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团聚
尉迟嘉向来对她唯命是从,很少有过这般严肃说话的时候。
只是这罕见的一次严肃,让卫襄的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是的,他们汲汲营营,想要挣脱天道的掌控。
可就算这一次能够瞒天过海挣脱了天道的掌控,可之后,他们是不是又要落入地府的掌控?
就算将来脱离了地府的掌控,谁又知道到最后,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命运这种东西似乎无穷无尽,永远都绕不开,他们也似乎,永远都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要这样?如果我们一直都要活在这各种各样的掌控之下,那我们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卫襄坐在了地上,满心里都是绝望。
此时此刻,她终于能够理解瘟神在遭到别人追杀之时的绝望了。
如果生在这个世间,只是按着既定的命运走上一遭,那么和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又有什么区别?
“襄襄,襄襄?”
尉迟嘉很快就发现了卫襄的不对,连忙蹲下来,连声唤她。
此时的卫襄双目无神,神情沮丧,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彻底蔫了。
尉迟嘉能够感受到在这一刻从卫襄心底升腾上来的灰败之意,可是,他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而已,以襄襄的心性,不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好在卫襄的胳膊被尉迟嘉紧紧地抓住,感受到了尉迟嘉手指上传来的力道,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茫然的眸子重新有了焦点,卫襄抬起头看着尉迟嘉:
“那你说,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我们一起回去就要被雷劈,我们想办法瞒天过海,也还是要落入别人的掌控中,那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
“我也说不出我们现在到底能做些什么,但是襄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生死不是小事,不能随意拿来开玩笑。”
“那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告诉我,我要怎么回去跟爹娘重聚,我们要怎样带着儿子回去见师父?”
卫襄神情烦躁而倔强:
“我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快十年,我都没有见到我的家人,我的爹娘,我的姐姐和兄长,我的侄子外甥等等,我一个都见不着——还有你,你不惦记你的老祖母吗?”
“他们都是我们的家人,我当然惦记。”
尉迟嘉握着卫襄的双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是觉得,所谓的家,是所有家人都在。与其我们现在拿生死当赌注回去见他们一面,倒不如将他们全都接过来,让他们在崇明界住上一段时间,我们也能不那么慌乱地和他们相聚一段时日。”
“可他们都只是凡人啊,尉迟嘉你敢保证他们能够安然无恙地穿过空间之门,来到崇明界吗?况且我姐姐是皇后之尊,姐夫是皇帝,外甥是太子,他们能来吗?”
卫襄并不否定尉迟嘉的这个想法,可她稍微一寻思,就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漏洞百出,可行性是在是太小。
“能来的,襄襄,能来的。你相信我。”
尉迟嘉见卫襄没有激烈反对他这个想法,唇角微微翘起,对着卫襄坚定地说道。尉迟嘉向来对她唯命是从,很少有过这般严肃说话的时候。
只是这罕见的一次严肃,让卫襄的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是的,他们汲汲营营,想要挣脱天道的掌控。
可就算这一次能够瞒天过海挣脱了天道的掌控,可之后,他们是不是又要落入地府的掌控?
就算将来脱离了地府的掌控,谁又知道到最后,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命运这种东西似乎无穷无尽,永远都绕不开,他们也似乎,永远都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要这样?如果我们一直都要活在这各种各样的掌控之下,那我们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卫襄坐在了地上,满心里都是绝望。
此时此刻,她终于能够理解瘟神在遭到别人追杀之时的绝望了。
如果生在这个世间,只是按着既定的命运走上一遭,那么和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又有什么区别?
“襄襄,襄襄?”
尉迟嘉很快就发现了卫襄的不对,连忙蹲下来,连声唤她。
此时的卫襄双目无神,神情沮丧,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彻底蔫了。
尉迟嘉能够感受到在这一刻从卫襄心底升腾上来的灰败之意,可是,他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而已,以襄襄的心性,不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好在卫襄的胳膊被尉迟嘉紧紧地抓住,感受到了尉迟嘉手指上传来的力道,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茫然的眸子重新有了焦点,卫襄抬起头看着尉迟嘉:
“那你说,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我们一起回去就要被雷劈,我们想办法瞒天过海,也还是要落入别人的掌控中,那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
“我也说不出我们现在到底能做些什么,但是襄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生死不是小事,不能随意拿来开玩笑。”
“那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告诉我,我要怎么回去跟爹娘重聚,我们要怎样带着儿子回去见师父?”
卫襄神情烦躁而倔强:
“我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快十年,我都没有见到我的家人,我的爹娘,我的姐姐和兄长,我的侄子外甥等等,我一个都见不着——还有你,你不惦记你的老祖母吗?”
“他们都是我们的家人,我当然惦记。”
尉迟嘉握着卫襄的双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是觉得,所谓的家,是所有家人都在。与其我们现在拿生死当赌注回去见他们一面,倒不如将他们全都接过来,让他们在崇明界住上一段时间,我们也能不那么慌乱地和他们相聚一段时日。”
“可他们都只是凡人啊,尉迟嘉你敢保证他们能够安然无恙地穿过空间之门,来到崇明界吗?况且我姐姐是皇后之尊,姐夫是皇帝,外甥是太子,他们能来吗?”
卫襄并不否定尉迟嘉的这个想法,可她稍微一寻思,就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漏洞百出,可行性是在是太小。
“能来的,襄襄,能来的。你相信我。”
尉迟嘉见卫襄没有激烈反对他这个想法,唇角微微翘起,对着卫襄坚定地说道。尉迟嘉向来对她唯命是从,很少有过这般严肃说话的时候。
只是这罕见的一次严肃,让卫襄的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是的,他们汲汲营营,想要挣脱天道的掌控。
可就算这一次能够瞒天过海挣脱了天道的掌控,可之后,他们是不是又要落入地府的掌控?
就算将来脱离了地府的掌控,谁又知道到最后,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命运这种东西似乎无穷无尽,永远都绕不开,他们也似乎,永远都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要这样?如果我们一直都要活在这各种各样的掌控之下,那我们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卫襄坐在了地上,满心里都是绝望。
此时此刻,她终于能够理解瘟神在遭到别人追杀之时的绝望了。
如果生在这个世间,只是按着既定的命运走上一遭,那么和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又有什么区别?
“襄襄,襄襄?”
尉迟嘉很快就发现了卫襄的不对,连忙蹲下来,连声唤她。
此时的卫襄双目无神,神情沮丧,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彻底蔫了。
尉迟嘉能够感受到在这一刻从卫襄心底升腾上来的灰败之意,可是,他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而已,以襄襄的心性,不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好在卫襄的胳膊被尉迟嘉紧紧地抓住,感受到了尉迟嘉手指上传来的力道,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茫然的眸子重新有了焦点,卫襄抬起头看着尉迟嘉:
“那你说,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我们一起回去就要被雷劈,我们想办法瞒天过海,也还是要落入别人的掌控中,那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
“我也说不出我们现在到底能做些什么,但是襄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生死不是小事,不能随意拿来开玩笑。”
“那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告诉我,我要怎么回去跟爹娘重聚,我们要怎样带着儿子回去见师父?”
卫襄神情烦躁而倔强:
“我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快十年,我都没有见到我的家人,我的爹娘,我的姐姐和兄长,我的侄子外甥等等,我一个都见不着——还有你,你不惦记你的老祖母吗?”
“他们都是我们的家人,我当然惦记。”
尉迟嘉握着卫襄的双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是觉得,所谓的家,是所有家人都在。与其我们现在拿生死当赌注回去见他们一面,倒不如将他们全都接过来,让他们在崇明界住上一段时间,我们也能不那么慌乱地和他们相聚一段时日。”
“可他们都只是凡人啊,尉迟嘉你敢保证他们能够安然无恙地穿过空间之门,来到崇明界吗?况且我姐姐是皇后之尊,姐夫是皇帝,外甥是太子,他们能来吗?”
卫襄并不否定尉迟嘉的这个想法,可她稍微一寻思,就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漏洞百出,可行性是在是太小。
“能来的,襄襄,能来的。你相信我。”
尉迟嘉见卫襄没有激烈反对他这个想法,唇角微微翘起,对着卫襄坚定地说道。尉迟嘉向来对她唯命是从,很少有过这般严肃说话的时候。
只是这罕见的一次严肃,让卫襄的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是的,他们汲汲营营,想要挣脱天道的掌控。
可就算这一次能够瞒天过海挣脱了天道的掌控,可之后,他们是不是又要落入地府的掌控?
就算将来脱离了地府的掌控,谁又知道到最后,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命运这种东西似乎无穷无尽,永远都绕不开,他们也似乎,永远都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要这样?如果我们一直都要活在这各种各样的掌控之下,那我们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卫襄坐在了地上,满心里都是绝望。
此时此刻,她终于能够理解瘟神在遭到别人追杀之时的绝望了。
如果生在这个世间,只是按着既定的命运走上一遭,那么和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又有什么区别?
“襄襄,襄襄?”
尉迟嘉很快就发现了卫襄的不对,连忙蹲下来,连声唤她。
此时的卫襄双目无神,神情沮丧,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彻底蔫了。
尉迟嘉能够感受到在这一刻从卫襄心底升腾上来的灰败之意,可是,他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而已,以襄襄的心性,不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好在卫襄的胳膊被尉迟嘉紧紧地抓住,感受到了尉迟嘉手指上传来的力道,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茫然的眸子重新有了焦点,卫襄抬起头看着尉迟嘉:
“那你说,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我们一起回去就要被雷劈,我们想办法瞒天过海,也还是要落入别人的掌控中,那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
“我也说不出我们现在到底能做些什么,但是襄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生死不是小事,不能随意拿来开玩笑。”
“那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告诉我,我要怎么回去跟爹娘重聚,我们要怎样带着儿子回去见师父?”
卫襄神情烦躁而倔强:
“我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快十年,我都没有见到我的家人,我的爹娘,我的姐姐和兄长,我的侄子外甥等等,我一个都见不着——还有你,你不惦记你的老祖母吗?”
“他们都是我们的家人,我当然惦记。”
尉迟嘉握着卫襄的双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是觉得,所谓的家,是所有家人都在。与其我们现在拿生死当赌注回去见他们一面,倒不如将他们全都接过来,让他们在崇明界住上一段时间,我们也能不那么慌乱地和他们相聚一段时日。”
“可他们都只是凡人啊,尉迟嘉你敢保证他们能够安然无恙地穿过空间之门,来到崇明界吗?况且我姐姐是皇后之尊,姐夫是皇帝,外甥是太子,他们能来吗?”
卫襄并不否定尉迟嘉的这个想法,可她稍微一寻思,就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漏洞百出,可行性是在是太小。
“能来的,襄襄,能来的。你相信我。”
尉迟嘉见卫襄没有激烈反对他这个想法,唇角微微翘起,对着卫襄坚定地说道。
第五百六十九章 重获新生
尉迟嘉向来对她唯命是从,很少有过这般严肃说话的时候。
只是这罕见的一次严肃,让卫襄的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是的,他们汲汲营营,想要挣脱天道的掌控。
可就算这一次能够瞒天过海挣脱了天道的掌控,可之后,他们是不是又要落入地府的掌控?
就算将来脱离了地府的掌控,谁又知道到最后,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命运这种东西似乎无穷无尽,永远都绕不开,他们也似乎,永远都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要这样?如果我们一直都要活在这各种各样的掌控之下,那我们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卫襄坐在了地上,满心里都是绝望。
此时此刻,她终于能够理解瘟神在遭到别人追杀之时的绝望了。
如果生在这个世间,只是按着既定的命运走上一遭,那么和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又有什么区别?
难道说他们挣扎到,最后努力到最后,还是什么意义都没有吗?
“襄襄,襄襄?”
尉迟嘉很快就发现了卫襄的不对,连忙蹲下来,连声唤她。
此时的卫襄双目无神,神情沮丧,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彻底蔫了。
尉迟嘉能够感受到在这一刻从卫襄心底升腾上来的灰败之意,可是,他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而已,以襄襄的心性,不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好在卫襄的胳膊被尉迟嘉紧紧地抓住,感受到了尉迟嘉手指上传来的力道,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茫然的眸子重新有了焦点,卫襄抬起头看着尉迟嘉:
“那你说,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我们一起回去就要被雷劈,我们想办法瞒天过海,也还是要落入别人的掌控中,那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
“我也说不出我们现在到底能做些什么。”
“那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告诉我,我要怎么回去跟爹娘重聚,我们要怎样带着儿子回去见师父?”
卫襄神情烦躁而倔强:
“我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快十年,我都没有见到我的家人,我的爹娘,我的姐姐和兄长,我的侄子外甥等等,我一个都见不着——还有你,你不惦记你的老祖母吗?”
“他们都是我们的家人,我当然惦记。”
尉迟嘉握着卫襄的双手,神情柔和下来安抚她:
“我只是觉得,所谓家,是所有家人都在。与其我们现在拿生死当赌注回去见他们一面,倒不如将他们全都接过来,让他们在崇明界住上一段时间,我们也能不那么慌乱地和他们相聚一段时日。”
“可他们都只是凡人,尉迟嘉你敢保证他们能够安然无恙地穿过空间之门,来到崇明界吗?况且我姐姐是皇后之尊,姐夫是皇帝,外甥是太子,他们能来吗?”
卫襄并不否定尉迟嘉的这个想法,可她稍微一寻思,就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漏洞百出,可行性是在是太小。
“能来的,襄襄,能来的。你相信我。”
尉迟嘉见卫襄没有激烈反对他这个想法,眉宇间的担忧总算一点点散去,唇角微微翘起,眸光柔和地看着卫襄。
而这微微一笑落在卫襄眼中,犹如冰天雪地一片之间,忽然就山川回暖,繁花盛开。
尽管时隔两世,但卫襄不得不承认,她当初第一次对尉迟嘉心动,的的确确是因为他的美色。
算了算了,看在这般动人心魄的美色份儿上,且听他一次吧。
况且这个建议也并非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就算崇明界他们待不了,还可以去鸿蒙界,还可以去三千大世界中的很多地方。
卫襄张开双臂,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了尉迟嘉:
“好,我相信你。”
而原本围着卫襄讨论的那群人,忽然之间见这俩人消失在他们眼前,半点都没惊讶。
毕竟人家才是两口子不是,而且是一直腻腻歪歪的两口子。
“散了吧散了吧,这事儿回头再说,人家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狐狸精招呼大家走人,然后等朱云朝它走过来的时候,还是一甩尾巴溜了。
哼,跟它吵架的男人,它才不肯原谅!
也不看看人家尉迟嘉什么时候跟小仙子吵过架?
很快,一群人走了个精光,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个哭丧着脸的小娃娃。
爹娘无故失踪,围观人群也已经散去,谁还记得这世上还有个他?
都没有人将他放在心上!
生气的小娃娃跑去河边开始和泥捏娃娃。
因为卫襄消失不见,才敢露出个头来的八爪怪浮在水面上,一看见小娃娃一个人落单,连忙上前搭讪:
“嘿,小家伙,你在捏什么啊?”
“我在捏娃娃。”
小娃娃头也没抬地答了一句,继续专心致志地捏各种各样的小娃娃,而那些小娃娃一被他放在地上,很快就活了,如同来自小人国的精灵一般,撒开腿就跑了。
之前没敢仔细观察过这个宝贝疙瘩小娃娃的八爪怪瞬间就惊呆了:
“你,你捏出来的泥人,怎么,怎么都是活的?”
“如果不能让他们活过来,那捏他们做什么?”
小娃娃对八爪怪的频频打扰很是不耐烦,抬头就怼了一句。
如果不能让他们活过来,那捏他们做什么?!!
八爪怪的八只触手全都浮在水里,整只妖怪都僵住了——
哎呦他的娘哎,他一直以为这小娃娃除了在娘肚子里待得时间长了点儿,也没什么特别的,觉得这小娃娃身为尉迟嘉和卫襄的亲儿子,实在是有堕他们的威名,也很难衬得上先填上神胎的名号。
可是现在看来,人家哪里是没什么特别啊,人家这才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大神好吧?!
“那么,之前你娘捏的那些小动物,人啊什么,是,是不是你借给她的力量?”
八爪怪如同醍醐灌顶,试探着问道。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小娃娃彻底不耐烦,将手里的泥巴飞快地捏了一把匕首就朝着八爪怪扔了过去。
饶是八爪怪眼神利索,飞快地躲开了,也还是被那匕首贴着头皮飞了过去,刚刚好一点的那只触手顿时就又短了一截。
“啊!”
八爪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飞快地窜入了水中,而那柄从泥巴变成玄铁的匕首在河面上继续向前,飞过宽阔的河面,堪堪扎在了河对岸的石头上,入石半寸。
“终于清净了。”小娃娃满意地拍拍手,表示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河面之下,暗中观察许久的西泠也立刻开始对八爪怪表示嘲笑:
“活该,让你去惹小仙子的儿子,你那只触手是真的不想要了吧?”
“关你什么事?只会躲在一边看热闹的丑八怪!”
八爪怪很生气,也很委屈:
“他是小仙子的儿子又怎么样,他就能随便伤人了吗?我告诉你,你也别看我笑话,这事儿没完!”
“嘁,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样个没完——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无非就是觉得人家是个小娃娃,好哄骗,想从人家身上下手,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兄弟,看在我们同为水族的份儿上,我还是告诫你一句,闲着没事别去招惹小仙子,更不要去招惹她的宝贝儿子,不然,小仙子揍你的时候,可真没人保得住你。”
西泠非常诚恳地告诫了八爪怪一番,带上了自己少有的善意。
但是八爪怪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它还是满心的愤慨,难以想通。
没错,它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它好歹也跟在卫襄身边这么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它只不过是想要得到一点点卫襄拥有的力量罢了,偏偏就什么都得不到!
凭什么啊?凭什么蓝胖子和狐狸精,甚至是西泠这个家伙都能得到卫襄的青眼,就它总是挨揍啊?!
可惜在这幽暗的水底,并没有人能明白它的心思,也没有人能给与它真切的同情,八爪怪一个人生了一会儿气,只能垂头丧气地扎进了河底,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河岸边,高高的柳树上,坐在柳树枝上的白衣少年这才懒洋洋地收回了目光,没有朝着河里那个蠢家伙下手。
跟在小仙子身边这么久了,是个人都知道小仙子对胖胖这个镇魂兽格外好。
所以这一次小仙子毫不留情地将胖胖扔进了混元鼎,背后定然是有隐情的,而胖胖对那个八爪怪的格外心软,也肯定是不对劲的,所以,他一定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真是这八爪怪搞得鬼,他一定让它死无葬身之地。
而此时的卫襄,对于小妖怪们之间的这点儿爱恨情仇,是一无所知的,对于自己儿子到底有什么本领和神异之处,也是不了解的,她只想知道,辰光开辟的那个空间之门的,到底能不能精确地开在大周皇宫的密室中。
经过程无心的来回传话,和她与尉迟嘉的各种讨论,大家一致觉得,如果能将崇明界和混沌界连接的空间之门安置在大周皇宫中的密室里,是最最合适的计划。
如果空间之门在那里,那么所有卫襄想见的家人只需要被皇帝召进宫就好了,偷偷地过来与卫襄团聚一天半天的,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
甚至是皇帝和皇后,也可以想来就来,想回就回。
可现在问题就在于,辰光的能力到底能不能这么精准地定位,而身在凡尘的帝后和卫国公府诸人,到底能不能安然无恙地穿越空间之门。
对于这一点,没有人能够保证,辰光也是战战兢兢:
“小仙子,空间之门我能尽量精准,但是他们到底是凡人,能不能承受着空间之门所带来的威压,我真的不敢保证。”
“可这个世上你是最精通空间规则的人,你都不敢保证,那岂不是说他们永远都不能来?”
卫襄眉毛一竖,就给辰光下了死命令:
“反正我现在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了,能不能做到那是你的事情,做好了,我将会馈赠你一份大礼,要是做不好,你就再也别想投胎转世了。”
辰光听了前半句还挺高兴,一听到后半句又发自内心里有点哆嗦。
不过嘛,小仙子这个人他也琢磨出来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要把谁给剁碎,也就是喊喊,到最后也没见剁人家一根手指头。
所以这后半句大概是能够自动忽略的,至于这前半句嘛……
辰光非常期待的看着卫襄:
“敢问小仙子给我准备了什么大礼?”
“一份能够让你不必投胎就能重获新生的大礼。”
卫襄很神秘地说道。
不必投胎就能重获新生?除了凤凰涅槃,辰光从没听说过这种办法。
但是这样的大礼实在是让人心动,再鉴于卫襄的一贯人品,辰光觉得这个大礼的真实性应该还是很高的。
所以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跟卫襄拍了胸脯保证道:
“既然小仙子这么相信我,那我一定不辱使命,尽力让小仙子你早日和家人团聚!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程无心在旁边听了,警告性的看了卫襄一眼:
“小师妹,你不会又是准备放血给他吧?”
“哪能啊,大师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动不动放血的肤浅之辈吗?我当然是有别的办法!”
卫襄反驳道。
“不是这个我就放心了,反正你要是再敢胡乱用你的血来搞事情,后果你知道的哟。”
程无心最后一次对卫襄发出来自师门的警告。
卫襄冷哼一声,表示收到。
三日之后,辰光终于神情激动的来到了卫襄面前汇报自己的劳动成果:
“小仙子,幸而不辱使命——这道门,我替你打开了。”
“真的吗?!”
幸福来的太快,大大超出了卫襄原先要等十天半个月的预期,卫襄顿时兴奋起来,立刻就蹿去了开在深山里的空间之门旁边。
空间之门内仍旧光华闪烁,雾气蒙蒙,但是卫生一靠近,就能听到门的那一边传来清晰的说话声音:
“姐,你说我们能不能去?襄襄不会把我们给坑了吧?”
没错,这是卫程的声音。
卫锦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舅舅你说什么呀?小姨才不会坑我们呢,你们不敢来,那我就先来!”
第五百七十章 重获新生(二)
话音刚落,在卫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小姑娘就从光华缭绕的空间之门内跳了出来。
“咦,好多人啊,你……你是我小姨吗?”
俏生生的小姑娘神情惊讶,亮晶晶如同两颗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从面前的一堆人身上扫过,很快落在了卫襄身上。
卫襄的手有些抖,心里也有些发颤——
十年啊,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家人!
尽管眼前这个小姑娘和她未曾谋面,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能从她的眉眼间找到姐姐卫锦的痕迹。
“朝阳,你是朝阳对吗?”
卫襄的眼睛里骤然起了水雾。
“当然啦,本宫就是大周的朝阳公主!”
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灿然一笑,说不尽的神采飞扬,卫襄在一刹那间依稀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卫襄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掉了出来,一把抱住小姑娘开始哭——
“呜呜呜,小姨好想你,好像你母后,想你舅舅,想你外祖父和外祖母……”
被抱得死死的小姑娘:“……”
她这小姨果然如同舅舅说得那般,行止由心,随心所欲啊,这么大的人了,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狐狸精等大小妖怪蹲在卫襄的身后,看着小姑娘茫然的脸,想笑又不大能笑得出来。
人人知道小仙子想回混沌界,但是大家都没想到小仙子居然会这么想家,而且身为妖怪,它们也不太能理解小仙子为什么会这么想家。
狐狸精想了想自己那个光秃秃什么都没有荒山野岭,从自己的心底没找到多少留恋。
胖胖也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岚苍雪山,只记得姐姐妹妹们老是跟它抢吃的。其次,怀念是有的,但要说怀念到哭,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有尉迟嘉是能够明白卫襄的心情的。
前后两辈子,襄襄她一直这么努力想要改变命运,就是害怕再重蹈前生的覆辙,失去所有的亲人。
而这一次,她也是离开家太久了。
不过还没等尉迟嘉走上前去安慰卫襄,旁边就突然窜出一道影子,朝着紧紧抱在一起的卫襄和朝阳公主撞了过去,小娃娃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把我娘亲都惹哭了,我要揍你!”
“啊!”
无辜的小姑娘发出一声惊叫,从卫襄怀里声声被撞了出去,差点又顺着空间之门回去了。
好不容易站稳之后,她一看自己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娃娃,不由的火大:
“你谁啊你,居然敢朝着本公主动手,我一定让我父皇把你扔进大牢!”
“你父皇?哼!我才不怕!”
护母心切的小娃娃从来没有感受过人间帝王的威严,冷哼一声又朝着朝阳公主冲了上去。
朝阳公主自从出生以来,身为大周皇室最为璀璨的掌上明珠,哪里吃过这种亏?
暂时也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二话不说就和小娃娃打了起来,但是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娃娃战斗力却很惊人,两人你来我往打成一团,一时半会儿都没分出个胜负来。
卫襄这会儿也顾不得哭了,回过神来就赶紧将两人给拉开,斥责自己的儿子:
“你怎么能对你表姐这么没礼貌?你给我停手!”
小姑娘也回过头,一头扎进空间之门,跑到那边朝着自己的父皇母后哭诉去了:
“父皇,母后!有人打我!”
“朝阳,朝阳!”
卫襄连忙跟了过去,一个头两个大——她跟自己的姐姐都没打过架,这俩孩子怎么一见面就打架?
但是被卫襄抛下来的小娃娃可不甘心自己的娘亲偏心别人,抱着卫襄的腿也跟了上去。
结果母子俩刚刚靠近那扇空间之门,一道天雷就华丽丽的从天空中劈了下来!
“啊!啊!”
随着好几声尖叫声响起,毫无准备的卫襄半截衣袖被雷劈成了飞灰,而皇家传承百年的密室,也就此坍塌。
“糟了糟了,先关门,赶紧关门,不然皇宫那边会塌得更厉害!”
辰光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把原本联通者的空间之门给关闭了,魏翔眼前又只剩下了荒凉的山野,满心即将和亲人相见的喜悦也顿时烟消云散。
卫襄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低下头,朝着满脸无辜的儿子大吼出声:
“你给我撒手!”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夜幕降临时分,四野荒凉,林间的鸟兔虫蚁都已归家,除了几声蟋蟀的叫声,天地间就只剩下微微的风声。
大小妖怪们全部聚集在河边,眼巴巴的瞅着正被卫襄丢在门外罚站的小娃娃,十分同情,但又不敢上前。
毕竟小仙子对自己儿子下手已经很轻了,没打没骂,只是让他罚罚站而已,这要是别人惹出这档子事儿,那直接拽过去就是一顿打,不会有别的。
屋子里,程无心却在批评卫襄:
“我说你也真是的,这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你儿子呀,他这么小的孩子,也是因为想护着你,所以才冲撞了你那位宝贝外甥女,你这么罚他,就不怕他伤心?”
卫襄也很是火大:
“要是寻常表姐弟之间打闹,我保证我一个不字都不会说,可是大师姐你也知道,门那边站的是我所有的亲人,只有朝阳一个人大着胆子过来了,结果一过来就被我儿子给揍了——再后来呢,你也知道了,连那边的皇宫都给劈了,你觉得我爹我娘我姐他们还敢再过来吗?”
“他们不敢过来,并不是因为你儿子揍了你外甥女,而是因为他们是凡人,对空间之门有着天然的畏惧,这是你应该想办法解决的事情,而不是把罪责全部推在你儿子身上。”
“我没有想要把罪责都推在他身上,可他不问缘由上来就打人,难道我这个当娘的不应该管教他吗?”
“管教也不是这么个管教法儿,都这么晚了,你不让他睡觉吗?反正在我们那个世界,你要是这样管孩子……官府会来找你谈话。”
“官府?我从来就没看见哪个官府能管得着别人怎么教儿子的。”
卫襄振振有词,满脸的余怒未消。
“好好好,官府管不了,我也管不了,谁也管不了你怎么教儿子,但你可记着,你这个当娘的要是寒了儿子的心,有你哭的时候!”
程无心十分看不上卫襄这样的管教方式,现在自己说了这么多,她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索性也懒得管了,伸手在卫襄头上点了两下,转身走人。
屋子里只剩下卫襄一个人对着墙上镶着的夜明珠看了半晌,终究还是心烦意乱的站了起来,走出了门外。
夜色中,一团小小的黑影缩在墙角处,发出轻微的鼾声。
借着柔和的月色,依稀能看得清小娃娃微微皱起的眉毛,倔强中带着委屈。
卫襄最后的那点怒气终于彻底消散,心尖上像是被人掐了一把一样,生疼生疼的。
其实,她也说不上儿子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娘亲失望。
卫襄走过去,俯身将那小小的一团抱了起来,走回了屋子里。
在经过跟着她出来的尉迟嘉身边时,卫襄忍不住抱怨:
“我说你这个当爹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的儿子在外面这么冻着睡着了,你都不知道抱他进来的吗?”
莫名其妙之间,忽然挨了一顿说的尉迟嘉:……难道不是你让他罚站的?
不过这种时候嘛,当然是襄襄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她开心就好。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刚才……疏忽了。”
尉迟嘉从善如流的认了错,赶紧从卫襄手中抱过了儿子,然后动作娴熟地朝后一脚关了门。
被紧闭的门遮去全部视线的大小妖怪们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们一一家三口没有再吵起来就好,毕竟跟着这一家三口过日子,很容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万一吵到最后,小仙子一个不开心再拽他们谁去当出气筒,那就太惨了。
不过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狐狸精还是有些欣慰的,不由得感叹:
“胖胖啊,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小姐姐和你姐夫现在很有人间烟火气了?”
“人间烟火气,我没看到他们身上有烟火气,但我觉得他们有点像是……像是普通人了。”
胖胖并不能准确的描述自己心里的那种感受,但它也大概能懂得狐狸精的意思。
想想从前的小姐姐和姐夫吧,一个仙气飘飘,一个玉树临风,现在么……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唯唯诺诺。
就好像人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对夫妻,会为了孩子烦恼,会为了孩子收敛脾气,修身养性。
这样,大概也不错吧。
胖胖迷迷糊糊的想着,耳朵却敏锐地听到山野间有哐当哐当的声音传来。
“这谁呀,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即将见到周公的胖胖瞬间清醒,不满的嘟囔了一声,迈开小短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直跟随胖胖左右的小白猫也“唰”的一声现出原形,跟了过去。
只见幽幽的月光下,一个魂影飞来飞去,指挥着一群老虎兔子什么的在那里叮叮当当搬石头。
虽然大家都是妖怪神兽什么的,见到这种诡异的场景也不会很惊讶,但问题是,这是大半夜。
胖胖第一个跑过去对辰光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呀,你身为魂魄不用睡觉也就算了,难道我们都不用休息的吗?你小心把小姐姐吵醒了,她起来揍你!她起床气很厉害的哦,可别怪我没警告你!”
“没关系,起床气再厉害也不要紧,只要我把这件事情办成了,她一准什么气都没有了。”
辰光继续卖力干活。
但是大家都有点看不懂他是在干什么:
“你这是干什么呀?搬这么多石头往哪儿去呀?”
“去把大周皇宫给修好呀。”
辰光指了指夜色中一扇几乎隐匿不见的空间之门:
“我打算明天早上给小仙子一个惊喜,让她早点把我的事情给办了。你们,要不要来帮忙?”
惊喜?一堆破石头能给小仙子什么惊喜?
小妖怪们都觉得这事不靠谱。
但是,看晨光这么信心满满的样子,万一成了呢?小仙子心情一好,大家岂不是都能跟着沾光吗?
毕竟根据可靠传言,小仙子手里还有很多她儿子出生时的神明气息碎片呢。
这个念头一转,狐狸精咬咬牙,朝着小妖怪们挥挥手:
“上吧,开干!”
助人为乐也是他们这些做妖怪的一项优良传统是吧?
翌日一大早,卫襄还没睡醒,就觉得有人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
好在自从把儿子生出来,卫襄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她儿子天天早上就是用这种方式叫她起床的。
“一边儿去!”卫襄眼睛都没睁,习惯性的挥手赶人。
但是她耳边传来的并不是儿子耍赖的声音,而是一道满含慈爱的声音:
“咱们的襄襄呀,到底还是受苦了,都瘦了……”
咱们的襄襄?!
卫襄一激灵,一下子就爬了起来,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正是娘亲卫国公夫人那张有了岁月风霜却无比慈爱的脸庞。
“娘亲,你来了!我这不是做梦吧?”
“是我,娘终于能来看你了!”
卫国公夫人将扑进怀中的小女儿紧紧抱住,一颗悬了十年之久的心终于放下了。
“娘亲,你怎么才来呀,我好想你……”
昨晚还横眉怒目教育儿子的老母亲卫襄,瞬间就变回了从前那个在娘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儿。
站在一旁的卫锦摸了摸鼻头,告诉自己,不要为这个蠢妹妹眼睛发酸。
看这家伙蠢的,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就只看得到娘亲,这个没良心的!
小小的庭院里一时之间充满了亲人团聚的欢快,院子外面,几乎变成透明的一缕魂魄也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小仙子如愿以偿见到家人了,那她对自己许下的诺言还算数的吧?
真好啊,他终于能够重获新生,又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个世间了!
可惜卫襄一味沉浸在与亲人重逢的喜悦与激动中,直到足足过了一天,皇后卫锦重新穿过空间之门,带着家人暂时回皇宫去了,卫襄才在狐狸精的提醒之下想起了这件事。
“小仙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守信是做人的基本道德,所以,请您快去看看辰光吧,可别让他空欢喜一场。”
狐狸精很认真地提醒卫襄。
第五百七十一章 还是得造反
“辰光的事情,我当然是记得的,走,我们这就去找他!”
卫襄要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做人基本道德没问题。
这一次爹娘和姐姐兄长他们能够顺顺利利的来和他们相见,辰光的确是功不可没。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要见爹娘,至少也要再等上十天半个月,等到空间之门再次定位好了才行。
哪里想得到辰光居然半夜领着一群小妖怪,把崇明界有再造之能的石头一块一块的通过空间之门搬去了皇宫,根本就没用得着房间的工匠来重修密室,那些石头往那儿一摆,自己就重修好了。
一夜之间空间之门再次打开,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奇迹,她是绝对不可能忘了辰光这份功劳的。
可是大家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辰光去哪儿了。
“哎呀,辰光不会是魂魄维持不住了,魂飞魄散了吧?”
狐狸精做了最坏的猜想。
“魂魄维持不住?怎么会这样的?”卫襄很纳闷。
狐狸精一听卫襄居然这么问,立刻用那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着卫襄:
“哎呦我滴小仙子,你也太天真了吧,您真以为搬了一夜的石头就只是搬了一夜的石头?不用耗费精力的吗?”
“可石头不都是你们搬的吗?”
“没错,石头是我们搬的,可是空间之门是谁打开并且维持了整整一夜的啊?还是小仙子你以为辰光只要往那儿一站就能让空间之门自己开着啊?”
狐狸精对卫襄的鄙夷达到了顶点,也忍不住为辰光打抱不平:
“小仙子,其实你真应该早点给辰光一个重生的机会,他真的,为了你的心愿,付出太多了……”
后面狐狸精还说了些什么,卫襄没听得太清,但她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为了她的心愿,辰光付出了太多,这是她对辰光的亏欠。
尽管有了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但最终在混元鼎中的混沌之气深处找到辰光的时候,卫襄还是愣住了——
大片大片朦朦胧胧的混沌之气中,一个近乎透明的影子蜷缩在其中,正在努力地从混沌之气中汲取维持魂魄的灵力,但是他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薄弱,以至于非但没有得到任何的灵力滋养,魂魄反倒更加虚弱。
“辰光!”
卫襄飞身上前,灵力从指尖倾泻而出,很快结成一个透明的结界,将辰光虚弱的魂影笼罩其中,指尖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魂魄中,几乎溃散的魂影总算在卫襄灵力的滋养下维持住了形体。
透明结界中的魂影得到喘息的机会,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结界外衣袂飘飘的蓝衣女子,迷迷糊糊地朝着卫襄露出一个微笑:
“小仙子你来了,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幽冥之城投胎啊?我还有好多话要跟城主大人说呢,也不知道我走了以后有没有人陪他说话,他有没有生气把自己给气到……”
“他,他应该会把自己给气死吧……”卫襄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接完,就忍不住红了眼睛。
是她错了,她忘了,辰光当初为什么愿意为她开辟空间之门,忘了这么久以来,辰光为什么愿意忍受种种“压榨”跟在她身边,为的,不就是早点儿重获新生吗?
这原本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辰光没什么错,她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时间久了,她就把这场交易给当成了理所当然,当成了只有自己占上风的筹码,所以才让辰光即使再渴望重生,也不敢吭声,最后,生生把他自己给变成这幅样子。
“尉迟嘉,我觉得,我真是个混蛋。”
卫襄回过头,对着赶来的尉迟嘉说道。
尉迟嘉也看见了透明结界中那个蜷缩成一团的魂影。
“襄襄,对不起,不是你的。不是你的错,是我无能。”
尉迟嘉将卫襄红红的眼睛遮住,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安慰着,也在同一时间抬手,将金色的灵力朝着那个透明的结界之中传输过去。
同时得到两个人的灵力滋养,辰光蜷缩成一团的影子终于慢慢舒展开来,原本近乎透明的影子,也渐渐有了凝实的迹象。
卫襄再次看向透明结界的时候,一颗提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辰光的魂魄渐渐强大起来,混元鼎中的混沌之气终于能够反哺他的魂魄,让他的状态慢慢变好。
尉迟嘉这才将卫襄拥在怀里出了混元鼎:
“走吧,我们先出去,让他在这里好好养养,等他缓过这口气来再说吧。”
卫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神情落寞地跟着尉迟嘉出了混元鼎。
狐狸精和小白猫它们也跟着卫襄在混元鼎中溜达了一圈,出来以后,望着眼前生机勃勃的绿水青山,再想想辰光的惨样儿,一群小妖怪都眼巴巴地看着卫襄:
“小仙子,你自己说说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当初可是你自己吹牛说不用投胎就能让辰光重获新生的,可是现在呢?就算你现在要送辰光回幽冥之城,也有点儿困难啊。”
毕竟谁知道小仙子这个时候回去,雷还会不会劈她。
“这个我早有打算,你们放心好了。”
卫襄也不知道这群小妖怪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辰光的感情这么深,但是自己说过的话,肯定是要算数的。
其实想要让一个人重获新生,投胎转世是最慢的方式,最快的方法,还是直接给他重塑一个躯壳,把他的灵魂塞进去就好。
就比如当初的祝言,只是一抹流落他乡的魂魄,但是遇到一个合适的躯壳,他直接就能再世为人,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
只是凭空造人这种事情卫襄干过,但是给一个已经存在的人捏造一个躯壳出来,卫襄对自己并不是完全放心。
“我现在就去试试,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
卫襄对着小妖怪们承诺道。
于是接下来的好几天,小妖怪们就眼巴巴的蹲在河边,围着卫襄围成一圈,看她一刻不停的捏泥人,越看心里越没底。
在他们的记忆里,小仙子捏泥人,那就如同女娲造人一样,一捏一个准,只要是她手里捏出来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活不了的道理。
可这一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任凭小仙子如何将泥人捏得惟妙惟肖,到最后还是一个个的不会走,不会说,也不会跳,毫无生气,过不了多久就重新变回了一滩烂泥。
“小仙子,你先停一下,找找原因,你这样捏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看着卫襄越来越黑的脸,狐狸精好心的建议道。
但是它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卫襄扔了手里的泥巴,一下子就恼羞成怒了:
“你能不能不要说话?!我也很想给他捏一个躯壳出来呀,可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能不能不要催我,让我好好的想一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名其妙被大骂一通的狐狸精:……呜呜呜,老娘这是做错什么了嘛?凭什么要被迁怒变成出气筒啊?
好在卫襄虽然因为这几天连续不断的失望而心烦气躁,但本质上也不是一个蛮横无理的人。
在跟狐狸精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之后,卫襄终归是颓丧地低下了头去,蔫蔫巴巴地跟狐狸精道歉: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吼你……是我先前太自负了,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为什么她之前可以创造出整个世界,现在就没有这种能力了呢?
面对这样的卫襄,狐狸精还能说什么?
只能默默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然后退避三舍,把小白猫叫过来暗暗商议:
“你不是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世间万物无所不知吗?你来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白猫趴在草地上想了想,摇了摇头:
“自古以来能够徒手造人的神明,就只有女娲娘娘一个,所以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实在是太少,我就算知道的再多也参不透这其中的道理呀。”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辰光一直就这么以魂魄的形式在我们眼前飘来飘去?那他也太可怜了吧?”
狐狸精觉得非常不忍心。
小白猫倒觉得这没什么:
“这有什么可怜的,我们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一缕魂魄,连自己姓甚名谁是谁都不知道的魂魄而已,小仙子虽然没能助他重获新生,但是好歹也帮他找回了记忆,让他知道了自己是谁。这样以后它回到幽冥之城,他还是能够转世投胎的,只不过比现在晚一些而已。”
小白猫说完又抬爪指了指远处渐渐走来的朱云,劝道:
“还有,我劝告你不要这么替辰光着想,不然你那一位恐怕又会吃飞醋了。”
“他?哼,爱咋咋地吧。”
狐狸精和朱云最近的关系不咋地,主要就是因为朱云上次吃贺微的醋和它闹了一场,它心里的那口气儿还没消下去,现在小白猫这么说,不啻于火上浇油。
毕竟在狐狸精的心里,自己又不是人类,人类女子所谓的三从四德,它是绝对不会遵守的,它也绝对不会因为和朱云在一起,就要变成一个和别的男人说话都各种顾忌的狐狸精。
小白猫瞅着狐狸精这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再想想最近胖胖对他的冷淡,心中不由的悲从中来:
“女人啊女人……你们雌性,没一个好东西。”
“啊呸,你们才没一个好东西呢!”
“我怎么不是好东西了,我对胖胖可是一心一意!”
“啊呸,什么一心一意,不过就是想让人家替你生个儿子而已!”
“不许再提生儿子这回事儿,你再提我跟你急!”
“我就提!本来就是想利用人家生儿子嘛,还不敢承认!”
“看来今天不和你打一架,你就不知道你猫大爷姓什么了!”
“那你也别忘了姑奶奶是雌性还是雄性,岂能容得你这般诋毁!”
……
两只无聊的妖怪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打成一团,远处本来的朱云一看,也立刻兴奋地直接加入战团:
“猫小白,你居然敢欺负我的女人,就算你是乾坤兽,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没办法,狐狸精好久不理他了,现在是一个挽回佳人心的绝好机会,朱云绝对不会放过。
远处的卫襄一看这群不争气的东西又打了起来,只觉得头疼,甩甩手,将眼前的一大堆泥巴狠狠的朝着河里砸了过去。
正潜伏在河中不敢露头的八爪怪被砸了个正着,发出一声惨叫,浮上了水面,远远望见那些小妖怪们正在忙着打架,深刻的意识到自己重获小仙子青眼的大好机会来了。
“小仙子,您是不是正在为捏不成泥人而烦心?您是不是为捏出来的泥人不能变成真人而烦恼?这些,我都可以替您解决!”
八爪怪的八只触手搭在一起,身姿端正的朝着卫襄说道。
卫襄狐疑地皱眉:
“你?你能让我捏出来的泥人变成活人吗?”
“这个,当然是不能,但我知道,您儿子能。”
八爪怪一看卫襄脸色不好,心头一颤,不由自主的就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我儿子?”
忙活了好几天的卫襄,终于想起来自己儿子这些天好像一直都在玩泥巴——
难道,他能?
仿若一道闪电劈中脑袋,卫襄瞬间醍醐灌顶。
一个时辰以后,由胖嘟嘟的小娃娃亲手捏出来的五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整整齐齐站成一排,任由趴在混元鼎口的辰光挑选。
“说吧,你想要哪一个来做你的躯壳?”
卫襄手一挥,笑眯眯地问道。
辰光的魂影已经彻底惊呆了——
不但能重获新生,还能随意挑自己的躯壳?他瞬间感觉像是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在了他的头上。
不过这个事情对晨光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选择的事情。
身为一个从上古时期存活到现在的魂魄,身为一个能够穿梭各个空间打开空间之门的男人,辰光觉得,做人的第一要义,就是一定要长得帅。
所以他很快就做出了抉择,挑了个模样最为周正的躯壳,又指挥着小娃娃一道整饬,总算是对自己即将获得的躯壳表示满意。
“这样才好看嘛,略略能展示本上神远古时期的风采之一二。”
辰光毫不谦虚的说道,随后化作一道亮光从男子的眉心钻了进去。
第五百七十二章 彻底改变规则
与此同时,剩下的四个男子很快化为飞灰,瞬间湮灭在风中。
“活了。”
卫襄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拍掌说道。
因为这五个躯壳都是为辰光一个人准备的,如果晨光的魂魄进入到中间那个躯壳中以后,其他四个毫无变化,那就说明没有一个能跟辰光的魂魄契合。
而此时剩下的那四个全部消失,说明辰光的魂魄已经和那个躯壳完美契合了。
“儿子,你可真是太棒了!”
卫襄第一次主动的捞过自己的儿子,狠狠亲了一口。
胖嘟嘟的小娃娃很高兴被自己的娘亲如此亲近,笑嘻嘻的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伸出小胳膊搂住了卫襄的脖子,又开始在卫襄怀里打滚。
看着妻儿如此高兴亲昵,一直默立一旁的尉迟嘉丝毫没有敢放松。
辰光最终能不能重获新生,并不是单单把魂魄放进躯壳这么简单的。
他们不但要确保辰光的魂魄能够和这具躯壳契合,还要保证最终的融合。
而那具被辰光选中留下来的躯壳,也很快睁开了眼睛,神情木然的望着四周的一切,身上开始渐渐散发出光彩。
但是这种光彩和普通的亮光明显不同,围在这里的大小妖怪,看到这亮光的第一眼,都觉得眼睛刺痛,纷纷抬爪捂住了眼睛。
“哎呀,辰光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发光了,发光了也就算了,还这么刺眼,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呀?”
胖胖捂着眼睛叫了起来。
“你们闭上眼睛,我来带他走。”
尉迟嘉飞身而起,伸手拎过那个木呆呆站在原地的男子,飞向了山野深处。
“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啊?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
狐狸精和小白猫很快跟了上去。
不多时,他们就看到山野中一片空旷的草地上,身影修长的男子双眼中渐渐充满了黑色的戾气,如果不是尉迟嘉手心里的金色光芒全力压制,此刻怕是早已化身成魔。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小主人造出来的不是人而是魔?”
胖胖回头看了看跟随而来的卫襄母子俩,蹦蹦跳跳的跑过去问卫襄。
卫襄立刻摇头:
“不可能,我儿子天生神明,又不是天生魔头,怎么会创造出魔来?况且这魔和神明不同,魔可不是被创造出来的,而是由人心中的种种魔障演变而成的。”
“那照这么说,是不是辰光自己心里有什么未解开的魔障?”
“这个应该不会,我在他的识海中看过,他除了失去记忆这件事以外,并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心结。”
“那这是怎么回事呀?唉,要是辰光变成魔了,那完了,空间之门再也没有人能打开了,以后我们就要被困守在崇明界,永远都回不去混沌界了。”
胖胖非常苦恼地说道。
它是没有小姐姐那么思念家乡,思念亲人,可要想到永远永远都回不去了,它还是发自心底的感觉到忧伤。
原本还没想到这一层的卫襄,听胖胖说完这话,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就褪去了——
是的,如果没有了辰光,他们这些人的确是回不去了,永远。
可是那一个世界却有着她的亲人,师门,朋友,如果永远都不能再相见……
不,不可能她挣扎到最后是这个结果。
卫襄很快定了定神,吩咐狐狸精带着朱云和祝言去抓人:
“你们去,只要看到疑似混沌界来的修仙者,就全给我抓起来。”
因为她坚信,那些人能从混沌界跑到崇明界来等着她生孩子,那必定是找到了其他穿越空间的办法。
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狐狸精从卫襄的这道命令里听出了狠厉,满身的毛抖了抖:
“疑似?看着像,就要抓起来吗?”
“没错,宁可错抓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卫襄坚定地说道,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着神情依旧麻木的辰光,眼神渐沉: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成魔的。”
从辰光开始帮她寻找尉迟嘉的那一刻起,辰光就是她的恩人了,她绝对不能让他落入这样的境地。
有了卫襄的命令,狐狸精和小白猫唤醒了大部分时间陷入沉睡中的蛇妖,又叫上了朱雀,满崇明界抓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崇明界被这群小妖怪们闹了个鸡飞狗跳之后,小妖怪们抓了一长串的修仙者来给卫襄审。
卫襄哪儿有那个闲工夫一个个审啊,直接就掏出一大把搜魂符拍了下去,根本就没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些人脑子里的那点儿记忆全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但是这不看卫襄还能抱着点儿希望,这一看,卫襄真是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找到了穿越空间之门的办法才过来的,他们全都是莫名其妙就被送来的!
当初自称主宰者的灵月出现在混沌界,散播了种种关于卫襄生孩子的传言,勾起了这些人想要得到神明气息的念头,也让这些人第一次明确了三千大世界的概念。
之后这些人就挖空心思开始寻找穿越空间的办法,但是一群连三千大世界都没仔细研究过的人,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空间之门呢?
所以这些人原本也只是想想,没敢真的奢望,但谁曾想,某一日,他们一觉醒来,就真的来到了崇明界,真的找到了卫襄的踪迹。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做了什么嘛……大概就是一直想着穿越空间这件事,想得脑壳都痛了。
就这样,乍然一看,好像是他们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深刻印证了修仙者所认为的意念可以控制一切的理论。
可事实上,卫襄在仔细分析了他们记忆中的种种蛛丝马迹之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群人,只是走了狗屎运而已。
或者说,是刚好遇上了灵月进入到这个世界想,想要改变她世界的契机而已。
不消说,这些人随随便便就能穿越空间之门,定然是灵月在这个世界里,艰难地为这些人开出的金手指。
照这么说来,灵月也并非大师姐所说的那样,因为这本书的完结完全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掌控。
意识到这一点,卫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大师姐,然而第二反应告诉她,辰光已经成了这样,空间之门打不开了,她根本没法儿见到大师姐。
这样一来,她要怎么才能知道,那个灵月在回到了她自己的世界以后,到底又对这个她的世界动了什么手脚?
等到脑子里将这么一大圈的逻辑梳理完,卫襄是绝望的。
她将怀里的儿子揪出来,看着儿子那张笑嘻嘻的小胖脸,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恍如一场梦一般。
原来她命运的改变,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并不是造了一次反就可以稳固的。
所以……
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卫襄捏了捏儿子的脸,开口问道:
“儿子,你有没有办法,给娘亲创造出来一个穿越空间之门的人?”
“穿越空间之门……是要像辰光叔叔那样吗?”
“没错,就是像他那样。”
“可是我已经捏了五个辰光叔叔出来啊。”
“不是,我要的不是躯壳,而是一个拥有他的能力的人。”
卫襄努力地寻找合适的措辞来和儿子交流:
“就是,造一个从躯壳到灵魂,都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出来。”
“这个……我做不到。”小娃娃想了想,很诚实地跟自己的娘亲说了实话:“我只能赐予我捏出来的人一个新的灵魂,辰光叔叔那样的,我只能捏出来躯壳,捏不出来一模一样的魂魄。”
捏不出来魂魄……是啊,这世上,有谁的魂魄不是独一无二的呢?
卫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抱了抱儿子:
“好,娘亲知道了。你跟着胖胖乖乖玩,娘亲去找你爹,我们再想想办法。”
“不,我不要,娘亲你得带着我一起!”
小娃娃好不容易得到了和娘亲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才不愿意离开自个儿娘亲的怀抱呢。
只是,他要怎样,才能帮到娘亲呢?
小娃娃窝在卫襄的怀里想了想,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指向了被放置在不远处的混元鼎:
“娘亲,那里,那里有个东西,能够造出一模一样的人来。”
“什么?”
卫襄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明白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娃娃从卫襄怀里跳出来,扯着卫襄的手将她往混元鼎旁边拖:
“娘亲,我是说,这个鼎里面,有个东西能造出一模一样的人来。”
“鼎里面的东西?鼎里面除了混沌之气和瘟神的魂魄,没有什么了吧?”
卫襄还是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
小娃娃摇摇头:
“不是混沌之气,也不是那个叫瘟神的家伙,是一个……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像是镜子一样的家伙,我在娘亲你肚子里的时候看到的。”
“镜子一样的家伙?难道是……”卫襄终于想起来了,“难道是孪生镜灵那个家伙?!可是他早就被混沌之气炼化了呀……”
“炼化又不是消失,就像这河里的水,被太阳晒一晒,难道就没有了吗?不是的,它们只不过是回到天上变成了云朵而已。”
小娃娃摇头晃脑地向卫襄解释道,活像他的娘亲是孩子,他才是大人一般。
而卫襄对于自己儿子这般厉害,也只震惊了那么一刹那,人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蹿向了混元鼎——
对,孪生镜灵,那家伙连女主苏沫言都能给造一个假的出来,再造一个辰光出来,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卫襄以最快的速度跳进了混元鼎,凝聚自己所有的能力,开始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之气中,一点一点摸索孪生镜灵的碎片,终于在两天之后将孪生镜灵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就在孪生镜灵本体重现的一刹那,黯淡无光的镜面上,出现了一张和轮回镜灵一模一样的脸。
带着几分得意的叹息声从镜子里传了出来:
“当初是你将我一手摧毁,怎么样?如今还不是要让我重获新生?”
卫襄看着镜子里这张颇有些欠揍的脸,碍于这张脸和轮回大叔一模一样,手指蜷缩了几下,还是将心底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给按了下来,换了一副语气,对着孪生镜灵笑眯眯地开口:
“你说的没错,将你炼化之后我就后悔了,我现在才发现这个世上没有你不行呀——现在我给了你重获新生的机会,那你,愿不愿意跟着我,造命运的反?还是说,你愿意一辈子在自己身上演绎别人的人生?”
“造命运的反?”
孪生镜灵似乎没听懂卫襄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就笑出了声:
“好啊,那我们就一起来试试,这个见鬼的命运到底能不能推翻!”
没错,他也恨透了这该死的命运——
这世上谁不想独一无二,为什么偏偏要让他复制别人的脸,复制别人的命运,复制别人的一切?!
直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本体到底应该长什么样子?
凭什么?!
见鬼的命运,去死吧!
狐狸精和胖胖只看到卫襄跳进了混元鼎,等到她出来之时,手中却握着一把镜面斑驳的破镜子。
狐狸精瞅着辰光手中的镜子好久,才大概想起来这家伙是谁,立刻尖叫了起来:
“小仙子你没疯吧?!这可是孪生镜灵,是我们的敌人!”
“敌人?这天下有永远的敌人吗?是敌是友,只不过是权衡利弊而已。现在,我正式宣布,他是我们的朋友了。”
“你好啊,小狐狸,要不要我给你变个孪生姐姐出来?”
孪生镜灵也很上道,笑呵呵地说道。
“去你的孪生姐姐,离我远点!”
狐狸精再次尖叫,跳起来就跑了。
“胆小鬼。”
孪生镜灵嘲笑了一句,这才将眼神投向了远处被尉迟嘉金光压制的那个人。
然后镜子里的那张脸,就神情凝重了起来:
“你们居然想要将两个灵魂塞在同一个躯壳里,还想让这个人安然无恙,这不是开玩笑吗?”
“什么两个灵魂塞在同一个躯壳里,什么意思?”
卫襄连忙追问。
“不是吧,你好歹也是轮回那家伙一手呵护出来的赤灵丹,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我看你是生个孩子傻三年吧?”
孪生镜灵极其鄙夷的看着卫襄,态度极为嫌弃:
“那个魂魄是两个人的灵魂碎片搅合在一起的,你想让它变成一个人的,怎么可能呢?”
第五百七十四章 尉迟天
只是这规则到底要如何改,贺微还是将决定权给了卫襄。
卫襄也很大方地将决定权完全下放,将程无心尉迟嘉朱云祝言以及一众大小妖怪召集在一起共同讨论:
“你们都来说说看,你们希望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的?每人限一条哦。”
“当然是变成我们都喜欢的样子啊。”
狐狸精首先发言:
“必须得人和妖之间再无障碍,只要相爱,就能在一起!”
“咦,你怎么想要改变这个?你之前不是一直希望修炼的进境更快一些吗?”卫襄故作惊讶地问道。
“哎呀,修炼得快慢无所谓了,反正我是狐狸精,我有大把的时间去修炼,我只希望,我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狐狸精一点儿都没有人类女子的矜持,这话说出来格外坦然。
“很好。”卫襄笑眯眯地点点头,顺带着瞅了一眼愣在一旁的朱云:“你呢?”
“我,我和三娘一样的。”
被卫襄点名,朱云才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说道。
而这段时间和狐狸精冷战的阴霾,也在刹那间从他的脸上一扫而空,眼神熠熠生辉,一身朱红色的衣衫映着他眉间的笑意,整个人瞬间就从郁郁寡欢变成了神采飞扬。
也是,他以为已经不甚在意他的那个狐狸精居然能为了爱情,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原本追求的东西,他如何能不高兴?
卫襄也稍稍替他们高兴了一番,就看向了自己最为宠爱的胖胖小盆友:
“胖胖,你呢?”
“我,我啊……我希望我能早点儿化作人形,然后,回岚苍雪山去跟我姐炫耀!”
胖胖很朴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就深深陶醉在了想象中姐姐妹妹们羡慕的眼神里。
一旁的小白猫一听胖胖这个愿望,就急了,连忙举爪跟卫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小仙子,我的要求一点儿都不高,我只希望这个世界的规则能改一改,让龙猫只能和乾坤兽繁衍子嗣,只能和乾坤兽厮守终身……”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深觉自己被调戏的胖胖就跳起来,兜头给了他一巴掌:
“啊呸,你这只死猫,我看你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我才不要和你这种乾坤兽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
“哎哎,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行啊,反正得不到你的心,我也一定要得到你的人……”
小白猫鬼喊着跑远,嘴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愿意放弃。
对此,卫襄只能表示自己没听见。
感情这种事情,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能得到的,靠着改变规则去强求,算什么本事?
卫襄淡定地挥挥手:
“下一个。”
接下来,小妖怪们排着队跟卫襄说了自己的心愿,无非就是希望妖类修炼不要再那么艰难什么的,卫襄总结了一下,算是答应了。
最后,记录完毕的卫襄来到了白玉鼎中。
辰光面对卫襄的询问,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如果可以,能不能让这个世界对神明,宽容一些?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神明陨落了……”
“好,这个我答应你,事实上,我们的心愿,也是一样的。”
卫襄没有经历过神明陨落的时代,也没有亲眼看过那样的惨烈,但是现在看看自己一家三口的处境,再看看辰光的艰难,她自然是明白一切的。
听卫襄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辰光心满意足地重新回到了混沌之气中,继续陷入沉睡,温养自己的魂魄。
卫襄也起身准备去和尉迟嘉做最后的商议。
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了一道弱弱的声音:
“卫仙子,您能不能,帮我也完成一个心愿呢?”
“你?”卫襄转过身,看到了怯生生的瘟神。
瘟神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黑暗,言语中带上了些许自卑: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遭人痛恨的神明,可我也不想这样的……您看,能不能让这个世界改变一点点,让我能控制自身这种黑暗的力量……我也不想给任何人带去麻烦的……”
瘟神的脸掩藏在他魂魄衍生而出的黑气中,黑烟缭绕中,原本该让人感觉到恐惧的魂影,居然让卫襄觉得孤独又可怜。
“好,我答应你。”
从前,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无法由自己来抉择,谁也不想成为人人痛恨的瘟神。
只要他良知未泯,卫襄愿意让他的命运随着这个世界的变化而变化。
毕竟他们每一个人,都只是这天道之下卑微的反抗者而已。
一番总结下来,大家都很满意,只有贺微看着卫襄递过来的那张纸,心头蓦然一凉——
哎,这个牛好像吹得大了呀。
关于这个世界的那本书早就已经是完结状态了,他可以想办法让灵月改掉一些小细节,但按照这张纸上这些满满当当的要求,这简直就是把这本书推翻了重写嘛。
可是面对卫襄期待的眼神,贺微又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
“好。”他最终还是微微一笑,接过了那张纸。
卫襄也笑眯眯地对着贺微躬身一拜:
“那就拜托你了哦。”
贺微很快就又消失在了那个水晶球内,崇明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小妖怪们忙着找地方修炼静,期盼着这个世界规则改变之后,它们能够一举成为震动八荒的大妖怪。
而卫襄则是带领着自己的儿子开始重新捏泥人。
时至今日,卫襄已然明白,当初创造这个世界的人其实并不是她,而是她肚子里的娃。
是以现在要给辰光和瘟神重新制造适合的躯壳,关键还是由她的儿子来操作,她也只能在旁边指挥罢了。
而因为这关系到辰光和瘟神重生以后的生活,卫襄对儿子的要求是不在意时间的长短,只在意躯壳的质量。
因为有了这一重要求,小娃娃捏泥人的过程就变得非常的漫长,一点一点,从头发丝到手指甲无一处不是精心雕琢。
辰光和瘟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都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来报答卫襄的这番用心。
瘟神没什么好说的,只能默默的回顶中,尽量不要给人家惹麻烦就好。
而辰光觉得自己能报答卫襄的,就是多开几个空间之门,让她的家人能够更加顺畅的过来与她团聚。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后和皇子公主们,再加上卫国公府诸人,穿越空间之门就成了家常便饭,跨界来看卫襄,简直就像回自己家一样方便。
不仅皇后卫锦和卫国公夫人天天来,就连皇帝也是下了早朝就过来溜达一圈儿,游山玩水不亦乐乎,直言崇明界灵气逼人,待在这里比待在皇宫让人身心舒畅。
所以卫襄一直挺怀疑,她这个表哥兼姐夫,跑来崇明界纯粹就是享乐来了,根本就不是来探望她的。
而这一日,皇帝刚刚一过来,就带着皇后来找卫襄。
一看见卫襄,皇帝就挂上了满脸和蔼的笑容,语重心长的口问道:
“那个,襄襄啊,亲人之间彼此思念乃是人之常情,你看你平日里挂念我们,我们也心存感动,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人啊?”
“什么人?”
卫襄掰着手指头算算,满脸疑惑。
长安城里自己觉得要紧的人都已经过来看过她了,没有漏掉什么人呀。
“唉,你呀,自来就是不操心,也不知道你是如何为人妇的。”
皇帝长叹一声,眼神飘向了站在远处的尉迟嘉:
“你可别忘了,咱们那边可不光你有亲人,人家也有呢。”
卫襄明白了:
“皇上,您是说他的家那个老祖母?”
“什么他家的老祖母,那也是你的祖母!自从你把人家的孙儿拐走之后,柱国公太夫人几乎是天天以泪洗面,过得郁郁寡欢,满朝文武都劝朕下旨将你们召回,以安太夫人的心……”
皇帝就等着卫襄这句话呢,连忙趁机将自己的满腔苦水都倒了出来,苦口婆心的劝道:
“总而言之,襄襄啊,你听朕一句话,让柱国公回去看看人家的老祖母,让姐夫也过几天清静日子吧!”
“皇上,这件事是您误会了。”
卫襄收了笑容,正色说道:
“并非我心胸狭窄,连他回去看祖母都不让,只是如今我们一家三口没有办法回到混沌界去,而太夫人她年事已高,要穿越空间之门,恐怕有困难,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这……”
皇帝万万没想到卫襄会这么回答,偏偏这样的回答又让他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没错,空间之门并非凡人可以理解的存在,要不是他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妖异之事,也见识过这个表妹修仙的种种,怕是他也不敢轻易穿过这空间之门。
可让人头疼的是那些朝臣不了解呀,哎,当皇帝可真难,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要管。
皇帝在心里伤感了一番,只得殷切叮嘱卫襄:
“现如今也就罢了,但你千万记得,日后你要是回了混沌界,一定要回家去探望太夫人她老人家,可别再给人落下什么话柄!”
“这个姐夫放心好了,我不会给您惹麻烦,也不会给爹娘他们惹麻烦的。”
卫襄点点头答应了。
到了晚间,卫襄靠在尉迟嘉的身上,夫妻二人在灯影下看着儿子认真的给辰光捏出修长的手指,于一片静谧中,颇为觉得岁月静好。
卫襄想了想,就跟尉迟嘉说起了皇帝说的话:
“姐夫的意思是我们以后要经常回去探望太夫人,你觉得呢?”
“嗯。”
尉迟嘉轻轻的应了一声,卫襄也听不出这一声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但她听得出来,尉迟嘉恐怕还是对他那位老祖母有那么点心结。
卫襄翻了个身,身体后仰,将自己的脑袋枕在尉迟嘉的腿上,双手伸出去捧住了尉迟嘉线条优美的下颌,柔声道:
“其实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们已经不用在意了,以后没事回去看看她,让她在有生之年少些遗憾,也不错。”
“可是,襄襄,你心里真的不在意了吗?”
“要是你家老祖母上辈子那么对待我,我跟你说我一点都不在意,那肯定是骗你的,可是我又一想,既然我们的这个世界都是掌握在别人的,我们自己的命运尚且无法控制,那太夫人的命运又岂能由她自己掌握?”
“襄襄的意思是……”尉迟嘉似乎猜到了卫襄要说什么,神情不变,声音却带了微微的颤抖。
“没错,我的意思就是忘了吧——前世的那些都忘了吧,就当那只是别人的一场梦,梦里有一些不好的事情,梦醒以后,不去想它就好了,毕竟,我们很快就要迎来一个新的世界了。”
卫襄柔软的双手继续上移,遮住了尉迟嘉的眼睛,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低声说道。
良久之后,尉迟嘉伸手将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柔软十指紧紧握在掌心里,轻轻地吻了又吻。
“谢谢你,襄襄。”他轻声说道。
等啊等,转眼间半年就过去了,就在大家都觉得贺微可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卫襄忽然于某日的半夜时分听到了一声爆裂炸响。
“怎么回事?!”
卫襄本能地从床上跳起来,直接窜出门去。
“别慌。”尉迟嘉也随手拿起卫襄的外衣追了出去。
无边的黑夜里,一道亮光划破了暗夜的深沉,雷雨轰隆而下,风雨交加中,一个挥舞着八条触手的怪物在天地间狂笑:
“哈哈哈哈,修炼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成为妖神了!”
“什么意思,妖神?”
卫襄听到过什么妖怪啊,妖精啊,神兽啊,妖兽什么的,还是第一次听到妖神这个名词儿。
就在卫襄觉得疑惑的时候,一个女孩儿声音在卫襄耳边响起:
“妖神的意思就是原本是妖,但是因为修炼到一定的境界,进化成半妖半神,再往后修炼,就有可能成神了。”
“谁?”
卫襄更迷糊了,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四顾一圈之后,终于看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一个身着灰蓝色衣衫的女孩子。
“我呀,小姐姐,是我呀,我终于化成人形了呢,这个世界的规则全都变了,我们的愿望都实现了呢!”
女孩子眯着眼睛笑道,憨态可掬的可爱模样,让卫襄脑中灵光一闪,两个字脱口而出:
“胖胖?!”
第五百七十三章 如愿以偿
只是这规则到底要如何改,贺微还是将决定权给了卫襄。
卫襄也很大方地将决定权完全下放,将程无心尉迟嘉朱云祝言以及一众大小妖怪召集在一起共同讨论:
“你们都来说说看,你们希望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的?每人限一条哦。”
“当然是变成我们都喜欢的样子啊。”
狐狸精首先发言:
“必须得人和妖之间再无障碍,只要相爱,就能在一起!”
“咦,你怎么想要改变这个?你之前不是一直希望修炼的进境更快一些吗?”卫襄故作惊讶地问道。
“哎呀,修炼得快慢无所谓了,反正我是狐狸精,我有大把的时间去修炼,我只希望,我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狐狸精一点儿都没有人类女子的矜持,这话说出来格外坦然。
“很好。”卫襄笑眯眯地点点头,顺带着瞅了一眼愣在一旁的朱云:“你呢?”
“我,我和三娘一样的。”
被卫襄点名,朱云才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说道。
而这段时间和狐狸精冷战的阴霾,也在刹那间从他的脸上一扫而空,眼神熠熠生辉,一身朱红色的衣衫映着他眉间的笑意,整个人瞬间就从郁郁寡欢变成了神采飞扬。
也是,他以为已经不甚在意他的那个狐狸精居然能为了爱情,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原本追求的东西,他如何能不高兴?
卫襄也稍稍替他们高兴了一番,就看向了自己最为宠爱的胖胖小盆友:
“胖胖,你呢?”
“我,我啊……我希望我能早点儿化作人形,然后,回岚苍雪山去跟我姐炫耀!”
胖胖很朴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就深深陶醉在了想象中姐姐妹妹们羡慕的眼神里。
一旁的小白猫一听胖胖这个愿望,就急了,连忙举爪跟卫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小仙子,我的要求一点儿都不高,我只希望这个世界的规则能改一改,让龙猫只能和乾坤兽繁衍子嗣,只能和乾坤兽厮守终身……”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深觉自己被调戏的胖胖就跳起来,兜头给了他一巴掌:
“啊呸,你这只死猫,我看你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我才不要和你这种乾坤兽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
“哎哎,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行啊,反正得不到你的心,我也一定要得到你的人……”
小白猫鬼喊着跑远,嘴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愿意放弃。
对此,卫襄只能表示自己没听见。
感情这种事情,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能得到的,靠着改变规则去强求,算什么本事?
卫襄淡定地挥挥手:
“下一个。”
接下来,小妖怪们排着队跟卫襄说了自己的心愿,无非就是希望妖类修炼不要再那么艰难什么的,卫襄总结了一下,算是答应了。
最后,记录完毕的卫襄来到了白玉鼎中。
辰光面对卫襄的询问,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如果可以,能不能让这个世界对神明,宽容一些?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神明陨落了……”
“好,这个我答应你,事实上,我们的心愿,也是一样的。”
卫襄没有经历过神明陨落的时代,也没有亲眼看过那样的惨烈,但是现在看看自己一家三口的处境,再看看辰光的艰难,她自然是明白一切的。
听卫襄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辰光心满意足地重新回到了混沌之气中,继续陷入沉睡,温养自己的魂魄。
卫襄也起身准备去和尉迟嘉做最后的商议。
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了一道弱弱的声音:
“卫仙子,您能不能,帮我也完成一个心愿呢?”
“你?”卫襄转过身,看到了怯生生的瘟神。
瘟神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黑暗,言语中带上了些许自卑: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遭人痛恨的神明,可我也不想这样的……您看,能不能让这个世界改变一点点,让我能控制自身这种黑暗的力量……我也不想给任何人带去麻烦的……”
瘟神的脸掩藏在他魂魄衍生而出的黑气中,黑烟缭绕中,原本该让人感觉到恐惧的魂影,居然让卫襄觉得孤独又可怜。
“好,我答应你。”
从前,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无法由自己来抉择,谁也不想成为人人痛恨的瘟神。
只要他良知未泯,卫襄愿意让他的命运随着这个世界的变化而变化。
毕竟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天道之下,卑微的反抗者啊。只是这规则到底要如何改,贺微还是将决定权给了卫襄。
卫襄也很大方地将决定权完全下放,将程无心尉迟嘉朱云祝言以及一众大小妖怪召集在一起共同讨论:
“你们都来说说看,你们希望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的?每人限一条哦。”
“当然是变成我们都喜欢的样子啊。”
狐狸精首先发言:
“必须得人和妖之间再无障碍,只要相爱,就能在一起!”
“咦,你怎么想要改变这个?你之前不是一直希望修炼的进境更快一些吗?”卫襄故作惊讶地问道。
“哎呀,修炼得快慢无所谓了,反正我是狐狸精,我有大把的时间去修炼,我只希望,我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狐狸精一点儿都没有人类女子的矜持,这话说出来格外坦然。
“很好。”卫襄笑眯眯地点点头,顺带着瞅了一眼愣在一旁的朱云:“你呢?”
“我,我和三娘一样的。”
被卫襄点名,朱云才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说道。
而这段时间和狐狸精冷战的阴霾,也在刹那间从他的脸上一扫而空,眼神熠熠生辉,一身朱红色的衣衫映着他眉间的笑意,整个人瞬间就从郁郁寡欢变成了神采飞扬。
也是,他以为已经不甚在意他的那个狐狸精居然能为了爱情,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原本追求的东西,他如何能不高兴?
卫襄也稍稍替他们高兴了一番,就看向了自己最为宠爱的胖胖小盆友:
“胖胖,你呢?”
“我,我啊……我希望我能早点儿化作人形,然后,回岚苍雪山去跟我姐炫耀!”
胖胖很朴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就深深陶醉在了想象中姐姐妹妹们羡慕的眼神里。
一旁的小白猫一听胖胖这个愿望,就急了,连忙举爪跟卫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小仙子,我的要求一点儿都不高,我只希望这个世界的规则能改一改,让龙猫只能和乾坤兽繁衍子嗣,只能和乾坤兽厮守终身……”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深觉自己被调戏的胖胖就跳起来,兜头给了他一巴掌:
“啊呸,你这只死猫,我看你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我才不要和你这种乾坤兽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
“哎哎,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行啊,反正得不到你的心,我也一定要得到你的人……”
小白猫鬼喊着跑远,嘴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愿意放弃。
对此,卫襄只能表示自己没听见。
感情这种事情,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能得到的,靠着改变规则去强求,算什么本事?
卫襄淡定地挥挥手:
“下一个。”
接下来,小妖怪们排着队跟卫襄说了自己的心愿,无非就是希望妖类修炼不要再那么艰难什么的,卫襄总结了一下,算是答应了。
最后,记录完毕的卫襄来到了白玉鼎中。
辰光面对卫襄的询问,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如果可以,能不能让这个世界对神明,宽容一些?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神明陨落了……”
“好,这个我答应你,事实上,我们的心愿,也是一样的。”
卫襄没有经历过神明陨落的时代,也没有亲眼看过那样的惨烈,但是现在看看自己一家三口的处境,再看看辰光的艰难,她自然是明白一切的。
听卫襄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辰光心满意足地重新回到了混沌之气中,继续陷入沉睡,温养自己的魂魄。
卫襄也起身准备去和尉迟嘉做最后的商议。
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了一道弱弱的声音:
“卫仙子,您能不能,帮我也完成一个心愿呢?”
“你?”卫襄转过身,看到了怯生生的瘟神。
瘟神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黑暗,言语中带上了些许自卑: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遭人痛恨的神明,可我也不想这样的……您看,能不能让这个世界改变一点点,让我能控制自身这种黑暗的力量……我也不想给任何人带去麻烦的……”
瘟神的脸掩藏在他魂魄衍生而出的黑气中,黑烟缭绕中,原本该让人感觉到恐惧的魂影,居然让卫襄觉得孤独又可怜。
“好,我答应你。”
从前,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无法由自己来抉择,谁也不想成为人人痛恨的瘟神。
只要他良知未泯,卫襄愿意让他的命运随着这个世界的变化而变化。
毕竟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天道之下,卑微的反抗者啊。
只是这规则到底要如何改,贺微还是将决定权给了卫襄。
卫襄也很大方地将决定权完全下放,将程无心尉迟嘉朱云祝言以及一众大小妖怪召集在一起共同讨论:
“你们都来说说看,你们希望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的?每人限一条哦。”
“当然是变成我们都喜欢的样子啊。”
狐狸精首先发言:
“必须得人和妖之间再无障碍,只要相爱,就能在一起!”
“咦,你怎么想要改变这个?你之前不是一直希望修炼的进境更快一些吗?”卫襄故作惊讶地问道。
“哎呀,修炼得快慢无所谓了,反正我是狐狸精,我有大把的时间去修炼,我只希望,我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狐狸精一点儿都没有人类女子的矜持,这话说出来格外坦然。
“很好。”卫襄笑眯眯地点点头,顺带着瞅了一眼愣在一旁的朱云:“你呢?”
“我,我和三娘一样的。”
被卫襄点名,朱云才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说道。
而这段时间和狐狸精冷战的阴霾,也在刹那间从他的脸上一扫而空,眼神熠熠生辉,一身朱红色的衣衫映着他眉间的笑意,整个人瞬间就从郁郁寡欢变成了神采飞扬。
也是,他以为已经不甚在意他的那个狐狸精居然能为了爱情,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原本追求的东西,他如何能不高兴?
卫襄也稍稍替他们高兴了一番,就看向了自己最为宠爱的胖胖小盆友:
“胖胖,你呢?”
“我,我啊……我希望我能早点儿化作人形,然后,回岚苍雪山去跟我姐炫耀!”
胖胖很朴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就深深陶醉在了想象中姐姐妹妹们羡慕的眼神里。
一旁的小白猫一听胖胖这个愿望,就急了,连忙举爪跟卫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小仙子,我的要求一点儿都不高,我只希望这个世界的规则能改一改,让龙猫只能和乾坤兽繁衍子嗣,只能和乾坤兽厮守终身……”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深觉自己被调戏的胖胖就跳起来,兜头给了他一巴掌:
“啊呸,你这只死猫,我看你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我才不要和你这种乾坤兽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
“哎哎,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行啊,反正得不到你的心,我也一定要得到你的人……”
小白猫鬼喊着跑远,嘴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愿意放弃。
对此,卫襄只能表示自己没听见。
感情这种事情,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能得到的,靠着改变规则去强求,算什么本事?
卫襄淡定地挥挥手:
“下一个。”
接下来,小妖怪们排着队跟卫襄说了自己的心愿,无非就是希望妖类修炼不要再那么艰难什么的,卫襄总结了一下,算是答应了。
最后,记录完毕的卫襄来到了白玉鼎中。
辰光面对卫襄的询问,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如果可以,能不能让这个世界对神明,宽容一些?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神明陨落了……”
“好,这个我答应你,事实上,我们的心愿,也是一样的。”
卫襄没有经历过神明陨落的时代,也没有亲眼看过那样的惨烈,但是现在看看自己一家三口的处境,再看看辰光的艰难,她自然是明白一切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 镜王求助
原本这只是卫襄脑海里一闪而逝的一个念头,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德山老头很好地让卫襄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长辈对晚辈的宠溺无度。
孩子喜欢叫尉迟天,那就昭告蓬莱上下都喊他的名字。
孩子说想去海里看看鱼,那就命抚仙神兽直接去深海赶一只长鲸过来给孩子喷水花看。
孩子看上了蓬莱阁大殿内供着的祖师牌位,那就拿下来给孩子玩儿。
于是没几日,这个在自己爹娘手里尚且是个乖宝宝的小娃娃,就被德山老头给宠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熊孩子——
除了揪德山老头的胡子,还将莱芜房中的符纸扔了一地,遇上芜青带着幻蝶,还非要跳起来拽几下幻蝶的翅膀,还捏了几只大老虎放在蓬莱后山,将新入门的女弟子吓得哇哇大哭……种种恶行,不胜枚举,比起他娘卫襄当年的累累劣迹,完全就是不逞多让。
卫襄眼看着自己的乖儿子变成了个小魔王,头痛的很,有一种深深的预感,再这么下去,自己将来可能会落得一个慈母多败儿的名头。
她跟尉迟嘉合计了一下,索性趁着德山老头打坐的功夫,捞起儿子就跑,一气儿奔去了语凝海。
轮回镜灵也已经在语凝海等待卫襄多日,此时见两颗灵丹终于抱着他们的孩子姗姗归来,脸上的笑容就再也压不住了。
原本他总是担心赤灵丹和紫灵丹万一分崩离析,语凝海就没了活路,现在可好,有这个孩子在,那紫灵丹和赤灵丹就算是彻底融为一体了,语凝海的危机大大消除了。
但是卫襄一看见轮回镜灵这一脸和德山老头如出一辙的慈爱笑容,就觉得头痛。
无奈之下,卫襄咬咬牙,在自己的熊儿子朝着轮回镜灵伸出小手之前,心一横,脚一跺,就把他给扔进了万千镜灵掌管的石洞中。
“你这是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进梦境中去?”轮回镜灵万万没想到卫襄这个当娘的心会这么狠,脸色巨变,飞快地闪身追了过去。
“大叔,你可别多管闲事,这小子最近皮得很,就得让他吃点儿苦头!”卫襄连忙去拦。
“凭什么让这么小的孩子吃苦头?我看最该吃苦头的人是你!”
轮回镜灵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卫襄一眼:
“赤灵丹是不是忘了当年自己有多不省心,所以才要来跟这么小的孩子为难?难道你当年顽劣不堪,你爹娘也如此待你吗?”
“这您就不懂了吧?”
卫襄任凭轮回镜灵瞪着她,拽着轮回镜灵的袖子寸步不让:
“我当年的确也曾是个熊孩子,但那会儿我还是个凡人,无论如何顽劣不堪,杀伤力都十分有限,撑死了也就是打断人两条腿,可是这孩子——大叔你确定这孩子要是真的作孽起来,你降得住?”
“我……”
尽管轮回镜灵想好了满腹措辞来怼卫襄,面对卫襄这样的质问他也是哑口无言。
赤灵丹说得没错,这么孩子,一般人是真的降服不了的,毕竟这可是天生的神明,若是行善,自然是泽被苍生,若是想要作恶——恐怕连老天爷都无能为力。
轮回镜灵一番掂量之后,终于默默地转身了,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让他历练一番也好,身为我语凝海的灵丹后代,这原本也是他的必经之路。”
“大叔您想通了就好,反正这熊孩子在咱们语凝海是不可能有性命之忧的,大叔尽管放心!来来来,我们来聊聊,这十年,咱们语凝海可好?”
卫襄笑嘻嘻地将轮回镜灵从那个石洞口拉开了,朝着白玉鼎的方向走了过去。
轮回镜灵点点头:
“很好,自从你们走了以后,语凝海风平浪静。”
卫襄:……她怎么听着这意思,大叔是在说她和尉迟嘉是惹祸的根苗?
不不不,一定是她误会了,想多了,大叔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卫襄强行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自我安慰之后,就略过了这个话题,朝着轮回镜灵的本体奔去:
“这次我将辰光也带回来了,他要去和你妹妹叙叙旧,走吧,咱们送他过去。”
“我妹妹……她,可能和辰光叙不了旧了,她的魂体再次沉睡了。”
轮回镜灵十分遗憾地说道。
“啥意思?这就是大叔你所说的风平浪静?”
卫襄一听就乐了。
轮回镜灵莫名尴尬,强行辩解:
“这个……我妹妹算不上语凝海的人。”
“这个无所谓,只要是大叔的亲人,那就是我卫襄的亲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叔不妨说说看。”
卫襄一副幸灾乐祸准备看热闹的架势。
见卫襄这样,轮回镜灵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说,但是到了这个份儿上,不说又能怎么办呢?
无奈,轮回镜灵忍了面子上的不适,将前因后果说给了卫襄听:
“……她的本体被火云给炼化成了火云秘境,封印了几万年,魂魄也被压制到几乎消散,现在好不容易魂魄温养了一些回来,这本体却又快要崩了。”
“不是吧,她的本体被封印了几万年都没事,现在魂魄恢复了,却要崩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没错,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她的本体应该随着魂魄的恢复慢慢解开封印才是,但是,我们都忽略了当年的火云厚颜无耻的程度。”
轮回镜灵负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慨,让自己的描述尽量客观,但这件事,他到底还是没法儿客观:
“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当年到底是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火云对和他相恋一场的女人下这样的毒手——他不仅仅是把镜王的本体炼化成了火云秘境,他还在火云秘境中暗地里下了咒,只要火云秘境的封印有解除的迹象,火云秘境就可能直接崩塌,除非镜王的魂魄再次陷入沉睡。”
“这……”
卫襄觉得这番描述听起来好复杂,慢慢的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
“总而言之,就是说镜王现在的本体和魂魄成两极,只要魂魄慢慢恢复,本体就得崩塌,想要保住本体,魂魄就得陷入沉睡,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这个王八蛋!”
原本这只是卫襄脑海里一闪而逝的一个念头,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德山老头很好地让卫襄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长辈对晚辈的宠溺无度。
孩子喜欢叫尉迟天,那就昭告蓬莱上下都喊他的名字。
孩子说想去海里看看鱼,那就命抚仙神兽直接去深海赶一只长鲸过来给孩子喷水花看。
孩子看上了蓬莱阁大殿内供着的祖师牌位,那就拿下来给孩子玩儿。
于是没几日,这个在自己爹娘手里尚且是个乖宝宝的小娃娃,就被德山老头给宠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熊孩子——
除了揪德山老头的胡子,还将莱芜房中的符纸扔了一地,遇上芜青带着幻蝶,还非要跳起来拽几下幻蝶的翅膀,还捏了几只大老虎放在蓬莱后山,将新入门的女弟子吓得哇哇大哭……种种恶行,不胜枚举,比起他娘卫襄当年的累累劣迹,完全就是不逞多让。
卫襄眼看着自己的乖儿子变成了个小魔王,头痛的很,有一种深深的预感,再这么下去,自己将来可能会落得一个慈母多败儿的名头。
她跟尉迟嘉合计了一下,索性趁着德山老头打坐的功夫,捞起儿子就跑,一气儿奔去了语凝海。
轮回镜灵也已经在语凝海等待卫襄多日,此时见两颗灵丹终于抱着他们的孩子姗姗归来,脸上的笑容就再也压不住了。
原本他总是担心赤灵丹和紫灵丹万一分崩离析,语凝海就没了活路,现在可好,有这个孩子在,那紫灵丹和赤灵丹就算是彻底融为一体了,语凝海的危机大大消除了。
但是卫襄一看见轮回镜灵这一脸和德山老头如出一辙的慈爱笑容,就觉得头痛。
无奈之下,卫襄咬咬牙,在自己的熊儿子朝着轮回镜灵伸出小手之前,心一横,脚一跺,就把他给扔进了万千镜灵掌管的石洞中。
“你这是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进梦境中去?”轮回镜灵万万没想到卫襄这个当娘的心会这么狠,脸色巨变,飞快地闪身追了过去。
“大叔,你可别多管闲事,这小子最近皮得很,就得让他吃点儿苦头!”卫襄连忙去拦。
“凭什么让这么小的孩子吃苦头?我看最该吃苦头的人是你!”
轮回镜灵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卫襄一眼:
“赤灵丹是不是忘了当年自己有多不省心,所以才要来跟这么小的孩子为难?难道你当年顽劣不堪,你爹娘也如此待你吗?”
“这您就不懂了吧?”
卫襄任凭轮回镜灵瞪着她,拽着轮回镜灵的袖子寸步不让:
“我当年的确也曾是个熊孩子,但那会儿我还是个凡人,无论如何顽劣不堪,杀伤力都十分有限,撑死了也就是打断人两条腿,可是这孩子——大叔你确定这孩子要是真的作孽起来,你降得住?”
“我……”
尽管轮回镜灵想好了满腹措辞来怼卫襄,面对卫襄这样的质问他也是哑口无言。
赤灵丹说得没错,这么孩子,一般人是真的降服不了的,毕竟这可是天生的神明,若是行善,自然是泽被苍生,若是想要作恶——恐怕连老天爷都无能为力。
轮回镜灵一番掂量之后,终于默默地转身了,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让他历练一番也好,身为我语凝海的灵丹后代,这原本也是他的必经之路。”
“大叔您想通了就好,反正这熊孩子在咱们语凝海是不可能有性命之忧的,大叔尽管放心!来来来,我们来聊聊,这十年,咱们语凝海可好?”
卫襄笑嘻嘻地将轮回镜灵从那个石洞口拉开了,朝着白玉鼎的方向走了过去。
轮回镜灵点点头:
“很好,自从你们走了以后,语凝海风平浪静。”
卫襄:……她怎么听着这意思,大叔是在说她和尉迟嘉是惹祸的根苗?
不不不,一定是她误会了,想多了,大叔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卫襄强行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自我安慰之后,就略过了这个话题,朝着轮回镜灵的本体奔去:
“这次我将辰光也带回来了,他要去和你妹妹叙叙旧,走吧,咱们送他过去。”
“我妹妹……她,可能和辰光叙不了旧了,她的魂体再次沉睡了。”
轮回镜灵十分遗憾地说道。
“啥意思?这就是大叔你所说的风平浪静?”
卫襄一听就乐了。
轮回镜灵莫名尴尬,强行辩解:
“这个……我妹妹算不上语凝海的人。”
“这个无所谓,只要是大叔的亲人,那就是我卫襄的亲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叔不妨说说看。”
卫襄一副幸灾乐祸准备看热闹的架势。
见卫襄这样,轮回镜灵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说,但是到了这个份儿上,不说又能怎么办呢?
无奈,轮回镜灵忍了面子上的不适,将前因后果说给了卫襄听:
“……她的本体被火云给炼化成了火云秘境,封印了几万年,魂魄也被压制到几乎消散,现在好不容易魂魄温养了一些回来,这本体却又快要崩了。”
“不是吧,她的本体被封印了几万年都没事,现在魂魄恢复了,却要崩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没错,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她的本体应该随着魂魄的恢复慢慢解开封印才是,但是,我们都忽略了当年的火云厚颜无耻的程度。”
轮回镜灵负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慨,让自己的描述尽量客观,但这件事,他到底还是没法儿客观:
“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当年到底是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火云对和他相恋一场的女人下这样的毒手——他不仅仅是把镜王的本体炼化成了火云秘境,他还在火云秘境中暗地里下了咒,只要火云秘境的封印有解除的迹象,火云秘境就可能直接崩塌,除非镜王的魂魄再次陷入沉睡。”
“这……”
卫襄觉得这番描述听起来好复杂,慢慢的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
“总而言之,就是说镜王现在的本体和魂魄成两极,只要魂魄慢慢恢复,本体就得崩塌,想要保住本体,魂魄就得陷入沉睡,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这个王八蛋!”
第五百七十七章 解开咒语
雪怪揭露完自身的秘密以后,神色格外平静,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一点儿要逃走的意思都没有,似乎在等待着宿命的宣判。
是的,它原本是没打算出来的,它可以窥探人心,从卫襄和尉迟嘉再次踏入这火云秘境的那一刻起,它就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
那个咒语存在它身体内几万年了,和镜王的魂魄息息相关。
当初的火云一心想要置它于死地,甚至不惜和相恋多年的镜王翻脸,最后虽然在镜王的保护之下没能弄死它,但还是将这道咒语种在了它的体内。
在早一些的时候,它根本就不明白火云此举到底有什么用意,但是等到火云秘境第一次对外打开的时候,它就明白了。
如果镜王的魂魄有所恢复,那么用镜王本体炼化而成的火云秘境就会崩塌,它也就会死在这里。
所以,如果它不想死,那就只能想方设法让镜王的魂魄永远都处于沉睡之中,这无异于逼着它来对付为了它几乎丧命的镜王。
幸而几万年以来,镜王的魂魄一直都处于沉睡中,很少有能醒来的契机,偶尔的几次苏醒,也似乎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而自己选择再次陷入沉睡。
但是这一次……既然她能让卫襄和尉迟嘉利用最后的机会进入到这火云秘境中,想必她已经有了最后的选择。
而它除了一开始的躲避,到了此刻,心里居然也没感觉到有多少难过。
对于一个庇护了它几万年的女人,它还有何话说?
如果不是因为它,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会和她的情郎闹翻,也绝对不会落入如今的境地。
相遇一场,如此待它,足够了,至少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类,为了它的无辜付出过一切。
卫襄此时虽然不大明白这雪怪站在原地发什么呆,但是莫名地就从这雪怪的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忧伤。
也是,就要被人宰了,能不忧伤吗?这得允许人家忧伤一下,不然也太不人道了。
只是一转头,卫襄就和辰光还有瘟神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既然面前这雪怪已经自己摆出了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那就赶紧宰割好了,客气什么,犹豫什么?
瘟神提醒卫襄:
“卫仙子,这咒语就在白泽身上,您要是不杀了它,这事儿是真的没法儿解决,这事儿要是不能好好解决,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你懂个屁。”
卫襄冷冷地回了瘟神一句,转头去和尉迟嘉商量了:
“虽然现在这个事情看起来很简单,只要杀了白泽,这咒语就能解,但你觉得,镜王非要等我们来,然后费这么大力气送我们进来,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杀了白泽?”
“不会的,她护了白泽几万年是,甚至不惜将自己陷入这种境地,肯定是不会希望我们杀了白泽的,不然的话,她这几万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对啊,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你说说看,除了杀了白泽,咱们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解除这个咒语?”
“这个啊……让我想想。”
尉迟嘉双目微阖,这辈子所有关于诅咒的认知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然后,他提醒卫襄一件事:
“襄襄,白泽身上的既然是咒语,那么除了杀掉它,肯定还有能将这个咒语解开的办法,因为我依稀记得,凡是言语之咒,那就必定有与之对应的解咒之言——说到底,下咒之人,也只不过是想要被自己下咒的人妥协而已,如果真的想要置那人于死地,那还不如干脆利索地杀了了事。”
“对对对,你说得对,就是这么个道理,就应该是这么个道理!”
卫襄眼前一亮,黑亮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尉迟嘉的崇拜:
“我就总觉得咒语咒语,既然有下咒的语言,那就应该有解开咒语的语言,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不能像你说得这么清楚!不过,咱们也猜不出来当年的火云到底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啊。”
卫襄想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还是要问镜王本人,可是镜王的魂魄,已经再次陷入了沉睡中,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再醒过来了。
那么,就问问当年的有关当事人吧。
卫襄再次跳上雪怪巨大的身躯,在它的耳朵边悄声问道:
“你想想看,如果火云在临死以前,想要听到镜王说一句话,那会是什么话啊?”
“这个……”
雪怪真心觉得这就是个想都不用想的问题:
“他肯定最想要听她说,我错了,白泽它,就是一个凶兽——当年他们争到底,其实就是为的这个。”
“是吗?你确定?”
“确定,这就是他恼羞成怒,最后不择手段对付我们的最根本原因。”
“好,有你这句话,那我试试。”
卫襄觉得身为当事人之一,白泽的话应该是很靠谱的。
但是白泽朝着卫襄困惑地眨了眨大眼睛:
“你要试什么?这个咒语除了杀死我,真的没有任何解开的办法。卫仙子,你真的不必顾忌我的生死,你只要向我保证,你能救得了她就好。”
“哎呀,你算老几啊,我跟你保证?你脑子进水了!”
卫襄对这头愣头愣脑的白泽满含鄙夷:
“有没有别的办法,试试才知道嘛,更何况他要是真的只是一心一意要杀死你,早就动手了,闲得没事干,才会留你一命,然后费心费力地将镜王炼化成这么一个空间,再辛辛苦苦地创立一个门派专门来守着火云秘境——听我的,我觉得这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可是,就算你说得都是真的,他这咒语,也不是对着你下的啊,你是没有办法解开的,镜王,就更不可能了。”
镜王的魂魄此时正在沉睡中,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卫襄被白泽这么一提醒,也才想起来这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对于卫襄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卫襄伸手从混元鼎中捞出一面锈迹斑斑的镜子,正是再度被混沌之气摧残得死去活来的孪生镜灵。
孪生镜灵已经在卫襄手里吃了两次亏了,这次总算学乖了,一睁开眼睛看见卫襄的脸,先是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在镜子里露出一张龇牙咧嘴的笑脸:
“赤灵丹您老人家好啊,可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没错,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将功赎罪的机会?
孪生镜灵一听这话就是满肚子的气,额头上的青筋直抽抽——
老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有罪好吧?
只不过想想被混沌之气吞噬的痛苦,他还是一再告诫自己,淡定,从容,大方,镇定。
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孪生镜灵才朝着卫襄露出一个恭敬谦和的笑容:
“赤灵丹请讲,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什么肝啊脑啊的,听起来就恶心——你放心好了,不让你干别的,就让你把我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就行。”嗯
“另一个人的样子?不知道赤灵丹想要变成谁啊?”
“来来来,她就长这样,给你参考一下。”
卫襄挥挥手,凭空将镜王的模样变幻了出来。
“这……这不就是我们那不听话的妹子吗?”
看清镜王容貌的一刹那,孪生镜灵就惊呆了。
虽然在卫襄的印象中,孪生镜灵和镜王这两大镜灵界的大佬应该是从来没有碰过面才对,可这也架不住人家镜灵之间心有灵犀,根本不用见面,就认出了谁是谁。
不过这样也好,卫襄根本不用多费口舌,点了点头道:
“没错,这就是你们的那个妹妹,现在我们正打算救她的命,这第一步,就是把我变成她的样子。”
“你,你想干什么?”孪生镜灵不由得好奇。
卫襄冷哼:
“你管我干什么,你就告诉我你变不变吧!”
“我当然,给您变啊。”
小命捏在人家手里,孪生镜灵一点儿没犹豫地妥协了。
雪怪揭露完自身的秘密以后,神色格外平静,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一点儿要逃走的意思都没有,似乎在等待着宿命的宣判。
是的,它原本是没打算出来的,它可以窥探人心,从卫襄和尉迟嘉再次踏入这火云秘境的那一刻起,它就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
那个咒语存在它身体内几万年了,和镜王的魂魄息息相关。
当初的火云一心想要置它于死地,甚至不惜和相恋多年的镜王翻脸,最后虽然在镜王的保护之下没能弄死它,但还是将这道咒语种在了它的体内。
在早一些的时候,它根本就不明白火云此举到底有什么用意,但是等到火云秘境第一次对外打开的时候,它就明白了。
如果镜王的魂魄有所恢复,那么用镜王本体炼化而成的火云秘境就会崩塌,它也就会死在这里。
所以,如果它不想死,那就只能想方设法让镜王的魂魄永远都处于沉睡之中,这无异于逼着它来对付为了它几乎丧命的镜王。
幸而几万年以来,镜王的魂魄一直都处于沉睡中,很少有能醒来的契机,偶尔的几次苏醒,也似乎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而自己选择再次陷入沉睡。
但是这一次……既然她能让卫襄和尉迟嘉利用最后的机会进入到这火云秘境中,想必她已经有了最后的选择。
而它除了一开始的躲避,到了此刻,心里居然也没感觉到有多少难过。
对于一个庇护了它几万年的女人,它还有何话说?
如果不是因为它,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会和她的情郎闹翻,也绝对不会落入如今的境地。
相遇一场,如此待它,足够了,至少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类,为了它的无辜付出过一切。
卫襄此时虽然不大明白这雪怪站在原地发什么呆,但是莫名地就从这雪怪的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忧伤。
也是,就要被人宰了,能不忧伤吗?这得允许人家忧伤一下,不然也太不人道了。
只是一转头,卫襄就和辰光还有瘟神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既然面前这雪怪已经自己摆出了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那就赶紧宰割好了,客气什么,犹豫什么?
瘟神提醒卫襄:
“卫仙子,这咒语就在白泽身上,您要是不杀了它,这事儿是真的没法儿解决,这事儿要是不能好好解决,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你懂个屁。”
卫襄冷冷地回了瘟神一句,转头去和尉迟嘉商量了:
“虽然现在这个事情看起来很简单,只要杀了白泽,这咒语就能解,但你觉得,镜王非要等我们来,然后费这么大力气送我们进来,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杀了白泽?”
“不会的,她护了白泽几万年是,甚至不惜将自己陷入这种境地,肯定是不会希望我们杀了白泽的,不然的话,她这几万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对啊,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你说说看,除了杀了白泽,咱们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解除这个咒语?”
“这个啊……让我想想。”
尉迟嘉双目微阖,这辈子所有关于诅咒的认知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然后,他提醒卫襄一件事:
“襄襄,白泽身上的既然是咒语,那么除了杀掉它,肯定还有能将这个咒语解开的办法,因为我依稀记得,凡是言语之咒,那就必定有与之对应的解咒之言——说到底,下咒之人,也只不过是想要被自己下咒的人妥协而已,如果真的想要置那人于死地,那还不如干脆利索地杀了了事。”
“对对对,你说得对,就是这么个道理,就应该是这么个道理!”
卫襄眼前一亮,黑亮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尉迟嘉的崇拜:
“我就总觉得咒语咒语,既然有下咒的语言,那就应该有解开咒语的语言,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不能像你说得这么清楚!不过,咱们也猜不出来当年的火云到底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啊。”
卫襄想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还是要问镜王本人,可是镜王的魂魄,已经再次陷入了沉睡中,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再醒过来了。
那么,就问问当年的有关当事人吧。
卫襄再次跳上雪怪巨大的身躯,在它的耳朵边悄声问道:
“你想想看,如果火云在临死以前,想要听到镜王说一句话,那会是什么话啊?”
第五百七十六章 重临秘境
对于从前身为一颗灵丹之时的记忆,卫襄已经全然不记得。
她也并不记得自己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沧海桑田,时代变幻。
可此时看着眼前这般幻境,她心底也渐渐生出些许哀恸来,仿佛自己真的也曾经历那场剧变,也曾被天地不容,被野火焚烧。
而那面将她自野火中救出的镜子,很显然是于她有恩。
所以,现在,是到了报恩的时刻了吗?
“襄襄,襄襄!”
就在卫襄迷惘疑惑的时候,尉迟嘉的声音穿透幻境传了过来。
四周的幻境顿时消失,剩下的,还是满目纠结的轮回镜灵和仍在惊愕中的辰光。
唯有尉迟嘉的神色是沉着镇定的,卫襄于环境中所见,他也看到了,不必卫襄说一个字,他就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
要是没有这场幻境的出现,那么以襄襄的性格,很可能会不管不顾,可是有了这场幻境的提醒,襄襄会怎么做,根本想都不用想。
尉迟嘉望着那扇光华正在敛去的门,握住了卫襄的手:
“襄襄,走吧,我陪着你一起去。”
“好。”
卫襄此刻已经完全清醒,很平静地应了一声。
既然镜王曾于她有恩,她报恩便是。
“大叔,我去去就回,我儿子就拜托你照顾了。”
卫襄向前一步,站在火云秘境的入口处,回头叮嘱轮回镜灵,又笑着看了辰光一眼:
“你要与我们同去吗?”
“我……”辰光有片刻的犹豫。
他好不容易才重获新生,真的不愿意去趟这浑水。
可要是不去吧,他这算不算忘恩负义?
就在辰光犹豫的时候,躲在混元鼎中的瘟神忽然飘了出来,伸手就拽了辰光一把:
“还想什么啊,来吧,带着你,万一这地方真的崩塌了,我们还有个出路!”
“我……”
毫无准备的辰光被瘟神这么一扯,一头就栽进了火云秘境的门内。
而在他跌进门内的一刹那,门上的光华彻底消失,火云秘境的入口再次消失。
轮回镜灵镜灵看着消失在眼前的门,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想要阻拦,却又生生停住了脚步。
火云秘境的入口消失之后,海水中连一丝涟漪都不曾留下。
就好像赤灵丹和紫灵丹他们从来都没有回来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事实上,却是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再度陷入危险之境。
可他又能如何呢?
过了许久,轮回镜灵才转过身,走到了自己的本体之前,默默的盯着镜面许久,抬掌一击。
巨大的镜灵本体颤了几颤,女子的身影在镜面上一闪而逝。
“真是难为你搜肠刮肚想起这段因果来!”
轮回镜灵言语间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是对镜王还是对自己。
但四周一片沉默,并没有人回答他。
不仅仅是人有私心,这世间的万物皆有私心啊。
火云秘境中,辰光和瘟神都被卫襄揣进了混元鼎中,避开了外面的风雪。
此时,辰光也才明白镜王为什么非要保住自己的本体了——
新塑的身躯虽然很好,但最多也只能和凡人比肩,对于风雪法术什么的,几乎是没有半点抵御能力。
而他们原本的躯壳,就算再破,好歹也是神明之属,如果修修补补还能用,那比新躯壳好用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不过人家镜王的本体还能勉强修补,他和瘟神也只能这样了。
卫襄和尉迟嘉倒是比从前更觉得从容了几分,跟上一次来这里比起来,冰原上的冰雪已经没有办法再摧残他们的意志了。
卫襄衣衫虽然单薄,但一点都没觉得冷,站在寒风中,张开双臂朝着茫茫雪原大声喊道:
“白泽,我来啦!”
辰光在混元鼎里吓了一跳:
“哎呀,你找白泽干什么?白泽那等凶兽,出现就没好事儿,天灾人祸的,找他干嘛?”
“我当然是要找它打听打听那个咒到底是在哪里啊,毕竟咱们在这里也没什么熟人,就它一个知根知底儿的人啦。”
卫襄耐心的解释了一番,又说道:
“不过你以后也别说人家白泽是凶兽了,人家可是瑞兽!都是你们这些神明给人家定的罪名!”
听得此言,辰光和瘟神在混元鼎中面面相觑,实在难以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这小祖宗跟白泽扯上关系。
他们更没有想到,上古时期那个凶名赫赫的白泽,最后居然被困在了这里。
要是真遇上这家伙,是福是祸,还真说不准。
但卫襄却完全没有这种担心。
一来呢,白泽从来就没有伤害过他们,二来,她不曾经历过上古时代,她也根本没法儿理解辰光和瘟神为何要瑟瑟发抖。
她只是觉得此行的任务目标实在是不清楚,必须得找一个完全熟悉火云秘境的人来指点一下,而这个人除了白泽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辰光和瘟神只好把满怀希望的眼神投向了尉迟嘉,指望着尉迟嘉能管一下他这肆意妄为的老婆。
但是很显然,他们跟在卫襄身边的时间实在是太晚,根本就不了解这两口子的相处模式。
“一切听襄襄的。”尉迟嘉如是说道。
至此,辰光和瘟神两人彻底眼前一抹黑,绝望了。
罢了罢了,他们反正只是跟着人家进来的,不管好事坏事,有卫襄和尉迟嘉在前面顶着呢,他们两个还是不要操这种闲心的比较好。
只不过卫襄的呼唤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两人怀揣着混元鼎在雪原上走了一天一夜,都没能看到白泽的影子。
反倒是遇上了好几波吞并了现实世界中本体的“影像”,一个个的试图吞噬他们,都被尉迟嘉抬手间直接给灭了。
卫襄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坐在结界中猜测:
“这白泽能去哪儿啊?他不会真的冻死在这雪原之上了吧?”
“不会的,白泽的本体能与风雪化为一体,不会这么轻易就冻死的。”
尉迟嘉沉思一时,慢慢的跟卫襄分析道:
“我觉得,它像是在刻意地躲着我们。”
“刻意?你发现它的踪迹了?”
“算不上吧,就是感觉,他应该没有离我们太远。”
尉迟嘉扫了一眼四周,似有若无的朝着黑暗中瞥了一眼,轻声说道。
“那他为什么不出现呀?”
卫襄站起来,跑出结界,双手合成喇叭状,再次对着四周大喊道:
“白泽,你为什么不出来?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了吗?我答应过你会带你走,现在我来了,你为什么不敢出现?”
女子清脆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在茫茫雪原上随着风雪漂浮传播,落在每一缕风中,合在每一朵雪花里。
不远处呼啸的风雪,聚了又散,最终悄然飘远。
很快,又是十几天过去了,卫襄和尉迟嘉依然是一无所获。
卫襄的情绪濒临崩溃:
“我当初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脑子一热就答应进来修复她的本体,现在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修复呀?我到底上哪里找那个咒语?神坑,这真是一个大坑!”
辰光和瘟神齐齐趴在混元鼎口,十分想吐槽。
当初造了什么孽,这不是您老人家自己造的孽吗?不是您老人家自己脑子一热就跑进来了吗?
可在这种人强己弱的情况下,他们就算有满腹牢骚,也不敢吐出一个字儿来,反倒还得端起笑脸安慰卫襄:
“卫仙子稍安勿躁,我们这来都来了,再找找吧,说不定就找着了呢……”
“什么再找找,再这么下去,老娘会死的!”
天天望着一望无际的雪原,除了雪还是雪,要不是还有个尉迟嘉能给她养养眼,卫襄觉得自己都要得雪盲症了。
“那我们,不如回去?”
辰光趁机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
卫襄立刻否决:
“不可能,我们来是做什么的,我不可能一无所获就这么回去!”
“那……您老人家继续找呗。”
瘟神壮着胆子呛了卫襄一句。
“你……”
卫襄跳起来就要把瘟神从混元鼎里揪出来暴揍一顿,但是她刚一伸出手,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襄襄!”
尉迟嘉惊慌的声音响了起来,混元鼎口眼巴巴看着的瘟神也慌了——
“辰光,你说,不会是我把她给气成这样的吧?”
“不是你,还能有谁?”辰光颇有些幸灾乐祸,“你就等着看尉迟嘉怎么收拾你吧!”
瘟神完全懵了:
“不能吧,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不管她是不是这样的人,现在你一句话把她给气成这样了,这是事实,我劝你还是早点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吧。”
辰光半真半假地说道。
不过吓唬完了瘟神,他心里也着实发愁。
按照常理,卫仙子不该是这么脆弱的人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尉迟嘉在卫襄倒在雪原上之前伸手接住了她,但无论他怎么呼唤,怎么往卫襄身体里输送灵力都无济于事,卫襄的眼睛始终紧闭着没有睁开。
尉迟嘉的神情骤然变冷,抬手就将混元鼎打翻,寒声下令:
“辰光,打开空间之门!”
什么镜王,什么报恩,什么都不会比襄襄的命更重要。
辰光一听,半分都没敢犹豫,爬起来就顶着刺骨的暴风雪开辟空间之门。
但这空间之门刚刚打开了一条缝儿,一阵风雪卷来,就将脆弱的辰光卷去了一旁。
“啊!”
辰光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陷入了昏死之中。
尉迟嘉转过头,就看见呼啸的风雪在他面前盘旋凝聚,渐渐凝聚成一只冰雪怪兽的样子。
“别走。”
雪怪自风雪中走出,低低的声音随着风雪一起传了过来。
“卧槽,终于出现了。”
瘟神连拖带拽地将辰光弄进了混元鼎,继续开始瑟瑟发抖,内心里巨大的恐惧涌了上来——
上古可是传言,白泽一出,寸草不生啊,天知道这家伙现在出现,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灾祸!
尉迟嘉却一点意外的样子都没有,神色平静的看了怪兽一眼,点点头:
“你终于肯露面了。”
“……?”
雪怪直觉尉迟嘉这话不太对劲,莫名其妙感觉自己似乎不应该出来。
果然,下一刻那个昏死过去的蓝衣女子就跳了起来,直接蹦到他的面前,一巴掌拍在了他巨大的头颅上,满脸的笑嘻嘻: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就知道,只要我装死,你是一定会出来的!”
“你,你……”
雪怪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应该是被驴给踢过——
他怎么就能相信这家伙会那么脆弱,被别人一句话怎么都能给气死?
失算,真是太失算了!
雪怪心内叹息,很快抖了抖身上的风雪,巨大的身躯飞速消融,就要隐在风雪中再次逃离。
但是卫襄好不容易把他给骗出来了,又怎么会放任它离去?
卫襄在风雪开始纷飞的一瞬间,就跳了起来,站在雪怪巨大的身躯上,一定身符不偏不倚地拍在了它的大脑袋上。
被定住彻底不能动弹的雪怪:……呜呜呜,它怎么能忘了,这女人有多狡猾?!
卫襄站在雪怪的头颅上,将雪怪翻向自己的白眼看了个清清楚楚,但她并不在意,她笑眯眯地蹲下来,扯了扯雪怪的耳朵:
“我说你跑什么呀,我只不过要跟你打听一件事情而已,再说了,你曾经说过让我带你离开这里,怎么,现在不想走了吗?”
“你……你确定你想知道关于诅咒的事情吗?”
“那当然了,不然我千辛万苦跑来这里受罪吗?”
“可我,不想让你知道。”雪怪慢慢垂下眼皮,掩去了眼底最深处的悲伤。
卫襄感受到了来自雪怪的悲伤,半跪在雪怪的身躯上,抱了抱它冰雪铸成的身体:
“没关系的,交给我,我来帮你解决这一切。”
“好。”
似乎发现自己再也没有了别的选择,良久之后,风雪中传来雪怪的应答声。
卫襄脚下的冰雪开始融化,一点一点消融,露出属于神兽特有的雪白色皮毛。
而那雪白色的皮毛上,一团醒目的红色如同火苗一样,栩栩如生地跳动着。
“看见了吗?咒语在这里,解除诅咒的唯一方法,就是杀了我。”
雪怪仰头看着雪花飘落的天空,平静地说出了真相。
第五百七十八章 解开咒语(二)
快滚,快滚啊。
如果不是卫襄这手舞足蹈的肢体语言告诉白泽,卫襄要表达的应该不是这两个字的字面意思,那白泽铁定会误会卫襄是在嫌弃它。
但是通过这几次的打交道,白泽已经算是很了解卫襄的为人了,卫襄抡圆了胳膊使劲儿挥手,它总算是明白了卫襄是什么意思。
也来不及问,白泽庞大的身躯就轰然倒了下来,在覆盖冰原的雪地里如同一只笨拙的大猫一般打着滚儿,一圈又一圈。
可它身上的火并没有就此熄灭,反倒越烧越旺,卫襄那句话,完全没有起到什么解开咒语的作用,反倒像是火上浇油一般,让原本的火苗彻底燃烧起来。
无奈,卫襄只得停止了挥舞手臂,再次朝着白泽跑过去。
尉迟嘉也没有阻拦她,只不过他比卫襄冷静多了,并没有再去做灭火这样的无用功,而是淡定又从容地从怀里掏出了混元鼎,朝着白泽扔了过去。
混元鼎代表着天地初始最纯粹的力量,在这火云秘境中,从来就没有被压制过,很快由小小的一个鼎变大,飞快地将白泽笼罩了进去,才又变成原本小巧玲珑的模样,飞回了尉迟嘉的手中。
卫襄就这么硬生生地扑了个空,生生在冰面上溜出去很远,这才刹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雪原,总算是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你倒是早说啊!”
卫襄扶着差点儿被闪到的老腰,既生气又觉得好笑,故意板着脸怒斥道。
尉迟嘉揣着小鼎飞身到卫襄面前将她扶住,小心翼翼地解释:
“我也不是故意的,其实刚才我想跟你说来着,但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跑出去了,我实在是害怕那团异火伤害到你,所以才急了些……”
瞅着尉迟嘉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卫襄的气消了一大半,内心深处又觉得于心不忍起来。
其实尉迟嘉做错了什么?貌似人家也没做错什么,都是为了她的安危啊。
这么一想,卫襄觉得做人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脸色终于缓和了:
“算了,我又不是真的怪你,不过你确定,混元鼎真的能罩得住那团异火吗?”
“当然可以,不信你看。”
尉迟嘉将小鼎捧到了卫襄面前,卫襄低头一看,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瑟瑟发抖的辰光和瘟神。
卫襄想起来了,这两个家伙提起白泽都是一脸忌讳的样子,好像遇到白泽就要倒大霉一般,也是没出息透了。
不过被收进混元鼎中的白泽的确已经安静了下来,它周身燃烧的火焰也像是被混元鼎给压制了一般,在一点点地熄灭。
卫襄这才算是喘匀了气,干脆拉着尉迟嘉也进了混元鼎:
“走吧,我们去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结果一进混元鼎,卫襄还没来得及去查看白泽的状况,就被扑上来的瘟神死死抱住了大腿:
“卫仙子救命啊!白泽那个凶兽进来了,实在是太可怕了,求求您老人家赶紧把它丢出去吧!”
“瞧你这点儿出息!”
赶在尉迟嘉动手之前,卫襄就赶紧把瘟神从自己的大腿上甩了出去,没好气地斥责道:
“什么凶兽,什么可怕,你可是瘟神啊,这天底下还有比你更可怕的人吗?”
“当然有啊,就是白泽啊!卫仙子,您实在是太单纯了,您真以为那白泽是什么好东西?它要是个好东西,也不会被人下大功夫封印在这里了!我跟您说啊,我这个瘟神一出现,最多也只是为祸一方,祸害点儿凡人,但是白泽这家伙一出动,那就是人神遭殃,命如草芥的凡人也就算了,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冻死,就连我们这种拥有神格的人,也会被大水冲走,上一次他出现的时候就死了好多神明,您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得了吧,你们自己无能,还要怪别人,我和尉迟嘉都是神明啊,怎么不见大水来把我们冲走?你可别无中生有地中伤别人!”
卫襄从见到白泽开始,就一直被白泽温柔以待,她也看过白泽的识海,从本心上来说,这家伙真的算不上什么凶兽。
瘟神一听卫襄不信,简直要气死了,但还得挣扎着跟卫襄讲道理,试图让这个小祖宗认清事实:
“我的卫仙子,我的小祖宗哎,您好好想一想,咱们进来的是冰封万里的火云秘境啊,发大水自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白泽带来的水气都化作风雪了,可是您好好想一想,如果咱们稍微弱一点儿,是不是会被白泽给冻死?”
“真的是这样吗?”
看瘟神这满脸的认真,卫襄是有那么一丝丝动摇的。
刚刚醒来的辰光一看,立刻就上前补刀:
“没错,卫仙子,瘟神说得一个字都没错!您想啊,如果白泽不是因为祸害过的人和神太多,何至于当年的火云大神和镜王为了它闹到这种地步?”
如果说瘟神说的那些话卫襄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那么此刻辰光说的这句话,真是正中要害,引起了卫襄发自内心的思考。
是啊,虽然不知道那位火云大神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卫襄能确定,他的实力只在镜王之上。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有什么缘故,也不至于要跟自己的爱人翻脸,还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但是……
卫襄沉思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在辰光和瘟神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对不住,纵然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可能见死不救,就这么看着它被诅咒之火烧死,看着火云秘境就此崩塌。你们厌恶的,是曾经给神族带来灾难的凶兽,但我要修复的,是镜王的本体,这是我欠镜王的因果,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改变。”
说完,卫襄就转身朝着白泽的方向走了过去。
瘟神不服气,还想上前抱卫襄的大腿,可惜还没伸出手,就被尉迟嘉一脚踹出了更远。
“不怕死你就再来。”尉迟嘉冷冷地说道。
瘟神在远处的混沌之气中哆嗦了一下,立刻放弃了再去纠缠的冲动。
因为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除掉凶兽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就是不知道,那只白泽凶兽如果真的获救,又会给这世间带来怎样的灾祸?
远处的白泽此时静静地漂浮在混沌之气中,静静地望着来到自己面前的卫襄,低垂的眼眸中,畏惧之色一闪而逝。
那两个家伙对卫襄说的话它一个字不差地听到了,也不知道,眼前的女人要是相信了,又会对它怎么样呢?
因为人家现在也说了,人家留它一命是因为和镜王有因果,根本就不是因为它。
这个真相让白泽的心里生出一种微妙的难过,于是在卫襄的手伸过来拍它脑袋的时候,它就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躲开之后才又反应过来,连忙抬头拱了拱卫襄的手心,想要弥补点儿什么。
可惜卫襄对于白泽这点儿微妙的反应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她修长的五指舒展开来,覆在白泽的额间,眼神专注地看着白泽。
还没变回来的样貌,让白泽恍惚间觉得,像是万年前的那个女子在温柔地注视着它。
就在白泽神思恍惚的时候,她的手动了动,拍了拍白泽的脑袋,慢慢地将它的眼睛合拢,声音温柔,却带着刺骨的凉意:
“告诉我,几万年以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要妄想骗我,你得明白,我是一个有爱人的人,我不相信相爱着的两个人会因为你的名誉问题而闹到生死相见的地步。”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泽的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卫襄很快就感觉到了手心之下这头巨兽绷紧的眼皮。
她的声音越发低沉: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但结果,就是你和镜王,一起死——我想要通过咒语来解开这个诅咒,是因为我对你的一丝怜悯,而不是说,我真的会放弃杀了你这个办法。”
卫襄话音落了许久之后,混元鼎中,才再度响起白泽带着心虚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我忘了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那个时候,我其实,是可以化作人形的……”
前世的卫襄一直以为感情之事很简单。
今生的卫襄却懂得感情之事真的很复杂。
所以白泽这句话一说完,她就大概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光可以化作人形,而且还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是吗?”
“美不美,我自己并不知道,但她每次看着我的时候,都会露出笑容,所以我想,大概我的人形应该是很好看的吧……”
仿佛想起了几万年以前它和镜王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白泽的眼睛睁开之后,满满都是缅怀的光芒。
曾经它也只是山野间的一只妖兽,带着自己满身的水气东来西去,南来北往。与人类没有什么交集,也不喜欢与人亲近,除了给人间带去雨泽和洪水,于人类来说没有半点相干。
可是因为凶兽之名莫名其妙开始在人类口中传扬,它渐渐地就开始被人间的修仙者和强者针对。
那是一段彷徨无依的岁月,没有人保护它,到处都是想杀它的人,直到那个女子的出现。
那一日,它途经一片沙漠,夕阳西下之时,看到倒在沙丘后面的她。
美丽的女子奄奄一息,唇瓣干涸,就像一朵美丽的百合花,就要枯萎在漫天的黄沙里。
它本无心救人,只是想过去看一看而已。
但是它周身带着的水气迅速的被那个女子吸收,她的唇瓣重新变得红润有光泽,她的眼睛中重新焕发了生机,甚至她走过的每一寸地方,都被水气氤氲,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儿。
她笑着朝它招手,抚摸着它白色的皮毛:
“你就是白泽?不管世人如何看你,你都是我的瑞兽,以后跟着我,我来保护你。”
长久以来被驱逐的境遇和孤独的心灵,让它在那一刹那对夕阳下含笑而立的女子产生了对待神明一般的景仰。
更何况它能感觉得到,站在它眼前的女子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
没有任何的迟疑,它就跟着那位女子踏上了游走人间的路。
她与它相伴同行,与它嬉戏玩闹,与它闲话畅聊,不是主仆,更像是亲人。
那真是它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啊,东边朝霞升起的时候,她会带着它去寻找朝露给它解渴,西边日暮的时候,她会带着它穿过荒野,寻一处栖息之地。
一人一妖,悠闲自在,彼此安逸。
但那个时候,天地已经开始慢慢变化,神明已经开始渐渐不能控制己身的力量,神明也开始如同凡人一样,彼此之间有了争斗和杀戮。
有一天,说要保护它的女子被别的神明为难,受了伤,它凭借妖兽的形体,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神明的围堵之下将她带走,只能化出人形,将她抱在怀里,飞身远去。
而它生命里最美好的那段日子,也就此终结。
它第一次见到了她曾经说过的那位情郎,大红色衣衫的男子鲜艳夺目,如同一团跳动着的火焰,灼人眼目,让人望而生畏。
但是她的情郎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见到她就露出欢喜的笑容,反而青筋暴起,咬牙切齿,满面狰狞地喝问她:
“你怎么能和白泽这样的凶兽在一起,你是存心与所有的修仙者为敌吗?”
身受重伤的她先是惊愕难言,然后暴怒驳斥:
“白泽怎么能是凶兽,它是瑞兽!”
但是红衣男子已经持剑奔了过来,很显然,他并不认同这句话。
可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就能让他恼怒成这个样子?
白泽还来不及想明白,就被女子推去了一旁,她用千疮百孔的身体挡在它的面前,持剑与她的情郎相对而上,留给它的最后一句话是——
白泽,快走!
可是她受了重伤啊,还被她的情郎如此对待,它怎么能离开?
它就那样呆立在一旁,看着他们刀剑相向,生死以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世界的温度开始降低,它的周围被茫茫大雪覆盖。
远处有修仙者赶来,都在夸赞她的情郎为民除害。
可到底,谁才是祸害呢?谁才是那个害人的人呢?
直到被丢进茫茫雪原,它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第五百七十九章 解开咒语(三)
“……卫仙子,我不懂你们人类的爱情,但你说,如果她和她的情郎真的相爱,为什么会因为这区区的一句话,就要生死相对?”
从遥远的记忆中抽离出来,白泽的眼底依旧满是困惑:
“其实那会儿如果她没有身受重伤,我是可以离开的,我不会让自己凶兽的身份给她带来麻烦……一句话的事而已,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步?”
“你也的确不懂,这也不能怪你。”
卫襄原本已经冰冷下来的目光中又重新充满了怜悯。
一个被人类时而喜欢时而厌弃的妖兽,它如何能懂得人类这复杂又善变的感情?
“那你,到底能不能救她?如果真的解不开咒语,真的没有办法,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白泽很冷静的说道。
一片茫茫的混沌之气中,它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夕阳下朝着它微笑的女子。
或许那一天,它不应该走过去,或许,那个女子得救以后,它就应该远远走开。
又或许它应该死在万年以前,而不是浑浑噩噩活到如今,还要给她带来最终的灭顶之灾。
卫襄看懂了白泽眼底的孤注一掷,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
“救自然是能救的,只是救了以后,你可能就永远都不能再见她了,你愿意吗?”
“我……愿意。”
片刻的迟疑之后,白泽缓缓的动了动硕大的头颅,答应了。
只要她还能活着,只要她还能回到从前的样子,那就当他们从来没有相遇过。
只要她能安好,天涯海角又有何妨?
这一刻卫襄觉得自己从这只妖兽的眼中看到了原本只属于人类的深情。
她不由得感叹:
“其实,当初火云那般恼怒,现在想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白泽听的不是很懂。
卫襄站起来,摇摇头:
“你不必懂了,于你于她,都好。”
说完,卫襄也不再耽误时间,飞身又重新回到了白泽的背上。
或许是因为混沌之气的压制,那团红色的火苗已经黯淡了许多,但是在卫襄出现的一刹那又轰然燃爆。
卫襄这次不闪不避,盯了那团火焰半晌,等到那团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之时,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火云宗的徒子徒孙们都以为你早就死了,早早的给你立了牌位,日日祭拜,并且战战兢兢的守着你留下来的火云秘境,片刻不敢松懈,但他们不知道,你竟然在这里。”
“什么?”
白泽的耳朵很灵敏,听到了卫襄的感叹,立刻回头朝着自己的背上看去,但因为身躯太过庞大,脖子也并没有那么长,它用尽力气也没有看到自己的背上到底有什么。
反倒是那团火苗,在听见卫襄的话之后,如同定格了一般停止了往前蔓延,就那么漂浮在半空中,再也没有前进分毫。
卫襄望着这团仿佛有灵性一般的火苗,依稀能看到一个火红色的影子,带着错愕,带着震惊。
恍惚中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我很了解你啊,我知道在你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前,你是不会轻易去死的。”
“你了解我?那你到底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我难道不是你心爱过的那个人吗?”
卫襄恍惚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却又觉得这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唇角微扬,长发随着混沌之气在她的身后纷飞,从内到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在轮回镜灵本体中休养生息的那个女子。
“可是你骗了我,你这个骗子……”
卫襄依旧看不清那个红色身影的样貌,但却很奇异的能感觉到他脸上的愤怒和不甘。
“你明明说过……你最后却和他在一起!”远处的男子怒吼道。
“我说过什么?”
女子冷冷一笑:
“我说过我爱你吗?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是你吗?可是,你真的相信过吗?”
“不是我不相信,而是你骗了我……”
那团火红色的影子开始颤抖,声音中的坚定更像是要说服他自己。
“不是我骗了你,是你负了我。”
白泽背上的女子一步一步朝着那团火焰走过去,然后张开双臂,不顾一切的拥抱了那团火焰:
“我说过我爱你,我说过这世间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为了你,我不惜抛弃族人和我的兄长,我不惜离开我生存的地方,随你浪迹天涯,而你居然说我骗你?”
“你知不知道你将我封印的一刹那,我心里还在想,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你误会了,我只要跟你解释清楚就好,你越生气,证明你越爱我……可现在我才知道,我原来这么天真。”
“你将我封印了几万年,你将我的身躯和魂魄彻底化成两个极端,你让我拖着残败的魂魄回去见我的兄长,你让我几乎在这世间烟消云散——当初义无反顾跟你走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想过我会有这样惨败的一天。”
“那么现在,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你骗了我,还是我骗了你?你说过永远会对我好,你的所谓的永远,就是如此?”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空灵,回荡在浩瀚无边的混沌之气中,飘渺而哀戚。
但是那样脆弱无力的哀戚之后,又陡然尖锐铿锵起来:
“事到如今,你逼着我的魂魄,想方设法来到你面前,不就是想听到一句话吗?好啊,我成全你!”
“——火云,是我错了,白泽是凶兽,它只是一只妖兽而已,我对它从未有过半分情义,自始至终,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身披轻纱的女子长眉扬起,神情冷漠无波地说道,任谁也无法将她的神情与说出来的这些话联系在一起。
但是那团红色的火苗却在一瞬间心满意足。
混沌之气中响起噼噼啪啪的声响,如同一堆干柴燃到最后,终于要化作灰烬。
火苗逐渐溃败消散,火红色的影子越来越凝实,越来越清晰,最终化成了一个英俊挺拔的红衣男子,眉心一团火苗印记无声跳动,头顶的发冠灼灼耀目,手持长剑,朝着站在白泽背上的女子大步奔来。
“……卫仙子,我不懂你们人类的爱情,但你说,如果她和她的情郎真的相爱,为什么会因为这区区的一句话,就要生死相对?”
从遥远的记忆中抽离出来,白泽的眼底依旧满是困惑:
“其实那会儿如果她没有身受重伤,我是可以离开的,我不会让自己凶兽的身份给她带来麻烦……一句话的事而已,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步?”
“你也的确不懂,这也不能怪你。”
卫襄原本已经冰冷下来的目光中又重新充满了怜悯。
一个被人类时而喜欢时而厌弃的妖兽,它如何能懂得人类这复杂又善变的感情?
“那你,到底能不能救她?如果真的解不开咒语,真的没有办法,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白泽很冷静的说道。
一片茫茫的混沌之气中,它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夕阳下朝着它微笑的女子。
或许那一天,它不应该走过去,或许,那个女子得救以后,它就应该远远走开。
又或许它应该死在万年以前,而不是浑浑噩噩活到如今,还要给她带来最终的灭顶之灾。
卫襄看懂了白泽眼底的孤注一掷,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
“救自然是能救的,只是救了以后,你可能就永远都不能再见她了,你愿意吗?”
“我……愿意。”
片刻的迟疑之后,白泽缓缓的动了动硕大的头颅,答应了。
只要她还能活着,只要她还能回到从前的样子,那就当他们从来没有相遇过。
只要她能安好,天涯海角又有何妨?
这一刻卫襄觉得自己从这只妖兽的眼中看到了原本只属于人类的深情。
她不由得感叹:
“其实,当初火云那般恼怒,现在想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白泽听的不是很懂。
卫襄站起来,摇摇头:
“你不必懂了,于你于她,都好。”
说完,卫襄也不再耽误时间,飞身又重新回到了白泽的背上。
或许是因为混沌之气的压制,那团红色的火苗已经黯淡了许多,但是在卫襄出现的一刹那又轰然燃爆。
卫襄这次不闪不避,盯了那团火焰半晌,等到那团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之时,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火云宗的徒子徒孙们都以为你早就死了,早早的给你立了牌位,日日祭拜,并且战战兢兢的守着你留下来的火云秘境,片刻不敢松懈,但他们不知道,你竟然在这里。”
“什么?”
白泽的耳朵很灵敏,听到了卫襄的感叹,立刻回头朝着自己的背上看去,但因为身躯太过庞大,脖子也并没有那么长,它用尽力气也没有看到自己的背上到底有什么。
反倒是那团火苗,在听见卫襄的话之后,如同定格了一般停止了往前蔓延,就那么漂浮在半空中,再也没有前进分毫。
卫襄望着这团仿佛有灵性一般的火苗,依稀能看到一个火红色的影子,带着错愕,带着震惊。
恍惚中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我很了解你啊,我知道在你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前,你是不会轻易去死的。”
“你了解我?那你到底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我难道不是你心爱过的那个人吗?”
卫襄恍惚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却又觉得这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唇角微扬,长发随着混沌之气在她的身后纷飞,从内到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在轮回镜灵本体中休养生息的那个女子。
“可是你骗了我,你这个骗子……”
卫襄依旧看不清那个红色身影的样貌,但却很奇异的能感觉到他脸上的愤怒和不甘。
“你明明说过……你最后却和他在一起!”远处的男子怒吼道。
“我说过什么?”
女子冷冷一笑:
“我说过我爱你吗?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是你吗?可是,你真的相信过吗?”
“不是我不相信,而是你骗了我……”
那团火红色的影子开始颤抖,声音中的坚定更像是要说服他自己。
“不是我骗了你,是你负了我。”
白泽背上的女子一步一步朝着那团火焰走过去,然后张开双臂,不顾一切的拥抱了那团火焰:
“我说过我爱你,我说过这世间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为了你,我不惜抛弃族人和我的兄长,我不惜离开我生存的地方,随你浪迹天涯,而你居然说我骗你?”
“你知不知道你将我封印的一刹那,我心里还在想,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你误会了,我只要跟你解释清楚就好,你越生气,证明你越爱我……可现在我才知道,我原来这么天真。”
“你将我封印了几万年,你将我的身躯和魂魄彻底化成两个极端,你让我拖着残败的魂魄回去见我的兄长,你让我几乎在这世间烟消云散——当初义无反顾跟你走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想过我会有这样惨败的一天。”
“那么现在,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你骗了我,还是我骗了你?你说过永远会对我好,你的所谓的永远,就是如此?”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空灵,回荡在浩瀚无边的混沌之气中,飘渺而哀戚。
但是那样脆弱无力的哀戚之后,又陡然尖锐铿锵起来:
“事到如今,你逼着我的魂魄,想方设法来到你面前,不就是想听到一句话吗?好啊,我成全你!”
“——火云,是我错了,白泽是凶兽,它只是一只妖兽而已,我对它从未有过半分情义,自始至终,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身披轻纱的女子长眉扬起,神情冷漠无波地说道,任谁也无法将她的神情与说出来的这些话联系在一起。
但是那团红色的火苗却在一瞬间心满意足。
混沌之气中响起噼噼啪啪的声响,如同一堆干柴燃到最后,终于要化作灰烬。
火苗逐渐溃败消散,火红色的影子越来越凝实,越来越清晰,最终化成了一个英俊挺拔的红衣男子,眉心一团火苗印记无声跳动,头顶的发冠灼灼耀目,手持长剑,朝着站在白泽背上的女子大步奔来。
第五百八十章 和解
“……卫仙子,我不懂你们人类的爱情,但你说,如果她和她的情郎真的相爱,为什么会因为这区区的一句话,就要生死相对?”
从遥远的记忆中抽离出来,白泽的眼底依旧满是困惑:
“其实那会儿如果她没有身受重伤,我是可以离开的,我不会让自己凶兽的身份给她带来麻烦……一句话的事而已,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步?”
“你也的确不懂,这也不能怪你。”
卫襄原本已经冰冷下来的目光中又重新充满了怜悯。
一个被人类时而喜欢时而厌弃的妖兽,它如何能懂得人类这复杂又善变的感情?
“那你,到底能不能救她?如果真的解不开咒语,真的没有办法,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白泽很冷静的说道。
一片茫茫的混沌之气中,它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夕阳下朝着它微笑的女子。
或许那一天,它不应该走过去,或许,那个女子得救以后,它就应该远远走开。
又或许它应该死在万年以前,而不是浑浑噩噩活到如今,还要给她带来最终的灭顶之灾。
卫襄看懂了白泽眼底的孤注一掷,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
“救自然是能救的,只是救了以后,你可能就永远都不能再见她了,你愿意吗?”
“我……愿意。”
片刻的迟疑之后,白泽缓缓的动了动硕大的头颅,答应了。
只要她还能活着,只要她还能回到从前的样子,那就当他们从来没有相遇过。
只要她能安好,天涯海角又有何妨?
这一刻卫襄觉得自己从这只妖兽的眼中看到了原本只属于人类的深情。
她不由得感叹:
“其实,当初火云那般恼怒,现在想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白泽听的不是很懂。
卫襄站起来,摇摇头:
“你不必懂了,于你于她,都好。”
说完,卫襄也不再耽误时间,飞身又重新回到了白泽的背上。
或许是因为混沌之气的压制,那团红色的火苗已经黯淡了许多,但是在卫襄出现的一刹那又轰然燃爆。
卫襄这次不闪不避,盯了那团火焰半晌,等到那团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之时,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火云宗的徒子徒孙们都以为你早就死了,早早的给你立了牌位,日日祭拜,并且战战兢兢的守着你留下来的火云秘境,片刻不敢松懈,但他们不知道,你竟然在这里。”
“什么?”
白泽的耳朵很灵敏,听到了卫襄的感叹,立刻回头朝着自己的背上看去,但因为身躯太过庞大,脖子也并没有那么长,它用尽力气也没有看到自己的背上到底有什么。
反倒是那团火苗,在听见卫襄的话之后,如同定格了一般停止了往前蔓延,就那么漂浮在半空中,再也没有前进分毫。
卫襄望着这团仿佛有灵性一般的火苗,依稀能看到一个火红色的影子,带着错愕,带着震惊。
恍惚中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我很了解你啊,我知道在你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前,你是不会轻易去死的。”
“你了解我?那你到底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我难道不是你心爱过的那个人吗?”
卫襄恍惚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却又觉得这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唇角微扬,长发随着混沌之气在她的身后纷飞,从内到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在轮回镜灵本体中休养生息的那个女子。
“可是你骗了我,你这个骗子……”
卫襄依旧看不清那个红色身影的样貌,但却很奇异的能感觉到他脸上的愤怒和不甘。
“你明明说过……你最后却和他在一起!”远处的男子怒吼道。
“我说过什么?”
女子冷冷一笑:
“我说过我爱你吗?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是你吗?可是,你真的相信过吗?”
“不是我不相信,而是你骗了我……”
那团火红色的影子开始颤抖,声音中的坚定更像是要说服他自己。
“不是我骗了你,是你负了我。”
白泽背上的女子一步一步朝着那团火焰走过去,然后张开双臂,不顾一切的拥抱了那团火焰:
“我说过我爱你,我说过这世间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为了你,我不惜抛弃族人和我的兄长,我不惜离开我生存的地方,随你浪迹天涯,而你居然说我骗你?”
“你知不知道你将我封印的一刹那,我心里还在想,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你误会了,我只要跟你解释清楚就好,你越生气,证明你越爱我……可现在我才知道,我原来这么天真。”
“你将我封印了几万年,你将我的身躯和魂魄彻底化成两个极端,你让我拖着残败的魂魄回去见我的兄长,你让我几乎在这世间烟消云散——当初义无反顾跟你走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想过我会有这样惨败的一天。”
“那么现在,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你骗了我,还是我骗了你?你说过永远会对我好,你的所谓的永远,就是如此?”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空灵,回荡在浩瀚无边的混沌之气中,飘渺而哀戚。
但是那样脆弱无力的哀戚之后,又陡然尖锐铿锵起来:
“事到如今,你逼着我的魂魄,想方设法来到你面前,不就是想听到一句话吗?好啊,我成全你!”
“——火云,是我错了,白泽是凶兽,它只是一只妖兽而已,我对它从未有过半分情意,自始至终,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身披轻纱的女子长眉扬起,神情冷漠无波地说道,任谁也无法将她的神情与说出来的这些话联系在一起。
但是那团红色的火苗却在一瞬间心满意足。
混沌之气中响起噼噼啪啪的声响,如同一堆干柴燃到最后,终于要化作灰烬。
火苗逐渐溃败消散,火红色的影子越来越凝实,越来越清晰,最终腾上高空,化成了一个英俊挺拔的红衣男子,眉心一团火苗印记无声跳动,头顶的发冠灼灼耀目,手持中长剑锋芒闪烁。
“阿萝!”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愤怒和不甘,带着心满意足的安宁,朝着白泽背上的女子降落而至。
至此,一切明了。
卫襄和镜王的魂魄,一同感受到了身周那无形的禁锢在碎裂,镜王的魂魄在一瞬间恢复了从前的强大。
如果不是卫襄很肯定镜王舍不得她自己的躯壳,卫襄简直以为镜王要在此刻夺舍,因为这瞬间强大起来的魂魄,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几乎让卫襄自己的意识都保持不了清醒。
很显然,镜王将她自己所有的灵力都集中在了魂魄上。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刚刚解除诅咒的镜王,没有急着,将自己被封印的本体修复好,而是强大自己的魂魄呢?
就在卫襄疑惑不已的时候,已经降落到她面前的红衣男子扔了手中的剑,牢牢的抱住了她。
“阿萝,你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从此以后,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吗?”
“好……”镜王的魂魄借着卫襄的躯壳,嫣然一笑,缓缓应了一声,仿佛这几万年被封印的痛苦,能因为这一个拥抱就烟消云散。
好蠢的女人,居然还能再相信这样的狗屁爱情!
卫襄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之前对镜王的种种崇拜刹那间消失无踪。
她在识海中冷冷地提醒镜王:
“既然你打算与你的情郎重归于好,那就请你用自己的身躯去和他在一起,不要占用我的躯壳,这样会让我恶心!”
“再给我一会会儿的时间就好。”
镜王如此答道。
一会会儿的时间?她是想干什么?
卫襄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还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就感觉到拥抱着她的那个红衣男子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自己的手飞快的翻动,在红衣男子的身后结成一道道封印,这红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尽数没入了他的体内。
“阿萝……你,你居然……你骗我……”
红衣男子彻底被定住,唯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震惊且愤怒。
卫襄感到自己的手臂终于松开了,而镜王的魂魄也终于从她身上离去,漂浮在了茫茫的混沌之气中,发出了嘲讽的冷笑:
“几万年啊,几万年的封印,你竟然天真的以为你说一句好话我们就能回到从前?还是你以为,在受尽痛苦折磨之后,我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真心待你的时候,你说我在骗你,你对我毫不留情的下手,所以,我为什么不让你的愿望成真呢?我干脆骗骗你,干脆让你也来尝尝我曾经遭受过的一切痛苦!”
“阿萝,你不是这样的人……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想惩罚你一下,让你知道你错了……”
红衣男子终于回过神来,大声辩解。
但他换来的却是镜王更加冷漠的笑声:
“哈哈哈,我错了——那你倒是告诉我,我到底错哪了?我唯一的错难道不是认识你,不顾一切跟你走吗?”
“可你答应过我,你的心里只有我,你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绝对不会和别的男人再在一起……”
“是啊,我答应过你,因为那时候我太天真了,我以为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彼此相爱就能好好过下去,可我错了呀。”
镜王的眼神慢慢温柔,好像在回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一点点美好,但很快这一点温柔也被明彻的悲伤所取代:
“原来两个人想好好在一起,除了相爱还要有信任,还要有耐心,有关爱——可你又给过我哪一点?”
“当我们意见有分歧的时候,你就一走了之,一年半载见不到人影,当我身负重伤的时候,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以为我能够自己挺过来,当白泽拼尽一切来救我的时候,你却还要怀疑我对你的忠贞,你甚至要置我于死地——现在还来跟我说什么爱不爱,你不觉得你自己傻的可笑吗?”
“还是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蠢的可笑的女人,只要你随便一句甜言蜜语,我就能一头栽进你的虚情假意里?”
混元鼎里,回荡着女子越来越愤怒的质问,直到最后,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尽数发泄出来之后,她才伸手抓住了漂浮在混沌之气中的火云长剑,抵在了红衣男子的颈间:
“你自己选吧,是死还是被封印?”
“阿萝!”红衣男子直到此刻才确定自己的愤怒根本没有用,语气转而哀求:“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了你,我只是想让你得到一点教训而已……”
“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我?那真是太可笑了,你下了那样的咒语在白泽的身上,将它封印在我的本体之内,不就是让我死吗?如果不是我刚好等来了这个拥有神明之体的女子来为我解开咒语,那我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镜王语气咄咄的逼问着,但她也不指望得到什么答案,因为她再也不想听面前这个人说什么废话了。
“事到如今,我尝过的滋味总要让你全部都尝遍才算公平——几万年以后,你若能解开封印,你再来与我分说吧。”
镜王冷声说完,手中的长剑竖起,朝着男子的头顶直接插了下去。
随着长剑一点一点没入红衣男子的头颅中,他的身体自上而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壳,他愤怒悲哀的神情就那样定格,最终化成一座冰雕。
镜王微微俯身,在他耳边温柔一笑:
“说来也要多谢你将我的本体炼化成了冰雪覆盖的空间,能够承载世间万物,能够由我完全主宰,以后,你便在这里好好待着吧,看看你有没有我幸运,是否能等到一个同样拥有神明之体的男子来为你解开封印。”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卫襄身周的混沌之气飞速消散,他们所处的世界很快就变了模样——
眼前的冰雕消失了,混沌之气没有了,蔚蓝的海水在她们周围缓缓流动,光华吞吐的巨大镜子旁,一柄精美的雕花小镜子,在一刹那,光芒万丈,照亮了整个海底。
第五百八十一章 和解(二)
那面镜子发出来的强烈光芒,让整个海底看起来像是一块儿蓝色的翡翠,美丽而玄妙,让人觉得像是身处一场幻梦里。
“原来曾经的你这样强大……”
卫襄望着这美轮美奂的世界,不由得感叹道。
“强大吗?在我们那个时代,比我强大的人比比皆是,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弱者而已。”
曼妙的女子身影从光芒中走出来,朝着卫襄嫣然一笑,微微躬身以示感谢:
“多谢你将我的封印和诅咒解开,也多谢你们让这个世界规则改变。你做到了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将来肯定会成为比我更为强大的神明。”
“改变世界的规则……这件事情你知道了?”
卫襄不记得自己跟镜王说过这件事情。
镜王笑了:
“这个世界在众神陨落之后,已经不能同时存在两个神明了,而你和你的丈夫,都是神明之体,如果这个世界的规则没有改变,天道又岂能容得下你们?”
“原来是这样,那你可真聪明。”
卫襄恍然大悟。
她和尉迟嘉都已经是神明之体了,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但能由此想到天地规则改变的人,着实不多。
但镜王并不认为自己聪明,她含笑摇摇头:
“我并不聪明,我若聪明,便不会有这几万年的苦难,只是因为我经历过那个众神陨落的时代,我知道天地最后的规则是怎样的。说来也要感谢他,将我封印起来,让我避过了这几万年的天道压制。”
“这……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卫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眼前的女子实力强悍而又如此聪慧,被封印了这几万年,心性是否扭曲也未可知,将这恩报了也就是了,卫襄并不打算跟镜王有过多的牵扯。
仿佛看出了卫襄的心思,镜王也不再说什么,挥手将自己的本体收入怀中,又跟卫襄要了白泽过来,就牵着白泽跟卫襄告别,前去寻找轮回镜灵了。
褪去了身上那层厚厚的冰壳,此时的白泽全身洁白如雪,毛发光亮,水汽萦绕,看上去就像一匹漂亮的白马。
不过它的头上长了一只角,四蹄也并不像马的蹄子,一双大眼睛顾盼之间满是神兽的高贵气质。
在这充满了海水的海里,它迈着悠闲的步子跟在镜王身后走远,连背影里都透着高兴和轻松。
“你说,他们以后会不会在一起?”
卫襄收回目光问尉迟嘉。
“不会。”
尉迟嘉坚定地说道,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的防备:
“爱人和宠物,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人和妖更是殊途。”
“是这样吗?可是狐狸精和朱云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卫襄觉得尉迟嘉这话完全就是口是心非。
尉迟嘉唇角微抿,态度依旧坚决: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可我说的是镜王,又不是我们……”
卫襄试图分辩。
尉迟嘉根本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将她揽在怀里就朝前走去:
“好了,不说他们了,我们去看看儿子。”
混元鼎里,辰光和瘟神将这最后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瘟神朝着辰光眨眨眼睛:
“我跟你说,这女人肯定干过养宠物的事情,不然尉迟嘉不会这么防备。”
“不对啊,卫仙子最喜欢的宠物就是胖胖和狐狸精,那两个可都是母的。”
“那……那我怎么听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行了吧你,你一个瘟神,哪里知道什么是酸什么是甜……”
两人在混元鼎里百无聊赖地斗着嘴,远在天边的某只大花猫莫名的就感觉到一阵颤抖。
天不冷啊。
它抬头看了看周围盛开的繁花,又继续沉睡在了夜色里。
波光离合的海底,镜王与轮回镜灵相遇在幽静的珊瑚丛间。
“大哥,我活着回来了。”
镜王朝着轮回镜灵躬身说道,脸上的笑容遮去了曾经有过的一切苦痛。
“活着回来就好。”
轮回镜灵点点头,心中感慨万千,千言万语最终说出来的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镜灵之间的情感,虽然与人类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亲情不一样,但能看到自己曾经的妹妹平安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轮回镜灵的内心依然是高兴的。
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以后,还会走吗?”
“不会了。”镜王微微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哥哥,笑容平静,“我已经违逆了你一次,并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以后我自然是要同你一起在这里守护这片大海。”
“好。”
轮回镜灵心中最后的一丝担忧也终于消失了:
“你留在这里至少能保得你平平安安,如果这样的事情你再遇到一次,谁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运气遇到她。”
镜王自然知道轮回镜灵所说的“她”是谁,微微颔首,沉默了一会儿却又感叹道:
“她真的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子,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会,事实上什么都心中有数,只是这一次她想办法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嗯?何出此言?”
已经准备走开的轮回镜灵又回过头看着镜王。
镜王抬头望着轮回镜灵,一字一句的问道:
“既然这世间不再对神明有所压制,那么这世间,以后又会有多少个神明出现呢?”
“这……”
轮回镜灵仔细一想,悚然心惊——
是啊,这个世界不再对神情抱有恶意,那以后的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感,顿时占据了轮回镜灵的心。
而他的这种担忧,卫襄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她和尉迟嘉从石洞中将自己的儿子揪出来,带着儿子重新回到了蓬莱。
尉迟天在石洞中也如其他人一样历经了好多梦境,但好在他天生神胎,年龄又小,根本就没有什么心魔,一路下来虽然惊险,但也毫发无伤。
于是一回到蓬莱,这就成了他跟蓬莱诸人吹牛的资本。
韩知非和贺兰辰被这小娃娃哄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法想象这么小的孩子要怎么度过那重重梦境。
毕竟他们自己是亲身经历过那些石洞的,知道那里的凶险。
所以他们对于小师妹这样随便扔儿子进石洞的行为很是不满,商议之后直接告到了德山老头那儿。
德山老头一听说卫襄居然干出这种事情来,立刻就把卫襄和尉迟嘉叫了过来,将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拿我徒孙的性命去开玩笑,有你们这么当爹娘的吗?你们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卫襄虽然大部分都是无法无天的行事作风,但是在德山老头面前还是保留了一贯的恭敬,任凭德山老头如何责骂,她也只悄悄将两只耳朵一封,只当自己听不见。
好在德山老头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自己的徒孙身上,将他们骂了一顿之后就懒得再理会,直接将长安来的信扔在了卫襄面前,警告她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危害到徒孙安全的事情。
卫襄心中暗叹总算是骂完了,同时又有点酸溜溜的感觉,从前师傅虽然骂她,但最喜欢的人就是她,可是现在呢?
有了这家伙,师父根本就不疼她了,她去火云秘境里这么长时间,师父也没担心担心她的安危,好不容易出来了就知道逮着她骂。
抱着郁郁寡欢的心态,卫襄拆开了爹娘写给自己的信,结果一看这心情就更郁闷了。
刚刚被自己师父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不用亲眼看到自己的爹娘,卫襄就知道他们是如何数落自己的。
卫国公夫妻俩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希望卫襄不那么“忙碌”的时候,能够带着丈夫带着孩子回京城探望柱国公太夫人一次。
毕竟这已经十年过去了,当初厉害又固执的老妇人,如今也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
卫襄放下信,转头看着尉迟嘉,心里忍不住有些别扭:
“你说我爹娘也真是奇怪,那明明是你的老祖母,干嘛不说让你回去看,干嘛要直接来指责我呀?你要是真的想回去看她,我能拦得住你吗?”
因为那面镜子发出来的强烈光芒,整个海底看起来像是一块儿蓝色的翡翠,美丽而玄妙,让人觉得像是身处一场幻梦里。
“原来曾经的你这样强大……”
卫襄望着这美轮美奂的世界,不由得感叹道。
“强大吗?在我们那个时代,比我强大的人比比皆是,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弱者而已。”
曼妙的女子身影从光芒中走出来,朝着卫襄嫣然一笑,微微躬身以示感谢:
“多谢你将我的封印和诅咒解开,也多谢你们让这个世界规则改变。你做到了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将来肯定会成为比我更为强大的神明。”
“改变世界的规则……这件事情你知道了?”
卫襄不记得自己跟镜王说过这件事情。
镜王笑了:
“这个世界在众神陨落之后,已经不能同时存在两个神明了,而你和你的丈夫,都是神明之体,如果这个世界的规则没有改变,天道又岂能容得下你们?”
“原来是这样,那你可真聪明。”
卫襄恍然大悟。
她和尉迟嘉都已经是神明之体了,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但能由此想到天地规则改变的人,着实不多。
但镜王并不认为自己聪明,她含笑摇摇头:
“我并不聪明,我若聪明,便不会有这几万年的苦难,只是因为我经历过那个众神陨落的时代,我知道天地最后的规则是怎样的。说来也要感谢他,将我封印起来,让我避过了这几万年的天道压制。”
“这……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卫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眼前的女子实力强悍而又如此聪慧,被封印了这几万年,心性是否扭曲也未可知,将这恩报了也就是了,卫襄并不打算跟镜王有过多的牵扯。
仿佛看出了卫襄的心思,镜王也不再说什么,挥手将自己的本体收入怀中,又跟卫襄要了白泽过来,就牵着白泽跟卫襄告别,前去寻找轮回镜灵了。
褪去了身上那层厚厚的冰壳,此时的白泽全身洁白如雪,毛发光亮,水汽萦绕,看上去就像一匹漂亮的白马。
不过它的头上长了一只角,四蹄也并不像马的蹄子,一双大眼睛顾盼之间满是神兽的高贵气质。
在这充满了海水的海里,它迈着悠闲的步子跟在镜王身后走远,连背影里都透着高兴和轻松。
“你说,他们以后会不会在一起?”
卫襄收回目光问尉迟嘉。
“不会。”
尉迟嘉坚定地说道,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的防备:
“爱人和宠物,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人和妖更是殊途。”
“是这样吗?可是狐狸精和朱云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卫襄觉得尉迟嘉这话完全就是口是心非。
尉迟嘉唇角微抿,态度依旧坚决: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可我说的是镜王,又不是我们……”
卫襄试图分辩。
尉迟嘉根本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将她揽在怀里就朝前走去:
“好了,不说他们了,我们去看看儿子。”
混元鼎里,辰光和瘟神将这最后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瘟神朝着辰光眨眨眼睛:
“我跟你说,这女人肯定干过养宠物的事情,不然尉迟嘉不会这么防备。”
“不对啊,卫仙子最喜欢的宠物就是胖胖和狐狸精,那两个可都是母的。”
“那……那我怎么听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行了吧你,你一个瘟神,哪里知道什么是酸什么是甜……”
两人在混元鼎里百无聊赖地斗着嘴,远在天边的某只大花猫莫名的就感觉到一阵颤抖。
天不冷啊。
它抬头看了看周围盛开的繁花,又继续沉睡在了夜色里。
波光离合的海底,镜王与轮回镜灵相遇在幽静的珊瑚丛间。
“大哥,我活着回来了。”
镜王朝着轮回镜灵躬身说道,脸上的笑容遮去了曾经有过的一切苦痛。
“活着回来就好。”
轮回镜灵点点头,心中感慨万千,千言万语最终说出来的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镜灵之间的情感,虽然与人类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亲情不一样,但能看到自己曾经的妹妹平安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轮回镜灵的内心依然是高兴的。
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以后,还会走吗?”
第五百八十二章 朝阳
辰光虽然跟着卫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还是很了解卫襄的,知道卫襄挂念着谁,也知道卫襄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所以他直接就把蓬莱到长安的空间之门开在了卫国公府中。
卫襄和尉迟嘉一踏出空间之门,看到的就是坐在庭院花树下,悠闲饮茶的爹和娘。
身为凡人,卫国公夫妻俩对于身边的这点灵力波动一无所知,也完全没有想到,女儿和外孙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们身后。
老两口正在商议着要怎么把女儿从蓬莱给叫回来。
“不是我说啊,咱们襄襄虽然什么都好,但的确是对人家柱国公太夫人没什么孝心,这像什么话!”
卫国公手里端着杯茶,摇头晃脑地批判自己的亲闺女。
卫国公夫人可比他理智冷静多了,摇摇头叹道:
“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襄襄啊,以前襄襄没有嫁给尉迟嘉的时候,那老太太对咱们襄襄是个什么态度,你又不是没看到,要是我,我也不待见她。”
“夫人此言差矣,待见不待见是一回事儿,面子上过不过得去,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如今长安这些权贵们,都觉得咱们家荣宠过盛,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从咱们身上挑出点错来,我们养出来的女儿不孝顺,这就是个天大的把柄。再说了,襄襄把人家的亲孙子一拐走就是十几年不回来,这搁谁谁能受得了?”
卫国公虽然疼爱女儿,但他到底是个男人,没办法理解妇人家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觉得从大局来看,自己女儿这样做的确有些不妥。
卫国公夫人也实在是不想再跟他争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了,手里的团扇直指卫国公,站起来怒道:
“什么孝顺不孝顺的,我千辛万苦养出来的女儿,为的就是孝顺柱国公太夫人去的吗?当初她对襄襄什么态度,现在襄襄就对她什么态度!再说了,有本事你倒是去把女儿叫回来呀,天天跟我在家里掰扯这件事情,我倒是能把女儿给硬掰回来还是怎么着?”
卫国公一看夫人生了气,也只好作罢,却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你呀你,襄襄这个脾性,都是你给娇惯出来的,罢了罢了,我也不和你说了,我另寻人去蓬莱送信吧,直接就说我病了,让她回来见我最后一面算了!”
“呸呸呸,哪有人空口白牙的乱咒自己,你倒不如说是我病得不行了,要见她最后一面呢!”
卫国公夫人一听这话,气得把手里的团扇直接朝着卫国公砸了过去,卫国公也不敢反驳,只得双手抱头护住了脸,讪讪地分辨道:
“你生这么大气干嘛呀?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又不是真的要诓她回来……”
“这种事情说也不能说,不然你会吓着女儿的,明白吗?”
卫国公夫人余怒未消地大声喝道。
卫国公无奈,只得无力地躺回了躺椅上,将夫人砸到自己身上的那把团扇盖在自己的脸上,故意叹气不止:
“哎,人生不幸,人生不幸啊,原本以为我那小女儿是个小老虎,原来是我娶的夫人本就是个母老虎啊!”
“好你个糟老头子,居然敢说我是母老虎,那我今儿就让你尝尝母老虎的厉害!”
卫国公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峨眉倒竖,朝着卫国公扑了过去,卫国公一看这架势不好,顿时连滚带爬的从躺椅上跌了下来,就往堂屋里跑。
卫国公夫人也不依不饶的跟了过去,老两口就这么消失在了卫襄的视线里。
而卫襄早就捂住了儿子的眼睛,还命令尉迟嘉转过身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谁都不许看!”
胖嘟嘟的小娃娃从卫襄的手指缝里努力地朝外张望,嘴里嘟囔着:
“为什么不能看呀?有什么不能看的呀?我外祖和外祖母他们俩干什么去了?”
“哎呀,你管他们干什么去了,你个小孩子哪来这么多话!”
卫襄假装严肃的斥责儿子,顺手把他塞进了混元鼎和胖胖作伴去了。
但是想一想自己的爹娘之间居然会这般斗嘴,卫襄还是觉得新奇又有趣,忍不住跟尉迟嘉偷偷笑道:
“以前我总以为我爹和我娘都很严肃的,原来那都是在我们面前装严肃,他们两个人却这般逗趣儿。你爹和你娘也这般吗?”
“我爹和我娘啊……”
尉迟嘉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
顷刻间,卫襄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怎么能忘了这件事,怎么能够得意忘形的问出这种问题的?!
她这简直就是拿着一把小刀子往尉迟嘉的心上戳啊。
“对不起,尉迟嘉,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卫襄一副做了错事儿的小媳妇儿样跟尉迟嘉道歉。
尉迟嘉的笑容并没有半分改变,伸手揽住了卫襄的肩,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没什么的,自幼失怙,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能提的事情。”
“是吗?”
卫襄小心翼翼地瞧着尉迟嘉的神色,虽然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是她总觉得,当繁花从他眼前飞过的时候,他的眼眸深处似乎有那么一丝黯然飞快闪过。
“这样吧,尉迟嘉,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你的老祖母,好不好?”
卫襄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来安慰尉迟嘉。
“嗯?”
尉迟嘉似乎没听清,垂眸看着怀里眉目明艳的女子,愣了一下,绝美的容颜上,笑容骤然盛开:
“好。”
就是这么一个笑容,让卫襄在刹那间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有多么多么晚。
自己的父母其乐融融,自己万里归途尚能享受天伦之乐。
但是除了她和儿子,尉迟嘉还有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有,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妹,只有一个和他自幼相依为命的老祖母。
尽管他的老祖母固执又偏私,但他的老祖母对他却是一片赤诚,全心全意为他而活。
前世发生的一切,如果自己处在柱国公太夫人那个位置上,很可能也不会比她好多少。
卫襄伸手将儿子从混元鼎中捞了出来,郑重道:
“走吧儿子,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太奶奶。”
柱国公府,偌大的府邸静得像一片死寂之地,除了稀少的仆人来往之外,几乎听不到一点儿人声。
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常常会坐在院外的凉亭里,呆呆地望着荷塘中零星开着的几朵荷花,一动不动地过上几个时辰。
鸟儿从她的头顶飞过,夏日的风拂过她皱纹遍布的脸庞,偶尔会有灰尘和小虫子飞进她浑浊的双眼中,让她在刹那间泪眼朦胧。
偶尔在丫鬟来扶着她回屋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抓着丫鬟的手,泪如雨下。
每每都将小心翼翼的丫鬟吓得惊慌失措,连连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是柱国公太夫人从来不会告诉别人自己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因为这世间万般苦痛,皆可说出口,唯有心痛,要如何与人言说?
这一日的午后,柱国公太夫人仍旧在凉亭里看荷花,一看又是一个时辰。
平日里伺候她已经很有经验的丫鬟们,也没有出声打扰她,只是静静的站立在远处树荫下,将巾帕等物准备好,万一太夫人哭了,她们也能有个应对。
远处空旷的花园里,蝉鸣声一声接一声唱尽夏日的燥热,风自水中来,让人忍不住想要好眠入梦。
柱国公太夫人已经很多年没有睡过好觉了,此时也忍不住合上了眼眶。
但是在昏昏沉沉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孙儿,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那高大挺拔的孙儿啊,长得与她逝去的丈夫和儿子一模一样,一如他们当年的英武俊美。
但他也和他的父亲和祖父一样,只是她生命里的惊鸿掠影,匆匆来过,攫取了她全部的心神,然后又匆匆离去,留给她无边无际的孤独。
没有一个人能够停留在她的身边,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自始至终的陪伴她。
而她这辈子最为伤心也最为怀念的时光,便是自己的孙儿摇摇摆摆蹒跚学步的时日。
那时自己刚刚丧子,自己的儿媳也随之而去,偌大的柱国公府只留下她和年幼的孙儿相依为命。
尚且年幼的孩子并不懂得什么是悲伤,每日里都朝着她露出天真稚嫩的笑容,像是一颗小太阳,融化了她心底最为绝望深沉的寒冰。
“嘉儿啊……”
她朝着梦中前来的孙儿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喃喃自语:
“你可知道,从那时起,你便是祖母的全部,便是我存活下去的唯一意义……可惜,祖母为了让你活下来,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
“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那年,这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格外好,你哭着闹着非要自己去荷塘中采一朵荷花来……我拦着你,不让你去,你非要去,我们祖孙俩就在这荷塘边,整整拗了一个午后……你哭了很久,但最后你也没能拗过我去,你仰着小脸跟我说,你再也不要荷花了,你永远都不要看到荷花了……”
“那时,祖母只想着不能让你磕着,不能让你碰着,祖母忘了,你也只是个孩子啊……那时我并不在意你是否过得快乐,我只在意你能不能活着,能不能延续柱国公府的血脉……我一手养育了你,可我也亏欠了你……祖母真的好后悔,那个午后,为什么非要跟你作对?明明我可以牵着你的小手和你一起去采那朵荷花的呀……”
垂垂老矣的老妇人哀伤的念叨着,朝着池塘的方向伸出手,似乎想要回到那年那个午后,替自己的孙儿采一朵荷花,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是徒劳。
孙儿长大了,他有了喜欢的姑娘,他有了更远的志向,他已经不是乖乖任她摆布的小孩子了。
他带着心爱的姑娘远走天涯,连回来看她一眼都忘记了。
所以,她这一生执念,到底都为了什么呀?
一辈子都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柱国公太夫人,忽然于此刻,满心忧伤。
成串的泪珠又从她的眼角不知不觉掉落下来,悲怆又茫然。
一双修长的手就在这时伸了过来,轻轻地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去。
这双手修长有力,却又动作轻柔,但是……这根本不是丫鬟的手。
昏昏沉沉的,柱国公太夫人骤然清醒,浑浊的双眼一瞬间迸射出亮光:
“嘉儿!”
日日在她心间徘徊的两个字唤出口,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自己的孙儿。
“真的是你,真的是我的嘉儿,你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垂垂老矣的老妇人猛然站了起来,紧紧的抱住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孙儿,一连声喊道。
“祖母,是我回来了。”
他带着心爱的姑娘远走天涯,连回来看她一眼都忘记了。
所以,她这一生执念,到底都为了什么呀?
一辈子都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柱国公太夫人,忽然于此刻,满心忧伤。
成串的泪珠又从她的眼角不知不觉掉落下来,悲怆又茫然。
一双修长的手就在这时伸了过来,轻轻地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去。
这双手修长有力,却又动作轻柔,但是……这根本不是丫鬟的手。
昏昏沉沉的,柱国公太夫人骤然清醒,浑浊的双眼一瞬间迸射出亮光:
“嘉儿!”
日日在她心间徘徊的两个字唤出口,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自己的孙儿。
“真的是你,真的是我的嘉儿,你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垂垂老矣的老妇人猛然站了起来,紧紧的抱住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孙儿,一连声喊道。
“祖母,是我回来了。”
他带着心爱的姑娘远走天涯,连回来看她一眼都忘记了。
所以,她这一生执念,到底都为了什么呀?
一辈子都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柱国公太夫人,忽然于此刻,满心忧伤。
成串的泪珠又从她的眼角不知不觉掉落下来,悲怆又茫然。
一双修长的手就在这时伸了过来,轻轻地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去。
这双手修长有力,却又动作轻柔,但是……这根本不是丫鬟的手。
昏昏沉沉的,柱国公太夫人骤然清醒,浑浊的双眼一瞬间迸射出亮光:
“嘉儿!”
日日在她心间徘徊的两个字唤出口,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自己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