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入大牢
“对了，十一公子。”奈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抬眼望向洛十一，似有些纠结：“二公子昨天还吩咐说要带你去上坟，但刚刚看他匆匆而去，我不晓得还要不要准备烧纸，公子你知道我们二公子干嘛去了吗？”
“上坟？”洛十一一愣。
“对啊，夫人的坟在城郊的别院，二公子每年这会儿都要过去祭拜。”奈奈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不可闻。
洛十一知道，这些凡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东西了，在侯府私自谈论这些定是大罪，司琛之的身份本就特殊，他的娘亲大概也是没有名分的。
想到这，洛十一伸出手拍了拍奈奈的肩头道：“多备些烧纸吧，会去的。”
她话说完就要走，但刚转身，就听到奈奈在身后说：“夫人本是南蛮女子，侯爷本欲娶为妻，先帝不允，说是皇亲国戚娶一个外族女子有辱国体……”
奈奈顿了顿，声音越发的小了：“后来那些折子还是沈丞相与萧尚书联名递上去的，硬生生拆了这段姻缘，还寻了个由头把夫人杀了，这些旧事院子里的嬷嬷们都晓得，可后来全被二公子赶了出去，不过这些年来，二公子基本上都不会提起夫人了，除了清明也不会去看了，以前他还总念叨夫人呢。”
“有的时候我都觉得，二公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奈奈后面的话说的声音太小了，洛十一也没听清，只听懂了这出棒打鸳鸯的戏码。
只见她顿住脚步，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一刻洛十一真替沈家和萧家不值。
景宁侯是皇后的哥哥，身为国舅却想娶个南蛮女子，有辱皇家体面，老皇帝就不高兴了，觉得有碍面子，但迫于身份又不能直接挑明态度，便授意两个跟班长篇大论抨击一番，自己在趁机做个总结陈词，硬生生上演了一场棒打鸳鸯的戏码。
可是很多年以后，始作俑者老皇帝死了，老侯爷却还没死，并且还耿耿于怀，于是就倒霉了小皇帝和当年的两个跟班。
当然，这也不排除老侯爷一箭双雕，借故揽权。
往好了说，老侯爷就是一代情痴，往坏了说，老侯爷你未免也太小心眼了！
并且洛十一还越来越觉得，这位司家二公子随他爹随了个十足。
而沈子雾，也随他爹随了个十足。
死谏死谏，万一真死了可怎么办？
还有那些暴动的同窗，真真是一腔热血。
洛十一再次叹了口气，抬头对奈奈说：“你多准备些烧纸吧，今儿个恐怕要死很多人。”
那日洛十一终究没能跟司琛之去西郊别院上坟，甚至她都还没有走出院子，景宁世子便带着一大帮家丁气昂昂雄赳赳地杀了进来，肥嫩的大手一挥，指着洛十一冷哼道：“就是这个叛徒，捆起来，押下去，丢到大牢里去。”
家丁们扑了上来，洛十一并没有反抗，在被拖走之前，她转头对着奈奈说：“别忘了给我也烧一份纸。”
第62章 隐瞒的真相
总结来说，洛十一觉得自己其实挺该死的。
若她不下山，沈子雾他就还是沈子雾，为了小皇帝抛头颅洒热血，忠义两全一辈子。
司琛之他就还是司琛之，按照自己的法子娶公主夺爵位，奸邪使诈一辈子。
小皇帝他也还是小皇帝，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保忠臣，斗奸臣，风风火火一辈子。
可这些都因为洛十一的下山而改变了。
事情脱轨了，司琛之不再想娶公主，不再想要爵位了，而沈子雾也不再忍耐，不再徐徐图之，他爆发的出乎所有人意料，那个所有人里肯定也包括了小皇帝和景宁侯。
事情变的超乎所有人的掌控了，就因为她，洛十一。
但其实她下山的目的多单纯啊，只是想保护一下卧龙山顺便嫁个人罢了，缘何会如此震惊朝野？
被扔进大牢前，景宁世子指着洛十一的鼻子狞笑道：“十一，你别再给我装傻充愣，从头到尾最坏的就是你，还带坏了柳青逸，那日你跟他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密谋反叛时，怎么就不想想今日的下场？！”
洛十一认真回想了一下，实在不记得哪一天干过这么缺德的事情。
于是景宁世子大手一挥，叫来了一个洛十一从来没见过的使唤丫头，理直气壮道：“这人亲眼见的，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作何狡辩？”
洛十一：“……”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洛十一冷笑一声，没做任何解释，只得认栽。
当她被押进景宁侯府的地下牢房时，柳青逸已经在那里了，他被捆绑住全身，头发也披散开来，一袭艳红的衣袍在火光的映衬下灿若云霞。
只见他昂首朗声的念道：“问天借瑶光，华我君子堂，魑魅何处隐，魍魉亦仓皇。”他面容坚毅，声音浑厚，全然没有往昔的细腻滑润。
景宁世子望着他咬牙，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柳青逸连眼梢都不抬一下，只顾大声念着诗：“问天借瑶光，华我君子堂，魑魅何处隐，魍魉亦仓皇。”
他头发披散，貌若癫狂。
他反反复复念了好半天，直至牢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他也依旧朗声吟唱，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听的洛十一有些困乏。
于是她说：“柳青逸，我承认你是个诗人，但你能歇歇别念了吗？你念着不累我听着都累。”
柳青逸当真住了口，他定定地望着洛十一，眼中流露出许些哀伤，他说：“你该骂我的，是我害了你。”
“我晓得。”洛十一点头。
然后他又说：“我一直被困在府中举步维艰，只能假意奉承景宁世子，暗中搜集一些证据，以望有朝一日能替师傅沉冤昭雪，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我晓得。”洛十一继续点头。
火光的映衬下，柳青逸妖媚的面容美得不似人间之物，红灿灿的煞是好看，这会儿洛十一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比沈子雾美，也比司琛之美。
但很可惜，这么美的人儿，应该很快就要死了，而她洛十一，估计下场跟他也是一样的。
第63章 错过的承诺
“托你带出去的那封信，我劝子雾以大局为重，放下儿女私情。”沉默了好半晌后，柳青逸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
“我依稀晓得。”洛十一依旧点头。
“子雾给我的那封信，其实并不是给我的，而是给你的。”他望着洛十一，眸光沉沉。
“我晓……”话未说完，洛十一猛的抬头，一脸莫名其妙：“你说什么？萧倩倩明明说那封信是给你的。”
“萧姑娘任性了。”柳青逸嘴角上扬，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可是我很感谢她，是她让我知道了你跟子雾的情谊，让我知道了子雾是如何信任你，让我下定决心将得到的所有证据都托付给你，而你也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洛十一：“……”
洛十一站起身子瞪着他，想要将一切看个究竟。
“子雾其实并不想让你卷进这件事情，他一直将你保护的很好很好，是我……太想摆脱这里的一切，自作主张把你拖下了水，还骗了你，对不起。”他望着洛十一，眼中满是沉沉的哀伤，仿佛满的要溢出来。
洛十一与他对望了一会儿，忽然就泄了气。
她回想起那日，柳青逸看完了沈子雾的信后对她说：“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你与我师弟的缘分不浅，以后怕是有的纠葛了。”
这混蛋家伙骗人都骗的这么有谱，一点破绽都没露，果真是大才子！
洛十一感觉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离了，连生气都懒得生了，于是就倚在墙角对他说：“柳青逸，你记住了，你欠我一次大人情，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还回来的，所以你不能死，我也不能死，咱们还没两清。”
整个牢房里死一般的沉寂，腐朽的气息蔓延满室。
半晌后，洛十一说：“柳青逸，你还是念首诗吧。”
柳青逸的声音有些沙哑，沉沉地说：“那封信里说了很多要紧的话，顶要紧的一句是：三月甘三子时，书院院中的老树下，盼至。”
洛十一愣了愣，回想起了那一日。
三月甘三那日，司琛之给了她一个吻，她与长公主混乱一团的谈话，以及随后流传开来的谣言……
眼角忽而有些酸涩，洛十一闭了闭眼睛，脑中却呈现出沈子雾倚着树干对她浅笑：“十一，我等了你好久。”
“有些话我不能说，也不敢说，一旦说了便是一辈子，我怕我给不起。可是当我下定决心想要说出来的时候，你大概已经不想要了。”
“十一，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三番五次戏弄我？”
而后……而后是什么？
而后是他读了柳青逸给他的信，洛十一莫名其妙被刺客追杀，他舍身救护。
再然后他对她说：“我不是很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我喜欢温柔雅致，沉静恬静的女子，说话要细声软语。”
这就很好理解沈子雾救她的时候舍身忘死，满眼都是爱慕，救完了之后却又翻脸不认人的原因了。
原来，沈子雾是真的喜欢她的，也是真的想给她承诺的，甚至承诺都给过了，全都在那封信里，可那封信，她却没有看到。
她错过了。
洛十一这一刻突然莫名觉得，她错过的不是一句承诺，而是沈子雾。
她似乎和沈子雾，就此错过了。
第64章 不一样的沈子雾
牢房里的气氛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洛十一和柳青逸谁都没有说话。
好半天好半天后，洛十一才睁开眼睛对柳青逸说：“你还是念首诗吧，那些都过去了，他亲口说了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子。”
柳青逸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他朗声念道：“声声乱，岁岁忧，看老了春光添新愁。三两盅浊酒，四五回神游，归否，归否，燕子几衔泥，青山依旧，江水东流。”
归否……归否？
洛十一垂眸：“柳青逸，再念一首。”
柳青逸的眸光一滞，长长的睫毛垂下一层阴影，他低声说：“对不起。”
洛十一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你这是江郎才尽了吗？”
那一夜，俩人聊了很多。
柳青逸给洛十一讲述了另一个沈子雾。
少年俊才，意气风发，皇帝伴读，前途无量的沈子雾。
这样的沈子雾有一个很完整的家庭，爹爹是当朝丞相，娘亲是名门闺阁，舅舅是吏部尚书，妹妹是闻名才女，他还有一门板上钉钉的亲事，未过门的妻子是当朝长公主，虽未说过话，可这些年来天天见，绝对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唯一的缺点就是桃花太多，朝廷内外许多闺阁少女削尖了脑袋想要睹一睹他的风采，毕竟这位温玉公子，要才情有才情，要样貌有样貌，要气度有气度，要沉稳有沉稳，要家世有家世，要前途有前途……
洛十一觉得，自己的审美眼光还是比较大众化的。
如今这番事情若是落幕，他要是大难不死，定会洗脱冤屈重返朝堂，那他与长公主的婚事，自然还是作数的。
所以如果洛十一有幸再见到沈子雾，一定会对他说：“我已经对你说过两次喜欢了，没有第三次了，我不会再想着把你绑回山上了，我会对你下封口术，让你没办法再提剿匪一事，然后我就会走，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可别后悔，真的别后悔。”
然而，洛十一还没有见到沈子雾，就先见到了司琛之。
司琛之一袭黑袍风尘仆仆冲进牢房时，洛十一正眉飞色舞的给柳青逸讲述大伯二伯他们的光辉事迹。
柳青逸听的两眼放光，大有落草为寇之意，洛十一倒是嫌弃他是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不会武功，来了寨子也是吃白饭的。
司家二公子就站在牢房外看着两人，面色阴沉如水。
洛十一跟着司琛之的时间也不短了，大抵一眼就能判出他的喜怒，而这会儿他正面无表情的瞪着洛十一，好似想将她瞪出几个窟窿。
于是洛十一便知道，这位司家二公子很不高兴了。
柳青逸偏头闭眼，默默的缩进了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司琛之没说话，只是瞪着洛十一，好半天后，洛十一被他瞧的有些心虚，遂说道：“我可没故意背叛你，要杀要剐你随意，只求给个痛快的。”
司琛之依旧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她，片刻后，忽然举剑斩了过来。
洛十一动都没动，只是闭上了眼，但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睁开眼就见熠熠刽锋停在她的颈项，斩落了几缕青丝。
司琛之说：“你愿意为了他去死，却不愿意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第65章 为什么？
“十一，你的心是铁做的吗？”司琛之定定的看着洛十一，满脸悲哀，幽深的瞳眸里好像有万千情绪翻滚，好半天后，最终归于了平静。
洛十一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俩人就这么沉默的对峙着，好半晌后，司琛之还剑入鞘，转身而去，一如他来时那般匆匆，墨玉蟠纹的袍角上沾了许些泥土，还有一些深色的暗沉，像是干了的血迹。他就那么一身斑斑点点的站在那，神态有些疲惫，仿佛刚从战场回来。
“昨天，我去镇压书院暴动了。”他背对着洛十一说出这句话，冷清的语调不带一丝情感。
洛十一抿嘴，没什么感觉，倒是一直在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柳青逸蓦地睁大了眼睛，冷冰冰的盯着他的背影看。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司家二公子依旧语气森冷，“我杀了很多人，全都是云帆书院里你的同窗。”
洛十一歪着头想了想，有些不明白这人跟自己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但最终还是如实说道：“我没什么想说的。”
司琛之的背影似乎晃动了一下，隐约传出一声带着嘲讽的低笑，随后他大步迈出牢房，只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话：“我早该猜到的，你那么冷漠，根本不会在意除了沈子雾以外任何人，可我居然还是不死心，偏偏要来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硬，能够狠狠的，将我的一切都践踏在脚底下。”
司琛之走后，屋里面又静了一会儿，好半天后，柳青逸才收回目光对洛十一说：“这位二公子风流成性，为人奸佞狠辣，倒是未承想骨子里竟是个情痴。”
“倒是你…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在乎那些同窗的命吗？”
“我为何要在乎？”洛十一抬眼看他，语调没什么起伏，很理所应当的语气，理所应当的仿佛在说，我就是喜欢吃面条而不是吃饭那般无所谓。
“你……”柳青逸似乎被噎了一下，但你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洛十一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洛十一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她知道柳青逸想说什么，无外乎是说她冷血，性子凉薄什么的，自己同窗了那么久的同学被杀害，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她的的确确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卧龙山上的那些人养了她十多年，她才勉强有了些感情，而那些不过相处了数月的同窗，是死是活，对她压根没有任何影响。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冷血又薄凉，对什么都不在乎，那些鲜活的生命在她眼中，与蝼蚁无异。
不对，她压根就不是人。
其实如果不是她对沈子雾起了异样的情绪，以她那什么都不在乎，冷漠又冷血的性格，根本就不会落到如今的这种地步。
说到底，她还是栽到了一个“情”字上。
感情这个东西可真奇怪，能让生性薄凉的人都被凡尘所扰，不得不说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只不过现在，洛十一觉得，她没那么喜欢沈子雾了，杀还是舍不得杀的，但至少不想带他回山寨了。
算了吧，她想。
第66章 要惩治男宠
很晚的时候，奈奈拎着食篮进了牢房，打开一看，赫然是一碗牛肉面，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洛十一看着那碗诱人的牛肉面，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然后后来几日她便一直在牢房内吃牛肉面，吃到最后她特别想换换花样，奈奈却雷打不动的送过来，而且每次还会念叨二公子长二公子短的。
其实也无非就是说一些今个儿没吃饭，明个儿睡不好，然后又发脾气之类的繁琐小事。
洛十一并不是很想听，也不太在乎，倒是柳青逸每次听到后总会两眼放光，洛十一以为他是饿坏了，让他吃东西时，他却笑着回答：“司琛之会如此，只能说明子雾现在活得很好。”
他说完，两眼一翻就饿晕了过去。
沈子雾活得好不好洛十一不得而知，但她却知道柳青逸现在活得很不好。
勉强给他灌了几口面汤救醒，奈奈又说：“老侯爷今天回府了，说是为了响应朝堂的廉正之气，准备整顿家风了，要斩府里的两个男宠。”
于是，刚刚醒来的柳青逸“嘎——”的一声，又抽了过去。
洛十一擦了擦额头，竖起了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借口好，冠冕堂皇！”
确实，没人知道她洛十一是女儿身，也没人知道柳青逸是因为世子爱才。
“十一公子，你这几日想吃什么？我去厨房偷偷给你做。”奈奈难过的看着洛十一，一副即将生离死别的样子。
唔，居然还可以点菜的吗？这算什么？断头饭？侯府还真体贴。
彼时，洛十一一边如此想着，一边狠命的掐着柳青逸的人中，掐得红彤彤的一片柳青逸却还是没醒，于是便泄气道：“佛跳墙，红烧鱼翅，西湖醋鱼，盐水鸭，红烧果子狸，冰糖茯苓糕，清炖甲鱼，松鼠鳜鱼，水晶猪肘子……”
虽然人类的食物在她吃来基本一个味儿，但终究还是有点细微差距的，而且肉食和蔬菜也还是有点区别的，这又是断头饭，洛十一觉得哪怕她吃不出个什么味儿也没什么胃口，但也还是要丰盛点好。
奈奈微微张开嘴，瞪了她片刻，埋头收拾好食篮，直接起身就走。
“哎……哎……我还没说完呢。”洛十一愣了愣，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上面的那些其实都可以没有，但麻烦下次把牛肉面换成羊肉面或者猪肉面！”
但奈奈这个小妮子理都不理她，很有脾气的走了。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当洛十一还在琢磨着下次能不能吃碗羊肉面的时候，老侯爷来了，他的出场很气派，很壮观，很华丽，很雄伟。
当时柳青逸还在她身旁晕着，她倚在墙角抬头望，瞬间就被他光辉耀眼的形象震慑住了。
好美的大叔噢，沉着稳重还有气场，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有大本事的。
但下一刻，美大叔开口了：“把那个醒着的捆起来，用刑。”
洛十一：“……”
她敛容，决定收回方才对这位大叔的所有夸赞。
第67章 妖力恢复
“爹爹，十一只负责传信，应该不会知晓信的内容。”司琛之的声音传来，洛十一这才发现景宁侯的两个儿子都跟在他身后，面色忧忧。
老侯爷盯着自己的小儿子皱了皱眉，淡淡道：“那把晕着的那个捆起来，用刑。”
此话一出，只见景宁世子的面色一变，肥大的两腮哆哆嗦嗦道：“柳青逸已经深度昏迷，用刑怕是也逼不出口供，望爹爹三思。”
景宁侯：“？”
听闻此言，老侯爷的眉毛彻底皱紧了，他眼神怪异的打量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洛十一忙垂首做萎靡不振状，试图博取世人的怜悯与同情。
可是，老侯爷显然是没有同情心的，只见他沉默片刻，然后吩咐道：“全都捆起来，拖到院中央吊起来暴晒，晒死为止！”
话罢，他冷哼一声，瞪了自己那两个儿子一眼之后，甩袖而去。
洛十一低着头听众人的脚步渐渐远去，刚要松口气，忽然就听到老侯爷沉沉的呼唤声由门口传来：“琛之！”
洛十一下意识的抬起头，就看到思家二公子仍然长身立于原地，定定的望着她，片刻后，洛十一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个情况时，他已经跨前一步，俯身将她压在墙上，两手环住她的腰，头一低便吻了过来。
异样的感觉从丹田中升起，消失沉寂了很久的妖力忽然恢复了一丝。
洛十一只觉得双手忽然就有了力气，她毫不犹豫的就将司琛之一把推开，怒目而视：“司琛之，我忍你很久了，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
她举起手掌作势要打他，结果内力竟源源不断的从丹田涌出，充盈全身，洛十一内心一喜，手掌就没收住，“啪”的一声就掴上了司琛之那俊秀的面庞。
瞬间，他的左半边脸就肿得跟他哥一样胖。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打肿脸充胖子。
可是，看着这家伙直接就被扇的踉跄了一下，洛十一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也跟着他踉跄的身形颤动了一下，莫名的愧疚感觉油然而生，她张了张嘴，有些不自在道：“不好意思，我虽然确实想打你，但没想到会打的这么用力。”
司二公子赤红着眼睛瞪着她，他紧紧抿着唇，手掌用力握起，骨节泛白，青筋凸起。
气氛越来越沉重，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柳青逸蠕动了一下身子，闷哼了一声，门口传来了家丁的声音：“二公子，侯爷让你马上去书房找他商议事情。”
司琛之依旧站在那里，他说：“十一，你不要以为我没了你就不行，你不要以为我会一直爱你，你也不要以为我会一直念着你，你走了以后，我会很快再找好多女人，个个都比你美，我会当世子做侯爷，娶一堆的漂亮女人，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他声音嘶哑，仿佛一头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第68章 诱饵
“我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他嘴角一扯，弯出一个笑，肿胀的半边面容愈发高高鼓起。
“其实忘了挺好的。”洛十一发自内心的说。
等她回了山上，她也会把沈子雾忘得一干二净，他做他的忠臣，他娶他的长公主，或者连倩倩表妹一起纳了妾，但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她要抢好多好多的美男子做压寨相公，个个都比沈子雾好看，她会当寨主，做贼头，招呼一群相公伺候她的起居饮食。
睡觉的时候要让他们轮流扇扇子，压榨劳动力，闲暇的时候会领着他们去后山练武，强身健体，忙的时候还会让他们帮忙处理山寨事务，物尽其用。
洛十一不知道司琛之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其实很想对他说声“谢谢”的，谢谢他一直以来为她做的一切。
可是刚刚打完人家又立马说“谢谢”，总感觉味道有些怪怪的，于是她便没有说。
后来，她和柳青逸真的如老侯爷所说，被捆起来拖出去院子里吊着。
洛十一感觉自己的手腕被吊绳勒得生疼，但她却不紧张，因为她能感觉到体内正在缓缓恢复的武功与妖力，再过一会儿，等她再恢复个几分，这绳索就控不住她了，而这些区区人类也是根本拦不住她。
于是她便盼着夜幕快些降临，准备趁着夜黑风高，施展功夫将那饿的半死不活的柳青逸一起扛出侯府。
之后如何呢？或许可以把他扛回山寨里做教书先生，为山寨的兄弟们普及文化知识，大家要做有文化的山贼，有内涵的山贼，吟唱着诗词去打劫的山贼。
“柳青逸……”洛十一隔着老远叫他：“你愿意跟我回家吗？见见我爹，还有二伯三叔小妹。”
远处的人影晃动了一下，却没理她。
洛十一不死心，继续劝道：“反正你待在京城也会被别人欺负，这里都没有你的容身地了，不如就跟我走吧，我会保护你的。”
她想拍着胸脯打包票，却没腾出手。
漆黑的夜里，吊着的人影继续抖动。
“这样吧，你不是欠我一个大人情吗？那你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我不嫌弃你。”
柳青逸确实不适合留在京城了，他长得那么招摇，名声又那么臭，走到大街上估计都会被人丢臭鸡蛋。
吊着的人影却还是没有搭腔，只是抖得如风中的枯叶一般凌乱。
初夏的午夜刮起一阵凉风，旁侧的花从也开始抖动，隐约传出许些压抑的窃窃私语声。
咦……似乎有一点不对？
洛十一抬头四下环顾，隐约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老侯爷该不会是想拿她和柳青逸做诱饵钓沈子雾吧？
一念至此，洛十一顿时警觉，压低了声音去提醒柳青逸：“柳青逸……柳青逸……你快醒醒别睡了，好像有问题……”
“我说十一，你有完没完啊？”景宁世子满身横肉地从草丛里蹦出来，瞪大眼睛仿佛想一口吃了她，那仇视的样子活脱脱就像是她抢了他的女人。
洛十一不由得抬头望天，情况有点复杂，看来果然有埋伏。
第69章 来了
“大哥，稍安勿躁……”司家二公子缓缓从草丛中立起身子，一半脸黑着，一半脸肿着。
呃……司琛之也来了，情况更加复杂了。
洛十一大声呼叫不远处的黑影：“柳青逸，柳青逸，你快别睡了，人都快到齐了！”
吊着的黑影依旧晃动，不发一言，如同死了一般的沉静。
月黑风高杀人夜，冷风飕飕，一个矫健的身影“噌噌噌”越过景宁侯府奢华的墙门，直奔后院而来。
蒙面侠——沈子雾来了！
嗯……这下人是真的到齐了，情况已经复杂到不能再复杂。
“柳青逸，你可以继续再睡一会儿，暂时没你什么事儿了。”洛十一也不继续等了，直接使劲挣开了手腕的绳索，冲着那快速跃进的黑影大喊道：“沈子雾，你别过来，有埋伏！”
景宁世子正骂到欢畅处，突然见洛十一挣脱捆绑落了地，肥大的身躯顿时一震，退后几步躲到了自家弟弟身后，这才继续骂道：“你就是个祸水，妖孽，满肚子坏水，举止野蛮，谈吐低俗，气质粗鄙……”
洛十一懒得理他，朝着远处喊道：“沈子雾，你别过来，这是个陷阱。”
远处的声音听到她的呼唤，身形一顿，但不过瞬间又急速朝这边奔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她能看清他闪亮的眼睛。
沈子雾……他真的来了。
司琛之从容不迫地站在草丛边上，望向洛十一的眼神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他的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浅笑，恰似洛十一当初在牡丹楼遇到他时的模样，妖孽而魅惑，只不过左边脸有些肿，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毁了容……
景宁世子也依旧是洛十一初次见到时的模样，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天然一副山贼长相，此时扯着脖子骂洛十一骂的有些气虚，便扶着胸口为自己顺气。
“我会杀了他的，你信不信？”司琛之的声音不高不低，随着凉凉的夜风轻轻飘进了洛十一的耳朵里。
“我不会让你杀死他的。”洛十一盯着月色下邪魅的男子，急速向着沈子雾奔来的方向退去，接触到沈子雾身体的那一刻，洛十一感觉到莫名的心酸。
沈子雾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昔，暖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透过来，令洛十一想起了无数个相抵而眠的夜晚。
洛十一抬头望向他的眼睛，幽深如碧潭，无波无绪，沉静自然。
“你怎么来了？他们正要诱你过来除掉你呢。”洛十一轻声问道。
沈子雾与她并肩而立，沉沉说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死掉，师兄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一次我没能去救他，导致他落到今天这种境地，还有你……所以，今日即使这是陷阱也罢，我都愿意跳下去。”
“哦。”洛十一低下了头，莫名有些失落，人家是来救柳青逸，而她大概只是顺路。
“你的武功怎么恢复的这么快？”沈子雾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一面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一面拉着她缓缓向捆绑着柳青逸的刑架靠拢。
这个……洛十一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如实答道：“被司琛之强行摁着亲了一口，然后便恢复了。”
沈子雾：“……”
第70章 该帮谁
虽然这个答案听起来很奇怪，但洛十一还是如实说了，因为这就是事实。
这件神奇的事情发生时，洛十一表示很惊讶也很喜悦，以至于一个把持不住将毫无防备的司二公子掴成了猪头。
沈子雾诧异的盯着洛十一，眼神有些涩。
洛十一刚想出声解释一下，草丛旁的司琛之瞬间飞身掠过，腰间的长剑已经出窍，在月色下散发出森冷的光芒。
他身后的景宁世子也挥着手掌大喝道：“抓刺客啦，所有人都出来抓刺客啦，只要死的不要活的，手刃刺客者赏银万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刷刷刷……”花丛，草丛，墙根，树顶，屋檐，但凡是能藏人的地方，均层出不穷的往外冒人，这些人个个手持凶器，双眼闪烁，望向洛十一等人的眼神，就仿佛看到了几枚到处活蹦乱跳的大金子。
然后紧接着，美大叔甚是优哉地从就近的房子里推门而出，周围姹紫嫣红围着一圈娇俏丫头，有端果盘的，有扇扇子的，有捧糕点的，有拿着披风垂手而立的，还有几个家丁殷勤的搬出一张硕大的太师椅，安放到了院中央。
如此，美大叔开始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吃葡萄，时而拍拍手，说：“那个十一，你是叫十一吧？没事别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让一让，挡着我都看不到了。”
洛十一这才猛地回神，转头一看，可怜的沈子雾已经被堆积成山的人群围住了。
司琛之招招很辣，直取要害，旁边的家丁拿着武器将他们团团围住，时不时就趁着沈子雾没注意偷袭一番，一会儿再来一刀，一会儿那来一刀，将打群架的基本要领演绎了个十足。
洛十一有些烦躁，她跺脚，气道：“无耻！”
伴随着这句话音未落，她就近撂倒了一个家丁，夺了把龙牙大刀就冲进了人群。
实话说，洛十一虽然也是使刀的，但却从来没有用过这么长的大刀，现在挥起来，感觉怎么都不对劲儿。
但情况紧急，她也只好将就。
“十一，你带着师兄先走，我垫后。”沈子雾扬声冲着洛十一喊，他的嗓子已经嘶哑，大概是应对的有些吃力。
“不行，要走一起走！”洛十一挥舞着那柄龙牙大刀开始疯狂的拍打那些家丁的脑袋，拍晕一个是一个。
拍着拍着，她感觉自己好像在拍苍蝇。
又拍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这比苍蝇难拍。
拍到最后，她的手都麻了，不过苍蝇也快没有了，世界就要清静了。
老侯爷坐在院中，“啪啪啪”的拍着手，哈哈大笑道：“十一，好刀法！”
景宁世子不屑的挑了挑眉毛，嗤之以鼻。
当院侧只剩下司琛之和沈子雾时，洛十一则又一次愣住了。
她不想让司琛之杀了沈子雾，也不想让沈子雾杀了司琛之。
她与沈子雾好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夫妻能做的事情……大抵已经尽数做过了。
她与司琛之吵吵闹闹也好几个月，亲兄弟之间……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爱人和兄弟，打的你死我活时，她该帮谁呢？又该如何自处呢？
第71章 陷阱
皎皎月色下，两名武艺非凡的男子缠斗在一起，邪魅的二公子狠辣善攻，温润的沈家大公子沉稳善守。
洛十一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突然就想起了在山上时，洛大当家的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这个世间善恶其实分的并不清，某些特定的时候，好人会做错事，坏人也会做好事。”
在小皇上和沈子雾眼中，景宁侯府是坏的，可在司琛之眼中，事情便要反过来看了。
洛十一想到这叹了口气，又瞥了一眼远处的老侯爷，他正侧首淡淡的说着什么，景宁世子在一侧频频点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于是洛十一转身直奔柳青逸而去，三下两下解开捆绑，扶着他说：“别睡了，再睡就要出人命了。”
柳青逸依旧深深埋着头不说话洛十一觉得他大概是真的饿晕撅过去了，便连拖带拽的扯着他走到沈子雾身边，说道：“我们边打边撤，如何？”
“好。”沈子雾转头望了她一眼，笑得绚丽。
对面的司家二公子紧抿着双唇，不发一言，看的洛十一好不习惯，按照这司琛之的德性，此时此刻应该破口大骂她忘恩负义才对。
而且很奇怪的是，以司琛之的功夫，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拿下沈子雾？这俩人的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然而，还没等洛十一细想，司琛之手中的长剑已经直直的刺向了昏迷中的柳青逸，出手极速且很辣，但沈子雾的反应也很快，一把将洛十一和柳青逸揽至身后，但手中的长剑却硬生生地被磕落在地。
“咣当”一声响，洛十一本能的挥刀接住了司琛之的又一轮攻击，下意识的将失了武器的沈子雾护在了身后。
于是司家二公子终于说话了，他说：“你若狠得下心便杀了我，否则我必然要杀了他！”
“我们讲和吧，我武功没你高，打不过你。”洛十一叹了口气，闷声认输。
诚然，她的武功的确没有司琛之的高，这点她早就知道了，但如果使用妖力，这位肉体凡胎的二公子，却也不是她的对手。
可洛十一却并不想使用妖力，一来是这众目睽睽之下，影响不好不说，还容易招来祸端。
二来则是，她是真的不想和司琛之动手。
虽然这位司家二公子神经又烦人，但对她却是真的用心，那些种种对她好的事情也都是实打实的。
“十一……”“你个笨蛋！”沈子雾和司琛之的声音同时响起，出奇的默契。
有些事情可以讲和，甚至是投降，但有的事情却不能，就比如说感情。
可那会儿洛十一并不十分清楚，她入世不深，暂时还搞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只是不想和司琛之对上。
“我是真的不想跟你打，你别逼我…否则我…”洛十一深吸了口气，闷声说道。
可这厢她的威胁还没说出来，神奇的事情却发生了，半死不活的柳青逸一下子突然活了，只见他身手敏捷的捡起了地上的长剑，然后狠狠的刺进了沈子雾的胸膛。
第72章 我输了
洛十一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愣在了原地。
她的余光瞥见了那位坐在一旁看戏的老侯爷，正优哉游哉的嚼着一颗葡萄浅笑，就如同一只大尾巴狼般。
洛十一见状立即明了，难怪柳青逸被捆绑在外后一直一声不吭，原来此柳青逸非彼柳青逸，他早已被调包，这才是他们的后招！
沈子雾一掌击退假扮柳青逸的死士，眼神悲哀的望着洛十一，嘴角却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
洛十一顿时慌了神，她感觉眼眶有些酸涩，有水珠不受控制的滑着脸颊落下来，但此时此景她也顾不得了，只握着沈子雾的手急道：“沈子雾，你没事吧？”
“别哭别哭……”沈子雾忙伸手试去她面颊上的泪珠，轻声说道：“你别难过，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现在不说怕以后没机会了。”
可就在他虚弱的说的这话时，司琛之手中的长剑却又攻了过来，他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沈子雾开口一样，剑术刁钻的直取沈子雾的喉咙。
洛十一只好连忙挥刀拦下这一击，司琛之却不依不饶上了。
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且复杂，洛十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大刀是什么时候插进了司家二公子的肩头。
温热的鲜血四溢，两个男人谁都不服输的站在那里对视，一个胸口插着柄长剑，一个肩头插着把大刀。
洛十一站在他们中间顿时就懵了。
“司琛之，你为什么不躲？”洛十一摊开手，有些不知所措。
她没想伤害司琛之的，可这家伙居然迎着她的刀上来……
司琛之单手扶肩，忽然就对着洛十一咆哮开来：“你滚！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
洛十一一边忙凑前去扶他，一边只顾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司琛之埋头不答，片刻后，他蹲下了身子。
“对不起，对不起，很疼是吗？”洛十一俯下身子想去看他的伤口，却发现手背上忽然湿漉漉的。
血沾湿了她的手背。
洛十一只好也蹲下身子，伸手抱紧了他的肩头。
好半天，沈子雾的声音才低低传来：“十一……”
彼时，他已经站立不稳，单手扶住墙壁才勉力支撑，俊秀的面容愈发苍白，他平静的说：“我输了，没有输给任何人，却输给了你。”
语毕他冲着洛十一浅浅一笑，眼中满是宁静的淡然，如白云漫卷。
下一刻，他握住胸口的长剑踉跄着走向院内，声音高扬而嘶哑：“景宁侯爷，在下沈子雾，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他的身形晃动，却始终不肯倒下，如玉的白袍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然而此时在月色下竟熠熠生辉，美的不似凡间之物。
洛十一起身想去扶沈子雾，手却不知何时被司琛之紧紧攥住，他就那样牢牢的抓住了洛十一，紧的毫无缝隙。无论洛十一如何挣扎，他都固执地不肯松手，即使疼得浑身颤抖。
这位司家二公子是真的奇怪，明明刚刚还吼着要洛十一滚，现在却又死死攥着她，死活都不松手。
第73章 后续
“交易？”老侯爷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他微笑地望着沈子雾，淡淡道：“此时你已是阶下囚，凭什么跟我谈条件？私闯侯府之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即使你此刻死了，也没人护得了你。”
他说着，随手接过一条湿毛巾擦着手，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就如同刚刚用完膳一般。
“一柄钥匙，你找那钥匙找很久了吧？”沈子雾的语气依旧从容，只是声音有丝犹豫，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样的话：“我赌这锦绣山河，我赌那崇高帝位，我赌你的蓬勃野心。”
此话一出，景宁侯爷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抹冷冽的寒光，他抬手将毛巾缓缓递给身侧的小丫头，仿佛并不想跟沈子雾深谈。
沈子雾长身立在院中，青丝披散，嘴角含笑，一如他平时一般从容淡然，雪白的袍角随风飘摆，漾出一波又一波的细纹。
好半天，好半天后，景宁侯爷突然朗声笑了起来，他边笑边拍手：“你倒是个知晓变通的，比你那死鬼老爹强的多。”
他的语气平和，分不清是赞赏还是揶揄，只是那一瞬间，洛十一看到沈子雾的嘴角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自此，他的眸光再没有落向她半分。
洛十一其实是想上前扶他的，因为他虽然在笑，却看着像是很难过的样子，但司琛之却死死攥着她的手。
洛十一因为误伤了他，便也顺着他的意思，大夫前来给他清理伤口的时候她就陪着，后来那句老大夫说了句“无甚大碍”，便下去熬药了。
洛十一侧身坐在床头，透过半开的窗户望向院内，朦胧的月色下，一切已经恢复了宁静，掩盖了方才的战争与血腥。
她并不清楚景宁侯爷会如何处置沈子雾，她甚至都不知道真正的柳青逸是什么时候被掉了包的，此刻又在哪里。
屋内静悄悄的，身旁是司琛之平稳的呼吸，仿佛已经睡着了。
可洛十一知道他并没有睡，因为他手掌的力气并未减少分毫，捏得她有些疼。
“二公子……”洛十一望着那俊美的面容，轻声说道：“刚才你明明早就可以杀死沈子雾的，为什么非要等那名死士先动手呢？”
司琛之依旧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呼吸也凝重了几分。
洛十一知道他这是不想回答，便又问道：“方才，我也没有要杀你。”为什么你要自己冲上我的刀子呢？只是这句话她并没有问出口，因为答案她已经知道了。
司琛之还是没有动静，似乎是想将装死装到底，于是洛十一便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二公子，你安心睡吧，我会留下来，等你伤好了我再走。”
那一夜司琛之睡得非常不安稳，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捏着洛十一的手一刻未松。
很多年后，洛十一偶尔翻看过一本书籍，上面有几句话，大概是说：“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若是你想打败他，那就千万别让他死，因为他要是死了，你便永远没有机会胜过他了。”
之后很多年很多年，洛十一也没想明白，那一夜，司琛之除了欲擒故纵，苦肉计之外，究竟还设置了多少个圈套让她钻。
第74章 照顾“重伤”的二公子
几日后，景宁侯府逐渐恢复热闹奢华，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一样。
司琛之依旧躺在床上重伤不愈，偶然有老大夫前来诊断，而司家二公子更是萎靡不振，半死不活，吓得老大夫胡须一颤一颤的，憋红了老脸，抓秃了脑袋却仍不得要领。
又过了几日，洛十一瞧这样子觉得可以直接准备楠木棺材了，可转念想了想，楠木的容易招虫子，还是红木的好，经久耐用抗腐烂，还美观大方。
“哼……”司琛之闷哼一声，眼睛睁了睁但又很快闭上。
于是洛十一便知道，他是渴了要喝水。
她一边起身为他倒了杯热水吹凉着，一边无不嘲讽的冷笑：“你还真是个人才，哼一声是渴了，哼两声是饿了，哼三声是想上茅房，哼四声是疼了，哼五声是……”
这些都是洛十一近些日子来总结的规律。
司琛之随了他爹，是个小心眼的，此时大概还未消气，拒绝跟她说话，只用“哼”来向她传递消息。
洛十一在山上的时候见洛小小养过小猪，听这声音特别耳熟，也就勉强接受了这种交流方式。
“烫不烫？”洛十一伸手将他扶起，用茶盅在他唇边试了试，没好气道：“烫的话哼一声，不烫的话哼两声。”
司琛之睁开眼睛，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哼！”
“还烫？”洛十一皱起眉，埋头吹了一下，她望着水面上一圈一圈皱起来的波纹，忽然就一时玩心大起，吸气，收腹，提气……吹！
“噗——”一盅茶水全部飞溅而起，扑到奄奄一息的二公子脸上。
瞬间，萎靡数日的二公子咬碎银牙，青筋暴起：“十！一！你好不容易温柔一回，能不能装的像一点，久一点？”
淅淅沥沥的茶水沾湿了他的发丝和面颊，额头上还挂着一片茶叶，墨绿色的，煞是好看。
“呃……”洛十一愣了愣，很认真的告诉他：“你好些日子没跟我说话，忽然一下子说这么多我有些不习惯，要不，你还是先哼哼着，我慢慢适应。”
“笨蛋！”司琛之低声咒骂了一句，干脆利落的起身，一手抬起洛十一的下颌，一手拦腰，轻轻一旋身便将她压在身下。
四目相对，近的能听见对方的呼吸。
“你又想干嘛？”洛十一觉得气氛开始向诡异的方向发展。
“亲你啊，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不过你可以假装不知道。”司琛之嘴角一勾，笑的邪魅。
洛十一：“……”
二公子的眉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的鼻尖碰到洛十一的鼻尖，洛十一只觉得酥酥麻麻的有些痒。
洛十一本能的抬手要拦，司琛之又身手极快的摁下，她想拿脚踹他，脚却已经被牢牢的定住，她指尖轻轻一弹，手中的茶盏便飞出攻向了他的穴道，可却被他右手抬衣袖一扫，茶盅便咕噜噜的滚到地上欢快地转起了圈圈。
自始至终他的鼻尖都未离开洛十一的鼻尖。
原来，他练舞练的那么勤快就是为了欺负女孩子！！！
洛十一气急，准备偷偷摸摸用妖力给他点颜色看看时，他却又松开了手，自始至终只是轻轻的蹭了一下她的鼻尖。
“欺负你真有成就感。”司琛之低声笑道。
洛十一：“……”
她抚额，无语问苍天。
第75章 赐婚
同司琛之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如此跌宕起伏，你永远不晓得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有一次，洛十一正坐在回廊中为他削苹果，他立在院中舞剑，春日的阳光明媚，映衬着他整个人亮堂堂的。
暖暖的午后，洛十一偶尔也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仿佛她与他步入了一个世外桃源，男耕女织，夫唱妇随。
圣旨下入景宁侯府的时候，洛十一手中的果皮刚刚削了一半，蜿蜒而下的一段恰好又断掉了，司琛之收了剑，对她嘱咐道：“你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去去便回。”
于是洛十一就坐在后院继续削剩下的半个苹果，不过片刻的功夫，丫头们便将前院的消息传开来了。
不外乎是小皇帝又要嫁妹妹了。
细数起来，这已经是小皇帝第三次要嫁妹妹了，第一次要嫁给沈子雾，为的是拉拢人心，第二次要嫁给景宁世子，原因是被迫无奈，就是不知道这第三次是要嫁给哪个。
奈奈说，这圣旨上也没说清，直说要将长公主嫁入景宁侯府，老侯爷跟两位公子镇压书院暴动有功，本就是皇亲国戚，这会儿在亲上加亲，真真是喜事一桩。
洛十一算是琢磨透了，顶坏顶坏的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小皇帝，那绝对是个心思缜密的主，每次大事发生后，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内思考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也是这时，洛十一才知道，沈子雾是真的大势已去，若非如此，那小皇帝断然不会毁了以前的婚约，将长公主嫁入景宁侯府。
“傻丫头，你在想什么呢？”司琛之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他将外袍脱下，干净清爽的一身装扮。
“二公子，我要走了。”洛十一将已经削好的苹果搁到盘中，拍了拍手，露出了一个有些清淡的笑：“另外恭喜你如愿以偿娶得长公主。”
司家二公子抿了抿唇，没有像以往那样一听到她说要走就抚肩嚷痛，只是默默的坐在她身侧，拿起刀子一点一点去切盘中的苹果。
切了好半天，大小均匀晶莹剔透的苹果粒散落满盘。
他忽然抬头笑了：“我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
“皇上不是已经指婚了吗？”洛十一偏头有些诧异。
“可圣旨上也并未说要指给我，只是说嫁入景宁侯府。”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洛十一无奈扶额，这就是那小皇帝的算计了，一个妹妹嫁两家，挑拨离间外带煽风点火。
若放在以前，景宁侯府的两个公子定会为此争的鸡飞狗跳，头破血流。
可如今……
任二公子携同洛十一搬进府内东侧的院子，景宁世子携同柳青逸搬进府内西侧的院子，俩人还达成共识，绝不准洛十一和柳青逸再见一面。
而至于谁娶长公主，老侯爷为这件事情三番五次召集两个儿子面谈，可谈来谈去，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俩本来是会为了谁娶长公主而大大出手的人，现在却卑谦有礼来了，各种互相推辞，你推我推的，愣是谈到现在都没个结果。
洛十一每每听到此，都觉得不甚唏嘘，这可千万不能让长公主知道，不然恐怕那长公主恐怕又要哭唧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