片，便揣测大概已是傍晚时分。
她一个人斜倚在侧房的软榻上，淘淘不知所踪，整个寨子里静悄悄的，本该热闹非凡的招安宴会居然凭空消失了，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见鬼了不成？！
洛十一勉励从软榻上爬起，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她直觉有些不对，仔细内视了一番，居然发现妖力也无影无踪。
因为一年前有过这种中毒经验，这会儿洛十一便很确定自己又中毒了，可是，她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还是这种连她这种非人类都能治的毒？！
她仔细寻思了一天来的经历，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便摸索着往正厅走去，边走边轻唤“淘淘”。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她要去看看这山寨中的另外一个非人类的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