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回不去了
“十一，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沈子雾很轻很低沉的声音，像隔着一个世界一样，模模糊糊的传进洛十一的脑海里。
迷迷糊糊间，洛十一在心底里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她知道，回不去了。
屋内一片寂静，夜凉如水。
疲惫再次袭来，洛十一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等她再度醒来时，明亮的阳光已经从窗外透了进来，一道道耀眼的光束洒在屋内，无数星星点点的尘埃在其中闪耀，如梦似幻。
洛十一躺在床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就在这时，沈子雾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推门而入，带起雪白的袍带随风翻飞。
他神色淡淡，悲喜莫辨，只是漆黑望不见底的眼瞳里，流露出了一丝丝愁闷，而这些，在他见到洛十一的那一瞬间，就如同变脸似的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抹柔和温暖的浅笑。
“我算着时间，也觉得你该醒了。”他走上前来，坐在了床侧，手里还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粥，“饿了吧？我熬了点小米粥，是你喜欢的那种，刚盛出来的还热腾着，趁热吃吧。”
他一如既往的笑着，神态温和，整个人如沐春风，仿佛刚刚进门的那一刹那神色平淡冰冷的人不是他，又仿佛昨夜絮絮叨叨那么多话的人也不是他。
洛十一忽然有些看不懂他了。
不对，也许是从未看懂过。
“怎么了？不想吃吗？”见洛十一半晌没有回应，沈子雾轻声问道，“我从昨夜就开始熬了，味道很是浓厚，你应该会喜欢的，尝一口吧，不好吃便吐出来。”
洛十一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两年前的一幕浮现在眼前，面前这个男人也是一副温和的笑着，劝着哄着让她多吃一点。
也许那个时候，沈子雾是对她有一点好感的吧？
还是说，这个人其实对所有人都这样好，这样的耐心，无微不至。
“十一？”
在沈子雾略带担心的呼唤下，洛十一迅速回神，她撑起身子倚在床头，接过了沈子雾手中那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含糊的应了一声。
沈子雾便微微笑起来，如同两年前那样，望向她的眼神很深又很温柔，就仿佛如天边白云漫卷。
他就那样看着她，好久好久，久到她一碗粥都喝完了，久到她放下碗筷开始犯困，他依旧只是坐在床侧深深的望着她，仿佛生怕一转身，洛十一就会消失在他面前一样。
“沈子雾。”最终是洛十一打破的沉寂，她抬眼看向沈子雾，认真的问了一句：“你真的要跟我成亲吗？”
“嗯。”沈子雾的嘴角呈现出美好的弧度，成亲这两个字似乎有种魔力，让他的心情能瞬间变好，只见他微笑着说：“我准备下月完婚。”
洛十一微微蹙起了眉头，她强忍下内心抗拒的感觉，一字一顿认真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沈子雾微笑着的脸僵了一下，眼神也暗淡了下来，他的声音闷闷的，听的洛十一心里也闷闷的。
他说：“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
第250章 红颜祸水
沈子雾平时看着挺风轻云淡一个人，就仿佛是那种佛教里说的，众人欺他害他，他仍然无动于衷甚至以德报怨的那种干净书生。
他身上自带了一种能让人安心下来的气质，这也是洛十一之前一直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洛十一才发现，沈子雾其实也很执拗，一根筋，而且执着起来的时候，完全不输疯里疯气的司琛之。
而这个事实，洛十一无比清晰明了地知晓还是因为沈子雾对她的拒绝无动于衷，执着的要逼婚的这一事上。
不过，逼就逼吧，反正她是不会妥协的。
洛十一随便寻了个理由，拒绝了他。
她本来一开始的计划，是借着与沈子雾成亲，要回宫学习礼仪的理由，趁机潜入皇宫中，寻找极乐境。
可是现在，在洛十一发现了肚子里的孩子与纠缠了自己很多年的那股力量相克，且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随时都会有危险的情况下，之前的打算也只能缓一缓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她要等司琛之，确定相克的原因是什么，再想个办法解决。
等这个问题结束之后，她才能放下心来去解决，记忆与法术的问题。
而此时的她，已经决定了，如果一个月之内司琛之还没有来京城，她哪怕冒着将自己暴露在天界的风险下，也要使用法术，从这个被团团围困住了的卧龙山中闯出去，去找司琛之。
而在这一个月之内，她说什么也不会跟沈子雾走的。
沈子雾到底还是没有勉强她。
自那日力量暴动后，天气便开始好转了。
三日里倒有两日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沈子雾又在山中逗留了些时日，奈何那些文官前来递送的公文越来越厚实，面色也越来越凝重，偶尔一次在回廊上遇见洛十一，也是非常反常的低着头，堪堪擦肩而过，眉毛皱成了千层饼，连带的行礼都省了去，倒也方便。
后来洛十一听侍卫们嚼舌根说，辽东的战场上，汉北王特派了自家公子带兵助阵，湘西王已渐露败迹，想来落败已经是迟早的事了。
而湘西王一旦落败，受影响的将是整个朝廷。
可对于此事，摄政王却是完全的不闻不问，只一心在卧龙山陪同未婚妻养胎修身，仿佛满心满眼全是那名女子，天下大事亦可置之不理。
洛十一隐约听出了他们的不满，自古红颜多祸水，这祸水嘛，不仅要祸害自己，而且更要祸害他人，最终说不定还要祸害整个人间。
于是在众人眼中，洛十一就成了那祸水，祸害了英明神武，睿智无双的年轻摄政王，而那年轻的摄政王也很有纣王的潜质，大有一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架势。
可这件事情要真说起来，洛十一是何其的无辜。
若她还是两年前的她，说不定当真会承了他们的意思去祸害一下沈子雾，可奈何那毕竟都是假设，现在的她只求沈子雾别来祸害她便好。
只不过很可惜，天总是不随人愿的。
第251章 质子
初春三月之时，沈子雾终于被那堆积如山的公文给逼走了，洛十一也落得清闲几日。
只不过他临走时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后徐徐道：“差不多是时候了，我带你一起回京吧。”
洛十一微微蹙起了眉头，不动声色的推脱说：“山里日子过得好，不想去京城，吵的慌。”
这理由找的着实敷衍，沈子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半天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落寞，他说：“也罢，说好的等你三年。”
他说的情真意切，眉心眼角全是道不尽的思念，洛十一却并未往心里去，左右这个人的假话听多了，真话便也当假话听进耳朵里，无甚感觉。
伺候洛十一的几名婢女仆妇是沈子雾从宫中调来的，洛十一开始就推脱说不用，但沈子雾还是坚持调了不少人来。
实在推脱不掉的洛十一原还想着，自己活这么大一把年纪，在人间也混了二十多年了，居然还能享受一下公主的待遇吗？
却没承想，那数十名老老小小的女子过不惯山中的日子，三天两头轮番病倒，到头来却成了洛十一手忙脚乱的照顾她们，委实有些愁人。
日子就这么鸡飞狗跳的又过了几日，某日下山买药的婢女回来跟洛十一说：“夫人，汉北王家的栀子今天不要上京了！”
小姑娘圆乎乎的小脸上布满了红晕，仿佛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她手舞足蹈，一派欣喜。
洛十一惊诧于她一个姑娘家竟然如此心怀国事，便抬头问道：“辽东那场仗明明是他们占了上风，怎么这会儿倒是服了软，莫名其妙送上一个质子？”
“……”那婢女一脸茫然，歪头望向洛十一，似乎并没有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洛十一于是又说：“难道摄政王也出了兵？按理说不会啊，他明里虽然是倚仗萧镇南，但也是防着的成分居多，以他的性子应当按兵不动，坐收渔翁之利才对……”
“……”那婢女又把头歪了歪，比刚才更茫然了，而洛十一则是比她还茫然。
就在洛十一各种莫名其妙的时候，那小婢女支吾了半晌，才羞红着脸憋出了一句：“夫人……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我只是听说汉北王家送上的质子丰神俊朗，俊美异常，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呢，您刚才说的那些话，奴婢都听不懂……”
洛十一：“……”
草率了，到底还是小女孩心性。
洛十一揉了揉额头，然后抬眸对她说：“没事了，你去给我热杯茶吧。”
那小丫头闻言，连忙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进屋热茶去了。
而打发完小丫头后，洛十一则有些出神的望着院中。
院中的空气清新，杜若草郁郁葱葱，已经恢复了不少的山林里有虫鸣阵阵，小鸟的声音叽叽喳喳，隔着老远传进耳朵里。
洛十一看着这一片美景，心里却缓缓的浮上了一个疑问。
汉北王莫名其妙送了个质子上京，那个质子是谁？
会是司琛之吗？
第252章 故人
山中的空气很清新，洛十一靠在椅子上静静的晒着太阳，内心里忽然就变得很宁静，很宁静。
就如同司琛之攻山那日，想好了这辈子跟他走，天涯海角，宫廷战场，只要他一日以真心待她，她便将自己交付给他。
无关身份，无关地位，感情这种东西，它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惊天动地，震古烁今，只愿能够长长久久的相互依靠。
洛十一出神的看着院中的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杜若草，轻轻抚摸着又稍微大了一点点的肚子。
孩子啊，也不知道你那不靠谱的爹有没有来，都失踪好久了。
可能是白日里太过思念吧，然后就说曹操曹操到了。
当天夜里，正睡到迷迷糊糊，洛十一忽然听闻山中回荡着呜呜咽咽的笛子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跑音的调子，树林里的鸟儿惊得扑扑腾腾的一顿乱飞，那阵势像是要招来鬼。
比鬼哭狼嚎还要鬼哭狼嚎。
外屋看顾洛十一的侍女通通都被惊醒，提着灯盏进屋看洛十一的情况。
见到洛十一虽然被吵醒了，但并没有发火的意思，守夜的小丫头们都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一个小丫头打着哈欠不满道：“这是谁呀？怎么笛子吹的这么难听还吹，鬼叫似的，吓死人了，吓死人了，大晚上的可忒缺德了。”
洛十一起身披起衣服，下床打开了窗户，让笛声更清晰地飘进了屋内，她微微偏头认真听了一会儿，然后像是随口道：“也许是因为那人吹的笛子材质不好。”
“既然喜欢吹笛子，为什么不去买个玉的？”小丫头好奇。
另外一个小丫头也打着哈欠加入了话题：“也许是家境贫寒，我听着倒挺像是牧童曲的……”
一开始的那个小丫头文言立刻不满的接上：“不会吧？这样的牧童曲会吓死牛的！我听着倒像是道士招鬼用的那种……”
小丫头们七嘴八舌的小声讨论。
洛十一虽然看着挺冷淡的，但平时从不会苛待下人，对所有下人一视同仁，也不怎么使唤，甚至在她们水土不服病倒的时候，还去照顾过她们，所以这些人并不怎么怕洛十一。
而听着小丫头们的讨论，洛十一只是摇着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她的手轻轻抚上了微微鼓起的小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孩子啊，你的爹爹是个爱搞艺术的，最拿手的便是这首曲子。”
肚子里的小玩意儿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满。
洛十一又轻轻的摸了摸，可怜道：“孩子，淡定，今天他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这个调子还是勉强能听的，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吹给我听的……那才是当真吓人。”
说到这，洛十一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一年前司琛之明明一脸嫌弃，却将那个竹笛死死护在怀里，好像生怕被人抢走的那副样子，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一年多了，这只竹笛居然还在。
洛十一眨巴一下眼睛，如此一夜无眠。
第253章 回京
转日清晨，洛十一就听闻汉北家那位俊秀的质子，昨夜就宿于山下的黄菊村，有感于卧龙山的秀美景色，连夜登山游览，且即兴创作了一谱旷世笛曲，震惊了整个卧龙山的鸟兽。
洛十一想，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在卧龙山。
又或者他知道自己在卧龙山而故意吹笛子摧残她。
但无论如何，司琛之此次作为质子入驻京城，应该是收到了一点风声。
宋非安那个不靠谱的，这次难得靠谱了一次。
洛十一趁着正午日光好的时候铺开宣纸，研上墨，提笔给沈子雾写了洋洋洒洒的一封长信，读起来声情并茂，慷慨激昂外带催人泪下。
具体内容是说洛十一在山林里闷得发慌，想要到京城散散心，见见世面，顺便拜访一下多年前的故人，好长时间不见了，实在是思念的慌。
洛十一将信折好，正要封口，低头默默思忖了半晌，终是拆开来提笔加了一句话：多日不见，甚是挂念。
做完这一切，洛十一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如愿以偿的进京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只要一进京，照沈子雾现在的有病程度，估计会直接逼婚，但洛十一并不在意，司琛之已经来了，是时候了。
只要找司琛之搞清楚这孩子为什么与自己相克，并解决这个麻烦，她的下一步计划本来也就是去皇宫找极乐境，并不耽误。
沈子雾的书信来得很快。
准确的讲，是沈子雾派来接她的鸾车来得很快。
婢女仆妇们在屋内收拾行李，洛十一闲的无聊，便一路散步踱到后山去看望洛小小，走在熟悉的山路上，鼻子却总是酸酸的。
还记得以前，洛小小年少时特不记事，连路都不认得，每每去后山总要缠着洛十一一起，洛十一嫌麻烦不愿意去，她就苦着一张小脸，假惺惺的抹几把眼泪，委屈巴巴的叫阿姐。
洛十一总是拿她没办法，每次都说让她丢了算了，下次再丢了就让她自生自灭。
可实际上，只要洛小小一段时间不见了，她总是第一个进后山去找。
她担心那个傻子真的丢了。
可洛小小那个傻子其实聪明的很，每一次都丢了，迷路了，从来都不急，也不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她会安静的找个清幽的地方静静的等着洛十一来找她。
用洛小小的话来说：“如果我发现自己迷路了，那我就找个地方睡一会儿，等我睡醒了，阿姐就一定在我身边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吐的舌头扮鬼脸，她的笑容干净清爽，阳光又灿烂，有着少女特有的亲切和谐。
每每这时，洛十一则冲她冷笑，嘲讽着说她想的倒挺美。
可洛十一仅仅只是嘴上说的凶，洛小小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其实，洛小小死的时候也仅仅只有十七岁。
在花一样的年纪里，那个总是笑得阳光又灿烂的少女，安安静静的睡在那里，仿佛一个闹久了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歇息。
是啊，洛小小一贯是最喜欢闹的，想来也是会累的，现在就好好休息吧。
第254章 凑合着过呗
洛十一站在洛小小的墓碑旁，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面，带着淡淡的花香。
这是春天的味道，是洛小小最喜欢的季节。
恍惚间，洛十一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特别爱闹腾的少女，就站在那里冲她笑，就好像下一刻就会脱口而出一句：阿姐，这次来的有点慢呀，我都睡好久了，你才来接我。
鼻头有些酸涩，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洛十一在那里站了很久，才伸手抚上了肚子，软着声音跟洛小小说：“小小，你不是最小的了，这里面是我的孩子，你的小侄儿。”
“你以前就总是抱怨你为什么是最小的，说想有个弟弟妹妹，你看，你马上就不是最小的了，开心吗？”
又一阵微风拂过，坟墓旁的桃花树飒飒作响，满树粉红也随风舞动，如同洛小小正在林间打闹。
洛十一说：“小小，我要走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生活下去，不会再犯傻了，我要把你的那份也活出来。”
朦胧间，洛十一似乎看到洛小小在冲她笑，笑容灿烂极了，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几分。
闭上眼睛，洛十一又想起了萧倩倩，想起了沈子雾，想起了萧镇南，想起了小皇帝……是这些人逼死了她的小小！
洛十一向来是个不愿计较的性子，凡事都不往心里去，可这一次，这件事，却久久不能释怀。
她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她曾因为洛小小失控怒杀十数万人，可那么多人里，她真正想杀的却一个都没有。
她不甘心。
洛小小的命，她一定会在那些人身上讨回代价来。
洛十一在后山逗留了很久，好几个时辰后，才有丫鬟前来寻找，洛十一这才抚了抚洛小小的坟头，转身走了。
走的时候她便在想，司琛之此时在京城应该也是凶险的，之前大战那道针对他莫名其妙出现的红光，神仙转世的沈子雾，以及现在已经对人间高度重视的天上众神官。
哪怕司琛之是魔神，恐怕也不讨好。
毕竟他现在没有了记忆，而且据筱岚和凤溪说，他之前受的伤应该也还没有好，实力肯定有所影响。
可是哪怕再凶险，洛十一也是要去找他的，不单单是为了孩子，就像她当初愿意为了沈子雾可以舍弃性命一样，爱一个人大抵如此。
洛十一其实是庆幸的，庆幸自己能够在历经好几年的情殇之后，还能再度爱上一个人，就像从未受过伤害时一般，而她也庆幸那个人能一直一直在原地等她，等她发现他的好，等她慢慢爱上他。
他们没有一见钟情，却在岁月的沉淀下，慢慢发现了对方的好，发觉了对方的重要，一直到不可或缺。
洛十一想，不管他们的身份如何，也不管仙界与魔界如何对立，更不管以前的恩恩怨怨，她大概是都不会放弃司琛之的了。
凑合着过呗，还能咋地？
毕竟孩子不能没有爹，听说单亲家庭养出来的孩子，都容易受欺负呢。
而司琛之，以那个执着的疯子的性格，只怕是更不会放手。
第255章 落云公主
沈子雾的动作很快，沈子雾派来的人动作也很快。
距离收到回信，不过半日光景，洛十一就已经坐上了回京的鸾车。
看着车外渐渐熟悉的环境，洛十一内心里慢慢回想起了初进京城，初见他们的时光。
彼时她只是个空有年纪，活了一大把岁数了，却仍然不诸世事的傻白甜，蠢的厉害，说好的下山杀个人就走，却意外对上了神仙转世的沈子雾。
杀不得，害不得，最后居然还爱不得。
想到这，洛十一嘴角一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世事造化弄人，当时年纪虽不小，却蠢的很，被人骗的团团转，可这一切的一切终是抵不过似水流年，如今再度回到京城，倒骤然生出了一种沧海变桑田的感觉。
沈府依旧还是老样子，连门口的两头石狮子都如原来那般破旧，朱漆的大门也未换，右半边的左下角还掉了块漆，看着有些凄凉。
只不过原先门可罗雀的庭院却变得生机勃勃，先不说添置了多少仆从，单单是那些前来送礼巴结的官员就能够踩踏门槛。
何等的风光。
洛十一忍不住有些感叹，却只是在沈府的门口逗留了片刻，车夫便驾车直奔皇宫。
她赶到宫门口时，沈子雾刚刚下朝，他身着蟠纹龙底的袍子，前后两条五爪正龙，肩头隐约可见是两条五爪行龙，额冠上的璀璨东珠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行走在一众的达官贵人之间，面容绝美，身形濯濯，气质淡泊，毓秀儒雅，远远望过去，一派贵胄之气。
洛十一当真有些认不出他。
那帮显贵们骤然看到公主的鸾车遥遥驶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含糊不清地笑了起来，有位大胆的官员竟是当场起哄了一句：“这不是落云公主吗，可算是盼到了，摄政王何不将她请出来，让大家一睹这位传奇公主的风采……”
一旦有人开了头，含糊的笑声便更加暧昧不明。
大概在他们眼里，沈子雾是爱惨了她，不然怎么会等她这么久，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如果一个男人真正爱惨了一个女人，又怎么会舍得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沈子雾也微微笑起来，很矜持很高贵，洛十一一开始就知道他气度不凡，哪怕一开始见到的他只是一个落魄少年，可她还是没有料到，沈子雾穿上这一身之后，会是如此的华贵。
年轻的摄政王走到鸾车前，缓缓的伸出了手，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润：“十一，到家了，出来吧。”
洛十一暂时还不能逆了他的意思，只得下了鸾车，握住他手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一道凛冽的目光自宫门一侧传来，如实质一般打在她身上。
洛十一情不自禁的震了一下，经不住偏头望过去，由于距离太远，只遥遥看到一个墨色服饰的男子，他似是悠哉的斜倚在宫门口，目光却是落向这个方向。
洛十一莫名觉得，那个身影很眼熟很眼熟，特别像她孩子失踪了快一年的爹。
第256章 孩子他爹又丢了
洛十一眯了眯眼睛，正想再看得清楚一些，沈子雾却抓住了她的手，抓的牢牢的，一点缝隙都不留。
他就那样牵着她，侧着身子低头对她浅笑着说：“你这一路上辛苦了，若是住不惯宫里，搬来沈府也行，你原先住的屋子，我一直都保留着，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变，我总是念着，如果有朝一日你回来了，还是住在原先那里习惯些。”
他一如既往的体贴着，看的周围那些大臣们皆是一脸的感叹，小声嘀咕着摄政王的体贴和这位落云公主的好运，语气里颇多羡慕。
洛十一听着那些嘀咕，却只想翻白眼。
这好运给你们，你们要不要啊？
“十一……”察觉到洛十一的出神，沈子雾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有些无奈的唤了一声，声音中的温柔和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洛十一却置若未闻，只埋头含糊应了一声，就那样被他揽着进了宫门。
走出好远的路，洛十一再回头去寻宫门口的人，却是发现早就全无踪影了。
哦豁，人又丢了。
她心里头有些懊恼，懊恼自己的眼神怎么如此不济，竟然辨不清那个人影，是不是二公子，是不是她孩子那消失了快一年的爹，更懊恼的是，这人又被她看丢了。
好一阵恍惚走神，沈子雾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便一句也没听清，只是思忖着晚间得空去一趟原先的景宁侯府，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汉北王家的质子，理应还住在原先的府邸。
只是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她愣是没找出空隙。
先是叩拜那个小皇帝，他卧病在床一年有余，洛十一也只是隔着纱帐遥遥行了礼，然后便被赐了椅子，坐在帐外跟他话家常。
其实所谓的话家常就是她单方面的诉说近况，小皇帝则绝少开口，其实洛十一和这位小皇帝谁都不想聊这些毫无营养的话题，可是于情于理这场跨越了十多年的兄妹团聚的时间都不能太短，否则传到外面变成了皇家凉薄，说到底还是为了面子。
于是洛十一便卯足了劲讲自己的过往，从七岁练剑讲到十五岁下山，后来发现话题明显不足，时间明显不够，喝了口茶又从七岁练剑讲了一遍，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讲过这么多话。
等她第三遍讲到十八岁接管寨中事务时，又反应迟钝的觉得事实好像并非如此，正寻思着从头再讲时，小皇帝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仿佛年过半百的老叟，他说：“你其实就是云帆书院的那个十一吧？”
呃……
洛十一被小皇帝这突如其来的打断说的顿了顿，好半天才道：“其实我也不想是。”
这是实话，若是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再下山，再去那什么劳子的云帆书院，再去招惹沈子雾。
哪怕是带着整个山上的所有人一起跑路，她也不会再下山。
过去那么多年的岁月，洛十一都没有后悔过什么，唯独在认识了沈子雾这一事上，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第257章 你看我凶吗
要是真说起来，真能重新选择的话，洛十一是真的不想当那个云帆书院的十一了。
而听到她这个回答，幔帐里的小皇帝轻声笑起来，他笑的声音嘶哑，很是吓人。
洛十一耐着性子听他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怪莫名其妙的，结果这一笑，还没完没了了！
在小皇帝持续笑了半盏茶功夫之后，洛十一终于忍不住了，她开口打断道：“你别笑了，我还是接着给你讲我七岁练剑吧。”
小皇帝闻言又扑哧的笑了一声，心情很好的样子，大概是卧病在床一年有余，很久没遇见过开怀的事情了吧。
他招手让人递了杯茶过去，只抿了一小口，然后对她说：“沈子雾养了你这头凶兽在身旁，就不怕你反咬他一口吗？”
洛十一闻言愣了愣，浑身寒毛都直立起来了，她满脑子都被一句话给反复刷屏：这小皇帝怎么知道她是凶兽的？！
她慌了好一会儿，毁尸灭迹的计划都想好了，结果那小皇帝半天没了动静，只是轻轻在笑。
洛十一各种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凶兽啊！她堂堂白虎神君，明明是祥瑞之兆，凶什么兽？司琛之才是啊……
这小皇帝莫不是眼瞎？还是说只是打个比方？
想到这，洛十一窘了窘，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她握着茶杯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凶……”
“那你觉得我凶不凶？”小皇帝撩开幔帐，一张温和无害的面孔展现在她面前。
可以说，这是洛十一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当今的皇帝陛下，他长得眉清目秀，理应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个少年，脸庞纤瘦白皙，腼腆的像个女孩子。
他和长公主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气质上却又比娇纵的长公主平和，若一定要让洛十一拿山间的一种动物打比喻，那她想到的是……小绵羊。
最温婉无害的那种小绵羊。
在洛十一被他的绵羊气质倾倒的当口，他又弯起嘴角温和的笑了起来，很友善的样子。
洛十一瞬间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她算了算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便赶在他开口之前连忙道：“皇帝陛下，你真是太凶了，比上古的饕餮凶兽还凶，我好怕，我决定出去透口气压压惊。”
因为她实在不想听，他接下来要对她说的话，其实如果让洛十一选，她宁愿给这位小皇帝再讲七八遍她七岁练剑到二十一岁入宫的悲惨少年的成长经历，毕竟那是一段多么悲催而难忘的人生旅途啊……
可惜她不能选择，也不能上去捂住小皇帝的嘴不让他讲，所以她只能选择落荒而逃。
小皇帝一直用温和的眼光看着她，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洛十一打断后也没有要再说的意思，他就那么目送着洛十一离开，也没有阻拦，自始至终嘴角的笑意都没有下来过。
那一刻，洛十一忽然觉得，这哪里是什么小绵羊，明明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还是最狡猾的那种。
第258章 长公主
迎着小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洛十一丢下茶盏逃出正殿后，一大群嬷嬷婢女便呼啦啦的围了过来，一会儿要带她参观卧室，一会儿又要给她量身定衣。
这些人张口闭口公主殿下，拉着洛十一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热情是热情，就是那说话的调子拖得老长，语句也文绉绉的，听的洛十一十分不适应。
她被这一群人叽叽喳喳吵的脑仁疼，花了十二分的力气才耐下了性子听着，吵吵嚷嚷半天后，总算是都安顿好了。
然后这个时候，宫里的教习嬷嬷才轮番上阵说教，各种礼仪讲的洛十一晕头转向，终于，在他们对宫廷礼仪的过分执着中，洛十一昏昏睡去，临睡前还不忘嘱托她们：“走之前帮我把炭火加足了，别忘了带上门。”
众嬤嬤：“……”
第二日一大早，洛十一就被吵醒了，被人告知要去叩拜长公主，以示皇家深情，姐妹情深。
其实一提到这位长公主，洛十一就有些头疼，于是第二日便托病没去。
第三日听说长公主身子不适不愿见人，洛十一便更加理直气壮的不去拜访。
一直到第四日，长公主的贴身婢女特地寻到了洛十一这里，只捎了一句话给她：“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沙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校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洛十一：“……”
这特么是人话？
她诚恳的摇了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懂。
于是那婢女又跟她说：“长公主心已向佛，以往的尘缘皆一笑置之，只愿寻一方净土，念一世清静。”
洛十一低头默默想了好久好久，觉得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大家各自安好，没事别找我，我不想见你们”的文化翻版，于是，她最终让这位婢女捎话给长公主：“人生在世匆匆百年，万勿苦了自己。”
她是绝对不会再去骚扰这位清修的长公主了，但是她却时常会回想起她。
长公主虽然有些娇纵，脾气有些大，但骨子里却是好的，只是遇人不淑，拥有那样一个哥哥……又亲近那样两个表哥……思慕那样一个伴读……最后又瞧上了这样的一个洛十一……
最终在大家的合力摧残下，这位可怜的长公主凋零了，她起初也是一朵打着蕊儿的花骨朵，可还未到盛开的季节便已经落寞了。
有的人笑着死，有的人残着活，有的人机关算尽，有的人心已向佛。
后来在宫中的这些日子里，洛十一从未单独见过长公主，只是偶尔在暮色时分瞧见一个纤细苍白的背影。
金灿灿的阳光下，她行的很缓慢，夕阳下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仿佛镶嵌进了朱红的宫墙。
皇宫紧东头有着肃穆的皇家净祠庵，据说那便是长公主余生的所在。
对于她，洛十一是歉意而又伤感的。
如果不是他们这些人，这位有些娇纵脾气又不太好，却顶顶善良尊贵的公主殿下，这一生必然是会活得很精彩的。
第259章 你没死啊？
入京城的第五天夜里，洛十一终于摆脱了嬷嬷仆妇们的纠缠。
天知道那些嬷嬷仆妇们有多执着，天天追着洛十一念叨着那些礼仪规矩，无论洛十一瘫着多冷的一张脸，说着多狠的话，她们也依旧不怂，执着的令人发指。
大有一副洛十一要是学不会这些礼仪规矩，她们就纠缠到底的架势。
短短几天功夫，洛十一硬是快给她们缠成神经衰弱了。
不过所幸，今天她终于摆脱了，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
至于沈子雾，也只是在白日里带着她到外苑的莲花池坐了坐。他原本就沉默寡言，话语不多，以往和洛十一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洛十一在说，他只是含笑不语。
而现在她当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也不想说些什么。
于是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就理所当然的变得沉默了下来，有时候他会问一句，洛十一便思忖着得体的话语答一句，然后又是好一阵的沉默，如此来往，一天也就过去了。
她夜里悄悄趁着所有婢女仆妇们都睡着了，自己在包裹中寻了件以往的男装穿上，倒也是不肥不瘦将将好。
亥时过后，她将门锁从内扣上，吹灭了屋里的灯盏后，便从窗户窜了出去。
今晚的月光不甚明朗，月亮躲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她循着记忆摸向宫门，一路摸到东泽门时，正好撞见一队巡逻的侍卫，她见状连忙俯下身子隐在城墙的阴影里。
洛十一听到那带头的侍卫说：“赵院吏今晚宿在药庐，摄政王命我们把手严密，务必不得放外人进入。”
众人应诺一声便寻了过去。
自古今来，偷鸡摸狗的事情皆是要在夜晚亥时之后进行，她这厢易了妆容要去会那汉北的质子，只是不知道摄政王同那个医术精湛的赵院吏又在图谋些什么。
她一边寻思着一边认路，终于在子时让她找到了景宁侯府，她无暇顾及这昔日的豪宅落败成何种模样，只隐匿了身形，匆匆找寻司琛之昔日住的庭院。
熟悉的院子里，有微风，有花香，有荷塘，一切如旧，只是物是人非。
二公子的卧房还亮着灯，洛十一推门一看，奈奈正支着额头在外室打盹儿，小脑袋一颠一颠的，一听到开门声，便连忙坐直身子，迷迷瞪瞪道：“二公子您回来啦，奴婢伺候您更衣。”
这小妮子大概是睡迷糊了，揉了揉眼睛起身向洛十一走来，理了理她的发丝，又帮她抚了抚袍角，一副要扒她衣服的架势。
洛十一连忙握住她的肩头，轻轻摇晃了几下，低声问道：“奈奈，是我，司琛之不在卧房吗？”
“你……”奈奈霎时清醒过来，她瞪大眼睛盯着洛十一，十分吃惊道：“十一公子，原来你没死啊？！”
洛十一：“……”
她无语汗颜。
奈奈这是第几个惊诧于她没死的了？
难道在大家的心目中她就如此该死吗？
做人做到这种地步，好像是该好好反思一下了。
洛十一忽然有些惆怅，还有一些怀疑人生。
第260章 二公子他好难过
站在原地，洛十一怀疑了好一会人生之后，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她抬起眼，看着面前哭的一抽一抽的小丫头，寻思着是先安慰一下好呢，还是想问一下司琛之的下落好呢。
这厢她还没想出个结果呢，奈奈那小丫头到是先开口了，小丫头刚刚掉了不少眼泪，这会儿眼睛还红红的，声音也有点哽咽：“十一公子你没死就好了，你不知道当初你不见了之后，二公子找了你好久，好久……那年，那年他连与公主的婚事都推了，独自一人大江南北的寻了你大半年……他找的好苦啊……”
洛十一听的心里微微一动。
原来司琛之，还这么找过她吗……
可是，他不是魔神吗，真想找她，怎么会找不到？是他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对了，司命之前担心她会被天庭的人发现，特意给她下过一层封印，说是用来遮掩她的气息的。
想到这，洛十一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司琛之在苦寻她无果时，是否也会难过与茫然？是否会恨她的不告而别与无情？
怪不得一年前司琛之在卧龙山上找到她的时候，是一副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的模样。
这边洛十一还在出神，而那边的奈奈还在扯着她的衣袖，这丫头红着一双兔子般的眼睛，轻轻的抽噎了两下，继续道：“那时候，二公子说什么都不肯回来，后来还是侯爷称病罢朝了数月，二公子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当时他胡子拉渣，整个人颓废的不成样子，我跟着二公子好多年了，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我和南叶她们还偷偷抹过好几次眼泪，后来二公子被侯爷锁到了祠堂，他便整日里的喝酒，醉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醉了就开始说胡话，一直说十一已经死了！十一公子啊，二公子当年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是躲到哪里去了吗？”
洛十一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
“二公子一年前在卧龙山中重伤昏迷，幸得一个少年给他送了回来，不然恐怕就是尸骨无存……但哪怕他被送回来了，也是整整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醒过来，他醒来后第一句话便问，洛十一呢？我们都不知道他说的洛十一是谁，我问他洛十一是十一公子吗？他又不说，只是挣扎着起身要去寻……”
“可他伤的实在是太重了，还没爬到门口就又昏倒了，之后有一天老爷忽然对他说，摄政王已经向落云公主下了聘礼，不日便会大婚……从那之后二公子便不再动弹，也绝少说话了，整个人阴沉的紧，像变了个人似的……”
洛十一叹了口气：“你……”
“云公子，二公子他这些年过得真的很辛苦，你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陪着他待在京城里好吗？南叶她们去年也被放出园子配了小厮，只有我年纪还小些，能够再伺候二公子一年，可是一年后我就也要走了，二公子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十一公子……”
第261章 我要去阉了他
“二公子他从前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什么人，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他是真的真的好难过啊，他明明没有哭，可我却能感觉到他的难过，南叶她们也能感受到……就好像他弄丢了什么最最珍贵的珍宝，然后这辈子都开心不起来了一样……”
“十一公子……”奈奈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求求你了，你就别走了，二公子真的好可怜啊，奈奈替二公子求你……”
洛十一再次叹了口气：“我……”
“还有还有……”
洛十一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捂住奈奈那张还想叭叭的小嘴，无奈道：“奈奈，不过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如此话唠？这样可不好，你让我说句话成吗？”
奈奈的眼角还挂着泪珠，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看起来可怜极了，她听到洛十一的话，忽闪忽闪的眨了两下眼睛，满脸委屈的盯着她。
洛十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二公子他人呢？”
奈奈又眨了眨眼睛，仿佛更加委屈了。
洛十一此时心里也是软成了一片，难得多了几分耐心，只见她轻轻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你不是让我留下来吗？你放心吧，我不走了，你告诉我二公子他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他。”
“二公子他……”奈奈咬着嘴唇，很难以启齿的样子，她低下头，又抬起头，欲言又止，止了半天又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如此反复了几遍，在洛十一看的耐心就快耗尽了，头都开始疼了的时候，她才终于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儿底气不足：“二公子他去了醉金坊还没有回来……”
洛十一：“……”
去什么地方了？醉什么玩意儿坊？逛青楼游花坊，这就是他的很伤心很难过？！她可去特么的吧！
她那满腔的柔情密意啊，顷刻间就化为了晴天霹雳。
她刚刚居然心疼了司琛之那个狗东西？！她简直有病！！还是没救了！！！
那个她想的死去活来的司琛之，自取了长公主后，又娶了那劳什子的嫡女，现在竟然又醉卧花丛夜不归宿……
这是什么牌子的狗东西啊？！？！啊？！？！？！
洛十一又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强行压住了内心的怒火，转身就走。
奈奈在后面一把拖住她的袖子，小声说道：“二公子他其实很伤心的……”
洛十一偏头：“我也很伤心。”
奈奈又说：“二公子他其实很绝望……”
洛十一无语凝噎：“我更绝望。”
于是奈奈松开她的袖子，怯生生道：“十一公子你又要走了吗？你不是说了不走了吗？”
洛十一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不是，我不走，我这就去阉了司琛之，这样他就不会伤心，不会绝望了，我也就解脱了。”
一句话说完，洛十一也不给奈奈反应的时间，直接提气窜出城墙，留下她一个人傻在原地，半晌都回不过神。
第262章 大意了
提气一路奔到醉金坊时，夜已经很深了，洛十一额头已经开始冒汗珠，自从怀了孕之后，她微微有些体虚。
在她抚着肚子挨个房间观摩了一番后，她便开始满头大汗。
待寻到司琛之那一间，里面倒是出奇的安静。
室内并未点灯，黑漆漆的。
洛十一只隔着窗户，望见床侧的屏风上挂着一根竹笛，那是她一年前下山给他买的，当初他还嫌弃材质差，只是没想到今时今日，他连喝花酒都带在身边。
她打开窗户钻进屋，快步走到榻前去掀帘子，还未看清与他交颈的姑娘是美是丑，也还没想清楚是先打死这个女的呢，还是先搞死司琛之呢，手臂便突然被人抓住。
那人一用力，她一个措手不及，整个身子便扑倒在床榻上，抬腿想要反抗，床上的人影却反应极迅速，他一个翻身将她扑倒在床榻上，下身牢牢的制住她的双腿。
一个抬眸，司琛之的眉眼清晰，他正挑着眉毛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满目促狭：“公主殿下竟是如此思慕在下，深夜造访，本公子又怎能辜负姑娘这一番拳拳盛意！”
洛十一盯着他，有些磨牙。
于是司琛之便在她的鼻尖上蹭了蹭，轻声道：“都做了孩子娘了，脾气怎么还如此大？这样不好。”
洛十一瞪着他，有太多的话想问，一时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该如何开口，从哪开口。
司琛之也不解释，只低头轻轻覆在她的唇上，辗转轻吮，细细喘息，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气泡荡漾开来，床帐内满满的都是旖旎风情。
“洛十一，我爱你。”司琛之轻轻说着，“我等了你好些天，你来的有些晚，但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若来寻我，就说明你也是爱着我的。”
洛十一未说话，只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嗅着他特有的男子阳刚之气。
“我既然寻你寻到京城，便是把命都舍弃了。”他吻着她的发，用一种平淡的语调轻声诉说：“而你既寻我寻到这烟花地，便生生世世是我司琛之的妻子，永不离弃。”
洛十一抬头看他，终于找到了开口点：“二公子，我俩永不离弃，终身厮守，那你家里的夫人怎么办？”
低沉的笑意从他的胸膛传入洛十一的耳朵，起起伏伏，他揉着她的头发说：“傻丫头，你是怎么找到一个比你还傻的宋非安的？他一路风尘仆仆赶过来上门就去找我大哥，死活说他有个未过门的妻子还在卧龙山等他，还怀着他的孩子，惊得我大哥当场昏厥了过去，新娶过门的夫人转日便要上吊……”
“宋非安却一口咬定你就是汉北王世子在外的夫人，还怀着汉北王世子流落在外的孩子，喜的爹爹合不拢口，大娘在祠堂内诵了一天的佛经……”
想起宋非安的执着，洛十一也有些头疼，忍不住偏头问道：“世子是你哥？”
司琛之望着她的眼睛：“那你以为呢？”
洛十一：“……”
大意了，大意了。
第263章 夫人你听我解释
“我以为是你……”洛十一小声嘟囔。
“你可害惨了我大哥。”司琛之笑开了，虽然是嗔怪的语气，他却笑得很柔和。
“对了，柳青逸跟着你们去了漠北？”
“得知沈子雾挟天子的当日，柳青逸只念了一句‘助纣为虐’便从高高的阁楼上跳了下来，幸亏被大哥救起，不过这一生怕是都要在床榻上躺着了……”司琛之说起这位当世的大才子，无不唏嘘。
洛十一歪了歪头：“其实你们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这是谁家的姑娘，好狠的心哪……”司琛之挑着她的下巴逗趣道。
洛十一反手拍开他的狗爪子，皱着眉问：“那我师弟呢？淘淘是不是也跟着你一起走了？”
说起淘淘，司琛之的面色僵了一下，神情颇有些不自在：“是啊，他跟着我去了漠北那边。”
洛十一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追问道：“那他人呢？没回京城吗？我怎么没看到他？”
于是司琛之的神色变得更加古怪了：“回京城倒是回京城了，但你短期内应该还是看不到他，因为他跟着长公主跑了。”
洛十一：“？”
什么玩意儿？淘淘跟长公主跑了？！
大概是她面上的疑惑实在太明显了，司琛之便艰难的开口解释了一下：“你知道淘淘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唯独喜欢一个口腹之欲吧？”
洛十一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那你也知道长公主现在吃斋念佛吧？”
洛十一再次点头，更加不明所以。
“唔，虽然长公主自愿吃斋念佛，但她毕竟已嫁为人妇，公主府中的食物都还是按照公主的分量来的，那些菜本来就多，向来都是浪费的，加上长公主现在又不吃肉了，浪费的就更多了……然后就，咳……”
司琛之这番话说的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神色更是难言的古怪，但洛十一还是瞬间就听明白了。
公主府里剩菜剩饭太多，还全是肉类，这简直就是淘淘的天堂啊……然后这家伙就理直气壮的跟着长公主跑了……
跟长公主跑了……啧，绝了，真不愧是他。
“那你呢？”好笑的摇了摇头，洛十一的视线又转回到司琛之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正了正神色，目光带着几分打量与探究：“司琛之，你不准备跟我解释一下你的身份吗？”
司琛之一愣：“什么？”
洛十一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能有什么身份，不就是国师，景宁侯府的二公子……”司琛之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正常的，没有什么特殊情绪，但他眼中却快速闪过了一抹慌乱，显得他有些心虚。
虽然这一瞬间的异常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但还是被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洛十一看了个正着，洛十一心下明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似笑非笑的看着司琛之：“是吗？那我怎么听说你还有一个称谓？”
司琛之还在强装镇定：“什么称谓？”
“魔神大人。”
司琛之：“……”
“不是，夫人，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