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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农妇养娃记全文阅读

作者:耕泽     替身农妇养娃记txt下载     替身农妇养娃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1 你是想买庄子

    初冬来了,一家人都穿上了毛衣。

    这才真正感受到了毛衣的魅力,把身子箍得紧紧的,却轻便暖和得很。

    不过村里人都不舍得,也就李勇夫妇两、周家舍得穿。他们都是自家媳妇、女儿织的,就花了点买毛线的银钱。

    而董梅已经拿到了第二批毛衣的利润分成,足足四千多两银子,年底还有一批没有结账,估计还得翻一番。

    李勇带着村民完美地结束了过冬的全部工程。

    光修路,董梅就出了一百两银子。本来是不要这么多的,考虑到捡石子实在太费工夫。干脆,董梅叫李勇多拉砖头,一直把路修到了通往镇子的大路,连着大路那头一段不太好的,也给修补了一番。

    志明见状,带着哥几个,把家门口的路也铺平整了。

    老祖得知花费后,心里揣摩着董梅毛衣生意上该赚了不少,至少过千两银子了,再往大里猜就没那想象力了。

    不过,不管她赚多少,能拿出百两银子修路,这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老祖还是个有格局的老祖。

    而董梅手里握着几千两的银子,正愁不知道做什么好。

    这日她着志明驾着家里新买的马车,一行人去了镇子。家里新买了两辆马车,一辆专门载人的,另一辆她改装了一下,专门用来送货的。这样即使下雨也不碍事了。

    使了周家大半年的牛车,董梅帮着更换了一辆新的牛车给周家。

    惹得吴氏好一阵责怪,不过到底拗不过董梅,还是收下了。

    这年周家收入也不错的,一家四口都赚银子,换辆马车不在话下。吴氏看着董梅的新马车,问过价钱之后,到底不舍得。

    载人的马车八十两,专门拉货的一百两,这还是看在张裕的面子上,给了优惠。

    不过董梅觉得也就是个实价,但是生人去,若不懂马的话就拿不到这实价,那马贩子见人就忽悠他家的马是汗血宝马的孙子。

    如今出村的路修得这么好,马车到镇上只要半个时辰,还是考虑到小四在车上,要不还能快点。

    志明直接把马车停在了米粮店,门口早就等候的韩氏赶紧迎了上来。

    一早董梅就叫青莲跟林掌柜打招呼,免得太过唐突了。

    “梅娘。”

    韩氏觉得董梅面善的很,直接就喊了她闺名,她帮着接过小四,看了眼秋菊,“这是姜家妹子吧?你哥哥我们也是相熟的。”

    秋菊也笑着唤了声嫂子。

    铺子里,林掌柜正在招呼客人,最近屯粮的多起来了。要说还得谢谢董梅,是她先一步叫林掌柜运粮进来。所以他店里的生意比别家要好一些。

    青莲抬眼跟董梅她们打了个招呼,又接着忙活起来。

    韩氏把董梅领到了后院,对着调皮的小四一阵夸,“哪有这么漂亮的娃儿,大娘我今个头一回见。”

    而志明停好车后,见店里人手不够,也帮着林掌柜招呼客人。

    “叔,您是备着过冬用吧?”一中年汉子背着箩筐进来,志明忙上前招呼道。

    那汉子看了看大木桶里的糙米,“是啊,屯点过冬。”

    全镇子都被县丞大人忽悠着要屯粮,但凡家里有点余钱的,也狠下心来把口粮屯够了再说。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过不了几日可能就要下雨下雪了,到时候出门都困难了。”志明笑道。

    “那就来一百斤。”那汉子指着最便宜的糙米道。

    志明不但和气有礼,手脚还麻利得很,林掌柜笑着把称递给他。

    那边青莲和玲儿忙着收钱入账。

    “志明啊,那你帮我盯着会,不知价的问莲儿。”说完林掌柜就去了后院。

    董梅秋菊正被韩氏当贵客招待着,两杯热茶,几碟点心正摆在茶案上。

    林掌柜一进门,就客套地喊起“董老板”来,董梅也“林掌柜”的称呼起来。

    “喊什么老板,这是莲儿她娘,我妹子。”韩氏瞪了眼他男人。

    “梅娘,莲儿能来我这帮忙,我高兴得好几夜都睡不着呢。”韩氏对着董梅道,“我家玲儿也多了个妹妹,我好像多了个女儿似的。”

    “你都喊我嫂子了,是不是喊大哥才合适啊?”韩氏又给董梅加了热茶,“别掌柜老板喊得都生分了,对不?”

    董梅接过热茶,含笑道:“行,听嫂子的。”

    “林大哥好。那您就喊我梅娘吧,我村里的大哥长辈都是这么喊我的。”

    听了两妇人理清称呼后,林掌柜才坐下,“上次多亏你提点,我才先一步拉了不少粮食过来。”

    往年的情况他也了解过,一般秋收后买粮的不多,毕竟多多少少都有点收成,就是想屯粮也没余钱。

    他的店本是新开不久,熟客也不多。但是经董梅提示,这次比别家店屯粮早,而且是粗粮屯得多,才引来了不少乡下买粮的。

    算是有了些人气。

    “还得是林大哥反应快。”董梅笑道。

    “你刚不是说有事想你大哥打听的么?”韩氏提示道。

    董梅这才打听起周边产粮的情况。

    梧田镇的情况大家都知晓,有田的庄子就那么几个,产不了多少粮食。如今她手里有银子,不能让它们躺着睡觉啊。

    地契比银票更让人踏实。

    尤其在这生产力极其低下的世道。

    “你是想买桩子?”林掌柜问道,此时他心里已泛起波涛了,一个庄子打底也得二千两银子。

    看来毛衣生意真是赚钱啊。

    自青莲来店里帮忙,他又细细打听了下董梅的情况。除了毛衣生意他估摸不透,其他买卖他都能估算个七七八八,没那么大的利。

    “是的。”董梅道。

    林掌柜毕竟是做这行买卖的,总比自己什么都不知情强。

    “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林掌柜喝了一口茶,停顿片刻,正要开口时,却被韩氏怒斥了一声。

    “你赶紧说,说完了让我们姐妹好好聊会子。”董梅好不容易来一趟,她可得跟她多聊聊。

    “我这不正要说的么。”林掌柜也回了一嘴。

    董梅和秋菊抿着嘴,眼角却微微上扬,这两口子太有意思了,就拿刚才韩氏来说吧。

    韩氏第一次见她,就聊了不少她家里的事儿。什么她女儿大了,该找婆家了,还叫董梅帮着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不图别的,只要人品好就行。

    她儿子在外地做工,工钱也不少,也要寻摸媳妇了,等等。

    就是妇人间纯粹拉家常的那种。

    虽然有点舌燥,但是听着却实在,当娘的不就是操心这些事的么。

212 两个三个都是教

    林掌柜一下子被韩氏打断了思路,又清了清嗓子,方道:“我这铺子虽是新开的,但是开铺子之前,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否则我也没这个底气开粮铺。”

    要说庄子,还得是往东北的瑞州,那儿田多地多,庄子多。

    就是离这远了点,三百多里地,马车行驶的话也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到。

    “远是远了点,那边庄子多半也是外地人买去的,庄子周边就是村子。请人打理也方便,好些村民都是靠着庄子养活的。”林掌柜道。

    “我儿子就在瑞州,叫他先给你打听下。”韩氏抢言道。

    林掌柜偷偷白了眼韩氏,他不正要说这事的么,着什么急啊。

    “那感情好。”董梅看向韩氏,“我就知道今个没白来。”

    “不过呢,你还是着人去看看,这样心里更有普了。”林掌柜道,“了解个大概,到时候我儿子再帮着留意,有合适的再过去,直接就能把事办了。”

    “还是林大哥考虑周到。”董梅点点头,“大侄子莫不是在那边有……”

    “他啊,在那边帮着收粮。”林掌柜道,“我在那边有个小仓库,那边粮食一收,他着人送来,这样省得我们路上跑来跑去。”

    “那孩子是个勤快的。”韩氏道,“他自个也在人庄子里寻了个管事的,东家信任他,倒是不累。”

    “还是爹娘教得好,孩儿才懂事。”董梅道,怪不得这铺子补粮很迅速。价格也公道,原来是控制着货源呐。

    既然他儿子能当管事的,想必在那边有些年头,而这粮铺子是刚开起来的。

    看来是这林家公子的意思,

    在这样不能温饱的世道,粮食生意是不会赔本的。

    当然也会被朝廷管制着,一般人也别想做大,但是养活一家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梅娘啊,你才教得好啊。莲儿她聪明又懂事,还教会了玲儿不少呢。我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韩氏说着给秋菊换了热茶,“还有姜家妹子,莲儿可说了,姜先生教了她很多呢。”

    “嫂子过奖了。”

    见自家妇人噼里啪啦聊了起来,林掌柜才起身去了铺子。

    本来他还想跟董梅聊点生意上的事呢,唉。

    “再有,这工钱是一定要给的。”对于这个,韩氏一直觉得过意不去,每次塞钱给青莲,总是被她拿董梅的话挡了回去。

    “嫂子,这个是之前就说了的。”董梅放下手里的茶碗,“您别觉得有愧,孩子在您这儿也长进了不少。”

    要知道,铺子里请一位账房先生起码也得七八百钱,再有能干的或者有经验的老账房,那都得一两银子以上了。

    “这叫我们怎心安啊!”韩氏道,“我这不但多了位账房,还免得得了位先生。”

    “你是不知道,街坊邻居可羡慕我们家了。”韩氏顿了下,又端起点心递给董梅和秋菊,嘴角微微张了张,没了刚才的那股子利落劲儿。

    “嫂子是有话说?”董梅接过点心碟子,又放回了茶案上。

    “梅娘,都是嫂子不好,给你添麻烦了。”韩氏略显尴尬。

    “嫂子,您就直说吧。”董梅笑道。

    “就是,这些邻居托我问你个事。”

    如今青莲青柳在街面这些铺子里可是名人了,特别是些小铺子,都拐着弯打听到她这儿,都想请姐俩教教他们记账的法子。

    小铺子大都是一家子经营,没什么利,当然也请不起账房了。

    “他们说了,不白教的,一定付工钱。”韩氏看着董梅,人家托到她这儿,她也不好回绝。

    “嫂子,这事得容我想想。”董梅道,“孩子能被人看重,说明她们还有点本事。”

    “何止有点本事,本事大着呢。”见董梅没有不高兴,也没一口回绝,韩氏才放下心来。

    而董梅考虑的是,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让姐妹俩发挥长处的好机会,说不定能创一番事业也未可知。

    但是她不能在韩氏面前表露出来,省得人家想歪了。

    “嫂子,您给街坊回信就说,只要想学的,咱都教。”董梅道,“只是一下子这么多人,我跟孩子们商量个妥善的办法来。”

    “是不是太为难你们了。”韩氏担忧道。

    “那倒不是。”董梅顿了顿,“凡是有人想学的,您帮着记一下,最好叫玲儿写下来。到时候看看有多少人,我好作安排。”

    韩氏点点头,有点迷糊。

    “嫂子,一个是教,两个三个都是教,干脆不如一次都教了,大家都省便。”董梅解释道。

    “只要不为难你们就行。”韩氏不解。

    而一旁跑着小四的秋菊若有所思地看着董梅,看来是给姐俩找到新的方向了,原本还想着让她们一直站柜台的呢。

    难道她要姐俩办学堂?

    离了林家,趁着还有点工夫,董梅去了躺鑫泰货栈,回头再接姐俩一起回家。

    到了货栈,小四又在马车上睡着了,干脆留下志明看着她。

    “李娘子,您来得正好,我刚收到周平的信。”张裕手里正拿着信,“这小子说,他干脆守在京都,待最后一批货送去了,再跟着回来。”

    “这样也好,省得来回跑。”而且,董梅跟他交待了不少事儿。

    “他信上说,那个拍卖的毛衣特别受人追捧,那件富贵牡丹的拍了个最高价,你猜多少?”张裕乐得合不拢嘴,定是高价。

    他伸出一只手,在董梅面前晃了晃。

    五百两!

    成本价五两!

    “今儿最后一日拍卖,留了那件‘冠上加冠’压轴拍,估计也能拍出高价。”张裕兴奋道,只要寓意好,美观大方的都很受人喜欢,像梅兰竹菊图案的,这些都拍出了二三百两的价格。

    此时的周平,正在拍卖现场呢,他站在窗前饶有意味地看着对面的一壶春茶楼。

    当时按董梅的建议,拍卖场所选在了京都最大的茶楼一壶春。但那茶楼老板也是个人精,他不收场地费,直说要抽成。

    “大掌柜,没这道理。”周平虽然弓着身,但话可没那么好听,“我这拍卖布告一发布出去,您这立马人满为患,这多出来的人难道不能算我的。”

    “小兄弟,你还是嫩了点。”那掌柜不屑道。

    这毛衣是眼下最当红的东西了,他这茶楼又是这街上最大最好的。

    “你的东西只有在我这才能卖出好价钱,换别的地儿,那多出来的就不能算我的?”一壶春掌柜回了一招,“我也不多要,我只抽一成!”

213 你就不怕得罪一壶春

    真是狮子大开口。

    租个场地抽一成,虽说毛衣不如古董字画,但三十件毛衣怎么也能拍出五千两银子,一成就是五百多两。

    而且他原本的生意也要翻上几番。

    不是看着他长几个年纪,周平早就直起身版了,“大掌柜,那咱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他直身,带着店里陪同的伙计阿福,当着那掌柜的面,直接去了斜对面的聚闲阁茶楼。

    小是小了点,胜在这位置也不错。

    “小伙子到底是嫩了点。”后面又传来这么句话。

    京都这边的毛衣都是放在言家的铺子里卖。

    言家乃书香门第,当初不知什么样的缘由,言家竟然娶了位出身商贾的主母。

    这些铺子就是言家主母,言裕他娘薛氏的嫁妆。

    薛氏虽为商女出身,但自个儿并不善于经营,而言家人也不屑于经营。所以多年来,这些铺子只是起到收些租金的用途。

    待言裕长大后,才慢慢收回了铺子,开始自己经营生意。

    好在言裕的大哥在仕途上蛮顺遂的,言父也就没过分拘着他。再者,京都官宦人家也是有经商的,否则光靠那点俸禄日子会过得紧巴巴的,京官之间的人情往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言家在京的铺子都由一位老掌柜打理。

    快到聚贤阁茶楼门口时,阿福一把拉住他,“周平,这一壶春的老板怕是我们得罪不起。”

    周平停住了要迈进去的脚步。

    转身看了看对面的一壶春,“没事,我们先进去喝碗茶。”

    两人要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你接着说。”周平示意道。

    据说一壶春的老板是某位大臣的儿子的小舅子开的,出入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贵,而且里面消费非常的昂贵。

    随便一个茶局打底就是百两银子,上不封顶。

    上次给雪绒花做宣传时考虑到的受众是京都普通百姓,所以没有挑贵的茶楼,也就没有找上一壶春。

    “万一要是真的找了咱麻烦,怕是不好做了。”阿福担忧道。

    两人喝完茶回了铺子。

    周平找到老掌柜,询问一壶春茶楼之事。

    “一壶春是有点来头,据说是宰辅大人的小公子的小舅子开的。”老掌柜一边思索一边道。

    怕这小舅子只是个幌子,实质上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位小公子,又或是宰辅大人?

    不过这只是周平的臆测罢了,这话他当然不好随便说。

    他想老掌柜心里该有判断的。

    “你猜测的不错,但这些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儿。”老掌柜真是火眼金睛啊。

    “那依您之见,我们该作何考虑?”对京都的局势,周平不甚了解,但是一味地将就绝不是善法。

    老掌柜捋着胡子来回踱步,“进退两难之间,两害相权取其轻。”

    随了一壶春的意思,往后要再抽身恐怕更难。

    眼下就拒了他的意,或许会结下点梁子。

    但是,既然主子不见光,想必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动肝火。

    “老掌柜,我们是不是多虑了?”周平道,“就我们拍卖的这点物件,还不及他一壶茶值钱。”

    老掌柜摇摇头,又点点头。

    “一壶春的掌柜嚣张跋扈惯了。”老掌柜撩开长袍,缓缓坐下,“你们去找他时,他主子还不知道这事,他自作主张罢了。”

    “周平,就去聚贤阁。”老掌柜思索片刻道。

    “要不要跟言公子商量一下?”周平问道,光是这几件毛衣也就算了,他担心因此会给言家铺子招来麻烦。

    “不必了。”老掌柜定定神,“他也不在,再者这事耽搁不得,早点开拍,为毛衣再造造势。而且你也得赶回去,再晚怕路上遇着下雪就危险了。”

    下午,周平又带着阿福来到了聚贤阁。

    “你们上午去过一壶春吧?”聚贤阁内室的桌案里侧,一瘦高个子背对着他们问道。

    “确有此事。”周平道。

    “那为何又来了我这儿?”那人转过身,眼角的皱纹微微上翘,五十多岁的样子,听口音不像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

    不过京都本来就是很多外地人,这不足为奇。

    “生意谈不拢的原因只有一个。”周平随即躬身行礼道,“不知道袁掌柜有没有兴趣?”

    这袁掌柜迈步从桌案侧身出来,轻笑了两声,“请坐。”

    “不敢,我们两都是伙计,不能没了规矩。”周平对着坐下身来的袁掌柜道。

    “你虽是伙计,但却干着掌柜的事儿。”袁掌柜挑眉看向周平。

    “您过奖了,我就是个传话的。”周平道。

    袁掌柜嘴角上扬,话是这么个意思,但却看不出周平有半点卑微的态度。

    “你就不怕得罪一壶春?”

    “何来得罪?谈不拢的生意多了去了,难道都得结怨不成?”周平故作苦笑道,暗想两茶楼对着门开,肯定是死对头。

    看得出来,这袁掌柜不像是怕事之人。

    周平这般揣摩人,也被人揣摩着。

    袁掌柜是想透过他,琢磨他背后的那人。今年最火爆的生意莫过于那新式的毛衣了,能有这等巧思之人,定是个有趣的。

    “听说这毛衣是一位小娘子做出来的?”

    “正是,前段时间,茶楼所唱的曲儿基本属实,当然有些是照着话本改了一下。”周平解释道,“听着更有趣不是?”

    “这拍卖的法子是言家掌柜的主意?”

    周平迟疑了会子,道:“是的。”

    “小子,还嫩了点。”袁掌柜又大笑起来,“看你表情我就知道这法子不是言家人的,而是那小娘子的意思。”

    周平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真是嫩了点,这点谎都遮不过去。

    “算了,我没有别的意思。”袁掌柜起身走了两步,“你们的毛衣放我这拍卖,我不收场地费。”

    周平和阿福都愣神地看了看。

    “这不合规矩。”

    “你不是说了么,你们拍卖本就给我带了不少生意来,这个抵场地费绰绰有余。”袁掌柜笑道,“你们可不能往回要哦。”

    “您太会说笑了。”周平道,“这叫我们怎好意思。”

    “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准备去吧。”袁掌柜摆摆手。

    待二人退着出了门,正要转身回去时,却听袁掌柜道:“若是有机会,请帮我引荐一下那位织毛衣的小娘子。”

    周平正正地看了会袁掌柜,道:“好。”

    嘴里答应着,回头他得跟婶子好好细说这事。

214 她上次问的事儿可以办

    凭直觉,周平觉得袁掌柜没有什么恶意,谁也不会对一个从没谋面的人有结仇吧。当然也不是为了生意,若想掺和毛衣的事情,直接找他谈,或者叫他传话都可以。

    “‘冠上加冠’,八百两!成交!”

    楼下激动的喊声打断了周平的思绪。

    “非常感谢这位公子慷慨解囊。”这位主持拍卖的是言家铺子的佟掌柜。

    场下的人群已经沸腾起来,一件毛衣竟然卖到八百两的高价,心下惊叹于言家的好手腕。

    “诸位,拍卖结束了,但是我们的义举还没结束。”佟掌柜接着道,“拍卖所得一万两,一半馈赠给京都的义善堂,以备寒冬所需之物,一半馈赠给雪绒花毛衣的故乡梧田镇,用以抗雪灾,帮助缺衣少粮的贫苦百姓。”

    “好!”

    “好!”

    “真乃良善之举!”

    也有人嘘嘘,“往年怎不见言家有此举啊。”

    “你还没看明白吗?”有人接茬道,“拍卖的是雪绒花毛衣,可不是别的什么。听说这雪绒花毛衣的主人是位善良的小娘子,人家把自己的手艺都送给了全镇子的妇人,这点拍卖金又算得了什么。”

    “我也听说了,这些毛衣都是那些妇人所织。”又一个似乎知情的,“如今家家户户都靠着织毛衣才不至于饿死冻死呢。”

    “有这样的事儿?”一人好奇探过脑袋。

    “梧田镇我去过,那儿到处都是山,好些百姓无田无地。每到冬天都有不少人饿死冻死。”一人补充道,“看情形,今年会大大改善了。”

    周平看着楼下的议论纷纷,长舒了一口,婶子真是个大善人啊。一万两白银就这么拱手送了出去。

    不过,他心里感觉踏实的很。

    “周平,少爷叫你来一下。”身后传来阿福的声音。

    “少爷来了?”周平疾步过去。

    “嗯,昨个晚上到的。”阿福道。

    周平进门一看,他的主子花辞也在,“大掌柜,言公子。”自从跟这二位正面接触过后,他就这么称呼他们了。

    “周平,事儿办得不错。”花辞示意他坐下说话。

    “谢大掌柜。”周平躬身道,依旧立在一边洗耳恭听。

    “大掌柜跟我说了一壶春的事,没什么大碍。”言裕抿了一口茶,“倒是这聚贤阁的袁掌柜有点意思,据说这里的茶都是他江南老家的茶山上的。”

    “一个茶农,千里迢迢跑来京都开茶楼,这期间有什么关联么?”花辞问道。

    言裕摇摇头道:“暂不知情,不过我已经托人打听去了。”

    “对了,给你师父去封信,叫他转告董老板,她上次问的事儿可以办了。”花辞转头对着周平道,“最好能跟最后一批毛衣一齐送来,这样的话今年的毛衣生意能添上历史性的一笔了。”

    “真的可以?不会有什么……险吧?”周平还是有点忐忑。

    “不会的。”言裕道,“即使有,那也是我俩在前头顶着。”

    周平这才放下心来。

    听到这儿,董梅和秋菊相视一笑,董梅道:“真是辛苦二位大掌柜了。”

    “要说辛苦,周平也立了不少功。”张裕收起信笺,“那小子是机灵,不过他的那些法子都是您教的吧。”

    “这段时间,他倒是长进不少。”张裕很满意自己的徒儿。

    临走时,张裕交给董梅一包袱,里面就是她所织毛衣所需要的材料。她当时叫周平问那事的时候,花辞也非常重视这事,就先做了些准备。

    特意染了一点儿明黄色的毛线,这种颜色可不能随便用的,里面还有董梅需要的金线。

    告别了张裕,志明赶着马车接了姐俩,就赶回了家。

    因为于氏忙着最后一批货,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去姜家。

    而且,董梅满脑子都是那件独一无二的毛衣,要在五天内织出来,才能赶得上最后一批货一并送去京都。

    连夜,她把村里几大主管招来家里。

    “这件毛衣是世间唯一一件,不能有一点瑕疵。”董梅说完拿出画好的图样,惊呆了众人。

    只见黑色毛衣上一条金色的巨龙,驾着祥云跃然而起,似要冲上云霄。

    大家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别看都是大字不识的妇人,但那醒目的图样世人皆知晓。

    别说他们普通百姓不能用,就算是皇子皇孙也不能用。

    “婶子,这行么?”周燕儿战战兢兢道。

    “咱们就是要织一件送给当今皇上。”董梅看了看大家惊恐的表情,“放心,是大东家吩咐的。”

    “这可是一件荣耀无比的事情。你们尽管拿出自个的本事来,出了事儿我顶着。”董梅给大家吃颗定心丸。

    能不能成为皇商在此一举了。

    “想想看,若是当今皇上穿上了咱的毛衣,那将是怎样一番景象啊。”董梅拍了拍失魂的妇人们。

    “那……我会高兴得睡不着觉。”王氏傻乎乎道。

    “我也是。”

    “……”

    这都什么呀。

    “那以后皇宫贵人的毛衣都会由你们来织,以后你们一辈子都有活干,永远都不会饿肚子。”董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行,婶子,赶紧说,这个怎么织吧。”周燕回过神道,到底是年轻人,胆子就是要大些。

    “我们听你的。万一有事,大家一起扛。”王氏说完,众人都跟着点头。

    董梅点点头,“不会有事的,不过暂时不能透露任何关于这件毛衣的事儿。”

    由于时间紧,这次采用流水作业,分片织。

    芸娘手艺最好,负责前片,因为最复杂的“龙纹”在前胸。后片由周燕负责,后片主要是龙身的纹理,也是紧要的。

    王氏和秀云负责袖子,袖子上有少许“祥云”图样。

    整个毛衣以黑色打底,金黄色作为龙纹图样。再在上面以金线纹饰一下,那个夺目的效果就出来了。

    剩下的毛袜子、毛手套、围巾等小件由汪氏二儿媳桂英负责,最后毛裤董梅想让马寡妇织,她的手艺真的很好。

    “谨慎为鉴,芸娘和周燕这几日就在家里织,你俩的事儿暂时由我和姜姐姐替着。”董梅道。

    芸娘和周燕面色凝重,“我们一定织好。”

    “我相信你们。”董梅笑了笑,“也别太紧张,就是比平时细心点就成。”

    大家带着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回去。

215 但是面上确实抬举他

    隔日,董梅和秋菊也忙活起来,秋菊代替周燕去别的村。

    看了这么久,秋菊也会织的。

    顶替周燕验验货,指点一下是没有问题的,再者现在的织妇都是熟手了,个个儿的手艺都要胜过董梅了。

    董梅推着车去了打谷场上,明个再去邻村看看。

    见董梅到来,众人皆欢喜。

    大家都围着小车子,逗小四玩呢。小四高兴地手脚并用,跟大娘婶子们“嗯嗯”地交流起来。

    “这娃儿太水灵了。”

    “可不,就是那镇上的大户人家的娃儿都比不过咱四儿了。”

    她招呼大家加紧赶工,并扯谎说芸娘病了,出不得门,她来替芸娘几天。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呢?”

    “是啊,她不要紧吧?”大家都担忧地看向董梅。

    “不要紧,歇个两天就好了。”见小四闹腾,董梅把她从小车里抱了起来,这小家伙越来越不老实了,最是喜欢热闹了。

    只能是扯谎生病了,若说起别的事,她们就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到时候都没法子收场了。

    而且,芸娘跟大家也打成一片了。

    好些人时不时地给她送些菜去,所以干脆说她要静养了。

    “那就好。”听董梅这么说,大家也就放心了。况且她们两家离得近,有董梅照应着,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马嫂子,你过来一下。”董梅朝马寡妇招了招手。

    马寡妇放下手里的毛衣,走了过去,她接过董梅地给她的新毛线,不解地看了眼董梅。

    “这是一位贵人定制的毛裤,咱这数你手艺最好了。”董梅道,“这条毛裤需要在五日内完工,麻烦你加加紧。行么?”

    马寡妇点点头道:“成。”

    董梅按住她的手道,“嫂子,这条毛裤很重要,一定要非常认真细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见董梅眼里满是谨慎之态,马寡妇郑重点了点头。

    她就喜欢这样的活,越是重要的工价越高。上个月她全织的是贵人订购的毛衣,足足拿了二两银子的工钱了。

    这事当然瞒不过她那婆婆了,刘氏自个不敢找她,就撺掇着她男人来,想要她上交工钱。

    李成武也傻傻地来跟她张口。

    马寡妇反问道:“我吃的是不是你从咱家地里打的粮食?”

    李成武点点头。

    “既然我们娘几个吃你打的粮食,咱为什么还要上交工钱?难道你打的粮食我们不能吃么?这工钱上交了是花在你身上还是花在儿子身上?”马寡妇说着脸贴近了李成武,“这钱放自个身上不好吗?”

    她伸出手,道:“你的工钱呢?拿来!”

    “我……我没发工钱。”李成武支支吾吾道。

    “你觉得我在乎你那点工钱。”马寡妇又后退了几步,哼声道,“我实话跟你说吧,今个我拿了二两银子工钱。”

    李成武一听瞠目结舌,这娘们一月就拿了二两银子,怪不得她娘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你以为我养活不了他们?”马寡妇指着帘子挡着的两儿子的床铺道,“就算没有你,我也能养活他们。”

    “你选吧?”

    “选什么?”李成武看着马寡妇犀利的眼神,他知道这妇人是个厉害的,比芸娘厉害多了。

    但是他还是喜欢芸娘那样的。

    “选你跟我们娘仨过,还是跟你娘过。”马寡妇转身取下头上的木钗,“你要是选我们娘仨就把工钱上交了,咱们好好过,把儿子养大成人,娶妻生子,到时候你也能当家了。你要是跟你娘过,那我们明个就离开这个家,住芸娘以前住过的那个草棚子去。”

    马寡妇梳了梳头,脱了外衣上了床。

    她若是离了这个家,下沟村的人是容不下他们的,她跟芸娘不一样。不过她谅李成武是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说什么胡话。”半天,李成武憋出这么一句。

    马寡妇要是也走了,他真就成了村里的笑柄了。再说芸娘母女几个也不会再回来了。

    再怎么着,马寡妇给他生了儿子。

    马寡妇听着男人木讷的呼吸声,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男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她能拿捏得了他。

    像她这样的情况,能找个李成武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

    她也知道,芸娘在这个家受尽了委屈,但是她的离开跟她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隔日一早,马寡妇起床的时候,发现枕头边就放了一个钱袋子,数了数,里面有五百钱。

    而院子里传来刘氏低沉的咒骂声:“没用的东西,连个妇人都拿捏不住。”

    “哟,一大早就骂上了。”马寡妇开了门,倚在门框上梳头,“您要是这么看不上我男人,咱就分家,我让我男人当家。”

    刘氏气得“呸”了一嘴,“想得美。”

    “爹不在了,按祖宗规制,就该是长子当家。”马寡妇对着正要出门的李成武道,“相公,娘不看重你,我们娘几个看重你,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当家人。”

    李成武瞥了一眼马寡妇,虽然背地里要他上交工钱,但是面上确实抬举他,特别是在他娘辱骂他的时候,马寡妇总能帮腔。

    *

    想到这,马寡妇已经起好了针,开始织起毛裤来。

    她看看手里的黑线,这定是位非常特殊的贵人,否则董梅不会跟她说那么多。

    “梅娘,咱这批织完就该下雪了。”一妇人对着董梅道。

    “是啊,大家家里都准备好过冬的东西吗?”董梅问道,“现在还不是存钱的时候,待过了这个年,明年赚的都能存起来了。”

    “备好了。”一妇人笑道,“我婆婆备了半年的粮食,还有油盐酱醋什么的,都存地窖了。还腌了不少咸菜,肉干什么的。”

    “我家也是,我从来没见我婆婆那么舍得。”

    “大家都聊什么呢?”汪氏大老远就喊道,“这么高兴。”

    昨天晚上,桂英从董梅家回去,就被公公婆婆叫到一边,受不住拷问才说出了实情。她也知道,董梅是很信任老两口的。

    谨慎的李勇和汪氏再三叮嘱她,这事儿再不可外传,包括自己的儿子也不能说。

    汪氏接过小四,乐呵呵道:“奶奶抱抱,让你娘歇会儿。”

    瞧着汪氏那神情,定是知情了。董梅拍了拍手,拿出梅娘记录的账目,虽然歪歪扭扭,但看着清晰。

216 你们这些个泼皮户

    这些账目的名字一栏都是青莲青柳写的。

    但是芸娘和妇人们都不识字,只得在每个名字旁边做上标记。比如有的名字带花的,就画朵花;有带叶的就画片叶子。总之都是她们自个想出来的能表示自己就行,各自记着各自的符号,也就不会搞混了。

    久而久之,芸娘把符号跟名字都记下了,连带着认了不少字呢。

    汪氏抱着小四,晃悠了一圈,停在了一人跟前。

    “英子她娘,你这才来几天啊,手艺就这么好。”

    董梅打眼一看,原来是叶氏,刚才还真没注意。能跟着大家一起织毛衣,看来是想开了。

    “婶子,我手笨。”叶氏看了眼汪氏,低头接着织。

    “别着急,这个练练就快了。”汪氏道,“你们还年轻,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的。”

    叶氏手顿了顿,“谢婶子。”

    她明白汪氏话里的意思。

    汪氏抱着小四回到董梅身边,“梅娘,四儿好像是饿了,你给喂喂。”

    董梅接过孩子,汪氏立马从小车上拿来一布块,她知道董梅讲究,每次给孩子喂奶都得挡着。

    见状,妇人们都抿嘴笑呢。

    “梅娘,这儿没旁人,敞开来喂。”一妇人瞎起哄。

    “就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都奶过四个孩子了。”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汪氏忙护着董梅,“哪儿人多往哪儿敞,专门寻着有汉子的地方。”

    这话一出,众人立马笑得前仆后仰。

    “婶子,你说得太对了,她就是那样儿的。”一妇人补充道,“好像还钻过草荡子呢。”

    “哈哈哈……”

    董梅也忍不住扑哧一声,这哪儿跟哪儿啊。这些个妇人啊,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

    “婶子,你也太护短了吧。”那妇人也不生气,笑着跟汪氏聊下去。

    “我就是护短,怎么的?”汪氏故作怒斥道,“你们这些个泼皮户,也就是梅娘斯文,懒得跟你们计较。”

    “若再欺负梅娘,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汪氏突然从怀里拿出一鞋底子,往自个手上一拍,“啪”的一声作响。

    “我这鞋底子可不认人的。”说着她开始纳鞋底子。

    “您就放心吧,我们哪舍得欺负梅娘啊。”那妇人拍拍胸前,给自个顺顺气,“再说,梅娘是我们欺负得了的么?”

    谁不知道梅娘的厉害。

    “干娘,嫂子们跟我闹着玩儿呢。”董梅拍怕快要睡着了的小四,“您瞧,一个笑话,大家都畅快不少。”

    “你别信她们。”汪氏笑道,“我就得给她们紧紧皮子,要不她们能上天去,你信不?”

    “信,怎么不信!”妇人们笑了一阵子,人都觉得松快不少。

    说笑间,快到收工的时候了。

    有些需要回去做晚食的,就先一步离开了。剩下几位,趁着天还亮堂,就再织一会。

    “大家辛苦了,天暗了就回吧。”

    董梅把小四放回车里,又对着汪氏道:“干娘,您也回吧。回头一家子都等着你做饭呢。”

    “做饭那叫事儿吗?走,我送送你们娘俩。”

    说着她就帮着扶车,见叶氏还在,又叮嘱了一句,“英子娘,回吧。别太着急,慢慢来。”

    叶氏冲着汪氏和董梅应了一声。

    半路上,汪氏道:“她男人差点真寻了短见。”

    “什么?”董梅也惊呆了,有点后怕起来,万一出事,她就是罪魁祸首了。

    “放心,现在过去了。”汪氏道,“你的法子是对的,她男人那样的,就得下一副猛药。”

    董梅叹了一口气,“干娘,以后我还是少管点闲事为好。”

    骨子里的观念哪是一下子能变的,特别是见她们有难,她总是希望她们能自立起来,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你帮了她们。”

    汪氏看着董梅,无论是芸娘、王氏和眼下的叶氏,以及村里大部分的妇人,都跟着变了心气儿。

    这些都是受了董梅的影响。

    “事发那日,我特意去了她家。”汪氏道。

    那日叶氏借粮后离开李勇家,她突然感到日子有奔头了。

    不管她男人是如何想的,只要有她在,孩子们就有依靠了。

    晚上吃饭时,她把他男人特意推到了外间,跟孩子们一起吃饭。胡山根依旧板着脸,但见孩子们眼里闪着一抹期待,到底压下了心中的不快。

    孩子们是会察言观色的,女儿英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小儿斌子见他没发话,也不敢动筷子吃饭。

    “吃吧。”叶氏笑着道,“以后咱们一家都围着一起吃饭。”

    说完,她盯着自个男人看了一会,见他面无表情地喝着碗里的稀粥,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他没有发怒,倒也出乎她的意料了。

    叶氏有意引着英子聊聊她上工的事儿。

    “爹,娘,上工一点儿都不累。”英子扑闪着两眼珠子,“曹奶奶和吴大娘对我可好了,还给我喝豆浆。她们硬要我带些回来给弟弟喝,我记着娘的话,一定不能要的。”

    “英子做得对。”叶氏笑着看了眼身旁的胡山根,见他喉咙顿了顿,随后又慢慢吞咽了嘴里的稀粥。

    “姐姐,那豆浆好喝吗?”斌子羡慕地看着姐姐。

    见弟弟渴望的样子,英子有些愧疚,“好喝,下次发工钱了,姐姐买些来与你喝。”

    “嗯。”得到姐姐的许诺,斌子高兴地喝起碗里的稀粥来。

    过了一会儿,英子又道:“爹,娘,我多买些可以吗?”

    见爹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方解释道:“爹娘也尝尝那滋味。”

    胡山根刚发出沙哑的声音,叶氏却抢先道:“英子真是懂事,那就多买点,给爹也尝尝。”

    “那太好了。”英子觉得今天的娘不一样,爹也有点不一样了。

    可是胡山根却放下碗筷,自个推着木轮车往里间去。叶氏见状,忙上前帮着推车,转头笑着看向孩子:“你爹累了,我先推他进去歇着。”

    “姐姐?”斌子有点失落。

    “没事儿,爹一会儿就好了。”英子安抚道,“吃饭吧。”

    夜晚,夫妇俩躺床上。

    胡山根依旧一言不发,叶氏知道他没睡着。

    “相公,我明个去找芸娘学织毛衣,听说那个工钱不低,做的好的话一月有八九百钱呢。”

    “……”

    “不过,就是家里你得多照看点,那是个费工夫的细活。”叶氏好多次都远远地瞧过,就几根长竹针在手里穿梭。

217 你有什么遗言要留吗

    身边躺着的男人依旧沉默,似乎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了。

    “斌子也大了,相公教他些拳脚吧。”也不管身边的男人听得进去听不进去,叶氏只管着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以往两口子都是闷闷的,她也不想说什么。

    “相公的本事还在的,只不过没法子使出来而已,若是能教给斌子,那也是一样的。”

    想想芸娘,说起来比她还惨,带着孩子住到山脚下的草棚子。

    她好歹还有个男人陪着,尽管他不说话,但有他在她也心安。

    这夜,叶氏睡得很踏实,多年来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可醒来时却发现身边的男人不在了,她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她急忙下了床,也不敢惊动帘子后面的孩子。

    屋前屋后都找遍了也不见人。

    她又不敢大喊,怕惊动邻居,若是他男人没事,反而让人瞧他热闹了。

    此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跟着车轴,一直来到山脚下。他们家的窝棚就搭在村子最里头,最靠近大山的地方。

    远远地看见胡山根盯着大山看。

    他是多么向往能再一次进山啊。以前,他进一次山都得在山里待几天,别人是在外围猎点山鸡兔子什么的,而他喜欢往深山里去,要猎就猎个大家伙。

    所以,每次进山多少都有几两银子甚至十几两银子的收获。

    他摔了腿后,掏空了家底儿,害苦了妻儿。

    正当叶氏掩面抹完泪,抬眼瞧他的时候,她见男人弯腰从裤腿上拔出了一把小匕首。

    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

    那小匕首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

    叶氏呼喊着疯跑过去,“相公!相公!”

    正擦拭匕首的胡山根仰头看着巍巍大山,紧握匕首的手上青筋暴起,身后的女人绕过木轮车,紧紧地抱着他,“你真的忍心丢下我们,你真的不要我们了么?”

    寻短见的事儿他干过几回,都被叶氏哭着喊着给拽了回来。

    胡山根吞了吞口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就是个废人,靠着妻儿养活,苟延残喘至今。

    见紧贴胸口的男人无动于衷,叶氏慢慢地松开了双臂,缓缓起身,“你是要走了么?”

    她死盯着男人的眼睛,声音冷得出奇。

    男人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冷静又冷淡的眼神,以往都是哀求、不舍。每次想一死了之的时候,他眼前就浮现叶氏泪眼汪汪的眼神,和孩子们可怜是小身影。

    “相公若真的要走,我不会再留你了。”叶氏绕过木轮车,背对着男人,“就你目前的样子,你走了,或许我们娘几个会轻松些。”

    “但是,我们会瞧不起你。”叶氏双目紧闭,大豆的泪珠滚落下来,咬牙道,“因为你是个懦夫!”

    山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而围绕着夫妇俩的空气却像凝滞了一般。

    叶氏紧了紧自己的单衣,由于着急,都没来得及披上外衣。

    “你有什么遗言要留吗?”叶氏捂着欲裂的胸口,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接着道:“要是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了。”

    “英子还要上工,我也要上工。”叶氏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你放心,我会把他们抚养成人的,我会看着他们成家立业。我们会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的怜悯。”

    这话既是说给男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男人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双腿,无声哭泣,他好久没有宣泄心中的不快了。在家怕吓着孩子,他也看不起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没有遗言,他只有很多想做又做不了的事情。

    所以才想一死了之。

    女人说得对,他的一身本事应该教给儿子,至少在儿子成人之前,他还不能死。还有女儿,得看着她出嫁,有人照顾才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里吹过来的冷空气,把匕首插回了脚下的裤腿中。

    他用力转动车轮,却见那个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人正在不远处盯着自己。

    恍然间,他看见了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笑跟以往的强颜欢笑截然不同,这是释然的笑,是重获新生的笑。

    她对着男人大喊一声:“相公,你自己回家。”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

    “那日赶巧你叔去后山看看那个老窑洞,遇见了他男人。”汪氏道,“你叔还帮着他推了几下木轮车。”

    胡山根的事,李勇也是了解的。

    所以李勇也排解了他几句,大致就是一个爷们身体废了,心智不能再废了,否则真不如个妇人。

    “过了两日,她男人特意去了我家。”汪氏道,“他儿子帮着推过去的,要说他还真是个爷们。”

    当年打猎摔下山崖后,胡山根几乎是自己翻山越岭爬回了家。到家时,都成了个血人呐。

    捡了条命,但是人也就爬不起来了。

    李勇本想在作坊给他安排个活计,但是闲聊之下,得知他会点雕刻,手艺还不错。

    所以就叫他去找周树根,他那儿正制作小玩意。

    “如今他在周家那儿,帮着做你那些娃儿玩耍的物件。”

    快到董梅家时,汪氏拍了拍董梅,“梅娘啊,你这些作坊养活了多少人啊。往年这个时候大家都闲得慌,地里又没活。”

    “今年大不一样的,家家屯了粮屯了柴。”说着汪氏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了。

    三日后,那件特别的毛衣织好了,董梅拿出金钱,叫芸娘沿着龙纹图给镶上了金边。

    众人:“太好看了。”

    “可是我有点不敢看第二眼。”周燕半蒙着眼睛,低声道,“感觉那就是咱们的皇上。”

    “是啊,咱看多了会不会被杀头?”王氏也赶紧蒙上了眼睛。

    这么一说,大家都不敢直视那金灿灿的龙图了。

    “没事,不就是件衣服么?”董梅宽慰道,“咱们只要勤勤恳恳,自给自足,不给皇帝他老人家添麻烦,就是对他最大的敬畏了。”

    “梅娘,好像是这么个理儿。”王氏道。

    “所以啊,你们赶紧多看几眼,往后就再也瞧不见了。”董梅打趣道。

    大家又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瞧着,这可是她们的心血啊。特别是负责前后片的芸娘和周燕,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四日,除了吃饭如厕,屁股几乎没有离开过凳子。

    要是给普通人织的,一二日便能完工。

    “好了,这事咱就翻篇了,除非皇帝发话了,否则我们都不要提起这毛衣的事儿。”董梅最后叮嘱道。

218 谁也别笑话谁

    董梅的话又让大家紧张起来,她们点头如小鸡啄米般:“打死都不说。”

    “没那么严重。”董梅道,“放松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董梅说着把这一套毛衣叠好,分别装在特制的布袋子里,上面绣有雪绒花的标志。

    翌日,志明亲自把毛衣送到了鑫泰货栈,双手递给了张裕。

    张裕也是双手捧着,生怕有什么不敬之处。

    这件大事完工了,董梅也算是歇了口气。

    “噜噜。”

    正在喂猪的董梅自言自语道:“瞧瞧你们,同一个爹妈生的,一槽子吃饭,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猪栏里还剩下一头最大的二百来斤,和两头最小的一百来斤,其余的七头猪差不多一百五六十斤的样子,都卖给了肉铺张。

    得钱十五六两银子,收益比还可以。

    虽说毛衣赚了不少,但是也不能小看几头猪哦。

    那头大的马上就要被宰了,今个家里要请杀猪饭,算是预热过年了。

    这几日气温明显降低了,看样子过不了几天就要下雪了。

    “梅娘。”吴氏拽着董梅就朝正屋去,“猪就交给他们了,咱去屋里忙,今个是不是得整两桌?”

    “得要三桌了。”

    把村里几户交好的都叫来,坐三桌还得挤挤。

    “挤挤热闹。”吴氏乐呵呵道,她好些时日没来董梅这了。最近天冷了,腐竹一时干不了,也只能做少点了。

    周树根和铁头拿着绳子过来了,还有长庚帮着打下手,哥仨干这活利落得很,不一会就把猪捆绑到了卤菜坊的院子里。

    “哼哼——”

    当猪喊着高亢的尖叫声时,青禾忙窜到院里看个明白,她好奇地盯被捆在大门板上的猪。

    “周大伯,你们要杀了它吗?”

    周树根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生怕她不忍心。

    铁头正按着猪头,瞥了一眼青禾,“马上就要放血了,一边玩去,这不是你们女娃看的。”

    青禾一听,麻溜地转身出了院子。

    只听后面周树根责备道:“你瞧,把她吓着了吧。”

    不一会,青禾带着菜叶姐俩一起过来了,“幸好我们跑得快,要不都看不见放血了。”

    铁头看了眼周树根,“你瞧,她像是被吓着了吗?”

    “汪汪。”这祖宗胆儿真大。

    苦菜和苦叶则是躲在青禾身后,偷偷地看了眼正要被宰的猪,却听铁头朝她们问道:“你们三个不怕吗?”

    “不怕,杀猪有什么好怕的。”

    青禾挺了挺胸,又对着菜叶俩道:“对吧?”姐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硬着头皮点头,而眼睛都不敢正视猪那边。

    “汪汪。”明明怕怕的,还故作镇定,真是几个要强的。

    这时又来了好几个的孩子,大的六七岁,小的跟她们差不多。听说这里杀猪,都跑来瞧热闹。

    “嗷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猪被放血了。仨丫头不约而同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哈哈哈。”几个男娃子朝着她们大笑起来,“胆小鬼,连杀猪都不敢看。”

    “汪汪!”大宝朝着那几个男娃狂叫唤,并瞪着凶狠的大眼珠子,就差点扑上去了。

    那几个小子被大宝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连后退,都退出了院子门口。

    “哈哈——”三丫头畅快地大笑起来,青禾道:“你们连狗叫都怕,看来刚才是装的了。”

    “我们才没有装。”一个胆大点的道。

    “汪汪——”大宝朝着门口怒火几声,那几个孩子只得退到门外,见大宝没有下一步动作,又走回了几步,扒着门框探了探脑袋。

    “大宝。”青禾朝大宝跟前走了去,她揉了揉大宝的脑袋,“你们怕大宝,我们怕杀猪,咱们扯平了,谁也别笑话谁。”

    “这怎么……扯平。”那胆大的不服气,但是终究抵不过大宝的淫威,又点了点头。

    这孩子有六岁了,是春花婶子家的孙子,叫顺子,虎头虎脑的样子。虽然在李家院时,两家离得近,但是那时的青禾很少出门。所以现在见到村里的一些孩子,她都得重新认识。

    “既然这样,那咱们一起看杀猪吧。”青禾小手一挥。

    见大宝没再发威,那几个小孩又回到了院子。此时猪已经不叫唤了,正躺在大木桶里泡着热水。大人们刮着猪毛,一道一道的,不一会就露出了白白的猪皮来。

    顺子朝青禾身边挪了挪,试探道:“你家大宝咬人吗?”

    “汪汪。”他想咬就咬。

    青禾抚摸下大宝,昂着脑袋道:“他只咬坏人。”

    顺子羡慕地看着青禾,要是他也有一条大宝这样的狗该多威风啊,在村里都可以横着走了。

    “青禾,杀猪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去村子里玩吧。”

    “村子里有什么好玩的?”青禾转过头来看着顺子,不过她很少去村子,除非娘亲和姐姐带她一起去的时候。

    “村子里人多,我们经常玩抓山贼、跳蚂蚱、滚地洞,玩的可多了。”顺子挨着青禾,低头看着她,“你不会都没玩过吧?”

    青禾看了看苦菜苦叶,“我们玩跳圈圈,荡秋千,比你们那个好玩多了,是吧?”

    苦菜苦叶点头道:“嗯,好玩多了。”

    见三人不上道,顺子不屑道:“也对,你们玩的都是女娃的把戏,可惜了大宝是个男的,他得天天跟你们玩荡秋千,一定很无聊的。”

    “汪汪。”他是有点无聊,但是这崽子用激将法就不对了。

    三个丫头都看了眼大宝。

    “要不,咱们带大宝到村里玩去,到时候所有人都得听大宝的,多神气。”顺子顺势摸了摸大宝,“大宝,村里可好玩了。”

    “汪汪。”这崽子竟然敢摸他,难道他往日的雄风不在了么?

    “好像是有点好玩。”青禾看看菜叶俩,“要不我们也去村里玩吧。”

    菜叶俩也觉得带着大宝可神气了,有大宝在,没人敢欺负她们,“嗯。”姐俩赞同青禾的建议。

    被顺子一忽悠,所有的孩子都跟着大宝出去了。

    顺子狗腿地在前面带路,青禾、苦菜苦叶和大宝走在中间,其余的孩子都在后头跟着。一路上又呼啦啦跟来了不少孩子。

    她们被顺子带到距离打谷场不远的一棵大榕树下,这棵树有些年头了,青禾那样的孩子得要五六个手拉手才能抱得住。

219 顺子他没有说实话

    几条粗壮的树根已经凸出地面,被玩耍的孩子们磨得光溜溜的了。

    而树的外围没被踩过的地方,还树立着比孩子们还高的蒿草,所以打谷场的织妇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反正天天有不少调皮蛋在那儿打打闹闹,大家也就没在意。

    “哟,搬救兵来了?”树上探出一大脑袋,瞪着不悦的眼睛俯视着树下的孩子们。

    青禾抬头一看,这树好大啊!而且树上有好几个孩子,都警惕地看着他们,不是见大宝在,他们早就下来轰人了。

    青禾看看顺子,问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们几个长期霸占这儿,都不让我们玩。”顺子嘟着嘴气氛道,“咱们现在有大宝,不怕他们。”

    “这儿是大家的,今天该轮到我们玩了。”顺子站在大宝后面,朝上面喊道。

    看着大宝威武的样子,树上的孩子也不敢下来,但是在他们的认知里,狗是不会爬树的。那大点的孩子气冲冲道:“有本事你就上来,说好了谁爬得高,这树就归谁的。”

    话虽这么说,语气还是软了不少。

    “那……你有本事就下来。”顺子扯着大嗓门道,“害怕了吧,胆小鬼!”

    “下来!”

    “下来!”

    树下的小不点们都跟着顺子一齐喊。

    苦菜扯了扯青禾的衣服道,“咱们走吧。”

    苦叶也扯衣示意。

    看样子要干仗的,她们可不喜欢打架。

    听了这么久,青禾大概知道事情的缘由了。她觉得树上的孩子不对,这树本来就是村里的,谁家的孩子都可以玩。

    “是不是爬得高这树就归谁了?”青禾仰头脆生生问道。

    那孩子迟疑了一会应声,难道这小丫头会爬树?他不大认得青禾,但是认识苦菜和苦叶,大概也猜到了青禾是谁家的了。

    “你是寡妇家的小丫头?”

    青禾不懂寡妇之意,但是她能听得出来那人对娘亲不敬,带着点轻蔑的意味。

    “让你们见识下大宝的厉害!”她不悦地皱起眉头,喊了声“上”。大宝一个疾步冲了上去,速度之快都没人瞧见他是怎么上到那树梢。

    树上的孩子吓得紧紧抱着树干,都不敢动弹。

    狗能上树!

    这狗成精了!

    其实大宝是踩着枝杈跳着上去的,速度快得他们愣是没反应过来。

    “汪汪汪!”他没成精,只不过是被以前的主人训练过而已。

    “下来吧,这树是我的了!”青禾眼神里带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冷峻,跟刚才的语气完全不一样,“难道要大宝请你们下来?”

    “汪汪!”他已经做好准备,等着小祖宗的号令了。

    树上一共三个孩子,相互看了看,赶紧爬了下来。他们不敢拿青禾怎样,只能瞪着顺子,“你等着!”

    “哼!”顺子双手叉腰,“以后老树是我们的了。”

    留下来的孩子们亢奋异常,这可是头一回杀了那树霸的威风。他们一窝蜂地爬上树,掉在树干上玩起了荡秋千。

    青禾和菜叶俩也跟着疯玩起来,这儿确实比家院子里的秋千好玩多了。

    不知不觉中,她们忘记了时间,日头快落山了。

    而家里的杀猪饭已经摆好了席,才发现青禾和菜叶俩都不在院子里。听着吴氏叨叨,周树根突然想起来青禾没看完杀猪,就带着两丫头跟顺子出了院子。

    “定是去了村子。”

    待青莲在老树那找到她们三人时,才知道她们玩得有多疯。三人脸红扑扑的,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头发乱不说,衣服也不成样子了。见大姐不悦,都闷着头朝家走。

    “大姐,老树那儿可好玩了。”青禾低声嘀咕着,菜叶俩也偷偷地瞄了眼青莲。

    那儿是挺好玩的,以前她也想到那儿玩。但是那儿总是被人霸占着,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别人玩。

    她知道,那处也是个惹祸的地方。

    当然这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听说是顺子带你们去的?”青莲问道。

    青禾点点头,“大姐,今天大宝可威风了,他赶走了那个经常霸占老树的家伙。”

    “汪汪。”他今个也玩得很带劲。

    “威风什么,到点了也不知道回家。”青莲看了看大宝,“明个不许出门。”

    “汪汪。”看来是闯祸了,他应该早点叫她们回家的,唉。

    “为什么?”青禾撅着嘴问道。

    快到家时,青莲停下了脚步,问道:“今个顺子带你们去的时候,有说那儿有人霸占吗?”

    三人一致地摇了摇头。

    “若不是大宝爬上了树,你们能把他们赶走吗?”青莲又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没有大宝,凭她们三个小丫头怎能赶走那几个树霸。

    “顺子带你们去的目的就是想借大宝赶走他们。”青莲看着不说话的三人,“你们明白吗?”

    瞧着吧,明个顺子又要来找她们了。

    目的还是一样,借大宝的力帮着他成为新的霸主。

    “大姐,但是他们霸着老树不让别人玩也是不对的。”青禾想了一会儿道。

    “他们是不对。”青莲低头看了看三个小姐妹,“但是,顺子利用大宝成了新的树霸,难道就对了吗?”

    “顺子若是自个有本事,能当上老树的霸主,咱没话说。”青莲接着解释,“但是他事先没有告诉你们,他需要大宝的力量帮他赶走他们。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大姐,我明白了。”青禾似懂非懂,“顺子他没有说实话,他不诚实。”

    “你们两呢?”青莲问向苦菜苦叶。

    菜叶俩点点头,“他没说实话,她不诚实。”

    “以后不能光听人说,要想一想人家说得是不是真的。”尽管她们还不太懂,但是青莲还是耐心地说给她们听。

    “顺子跟你们都不太熟,他凭什么好心带你们去玩?而且,他一开始就是冲着大宝去的,那么明显的目的,你们只要好好想想就知道了。”

    “大姐,我们知道了。”青禾是真的明白了,“顺子一开始就说大宝是男的,应该去村里玩才对。”

    “所以我们才上了当的。”青禾嘟着嘴道。

    “行了,洗洗手吃饭去把。”

    青莲带着三人入了席。

    灶屋外间就是妇人和孩子了,大家吃得满嘴流油。

    “三儿,以后去村子里可要跟大人说一声的,免得你娘着急。”吴氏盯着吃相可难看的三人道,“瞧瞧你们,饿成什么样了,都不知道着家吃饭呀?”

220 你还当树霸呢

    芸娘看着两小女儿,这两孩子最近性子活络了不少,她们能去村里玩耍她心里是欣慰的。而且青禾身边有大宝,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打谷场那儿大都是调皮的小子在那儿干仗,她们几个小丫头去免不了会磕着碰着。

    几年前村里就有个女娃,吊挂在树枝上玩,结果那树枝一反弹,把自个脸划了好长一口子。破了相,说不上好婆家,到底成了老姑娘,被一个老鳏夫娶了去。

    再有,每隔一两年总有个把小孩从树上掉下来,断胳膊断腿的,运气好的养几年能恢复,运气不好的就是终身残疾了。

    “记着大娘说的话没?”芸娘眉头微皱,“往后不许去老树那儿玩儿了。”

    苦菜苦叶乖乖点头。

    饭厅里的大圆桌上,请来了老祖,李光宗老哥俩,李勇周树根等男人。董梅就进去敬了碗豆浆,还是出来跟妇人们一起吃饭。

    见芸娘正在批评苦菜苦叶,董梅忙道:“让孩子先吃饭吧,晚上回去好好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教育孩子可不能在吃饭的时候,否则会影响身心健康的。

    董梅也见过那颗老树,别说孩子喜欢,就是她自个也不免多看几眼。但是这仨丫头还嫩了点,况且她们平时又没怎么爬过树。

    要是出点什么事那将是一辈子的遗憾。

    是有很多孩子无奈被父母散养,天生地长似的。但是后天留下遗憾的也不少。

    今个这杀猪饭是吴氏掌勺的,味道真是不错,今个汪氏赶巧回了娘家,她就没吃上了。

    大家吃得很尽兴。

    董梅扶着老祖送他出门,老祖道:“孩子,多亏了你,今年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

    “哪儿的话,还得是老祖镇着,咱们村才有福气了。”确实如此,村里若是没有这位明智的老人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

    果不其然,第二日下午,顺子又来找青禾了。

    “我上午还玩得好好的,下午他们就把我轰走了。”一见面他就抱怨,“你把大宝借我使使,我非得把他们三个赶走了不可。”

    想想他就来气,才做了半日的老大,下午那些孩子就跟了别人,而他则被赶下了树。

    一树不容二霸。

    “大宝,这儿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爬大树。”见仨丫头不怎么搭理他,他凑近了大宝,“我家有大骨头,你跟我去吃吧。”

    “汪汪!”这崽子想引诱他,他不知道他家里的大骨头就是昨个小祖宗家送过去的那块肉上的吗?还有谁家的大骨头能比得过刚刚杀了猪的小祖宗家。

    仨丫头瞥了眼顺子,他真不老实,竟然想越过青禾,直接将大宝带走。

    “你不老实!”菜叶俩不喜顺子。

    顺子被说得脸红起来了,转头求着青禾道:“你昨个不是说他们那样不对吗?”

    “他们是不对。”青禾道,“你呢?”

    “我……我有什么不对?”顺子有点结巴起来。

    “规矩是你们自个定的,你们自己解决吧。”青禾接着挑起圈圈,“大宝可不能天天帮你爬树。”

    见仨丫头不上道,顺子不爽地往村里走去。

    下午,娘几个和秋菊都在院子里,忙着腌制腊肉,灌香肠。

    腊肉做起来简单,除了在肉上涂抹盐巴,董梅还撒上了不少。孩子们却喜欢灌香肠的活儿,看着肉末穿过竹筒子慢慢挤进猪肠子里面,很是有趣。

    “三儿,你们今个怎么不去老树那儿玩?”

    青柳见仨丫头把灌香肠当成游戏,正玩得起劲,不免问起来。

    “不想去。”青禾道。

    “不喜欢顺子哥。”苦菜道。

    昨个的事儿董梅也知晓了,她正琢磨着怎么跟孩子聊呢。

    小孩子的圈子也是一个小世界,她们的观感里面,对和错就是直线型的。

    爬树作为孩子头的标杆,而且几乎得到所有孩子的认同。顺子若是爬得最高,那他也会成为树霸。

    他当然可以请求青禾借大宝给他帮忙,但是他事先耍了点心计,诱哄青禾带着大宝去老树,再借青禾打抱不平的行为帮他赶走了别人。

    其实小孩子有点心计也是正常的,毕竟他比青禾大点,而且天天跟那些孩子较着劲。

    “三儿,老树那儿不好玩吗?”董梅问道。

    “好玩。”青禾一边往竹筒里塞肉,一边指挥着菜叶俩把肉慢慢挤到肠子里。

    “好玩你们咋没去玩啊?”

    “今个顺子哥来找我们了。”青禾塞肉的手顿了顿,“但是我不喜欢他,他只是想要大宝去帮他爬树。”

    这点让她不喜。

    她清楚地感觉到,顺子不是真心实意想让她们一起玩,而是想借大宝的威力赶走别人。

    董梅瞧着小家伙的嘴都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看来她是明白了点,不喜欢被人利用。董梅笑着走过去,帮着塞了一大勺肉末到竹桶子里。

    “那老树是村里的,只要是村里的孩子都可以玩的。”董梅柔声道,“跟顺子找不找你们没有关系的。”

    青禾似乎想通了什么,抬起头来眨巴几下眼睛,“娘亲说得对,我想去就去,不关别人的事。”

    顺子来找她们的时候,她就很想去的。但又觉得被顺子招呼了去很不得劲,憋屈得紧。

    “不过,老树那儿老干仗,你确定自个能玩得开心。”董梅提醒道,小孩子嘛,总会拉帮结伙的。

    “那咱就定个不干仗的规矩。”青禾道,“他们爬树爬不过大宝,那我们三个就是新的‘树霸’了哦。”仨丫头轱辘着眼珠子,高兴的笑了起来。

    “你还当树霸呢!”青莲过来按了一下青禾,取走了她们灌好的香肠,又给她们套了一根新的。

    “大姐,我这个树霸可不是他们那样的。”青禾突然抬起头,看着秋菊,“先生,记得您跟我说过,‘矩不正……规不正……’”

    她说着说着声儿突然变小了,因为记不全那句话,但是意思她是明白的。

    “反正就是,他们的规矩不好,我们把它变成好的不就行了么。”

    意思倒是记得的,原话就记不得了。秋菊点点头,“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

    “这下我真记住了。”青禾说着又念了几遍,还叫菜叶俩跟着一起念,“我们给他们立个新的规矩,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多好呀。”

    死党菜叶姐妹高兴的拍起手来。可是手上的肉末一下子溅到了三人的小脸蛋上。

221祈祷大雪再等几天下

    青柳一直瞧着仨小只的动静,不屑道:“你还不是仗着大宝?”

    “我就是让大宝帮我们呀。”青禾理所当然道,大宝帮着立新规有什么不对吗?她觉得没有问题呀。

    她们又不是做坏事,是为了让更多的娃儿都能到老树那儿玩。

    姐妹几个打起嘴仗来,青柳觉得靠自己的本事立规矩才是真本事,小青禾则是认为,有大宝在干嘛不用大宝。

    “二姐,我比她们都小,怎比得过呢?”青禾反问道,“那样的话我们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怎么没有机会?”青柳还来了劲,“你可以努力学爬树啊,还是有机会的。”

    “那也不行,我还是比不过他们的。”青禾歪着脑袋,想起来那几个爬树厉害的小子,她自认没有信心比得过他们。

    “都没试过,怎就认输了呢?”青柳继续理论着。

    “我等不及了,我就靠着大宝。”青禾懒得跟二姐辩解了,她看向董梅,“娘亲,难道不可以么?”

    董梅和秋菊对了个眼,孩子们的辩解都有道理,她俩看了看正专注制作香肠的青莲。

    “莲儿,你觉得呢?”董梅问道。

    青莲抿嘴一笑,

    “我觉得都有道理。”青莲抿嘴一笑,“不过,靠自己的实力固然能服众,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听到这儿,青柳紧了紧眉毛,见大姐正看向三妹,只听她接着道:“像三儿借助大宝,在老树那儿立威,也没什么不妥。当然,要服众的话不能光凭大宝,若是那样的话,就有点仗势欺人了。还是得三儿自个立得起来才行。”

    “大姐,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俩得融汇一起才行?”青柳问道。

    “大姐,我没有欺负他们啊。”而青禾关注的是这个。

    一下子被俩妹妹追问,青莲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求助地看向董梅和秋菊。

    “有时候适当凭借外力能让自己更快达成目的,而凭借外力的同时,也要不断完善自己,才能站得更稳,走得更远。”秋菊解释道。

    “先生,我明白了,我虽然借了大宝,但是我还得努力学爬树。”青禾觉得自己又学了新道理,“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认为我欺负他们了。”

    “我们一起学。”菜叶俩忙跟着青禾一起表态,她们可不喜欢被人看不起。

    “都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吗?”董梅把灌好的挂在凉亭里,这两日正是阴干天气,正是晾香肠的好时机。

    姐妹几个都点头示意。

    特别是青禾,情绪高涨,她觉得明个就要立新规矩了,以后大家一起玩,别提多有趣了。

    连着几天的阴风天气后,突然半夜下起来大雨,气温骤然降了下来。

    这是要下雪的前奏啊。

    可是周平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大家都提着心,祈祷大雪再等几天下。

    “嫂子,别担心,会没事的。”董梅正安慰愁眉不展的吴氏。

    “你说要不要叫你大哥带几个人去接应接应?”吴氏收回望天的目光,想在董梅这儿讨个主意。

    “车队有好些人一同回来,都会相互照应的。”董梅拉着吴氏坐下,“再者,你们要是走岔了怎么办。”

    吴氏无奈地点点头。

    往年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下雪了,怎个不能提早几天上路呢,唉!

    董梅猜测着,定是为了等那件龙服进宫的消息才耽搁了,都怪她没有多句嘴。

    其实那毛衣能不能送进去,她已经不去想了。那也不是她能办到的事,何况,花辞叫她动手做的时候,应该是有数的。

    这消息早一天晚一天知道有什么关系呢。

    唉!

    “你瞧我,把你的心也弄悬起来了。”见董梅叹气,吴氏反过来安慰道,“你大哥今个去货栈了,估计他要等到晚上再回来了。”

    儿子在外,怎叫父母不挂念啊。

    董梅心里也担心得很。

    可恶的是当天夜里就下了雪,雪子打在屋顶上噼噼啪啪作响。青莲披着衣服下了床,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过,她心里稍微松了点,因为地还没有变白,说明这雪还不大,否则的话外面不会是这么黑的。

    可是周家人就不这么想了。

    一家子都起了床,听着外面的雪声。

    “爹,娘,你们去睡吧。”周燕担心道,“我相信弟弟会没事的。他在外跑了这么多年,是有本事的。”

    见爹娘都不说话,她更加着急了,“爹,你赶紧去睡,否则明个怎有精力去镇子打探情况呀?”

    “他爹,燕儿说得对。”吴氏这才开口,他拉着周树根回了里屋,“咱好好睡,明个一早就去。”

    其实两口子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见外面有一丝亮光,周树根赶紧穿衣起床,正要去赶院里的牛车时,吴氏在身后道:“你呀,赶什么牛车,赶紧去梅娘那赶马车去。”

    “对对对,我都忘了这茬儿。”周树根急忙道。

    “你别担心,我相信平儿吉人自有天相。”吴氏又拿了条围巾给男人系好,“走吧,我同你一起我梅娘那儿。”

    夫妇俩叮嘱了周燕几句,就去了董梅那儿。

    除了两个小的,大家也都起来了,都担心周平的安危。

    “志明,你陪周大哥去镇子。”董梅叫志明去赶车,“大哥,到货栈你就听周平师傅的,他若不叫你去路上接应你千万别去。”

    “对对对,梅娘说得对。”吴氏赶紧嘱咐道,别到时候把老的也搭进去了。

    “按常理,货栈车队的师傅都是有经验的,他们常年在外跑路,知道怎么避祸的,即使今日或者这两日没回,那肯定是着了哪个村或者哪个店歇歇脚的。”董梅也想了一夜,觉得没有什么大危险。

    “对对对,梅娘说得有道理。”吴氏紧紧抓着周树根的手臂,见男人一言不发,她反而担心他来。

    “他爹,你一世都是谨慎的,眼下可别乱了。”吴氏朝着上了马车的周树根道。

    “放心吧,我今个在那里等。”周树根回头道。

    好在雪不大,路上还没积起来,草丛里,屋顶上倒是有点白白的。

    而且,这路一修,马车行驶起来安全得很。

    董梅把吴氏拉进大厅,着青莲拿些木炭,这就烧起火盆子,否则真是冻得受不了了。

222 她心里就美得冒泡

    外面呼呼地刮着风,吴氏悬着的心是没法子着地的,她木讷地坐着。

    烧好火盆子,青莲给她倒了碗热水,“大娘,眼下风雪不大,马车还能赶路。说不定下午平哥哥就回来了。”

    吴氏接过热水,瞧见青莲脸色也不太好,“莲儿,叫你担心了。”

    猫冬的时候到了,姐妹俩也不去镇子上工了。董梅嘱咐青莲陪着吴氏,自个去隔壁院忙活。

    这几日正是卤菜坊的生意最忙的时候,得为各大酒楼存上过冬的卤菜。

    董梅也早有打算,半月前就屯了不少卤菜原料,临近过年了,各处杀猪的都多了四五成,鸡鸭也多了不少。

    “凳子,今个送货时跟各大掌柜打声招呼,明个是最后一次送货了。”董梅检查了下马车里的卤菜,叮嘱道,“路上慢点,任何时候,身子最重要。”

    “嫂子,放心吧。”凳子抓着缰绳看了眼董梅,赶马车比赶牛车轻松多了。马车上有顶棚,且他又添了蓑衣,即使大雨大雪他都觉得不碍事。

    “姐,放心吧。”志宏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叫三弟在家帮忙,今个我替他去了。”

    这小子也没跟她说一声就把志远替了,不过董梅很是欣慰,能为小弟着想的哥哥总不差的。

    昨个晚上是志明说要替志远去送货的,但是一早志明被派去帮周树根,所以志宏接替大哥帮三弟的事儿了。

    “大娘。”元海也掀开帘子,朝董梅打招呼。

    董梅应了声,这孩子本质就不坏,虽说以前也跟着罗氏他们挑事,但梅娘说过他从来都不是始作俑者。

    自他们分家后,李金富也变了不少,夫妇俩也更加亲近了。

    可是这一切着实叫罗氏刺眼。

    一大早,罗氏推开门一看,正飘着雪花,她拿起笤帚就来敲李金富的门,嘴里念念有词,“都死过去了,还不开门。”

    房门一开,一股冷风吹得李金富缩了缩脖颈,“娘,啥事?”

    “啥事?你没长眼睛啊?想摔死老娘!”罗氏怒斥着把笤帚甩给李金富,“把院里的雪扫了,免得摞多了结冰。”

    见老大两口子如今逍遥自在,她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般,让她堵得慌。

    分家后一切都脱离了罗氏的掌控,手里没有银钱,自然没话语权。乃至她每日还得早起来忙着灶屋里的活计,连喂猪养鸡这些都不落下。

    就差帮钱氏洗衣服了。

    李金富无奈地拿起笤帚,扫起院子来。

    这时王氏也出了门,见灶门口的婆婆正瞪着她,这是看不惯她起得晚了。

    她也不在意这些。

    罗氏每日都会找他们点茬,偌大一个院子,天天要他们扫。有时候她饭烧到一半,罗氏跑来把柴火浇灭,说是熏坏了她的院子。无奈之下,她们只得吃半生不熟的饭了。

    倒不是怕她,王氏不想大吵大闹而已。

    反正这院子他们也住不长久,顶多一年的时间,她就能攒到盖房子的银钱了。

    心里想着盖个小院子,先住着,到时候孩子们成家娶亲,再添几间房就是。如今她和元海都有收入,单她一人,半年的光景就拿了十两银子的工钱,另外还得了二两银子的红包,据梅娘说,这是年终奖。

    她太喜欢这什么年终奖了。

    大伙儿都高兴得不得了,没人见过梅娘那么大方的东家了。尽管梅娘说这是镇子大东家给她们发的,但是大伙儿都不信。镇子那么多的大东家怎么不发,就单单她们有。

    光是想想,她心里就美得冒泡。

    李金富管着庄稼,他想着明年学点木工手艺,闲暇时到周家的作坊做点零工,这样两不耽误。

    不一会锅里的水就热了,她舀了一壶水留着喝,锅里剩下的就弄点面疙瘩,这样省便点,免得一会子婆婆又要来灭火了。

    年底的毛衣也交了货,织妇们都留了些毛线,有空在家里织,待明年再结算。

    学堂里也放了假,元林整日待在家里,也没了读书的劲头了。这小子是有点长进,但是先生说他不够用功。

    元喜也不用上山种药材了,两小子整日在家干仗。这是最让她操心的事了,她想着青莲姐俩也在家歇着,得让哥俩跟着她们学点什么。

    正想着事,后面突然想起一声儿,惊得她挑面糊的木勺子差点掉进了锅里。

    “大娘,弄什么好吃的?”元珍闻着香凑过来瞧,见锅里浮着黄色的面疙瘩,王氏正往里面撒了一把酸菜,看着挺开胃的。

    如今她家都是她奶做饭,那个滋味真不好说,要么太咸,要么太淡。总之像是故意跟他们过不去似的,这话是钱氏说的。

    王氏也不言语,实在不喜这好吃懒做的丫头。

    “大娘,你家的面疙瘩怎么是黄色的,里面加了不少鸡蛋吧?”元珍厚脸皮地吸了一鼻子。

    “我们哪来的鸡蛋啊?”王氏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分家时除了两间房,栏里的猪鸡窝里的鸡通通没她家的份儿。

    那不过是掺了点玉米面而已。

    “买呀。”元珍摸摸自己的肚子,天冷饿得更快了,要等她奶的早食,起码还得一个时辰。

    “大娘,我听说你们发了不少工钱,吃个鸡蛋算得了什么?”

    “我们就是发再多的工钱,也比不过你娘赚的。”王氏余光瞧见她婆婆正看着这边,“昨个我隔着门都闻到你房里的红枣糕大香味,害得你大娘直流口水啊。”

    “哪有啊。”

    元珍下意识地瞥了眼灶门口,正对上了罗氏冒着怒气的眼光,慌忙道:“是你搞错了,哪来的什么红枣糕。”

    说着,她正要离开王氏,再聊下去要出乱子了。

    “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你娘为什么着急把我们分了出来。”可是王氏哪里放过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这丫头挑完事就想走,没门。

    “你娘如今可是东家,赚了有五十两银子吧,你大娘我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可把我眼红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啊。”王氏低着头,故意放低声音道。

    由于王氏家的小灶棚子正靠着院子门口这边,刚才的那一番话正被门口进来的几个妇人听见了。

    芸娘的前妯娌小刘氏领着头,后面跟着三个妇人,这几位都是钱氏手下的织妇。

    “你娘也忒贪心了,赚了那么多,也不给我们发个红包。”小刘氏道,她可是领了刘氏的令,今个不吵到发红包就不回去,他们家还得管饭。

223 这是哪个嚼舌头的害我

    元珍用力甩开手臂,愤恨恨地瞪着王氏,她这是故意的!

    她拔腿跑进房间。

    而见到这一幕的罗氏,也转身进来灶屋。

    王氏心里冷哼一声,看来今个她婆婆是不管这事了。也是,那钱也不在她兜里,她犯得着顶这事么。

    “元海娘,做饭呢。”

    那几个妇人瞧了瞧院子,先过来跟王氏打个招呼,她们知道,王氏在董梅那管着事,权利可不小呢。

    昨个晚上她们就听说了,董梅给每个织妇都发了红包,那红包的大小是按照一个月的工钱来算的,也就是说,每个织妇多拿了一个月的工钱。

    那可是白白多得了一个月的工钱啊。

    而钱氏这儿不但欠了她们当初允诺的多出两成的工钱,更别说什么红包了。

    “元海娘,我们真是悔死了。”一妇人上前搭讪,“还是梅娘那爽利,不但工钱及时,听说还给你们发了个大红包。”

    “唉!”

    “是啊,天底下哪有比梅娘爽利的人呐。”王氏灭了灶火,用铲子把灶里的火种铲到垫了碎木屑火盆里,这样也能温热半日,这大冬天的,可少不了一个热火盆。

    钱氏正掀了门帘,满脸堆着笑地走过来,“哟,这大冷天的,你们咋个起这么早?唉,我那小儿子折腾了我一宿。”

    王氏侧头瞥了一眼正揉眼睛的钱氏,哪有半点睡眠不足的迹象啊。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也就是眼前的这几个气红了眼睛没在意罢了。

    “元康他娘,今个我们是来要工钱和红包的。”小陈氏道。

    “咱先进屋说,我也正要跟你们说工钱的事。”钱氏热络地拉着人往堂屋走去,心里早已把王氏骂了狗血淋头,她重重地记了王氏一笔。

    “进屋就进屋。”

    另一妇人冷得她直往手里哈热气,不停地搓着双手,缩着脖子道:“今个要是不给钱,我们可不走了。”

    进了李家的堂屋,她们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我正要跟你们说工钱的事呢。”钱氏满脸陪笑,“咱们的最后一批货还在路上,这下雪天多少会耽搁点。”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陈氏蹭地一下站起来,“什么叫耽搁点?人家梅娘的货不必你多,怎不见人家耽搁?”

    “就是,咱们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想闹得大家都难堪。”那搓手的妇人也顾不上手冷,指着钱氏道,“你今个就给我们结了工钱。”

    “还有红包的钱。”又一位补充道。

    “工钱指定不拖欠你们的。”钱氏道,“但是红包是什么?我们当初可没说有红包的。”

    钱氏心里也是恼火的,她就拿了两次分红,拢共不到三十两银子,最后一次的还没结算呢,原本想着今个李金贵去镇子找赵氏的。眼下飘着雪,去一趟镇子实在不方便。

    “你是没说,但是你不能不给啊。”小陈道,“人家梅娘也没说红包,还不是给每人多发了一个月的工钱?咱都是做一样的事,你不能太贪心了。”

    “就是,我们可听说了,你赚了五十多两呢。”搓手妇人心里肉疼得紧,凭什么她能赚那么多,而她们辛辛苦苦的才几两银子。

    “元康娘,做人可不能太贪心了,否则会遭报应的。”

    “这是哪个嚼舌头的害我。”钱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王氏,她到底是怎么知道她赚了五十两银子,不过这是包括还没结算的那批货,五十两还紧了点。

    “天地良心啊,我赚得跟你们一样的呀。”钱氏耷拉着眼皮子,一副委屈相。

    “你哄小孩呢?”小陈氏接着道,“要是跟我们一样,你犯得着到处拉人帮你织?”

    “咱们也别废话了,你赚多少我们都不眼红。”搓手妇人快没耐性了,“把我们应得的给了就成。”

    “对,余下的工钱和红包。”

    “大舅娘,您怎么来了。”院子里传来元珍的喊声。

    钱氏起身往门外一瞧,见她娘家大嫂子带着她那几个堂妯娌往里走,那架势可不大高兴。

    “她小姑啊,今个我们可是冒着雨雪而来的,可不能叫我们空手而回啊。”元珍的舅娘们一进门就解下头巾,掸掸身上的湿气。

    “嫂子,你们着什么急啊。”钱氏头都是大的,这屋里赖着几位还没解决呢,又来了几位更难缠的。

    那几个嫂子也不搭理钱氏,看着小陈氏几人的坐像就明了。

    “你们几个也是来要工钱和红包的吧?”

    “可不,正谈着呢。”小陈氏道,“既然你们是元康的舅娘,那这事就好办了,你给大家评评理,是不是该给咱们结了这钱?”

    “正是这个意思。”大舅娘看了看钱氏,“她小姑,若不是为了帮你,我们今个都犯不着冒着雨雪走这一趟的。”

    “是啊,家里都等着这钱买米买柴啊。”二舅娘道,“咱们村原先的那些人早就拿到工钱了,你们村的梅娘还给了大红包。”

    “当初俺们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才帮得你,你不能叫俺们亏啊。”这位看样子是最小的舅娘,“说句不好听的,俺丢人都丢到天上去了。”

    “……”

    舅娘们左一句又一句,说得钱氏嘴脸抽搐,心想她婆婆今个怎么没来帮腔,害得她独自应对。

    她焦急地看向门口,朝元珍使了个眼神。

    元珍点头会意,跑到灶屋,“奶,好些人找娘要钱的,您快去看看吧。”

    罗氏坐在灶口,捅了捅灶里的木柴,这里可比堂屋暖和多了,她都不想动弹了。

    “奶,你听见了吗?”元珍摆着手指头,数了数道,“有八个人要钱,娘哪有那么多钱啊。”

    “八个人算什么。”罗氏道,“你娘都赚了五十两银子,就算没人分走一两,也才去掉八两银子。”

    元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奶也眼红她娘赚的银子。

    “奶,八两银子给了人家,你不心疼啊?”元珍嘟着嘴巴,把手也伸向灶火口暖暖。

    “我心疼什么,那又不是我的银子。”罗氏起身,掀开锅盖瞧了瞧,见米粒儿都浮了上来,这稀粥也就刚刚熟,但是罗氏觉得已经熟了,没必要再添柴火了。

    元珍也顾不上她奶煮的稀粥从来都是一粒儿一粒儿的,一点都不粘稠。

    她又跑到堂屋门口,朝钱氏无奈地摇摇头。

224 打她棺材本的主意啊

    钱氏心里明镜似的,她婆婆这是想撒手不管了,哼,吃她的喝她的,没这么便宜的事。

    眼下要紧的是先把这些人打发走了再说。

    “大嫂,本来相公一早就要去镇子结算工钱的,可外面下雨又下雪的。”钱氏苦着脸道,“不过,今个就算下暴风雪,我也叫他去。”

    “钱一到手,明个就给你们送去,成么?”说着她拉过她亲大嫂的手,用手捏了一下,并连带着使了个眼色。

    大舅娘也心领神会,小姑子这是叫她先把人带回去,回头再给她点好处。就像上次让她帮着拉人头织毛衣一样,她也多得了五十钱的好处费。

    但是眼下她也馋不得那点好处费了,刚来的一路上,她的这几个妯娌话里话外都有责怪她的意思,若不是她带头跟了钱氏,她们至于冒着雨雪遭这罪么。

    “她小姑,你把账给我结了,明年咱都好说。”大舅娘也给了她一眼色,若是不爽快地给钱,明年怕是没人愿意跟她做了。

    “大嫂,我都没结账,实在拿不出钱啊。”钱氏心里也计算了下,这八个人的工钱大概要付十两银子,她手头上也就剩下二十几两银子。本来这钱是从公中出的,可眼下这天气,真说不定要到明年结账了。

    她心里清楚,赵氏这是故意拖着不送来。

    到了明年,两家还说不定散伙了呢,到时候赵氏拖着不给,她不亏大了么。

    “他小姑,结不结账跟我们没有关系。”小舅娘应该是跟钱氏不太亲近的关系,自她一进门就没给钱氏好脸子。

    “咱们一手交货一手交钱,这不是天经地义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接着道:“再者,当初是你上门求着我们帮忙的,若不是看在亲戚的面上,我们至于吗?”

    “舅娘说得是。”小刘氏起身把位子让给了这位说话有力的小舅娘,“早就该钱货两清了,况且你都五十两银子到手了,还扣我们这点工钱,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众舅娘:“什么?”

    这太过分了!

    要说刚才她们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现在觉得就是到钱氏屋里抢钱都不过分。舅娘们怒瞪着钱氏,纷纷上前指着她,“算我们瞎了眼,怎么就听了你这没良心的话。”

    “没有,真没有啊!”钱氏心里也觉得苦,这几位可是她的亲戚啊,为了点工钱至于这样不给她好脸么。

    这世间再也没有比银钱更亲的了,“大嫂……弟妹,别听她们乱说,我赚的还没你忙多呢。”

    “呸!”小舅娘插着腰,不耐烦道,“少废话,赶紧拿钱,再晚我们该回不去。”

    “嫂子……嫂子,你们别恼。”钱氏朝门外看了眼,雪越来越大了,难不成真把这些人留在家里过年。

    “钱都在我婆婆那儿,我去跟她商量下。”

    见她真去了灶屋,众人又相互抱怨起来。小刘氏直言后悔,不如在梅娘那做工来得干脆。在钱氏这儿要个工钱都这么费劲,看来那红包是指望不上了,毕竟事先根本没说这事啊。

    谁又能料到梅娘会这么大方,主动送钱给人家,听说她手下可是有一两百个织妇啊,怎么算都得白白给出一百多两银子。

    那位小舅娘也叹息道,这就是实力啊。

    聊到这儿,众人都觉得自己亏大了。这就好比做生意把自个手里的东西贱卖了一般,真是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唉!

    “娘,你就这么看着人家骑在我头上?”一进门,钱氏就冲着罗氏发火。

    “老二家的,你这话怎么说的。”

    罗氏正在捣鼓猪食,两头猪卖了一头,她得了三两多银子。栏里剩下的这头猪,她想养到腊月底去,那时候价钱更高。

    “她们来要工钱,但这钱不该我出啊,得从他三叔的总账里面出。”钱氏道,“再说我也拿不出来那么多啊。”

    “你跟我说不着。”罗氏提着猪食正往后门出去,“我又不管钱。”

    罗氏跟到猪栏门口,捂着鼻子道:“娘,她们要不到钱,得赖在咱家过年了。”

    “噜噜——”罗氏嘴里念叨着,一边往猪槽里倒入猪食。

    “要不您借点给我,就算是替他三叔垫付先。”见罗氏不应,钱氏又道。

    “老二家的,想不到你心这么黑。”罗氏一听,用力地敲着猪槽,“自个手里揣着五十两银子,还惦记我老婆子这点散碎银两。”

    她指了指上面,咬牙道:“也不怕雷劈了你!”

    “娘,您这是什么话啊?”李金贵闻声而至。

    从一开始妇人们咋咋呼呼的时候,他就在屋里听着,原以为他娘会帮着把人弄走,他才窝在被窝里懒得起来。

    不料元珍告诉他,他娘想置身局外,连面都不露。

    他赶紧过来寻罗氏,请她出马,得罪人的事儿还得是她出面比较好,否则明年他们还怎么开工。

    “娘,您就算不为我们,也得替老三想想啊,这要是拖欠不给的话,明年这生意就黄了,那老三读书的开销可就没了着落。”

    “老二,你娘我还没老糊涂!”罗氏气得脸几乎要贴上李金贵的脸,他们这是要打她棺材本的主意啊。

    罗氏不清楚这生意里的道道,但是谁都不想从兜里掏钱,这点她深有感触。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点,这老二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连跟前的二儿子眼里也没她了。

    “你们哥俩当时是按了手印的,你还怕你弟弟会欠钱不给?”

    “娘?”

    “娘,生意里的事你不清楚。这钱原本就该他那边出的,如今要账的要到我这儿了。”钱氏冷声道,“即便您不帮着垫钱,那是不是应该帮着我说两句。”

    “可是您一直不出面。”钱氏接着道,“难道我赚钱不是为了这个家吗?我也没往自个身上多花一个钱啊。”

    “娘,我真是心寒啊。”李金贵见媳妇委屈巴巴的,“我们俩可是天天陪着您照顾您的呀。”

    “娘,老三家的她别说伺候您了,就连她的一碗茶你都没喝过吧。”钱氏明里暗里提醒罗氏,以后她要想过得舒心,还得靠他们二房。

    活了大半辈子的罗氏也看清了很多事情,她谁都靠不上。即便她拿出了自己的钱贴补钱氏,她也换不来钱氏所承诺的孝心。

225 一窝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至于赵氏,罗氏压根儿就没指望过她,她指望的是她的幺儿。

    “行了,你们别在我这儿费唾沫了。”罗氏看了眼灶屋,那儿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见钱氏许久未归,众人气冲冲地跑到灶屋。几位舅娘已经没有耐心了,雪瞧着不大,但也没停,眼见路上就要白起来了,再晚的话她们怕是真回不去了。

    村里几个妇人倒是不急,回家就是抬腿的事。

    “亲家母——”灶屋里传来娘家人的喊声。

    钱氏夫妇俩赶忙回到灶屋,李金贵表示他这就赶去镇子,结了钱再给她们送去。

    妇人们也不是傻子,万一路上积雪了,这钱指定要拖到明年去了。而李金贵心底里也是做的这个打算,他生气的是,李金铭竟然拖了好几日不给送钱来。

    凭什么要他垫付工钱,况且他们才占三成分子。

    “咕咕。”不知是谁肚子叫唤起来。

    大家这才闻到了锅里散发出来的粥香味,那小舅娘一把掀开锅盖,锅里冒出的白雾更香了,顿时大家觉得更饿了。

    “他姑父,你赶紧去帮我们把钱拿来。”小舅娘说着拿了个碗,“我们这一大早赶来,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

    “路费就算了,喝碗热粥正好回去。”她说着添了一碗递给大舅娘,“万一回不去了我们真要在这儿过年了。”

    “嫂子,趁热喝。”钱氏赶忙帮着递碗,又不停地解释自己真不是要拖欠工钱,她还想着明年接着做这生意呢,怎会做那么蠢的事儿。

    这情形,李金贵也只得回房给人拿钱去。钱氏又招呼着村里的几位,“来来来,都喝碗热粥吧。”

    众人捧着粥碗暖暖手,这粥稀得根本用不着筷子,大伙就当做喝了碗热水了。

    钱氏嘴里的话她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明年的事儿谁又说得清楚呢。

    不过她们也听说了,梅娘那儿的人都拿了毛线存家里,织好了明年一开工就结算。

    这倒是极好。

    大冷天的,坐在炉火旁边织着毛衣取暖,还能拿工钱。这样算来,一年到头都闲不着。

    瞧着钱氏的态度,即使要她们接着干,那也得重新考虑了。

    李金贵拿了钱从自个屋里出来的时候,听动静,隔壁大哥家正乐呵呵吃着早食。

    “他爹,听说周平还被困在路上,你待会子去他家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李金富点头应声。

    “要是家里没人,你就去梅娘那儿。”王氏接着道,这事儿他们肯定要跟梅娘商量的。

    李金富听了几句,拿着钱不爽地去了灶屋。

    当钱氏给她们发完工钱后,双方又因红包的事儿吵了起来。

    “嫂子,咱的工钱本就比她们高,合计起来跟她们的红包差不多呀。”钱氏着实委屈,想不到梅娘会来这手。

    两边一样的工钱,谁还愿意来她这边做,且每次发工钱都不及时,像是要债似的。

    眼前的局面一目了然,若不比董梅那边赚得多,谁还愿意来钱氏这儿。

    最后,钱氏给了她们一个空头允诺,说要跟镇子的老板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给大家也表示表示。

    当初钱氏找她们的时候,只说是镇子一有钱人的毛衣生意。所以大家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她们妯娌俩的生意。

    舅娘和村里的织妇们只得讪讪离去,那面色并没有好看多少,都觉得自个亏死了。

    罗氏看着锅里所剩不多的稀粥,赶忙添一碗吃了。

    而钱氏夫妇则是甩着脸子回了自个屋。

    站在自家门口的王氏转身回了屋,叫来元喜道:“把这碗疙瘩汤给你爷送去。”

    “嗯。”

    “你在那儿等着他吃完了,再把碗拿回来。”王氏叮嘱道。

    “知道了。”元喜笑着出门,“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他的。”

    老头子其实早就穿衣起床了,只不过被织妇们堵在了屋里而已。正当他要出门的时候,又被元喜堵了回去。

    “爷,在屋里吃暖和。”元喜把碗放桌上,拉过老头,“今个外面下雪,您也别出门了,就在家里待着。”

    老头愣愣地看着一大碗疙瘩汤,他着实过意不去,自分家后他吃了不少老二家的饭食了。

    “爷,您吃啊。”元喜端起碗递给他,“趁热吃,暖和。”

    “诶。”老头小声应道。

    “爷,您干脆去我屋里待着,我娘烧了火盆子,可暖和了。”元喜搓了搓手,看着老头吃。这屋阴冷阴冷的,一点热乎气儿也没有。

    一碗热乎乎的疙瘩汤下肚,老头感觉舒服多了。即使下雪,他也能在家寻些活做。修修农具编编筐,否则傻呆呆的更加冷寂。

    再者二房他们也是住不长久,迟早要搬走的。

    趁着猫冬得空,给他们做点手边用的物什,像竹篓子、筐子、小板凳之类的,这些他都能做得来的。

    元喜把碗拿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罗氏,他礼貌地喊了声“奶”,罗氏也没什么好脸子。

    以前她看着这几个孙子还挺欢喜的,如今看着他们就来气,都随了王氏,跟那贱人走得近。

    一窝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待李金富出门去周家后,王氏在家也坐不住,就带着俩儿子出门去了董梅那儿。

    董梅家的大厅里烧着炭火,孩子们就在边上玩着。

    “二婶,我娘在那边做卤菜。”没等王氏开口,青禾就告知了她答案。

    真是个机灵的,“你大姐二姐呢?”

    “在房里写字。”说完她接着跟菜叶俩玩。

    王氏拉着两儿子出厅,指着青莲的房间道,“元林,你去找莲儿和柳儿一起读书。”

    元林本以为来这儿能玩得有意思点,没想到那两丫头这么用功,大冷天的躲房间读书,真是害苦了他。

    “我跟你说,好好跟莲儿她们学。”见元林一脸不情愿,王氏拍了他一下,这小子太不让人省心了,就不能上点心读书么。

    见元林往姐俩的房间走去,王氏带着元喜朝卤菜坊去。

    元喜倒是高兴,他觉得做卤菜挺有意思的,说不定还能尝点零碎的卤菜呢。每次在这儿吃饭,都能吃到那卤菜,怎么吃都不够似的。

    想到这,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脑袋却被他娘重重地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他太明白这小子了,仨儿子属元喜好吃,王氏叮嘱道,“好好干活,可不许偷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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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217/ 第一时间欣赏替身农妇养娃记最新章节! 作者:耕泽所写的《替身农妇养娃记》为转载作品,替身农妇养娃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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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农妇养娃记介绍:
失去做母亲资格的董梅,穿越到山村寡妇梅娘身上。丢下三个女儿外送一遗腹子给她抚养,这下玩大了,秒变孩儿娘,进阶成寡妇。
什么?这个亲娘魂魄一直跟着她,监督她教养那几个懦弱的娃儿。
从此两娘亲一边吵闹,一边合作种田养娃。有生活的艰辛,收获的喜悦。
文文没有金手指,没有超人,一步一个脚印好好生活,好好教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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