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娘这是不管以后的日子了
日落西山，天边到霞光映得小院温馨极了。
篱笆补齐了，看起来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还挺别致。细心的周树根铺了一条出门的石子路，院里还翻出块地，就连院外头的荒地也给整出一大块，人家都安排好了，种点包谷黄豆等杂粮，虽然土质差了点，但这荒地不用交税，收多少都是自己的。
忙活一天的几家人，收拾好东西归家。
吴氏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董梅，这是卖野猪扣下的四两银子。
董梅接过荷包，看着桌上的牌位，心道：梅娘啊，你相公的命就换来这点钱，太不值当！
“有了这钱，你们好歹能缓上些日子。”梅娘道。
两小的在院里玩耍，刚来的新鲜劲还没过去。青莲帮着生火，董梅洗了一大碗糙米，切了一些腊肉片铺米上，做个腊肉焖饭。再打两个鸡蛋，切点新鲜的蔬菜沫儿，一大碗黄绿相间的菜沫鸡蛋汤就好了。
耳边的梅娘一个劲儿道，省着点，这么吃下去，不到一个月就断粮了。
董梅却不理会，心下想着以后多吃干的，一日三餐不能少，她实在受不了一天只吃两顿。
孩子们看着面前的腊肉米饭，热气腾腾的鸡蛋汤，都傻眼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特别是青莲，把‘娘这是不管以后的日子’写在脸上，她清楚地记得牛车上就两袋米，其它二奶奶和周大娘给的也不多啊。董梅笑着看了看各闺女的反应。
“吃吧，娘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青柳第一个忍不住，拿起筷子干饭，见大姐还愣着，含着米饭道：“大姐，娘叫吃饭呢。”
董梅也点点头，看着操心的青莲真是心疼，这么小就得了她娘的真传。
她帮着青禾把肉撕碎，拌匀了米饭，又舀了蛋汤，吹凉了喂给她喝，那小嘴嘟嘟的，可爱极了。
“娘，太好吃了！”
“好……吃。”青禾看着碗里的肉饭，也跟着青柳附和一声。
董梅吃着口感较粗的糙米饭，比起现代的白米，那差得太远了。糙米在现代那就是减肥人士的首选，糙米更大程度保留维生素，膳食纤维，矿物质元素等营养成分，且容易饱腹。她曾一度跟风减肥，吃了一段时日糙米，不过现代加工处理的糙米，加上电饭锅的功效，比起这的口感更好。
青莲还是慢慢地嚼着米饭，脸上的忧郁还未散去。
“莲儿，放开来吃啊，你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眼前娘的肚子慢慢大起来，要是你都没力气帮我，那怎么办？”梅娘啊，瞧瞧你把孩子养成什么样儿，连饭都舍不得吃。
她……唉！谁不想让孩子吃饱吃好。
新家第一夜，个个洗得干干净净，四人并排着躺炕上，母女几个各怀心思。
青柳青禾倒是高兴地睡不着，青柳一个劲地表态棉被真暖和，青禾小手不停地摸着董梅的肚子，不一会两小只就香香地进入梦乡。
“娘，三妹睡着了抱我这边吧，别踹到您肚子了。”青莲觉察到娘的异样，生怕伤害到肚里的弟弟。
“三儿喜欢摸着我的肚子睡觉，否则就不安稳。”亲娘一旁解释。
“没事，这丫头离开我好几天，明个早上发现在你那边，指不定伤心呢，睡吧。”讲真她还真不习惯，但又不忍心阻止，特别是怕孩子觉察到异样，那太残忍了。
青莲安静地躺在最里面，一早的兴奋劲已经过去，她操心的是接下来的生活怎么过。爹不在了，娘还怀着弟弟，家里只有三亩田，还没下秧子。接下来的半年吃什么，两袋子粮食像娘那样蒸米饭，要不了一个月就没了。唉！
董梅转头听见青莲低声的叹气声，嘴角无声苦笑。真是操心的娃儿，思虑这么多，怎能长个子。
她听着隔壁的“汪汪”声睡着了。
梅娘睡了个自然醒，睁眼发现青莲青柳都不在了，身旁的小青禾眨巴眼睛看她，估计早醒了，赖着她身边不舍得起。
“我叫了你好久，都醒不来，唉！外面的活那么多，你这样怎么养活我的孩子啊？倒叫我的孩子伺候你了。”梅娘抱怨道。
有事吗？田里下秧子还早，旁边的这些荒地还没种子。
“唉！怎么没事啊，挑水砍柴，再有外面的野菜可多了，山里的菌子也多，只要勤快些，外面总会找到吃的……”梅娘见她懒洋洋的样子，实在是看不惯。
梅娘懒得搭理她，她可不想不要命地干活，最近瞧着这双皮包骨头的手，摸着尖尖的下巴，一个孕妇瘦成这样，还不得养养。
她也不是偷懒，只是不知道做什么好，这个季节种什么，怎么动锄头她都不知道。
厨房里青莲已经煮好糙米粥，董梅用大木勺搅了搅，都看不见米粒儿浮上来，她撇了一眼青莲，青莲赶紧低下了头，“娘……我们还是省着点吃吧？”这也不怪孩子，就那点米，眼下又没个进项。
但是，饭得吃饱。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打个鸡蛋搅拌些杂面糊糊，用小勺子舀进锅里，切点芹菜沫儿，加点盐。早餐的营养最是重要，否则光喝水一会就饿了。
耳边的亲娘又有意见了，青莲做得很好啊，她还嫌弃。
就算那样省着吃，两月后呢？有意义吗？就算不管她的孩子，她还不想饿死呢，操那闲心干嘛？她还是赶紧去投胎的好，整天在她耳边吵吵得她头都要炸掉了。
完了，她耳边又响起抽噎声……董梅看着三个女儿，青莲还是慢慢地吃着浓稠的粥，味道是好，可是……
董梅清了清嗓子，“今天是新的一天，我们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定几条家规：一是睡觉要睡足，早上不能起太早；二是饭要吃饱，太稀了等于喝水；三是我们都要努力学习，创造更好的生活。”
一二点孩子们都懂，第三点就不明白了。董梅又道：“努力学习……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们，先把前两条做好。”
青莲青禾眼眶都红了，特别是青莲，低头吃着带泪的粥。董梅又摸了摸肚子，前世当不成母亲，老天一下子送给她四个，还是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儿，一定得好好培养。
虽说家家户户开始春耕，相比较董梅倒是没活干了。就在院里种种菜，把边上的荒地再翻翻。
如此休整了三日，她带着女儿们出门了。
这可是急坏了梅娘，一个劲催她进山，把山里夸得能捡到金元宝似的。
第十六章 别乱花啊
她把青柳青禾暂放在周家，茅屋毕竟太偏，她实在不敢单独把孩子放家里。
尽管这儿的孩子但凡能走路的，大人们下地干活时，都是自个留家里或者在村里疯玩，那些个脸色有疤或是跛脚的大都是小时候看护不当所致。
孩子们的安全可是马虎不得。
“姐姐，不在家里好好种地，也不进山寻点吃的，你到底去镇子干什么？”操心的梅娘又开始念经了，人家都忙活地里忙活不过来，她还有闲心逛街，这仙人找得什么后娘啊，呜呜呜！
吴氏劝她把牛车赶去，可是她哪里会赶车，别到时候牛车成了累赘。
走了快一个时辰，娘俩到了梧田镇。
看着不太富裕的镇子，街上人还挺多的。也许见惯了电视里的古街流光溢彩的，相比这的铺面较朴素。
青莲好奇的眼神四处张望，双手不忘扶着孕妇娘亲，临走时周大娘再三叮嘱过的，她这娘亲不似以前那么仔细，都第五胎了反而跟马大哈似的。
一时之间，董梅也像个游客一般，这瞧瞧那看看。各种奇特的摆摊都有，卖粮食、鸡鸭，手工艺品的，还有杂耍的……好不热闹。
据说梧田镇是交通要道，往西是边城凉州，凉州之外就是牧民的大草原，过着游牧生活，风调雨顺的年月，两下还能和平共处。一旦遇上天灾年头，关内的百姓就要遭殃了。十年前两边打过几场恶仗，才有了如今的和平。梧田镇往东是临郡麻城，北上就是州府宛城直至京城，再往南是阳城县。所以梧田镇素有四郡通梧的说法，正因此，梧桐镇比一般的镇子要繁华许多，堪比一般的县城。
瞧热闹之余，董梅关注着入眼的每一个字，有的能认识，有的能猜出来，有少部分还是认不得。
走进一家药铺，倒是顺利地买到了桂皮、陈皮、花椒、干草，花了九十钱各买了二两。
这调料是真的贵！特别是花椒三百钱一斤。
凭她前世三脚猫的厨艺，也知晓八角和香叶是必须的，且这两样最初是用于香料制作。且得找找看。
青莲看着差不多一百钱被娘亲买了些不能吃的东西，嘴角忍不住抽搐。又不好阻止，娘亲以前可是节俭得很啊。
接着亲娘也开始叨叨：“姐姐，你这是买的什么呀，不能吃不能用的，你只有四两银子，别乱花啊！我求求你了……”
董梅全然不管，拉着失神的青莲，进了‘大通杂货店’。
她仔细查看摆放在柜台上的东西，货品还挺多，一眼就看见了香叶，叫伙计抓点细看，没错，就是香叶，古人做香料用得挺多。
不起眼的角落里摆放的八角，让她内心小激动一下，她随意了指了指，伙计反复确认之后抓了几颗递给她。
“小哥儿，这个怎么卖的？”董梅闻闻，那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又给青莲闻闻，“香不香？”
“嗯！”
“夫人，您慧眼，这个八角香三十个钱一两。”伙计躬着身，眼珠子轱辘转，打量着母女。
“小哥，这八角香放置许久，香味已淡去许多，且有点受潮。你说的价格那是州府的价格吧？”青莲睁大眼睛看向董梅，她心下对娘亲佩服不已。
伙计也被董梅的一番言语惊到了，乡野妇人竟有此般见识，“夫人您好眼力，实不相瞒，这香料在府城乃至京城都卖得很好，所以我们掌柜也进了一些，但是一直没人买，今个您看上了也是缘分，按八成价，如何？”
董梅优雅地伸出一个手，“五成，我就买了。”
“夫人，这……这我们会赔本的……”伙计小哥哭拉着脸。
董梅瞧瞧青莲，这孩子好学得很，今天一直用心观察，“莲儿，你觉得我们能买吗？”
“娘……我……这香料放一天散一天味，怕是……”
“你看，还是我家莲儿识货。”她笑着点点头，这丫头果真聪慧。
“娘，他不买算了，我们走吧。”青莲上道地拉着她就要离开。就这样，娘俩以五成的价格买了二两八角，又买了二两香叶，花了四十钱。
伙计一脸苦涩地包好东西，还是客客气气地送母女两出门。
“小哥，以后得了利可别忘了谢我哦！”董梅跨出店门，回头给了这么一句话，那伙计懵懵懂懂的，今天这母女两看着穷酸，却还有点见识。
“娘，您以前见过这个？”
“嗯，很久很久以前见过。”
调料算是齐全的，当然比不得现代品种多。那就多卤几种试试。杂货店的隔壁就是肉铺张的摊子，他正忙着给人剁肉。
案板上摆着的半边猪肉真是馋人啊，现在看着白白的肥肉都想咬一口。
她掂量手头的铜板儿，还是把吃肉的念头憋回去了。但是角落的大骨和大肠吸引了董梅，询问之下发现比肉便宜多了。肉三十钱一斤，大肠和骨头加起来才二十钱，好几斤呢。
见肉铺张不在意的样子，董梅道：“老板，十五钱吧，这东西也是少有人要的。”
低头修理猪皮的肉铺张这才看了看她两，爽快地答应，这东西也是难得有人要，越到下午越卖不出去。他用干荷叶包好，用草绳捆绑好，董梅接过放后背的篓子里。
“娘，放我这里吧？”董梅摇摇头，带着青莲又买了点桐油，茅屋有灯没油，不过乡下人都是抹黑就睡觉。
另外她又买了点烧酒，酱油盐巴糖霜等，盐巴一斤三十钱，而糖霜四十钱一斤，真真贵！此处又花了一百多钱。
不但唠叨的梅娘肉疼，董梅心里也是担心，料理如此贵，万一卤不出好吃的卤菜岂不是白白浪费！
回到茅屋，她有种归家的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叮嘱青莲去周家接妹妹，她先烧水处理下大骨，晚上用大骨汤做个杂面，定会鲜美。灶里埋着几根粗木柴，下入烫过的大骨，慢慢炖吧。
趁这功夫，她拿着大肠去溪边清洗，这可是个苦力活。
当她打开荷叶包裹时，一阵膻味抢得她直恶心，蹲在河边不停干呕，亏得肚里没货。
还没等梅娘开口，她耳边响起一妇人声音：“金水家的，你怎么了？这啥味儿？”
她起身抚胸给自己顺顺气，这会子干活的人都陆续归家，大多都要经过这条溪。
她抬眼见那妇人捂着鼻子，“婶子，没事，洗肠子给我抢的。”这是离李光祖家不远的春花婶子，人不坏，热心肠的，但喜欢大喇叭传话，这可能是村妇的通病吧。
说起这些大喇叭妇人，最初说话的那人也许并没有恶意，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第十七章 这什么味，怪香的
正当董梅洗大肠的这刻钟，已经流传出好几个版本。
事情是这样的。
春花婶子见过董梅洗大肠，一路上自个嘀咕，唉！怀着孩子想吃肉，没钱就吃装过粪的骚肠子哟，可怜啊！
有人就听见了，互相说了几嘴，大致意思是孕妇嘴馋，没法子吃肉，就买些便宜猪肠子吃。
那猪肠子定是人家不要的，她像个讨饭的一样求着卖肉的送给她，还是干回了老本行，真是造孽啊，带着孩子一起要饭，金水气得要从地里爬出来找她算账。
可不能这么说，要是她在李家好好的，哪能去讨饭，说到底还是李家容不下她。
这话不对，听说是她自己死活要离开李家的，那李家人嘴说干了都留不住她。定是心里有鬼，现在独门独户地住着，公婆管不着，谁知道会做些什么腌渍事呢。
几个妇女边走边说，差点吵起来。完全偏离猪肠子话题，拐弯到李家跟董梅的关系上去了。
没有生粉，没有黄酒，就连白面她都没有。董梅肉疼地撒了盐，抓了几把草木灰，使劲揉搓，顾不得呛鼻的膻味。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些，前世的丈夫好这口，家里的阿姨经常做来吃，大致见过如何洗肠子。她翻出肠子里面，简单撕去大块的肥油，考虑到这儿的人肚里没什么油水，有意多留点肥油在里面。
洗好大肠的董梅，端起木盆，腰酸腿麻缓缓走回家，心里还美美地想着卤大肠的事情。
“姐姐啊，这肠子是能吃，可你现在怀着孩子，闻不惯那味儿，再说孩子们也不喜这东西，你不是糟蹋了钱又讨不到好吗？你到底会不会过日子啊？今天花了几百钱啊，你上辈子到底过得什么日子啊？”
梅娘见那些花了钱的猪大肠，感觉她犯了大罪一般。
“我上辈子过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你永远都想象不到的神仙日子。”相比之下，她前世可不就是跟神仙一样么。
“我知道我家穷，你也是迫不得已，可是你不能拿话噎我啊，我是担心以后的日子……”
董梅道今天心情好，不跟她计较。
到家门口她瞧见扛着锄头背着篓子回家的姜秋菊，身旁的大黄狗快半人高，乍一看吓了一大跳，不过这大黄狗在她身旁但是乖巧。
两人互对了个眼，那姜秋菊是真的黑，但是五官很立体，就现代审美标准，这黑模样恰恰突出了她的个性美。她瞧了眼董梅端着的大肠，皱皱眉，又盯着她看了会。
她倒是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到家放下东西，董梅就翻箱倒柜找出针线麻布，缝制几个小布袋子，凭着感觉从各样调料里抓点塞进去，封口。
另起一锅，烧水把大肠焯水，再次清洗。接着炒个糖色，下大肠翻炒，上色之后加水没过大肠，下调料包，倒点酒和酱油，加点盐和糖霜。等着慢慢炖吧。
大骨头的香味出来了，捞起大骨头，过滤掉碎骨头渣子，用剩下的汤汁做锅底，打一碗糙面糊糊，用木勺舀进滚烫的锅里，打个蛋花，再切点芹菜沫儿，黄黄绿绿的飘在汤上面，看着挺有食欲。
专心准备晚食的她都没注意到孩子闻着香味，已经站在身后。
“香！”
“娘亲，香香！”青禾抱着她的大腿。她蹲下身来，亲亲小脸蛋，拉过小青禾坐在灶火口，小手凉凉的，摸摸孩子身上的衣服，看着穿得多，实则洗旧了的棉衣都成坨了，一点都不保暖。
今天在镇子上她也想过给孩子们买点布料，一犹豫就过去了。唉！
“这锅更香！”青柳又伸过鼻子，朝卤大肠的锅子用力吸味。
青莲拍拍青柳的头，“真是个好吃鬼。”
“梅娘……这什么味，怪香的。”曹氏背着一筐豆腐在院门口就喊着。
董梅看见白白的豆腐，心里乐开了花，不过这豆腐有点嫩，搁外面的石板上，在盖着麻布的豆腐上压了块厚厚的木板子，挤着点水出来。
曹氏脸色忧郁地拉过董梅，好像特意背着在外面看豆腐的孩子，到灶屋说话。又欲言又止的，董梅一头雾水，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啊。
“梅娘，你……那猪大肠实在难吃。我想过了，我把磨豆腐的手艺教给你，好歹能赚点，也能吃上点肉。”她紧紧拉着董梅的手，一脸的怜悯之情，着实让她感动。
她笑着抽出曹氏握着的手，掀开盖着，“婶子，您看。”
曹氏猫头看着锅里的大肠在酱色汤汁里翻滚，咕咚咕咚响，当下就确定，这么煮着的大肠味道定然不差。转脸就笑起来，“这法子好，刚才我……嗨，也不知是哪个长舌妇，看我逮到了不拔了她的舌头。”
董梅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春花婶子见她洗肠子，唉声叹气地走了，跟人道了她的困境，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言归正传，她切了段大肠，请曹氏尝尝，尽管火候还不到，但香味已经够了。
“好吃！不说的话绝对猜不出这是猪大肠。”曹氏嚼着卤大肠，由于不够烂，那滋味在她嘴里回味，笑眯眯的看着她。
“婶子，卤豆腐也是这法子，明个卤好了给你尝尝。”董梅盖上锅盖，从橱柜拿出几个碗，给孩子们盛好疙瘩汤。
曹氏闻着疙瘩汤也跟她家里的不一样，有股子肉香味，却见不到肉星儿。
董梅瞧她好奇的样子怪可爱的，就说是用大骨头顿的汤，这汤不但鲜美，营养极佳，特别适合小孩子长身体，老年人养骨头。
这对于曹氏来说是新鲜事，见董梅说得头头是道，不停地点头，当即就说以后多买骨头给小宝炖汤喝。
好心的曹氏走之前特意把水缸挑满了。灶屋里只剩下呲溜呲溜声，每个人面前的碗里都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小指大小的黄色杂面疙瘩，放嘴里有嚼劲，再喝上一口鲜汤，吞进肚子，整个身体都暖和，舒坦。
梅娘突然向她道谢，看见孩子们个个吃得香，她又叹气，以前孩子们都是吃着开水泡饭，由于罗氏留给她们娘几个就一碗干饭，不泡着吃不够啊。
饭毕，青莲帮着烧火，董梅把豆腐切块下入卤水中。接着吩咐姐妹洗洗干净睡觉，青莲照顾妹妹们真没得说，比她强多了。
董梅看锅里卤得差不多，连着卤水一起盛入盆，泡一晚上兴许能弥补调料的不足。想想前世各种调料做饭，不要钱似的，这儿的调料放多了一不小心就得亏本。
她抬头见月夜繁星，院里院外虫鸣声不断，越发显得月夜幽静。
她移步到院里，呼吸着新鲜的泥土气息，村里一片漆黑，时不时传来几声汪汪声。她的心似乎落下了，就在那炕上的几个女孩身上，尽管是迫于无奈。
她身边的虚幻人影，也跟着驻足赏月，什么话也没说。这倒令董梅不适了，她能感觉梅娘就在她身边，那就都静静地待会吧。
第十八章 十五岁之前，都得听我的
第二日董梅照样睡到自然醒，其实才六点多钟的样子，夜晚没什么娱乐，差不多七点就睡了，一觉十多个小时，这在前世可是婴幼儿的待遇。
可是旁边的青莲还是早起了。梅娘啊，她这大女儿要是长不高可别怪她哦！小孩子睡眠不足会影响发育的。没收到她的信息，该是跟着她大女儿出门了。
灶屋廊下放着卤好的香干，锅里闷着稀粥，比昨天浓稠多了。
董梅把另一锅的肥肠捞起晾干，卖相不错。
照顾青柳青禾洗刷好，切了点香干加点芹菜清炒，闻着味有点家乡的感觉。备好早食，还不见大姐回来。她摘下围裙，心里有点窝火，这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了，干活都上瘾了。
她叮嘱青柳照顾好妹妹，自个到附近找找，找了一圈都不见人影。
“姐姐，快……快，莲儿她……她掉山崖了。”
“什么？你不会拉着……”
“我拉了……，赶紧去山里啊，晚了万一被野兽叼去了如何是好……”董梅听着梅娘的声音跟往日不同。
她跟着梅娘一路走，耳边梅娘一直抱怨，责怪她没照顾好她的女儿，要不是她懒惰，要不是她睡到日上三竿，莲儿也不会去山里采菌子等等。
董梅腿软得摔了好几次，心慌得没力气骂人，路上遇着几个村里汉子，请他们跟来一起找孩子。一行人来到梅娘指定地点，没见到孩子人影，抬眼望去，这崖的高度有三层楼那么高。
人们帮着大声喊叫，几个汉子沿着峭壁往上爬，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快，应该在那边，那边树枝有断了的。”一瘦高汉子爬到高处，朝下面的人喊。
几人赶忙拨开树丛，快速寻过去。
董梅顾不得肚子痛，顾不得树枝划破的手臂、脸颊，朝树丛里钻去。
这灌木丛比她高多了，她也不是没想过进山寻点吃的，寻点能卖的。但是作为一个生活在大都市的现代人，面对大山她有种压迫感，打心底里发怵。后面一人大喊：“嫂子，莲儿找到了吗？”董梅听着声是长庚，她摇了摇头。
“嫂子，你在这等，我过去寻，放心！”长庚快速越过她，看着她的眼睛承诺。
梅娘点点头，摸着肚子慢慢前进。
“嫂子，找到了莲儿，你别过来！”灌木丛那头传来长庚的声音，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滚落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
“娘！”
董梅猛地起身，瞪着红红的眼睛，抬起手来想要揍这熊孩子，只见她衣服也被划破，一身的泥，终究打不下去，拣掉她乱发上的枯叶，在她胳膊腿脚处捏捏。
“我没事。”青莲泪眼汪汪地看着董梅，怯生生地去扶她。
母女两一人捂着肚子，一人瘸着腿，看着让人着急，旁的又都是汉子，不便搀扶。
到村子已是中午过后了，董梅谢过帮忙的汉子，叫青莲记住这些叔伯，改天登门道谢。
姜秋菊的大黄狗蹲守在她家院门口，对着董梅几人狂叫。姜秋菊在院里喊了声“大宝”，那大黄狗就转身拔腿跑回了去。
青柳青禾从屋里出来，青禾哇地一声大哭，扑向董梅，眼睛偷偷瞄向外面，“娘亲，大黄狗……怕怕。”
董梅摸摸她的头，拍拍她的背安抚道：“那是隔壁姜姨家的大宝，特意守着门口，保护你们呢。”
小青禾睁大眼睛，“大宝……”
“对啊，它叫大宝，昨个的大骨头拿去送给他，好不好？”董梅轻轻抹去小脸蛋上的泪痕。
“嗯！”青禾重重点头，颠颠儿去灶屋桌上，端出那装有骨头的破碗。三步一回头，小心地把碗放在隔壁的门口，急急忙忙跑回家。
乖巧的青柳赶忙打了盆水，拿了帕子递给她们，“娘，您一出门，那大黄狗就在咱家门口守着，我瞧着是不怕的。”
“行，那下次我们邀请它来咱家玩。”说着她带青莲进了里屋。
到屋里她脱下青莲的衣服，检查一番，发现只有腿测和胳膊肘有淤青，没有伤到紧要部位，才放下心来。
示意青莲去灶屋吃点东西，她也要换身衣服。
她摸摸肚子，脱衣躺在炕上。要说责任，得怪不听话的孩子，昨个说得好好的家规，今天就不遵守，还独自上山，显能耐了。话又说回来，她是监护人啊，首要责任还得她承担。
“姐姐，肚子没事吧？要不要叫秦婆来瞧瞧？”梅娘就在炕边上，看着面无表情的董梅。
“行啊，那你去叫。”梅娘淡淡地说。
“……”
青莲端来一碗粥，夹了些芹菜香干。
她坐起身来，靠着墙，一会功夫就喝完了。
“莲儿，你是不是不信任娘？”
“没……没……”
“也怪我没说清楚，你见只有两袋子粮食就心慌了。竟然偷偷跑去山里，要是今天你出事了，值当不值当？若是下次我肚子大起来，我怎么进山找你？”
青莲低头抹泪。“你答应我，在你十五岁之前，都得听我的。”古代十五岁的姑娘能嫁人了，就定这个标准吧。
她又看了看青莲身边的青柳，“娘的标准是你们十五岁后就是成人了，那时候可以独自决定自己的事情，这之前任何事都得跟我商量，否则就是违背了家规。”青莲青柳点点头。
一直站门口的曹氏，这才进来，“听你娘的，往后别自个进山了，多危险，亏得没出事，否则让你娘咋活。”
早上长庚跑来挑水，发现两孩子在家哭，好在青柳能把话说清楚，才一路跑到山上。刚才回去他特意叫来曹氏。
院里传来几人的脚步声，曹氏道是请了秦婆过来瞧瞧。
秦婆是隔壁上沟村的稳婆，五十出头，附近村子小有名气。据说她早年是跟着师傅学医，不知什么缘由才改行当接生婆。长庚去周家借牛车赶去上沟村请秦婆，被吴氏夺了差事，因她对秦婆家比较熟悉。
这婆子眼睛锐利，这是董梅对秦婆的第一印象，看着是有故事的人。
秦婆给她把了把脉，告诉她胎位不稳，需汤药调理半月，且要躺半月静养，再不能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曹吴帮着点头，叫她放宽心，切莫着急。
董梅看着秦婆道：“婆婆能否帮小女看看？”秦婆瞧见脸侧有划伤的青莲，示意她过来，把过脉，检查了淤青处，摇摇头道：“无妨，没伤到筋骨，养养就好了。”
董梅见秦婆言谈不似庸医，趁机问了许多关于养胎、分娩的事情，虽说前世耳濡目染过许多此方面的知识，但她毕竟没有生养过。且梅娘这二十五岁的身子，已经生过四胎，上胎就是因为累得早产，孩子生下就没了气。再者条件环境都不同，还是秦婆的经验可靠些。
董梅又跟秦婆约好每月一检，临产那月七天一检。她可不想在这事上马虎！
曹吴二人对视一眼，各自补脑，董梅当下唯有谨慎，上次的男胎就是早产夭折的。否则在这孤零零的院子喊破嗓子，也于事无补。
第十九章 这就是不了解行情的下场
秦婆子也是疑惑，有些村妇即使胎儿有异样，也没请她去检查过。除非特严重，才想起来叫她瞧瞧，大部分已为时晚矣。
她收拾东西间，瞥了一眼董梅，这位倒是挺惜命。
董梅谢过秦婆，给了诊金和药钱，又请曹氏包了点香干和一截子卤肥肠送给她，秦婆子见到这些大为惊讶，她大致能闻到里面用的什么料。
这个法子卤出的菜品确实不错。
董梅也不藏着，“婆婆一瞧就明白了，这几日琢磨出来的，准备着换点嚼头。您尝尝看，炒着吃、伴着吃、炖着吃都可以。您要是吃着喜欢了，下次捎个信，叫莲儿给您送去。”
她看向秦婆接着说：“虽说‘君子不食圂腴’，但我听闻这猪大肠有止渴止血、缓解尿频、润肠降噪等功效，婆婆觉得可有托大的意思？”
秦婆子心下诧异，这妇人竟有此见识。
她笑着收下包袱，“确有此功效，不过世人偏见，且其味膻不大有人使用。”
看来以后少不了跟这妇人打交道了。董梅又请吴氏赶着牛车将人送回，顺便取了药来。
这秦婆子相当于妇科大夫，平时家里都有自制的安胎草药，不过少有妇人买来安胎。乡野之村，那妇人生孩子都是接二连三的，这胎生不了就下胎生，哪个舍得花钱买药。
经此虚惊，董梅头脑更加冷静，无论在哪，没有稳定的收入，人都没有安全感。
她请曹氏去灶屋看看卤菜，这是她想的来钱最快的法子，其它那些项目得慢慢来，且投入大，暂时还运转不了。
曹氏用碗装了点卤肥肠，几块香干，来到她跟前，“梅娘，这卤菜太香了，就这么吃都行。”
她笑着摇摇头，介绍了些卤菜的吃法。曹氏听得咽了咽口水，直呼好吃。
原本她今天是准备去镇上摆个摊试试的，现在得改个策略了。
曹氏去了灶房，依照董梅的法子，把一半的肥肠做成酱爆肥肠，光听董梅教的做法，她都吞了好几次口水。
吴氏带着草药归来，灶屋里的香气已经弥漫整个院子。她都没去看董梅，奔着灶屋去了，“婶子，这是什么，咋这么香？”刚才瞧着送秦婆的新鲜吃食，就好奇得紧。
曹氏异常兴奋，挑起一铲子，示意她试试，吴氏直接用手拈了一块，“香！”
吴氏在灶屋廊下码了个煎药的小灶，生火放上陶罐煎药，叫青柳看着点火，拍拍手去了里屋，又啰嗦了几句宽心的话。
里屋的董梅附和着吴氏的宽慰，脑子却想着别的事，卤好的大肠约莫三斤多，加上调料成本，三斤多卤大肠成本得三十五钱，主要是调料费钱，这卖得出卖不出还另说。
唉！眼下她半月不能出门，这销路如何打开呢？
曹氏端来酱爆肥肠，那诱人的香气打断了她的思路。她看着卖相不错的肥肠，比前世吃的好吃多了，到底是正经土猪，入口鲜香，有嚼头但更有回味。
“梅娘，这大肠可真是好吃！比那肉实在多了。我切了一半的大肠，也就一斤半吧，炒出来能有四盘子呢，这要是再下点芹菜，蒜苗，萝卜什么的，能煮一大锅呢。”她说着递给董梅筷子。
一旁的吴氏也连连夸好，这可是下酒的好菜，可董梅却无声地嚼着肥肠，一脸愁容。
“婶子，嫂子，你们说这大肠卖多少钱合适？”她心里实在没底，又接着说：“这大肠虽便宜，但是我那个卤料的法子费钱，不瞒你们，算起来成本都十多钱一斤。”
两人听了也是一愣，刚开始还觉得这么吃大肠真是划算，一般大肠一副也就十五钱，有时候更便宜。难怪被卤得这么好吃，原就是那个卤料费钱。
“梅娘，也不用过于担心，我瞧着定二十钱应该有人要，你做的这个实在，平常人家买个半斤能顿一锅菜，一家人都能吃到，这样一比较，还是比肉划算。”曹氏卖过豆腐，多少有点生意头脑，“再说你这卤豆腐也好吃，连着一起卖，多少能赚点。”
吴氏也认同点点头，开口道：“你这个是个新吃食，简单凉拌一下，卷着饼子吃，倒是方便，定会有人买的。再者，我们多买几幅大肠，兴许会便宜点，金水和你周大哥认识几个卖肉的，找他们打听下。”
提到金水，大家又看了看桌上的牌位，一阵叹息声。
董梅心里直苦笑，这就是不了解行情的下场，不过她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随即跟她两商量一番，二人皆认为可行。又拜托周树根明天去肉铺店商谈大肠的事情。在董梅的强烈要求下，曹吴二人各带一盘子酱爆肥肠回家。
董梅叫来青莲，关心道：“莲儿，你身子可还疼？”青莲抬起头来，今天她自知闯祸不小，害得娘亲差点没了弟弟，眼圈红红：“娘，我……”
“都过去了，我就是担心你身子有没有不舒服？”刚刚人多，她也没细想，虽说秦婆子看过，但万一有个内伤也不能大意。
“娘，我真的没事。”青莲看着董梅担忧的眼神，忽而又道：“我今天摔下去的时候感觉身下有股气把我推向旁边的大树，所以从树上掉下来不高。”这也是青莲一直疑虑的地方。
董梅心下一震，难怪今天梅娘声儿不对，定是为了救莲儿伤了元气，这会子也感应不到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她也是惊讶这种神鬼之力，前世是唯物论者，现如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谁又解释得清呢。
“那定是菩萨保佑了。不过菩萨可不常有空，以后可得注意点。”她拉过青莲的手，正色道：“莲儿，现在我有事交代你去做，如果做得好，那我们不光是有饭吃，还有肉吃。”
青莲眼里放光，她不怕吃苦，什么事都能做。
“这不是吃苦的事，是动嘴和动脑的事，需要胆量和智慧，无需埋头苦干，你明白吗？”接着董梅又交代一番。
晚饭是青莲青柳一起做的，以前在李家，这姐两没有机会学做饭，那是罗氏防着她们偷吃。
最近几餐看着董梅烧饭，才算是看明白点，刚才姐两特意看着曹氏烧菜，都想学着做，毕竟娘亲现在不能下地了。
青莲煮了糙米饭，炒了点芹菜香干，盛好饭端来给董梅。青柳则是把两小碗菜都端过来，帮小青禾搬来一高一矮两凳子，让她坐着吃。几个孩子围着炕上的董梅一起吃。
第二十章 能不香吗？
大家安静地吃着晚食，董梅瞧着懂事的女儿，笑笑道：“这阵子要麻烦大姐二姐了，你们只管做好娘吩咐的事，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三姐妹都乖乖点头。董梅又说：“接下来我们要做点小生意……”
她边吃边把要注意的、要学的事情跟她们简单交代下。
姐妹们听着服务态度、算数等都睁大了眼睛。董梅耐心解释，顾客来了要面带微笑，嘴巴要甜，声音要大等。
谈到算数，她发现青柳特别感兴趣，且反应比青莲快多了。她暂时只教了简单的十以内加减法计算，而六岁的青柳却能快速准确地心算出答案，不得不让她惊讶又欣慰。
青莲青柳一起收拾好碗筷朝灶屋去，两人一道刷锅洗碗。
“大姐，你觉得咱娘是不是变了？总觉得不是以前的娘。”青柳帮着舀水。
“别瞎说！咱家出这么多事，现如今都搬出来了，能不变着点？否则你等着被卖？我们自个不也变了点。”青莲瞪了一眼妹妹，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总觉得娘亲离她们很远，说不清的那种情愫。
灶屋门口的虚影，既心疼又担心。心疼孩子们的遭遇，又担心她们发现董梅的异样。
“不过我觉得现在的娘很好，讲出来的话很新鲜，还敢跟奶叫板，我们再也不怕她们了。”青柳一边接过姐姐洗好的碗，放入橱柜里，柜门一关“咯吱”响，拴好小木栓。
青莲低头擦着灶台，没有接话。
幻影叹息一声，以前孩子们受的委屈太多了，但愿这位不着调的姐姐真能如她所说，孩子们的命运能自己做主。
梅娘见董梅靠炕头休息，不忍打扰。但是却听见她道：“梅娘，你还好吧？”
梅娘没有接话，回忆今天青莲掉下山崖的情景，情急之下，全凭她的意念冲过去救孩子，幸好能发出点类似风吹那样的力道，把莲儿推到树上。
她也不知怎么回事，事后感觉停留在董梅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要表达的话语得用尽全力才能传达出来。当初仙人告诉她，留下来只不过是一缕魂魄，什么也做不了。
“梅娘，你好好休息吧，最近你忧思太过，相信我，我会照顾好孩子们的。”她闭上眼睛，静心跟梅娘交流。
梅娘的幻影慢慢消失，她真的是太累了。
隔天一早，青莲闷好稀粥。收拾好小篮子香干和肥肠，来到里屋。
“今天你们就是去历练历练，能把咱的卤菜优点说全了就行，记得我昨天教的吗？”董梅看着两姐妹，青莲有点忐忑，青柳反倒比较放松。
姐两点点头，挎着篮子出去了。
小清禾拉着董梅的手，又羡慕姐姐们出门玩，一脸的矛盾。
董梅瞧着可爱极了，“宝贝，姐姐们不是出去玩，她们有重要的事情，一会子就回家了，娘教你唱歌，好不好？”
“唱歌——”她急切地看着董梅。
“小猫怎么叫，喵喵喵；小狗怎么叫，汪汪汪；小鸡怎么叫，叽叽叽……”小院里传出郎朗的歌唱声。
姜秋菊背着筐子经过，愣愣地朝里看了一会，又快速进了自家院子。
姐两来到长庚家，请曹氏帮忙把香干称好，半斤一包用大叶子包好，定价四个钱一包。
曹氏看着两丫头乖巧地往塘边去，此时正是洗衣妇人最多的时候。她收拾下家里要洗的衣服，往常这事都是儿媳做，今天不放心姐两跟着去看看。
塘边妇人正聊得火热。
话说昨个青莲进山摔下山崖，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一说莲丫头被董梅逼迫进山狩猎，摔个半死；又说董梅前去救孩子，导致早产；再说那都是她自找的，好好的婆家不待，这下可有得受了。
“元海娘，这梅娘一离开你们李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勤快，总是埋头做事。”李南平婆娘陈招娣对着洗衣的王氏道。
“这谁能料到呢！以前梅娘是勤快，不瞒你说，最近我都瘦了。唉！”王氏想着每天接手梅娘的活计，把她累个半死，唉声叹气。
“梅娘要是这样待孩子，你们可以把孩子要过去，毕竟是李家的血脉。”这陈招娣挑事是把好手，跟钱氏很是聊得来，梅娘可是间接受了她不少气。
“要过来……”
默默前来摆摊的姐俩脸一阵抽搐。“我们是不会回去的！”青柳一听就急眼了，瞪着眼睛冲塘边喊。
这几日是她过得最快乐的日子，吃得饱睡得暖，她可不要回李家喝米汤，遭白眼。
再说青莲，由于她的鲁莽，导致娘亲被人议论，她走上前，清朗着声道：“婶子，我是背着我娘去的山里，我娘怎么舍得我去山里。现如今我娘肚子不舒服，需要卧床静养一阵子。”
专注嚼舌的妇人们猛一抬头，瞧见青莲姐两安然无恙站在塘边，都愕然地看她们，这两孩子离开李家也就几天功夫，怎得看着眼睛清亮许多。
“哟，莲儿啊，你来洗衣服啊？放着，二婶帮你洗。”王氏摆起本家二婶的热络。
姐妹俩愣着不说话，都瞪着眼睛看向那些乱讲话的妇人，这些婶子都是坏人，娘为啥叫她们来这里。
王氏盯着篮子，用叶子盖着，不像是衣服，隐隐闻着一股香味。
“这哪来的香味，像什么吃的。”
妇人们都看向她们的篮子。青莲见她们盯着她的篮子，才从进山惹祸的内疚中缓过神来，掀开盖着的大叶子，“是我娘在家里琢磨新吃食……拿来给婶子们尝尝的。”她带着点不悦的情绪道。
一旁愣着的青柳却是忙盖着叶子，不给人看。
“忘记娘说过的话了？”青莲皱着眉，推开妹妹的手，拿出两包切细的香干丁和肥肠丁，插上竹签子，热络地递过去，“婶子，你们都尝尝，可好吃了。”
毕竟是大姐，知道个主次，一旁的青柳还鼓着腮帮子。
洗衣的妇人一听赶忙挤过来，蹭得王氏一个踉跄，她对着旁人翻了个白眼，随即伸手抓过竹签子，一口塞进嘴里。
大伙眼睛盯着肥肠丁，手速快的都连着扎了好几下肥肠。
青莲见大家都喜欢，也大方地递过去，笑脸盈盈地看着她们满意的表情。
“香！”
“这个卤肥肠是我娘用了好多的药材煨过的，能不香吗？”青柳气嘟嘟道。
青莲拍了一下妹妹，又对着嚼肥肠的妇人道：“婶儿，香吧？”
“嗯，香！还真吃不出肠子味道。原来那日你娘洗肠子是琢磨这个啊，害得我婆婆回家一阵唠叨，见你娘捂着肚子那个可怜样儿。”说话的妇人是春花婶子儿媳周氏，倒是个爽快的。
第二十一章 你赔我鸡蛋！
塘边的妇人们吃着免费的卤菜，眼睛不时瞄了瞄姐妹俩，大姐懂事，妹妹还在生气呢，真是有意思极了。
青柳见她们吃得开心，也想起娘的话，要是别人喜欢她家的卤菜，那以后她们天天有饭吃，她消消气道：“我家满屋子都是中药味，可好闻了。”
“对对，是有股中药的味道。”
“真不错，这个也好吃，看着像豆腐做的？”一妇人瞧着篮子里的香干。
“就是我家的豆腐做的。”曹氏刚在远处看了会，心想这两丫头跟梅娘一样，这几日都变了性子，以前她们的眼睛只会瞧自个脚趾头，今日竟会对着这么多人讲话。
“不过我得说句实话，梅娘把我送去的豆腐，压上块大模板，起码挤掉了一半的水，你们瞧瞧，这个香干可是一点水分都没有。”曹氏拿起一点香干，用手捏碎，几乎没有水分。
“这个买去炒个芹菜什么的，都省了盐和酱油钱了。”曹氏自个塞一点进嘴里。
洗衣的妇人哈哈大笑。
青莲忙接过话：“我娘买的这中药，有味药竟三百钱一斤，当时我吓得腿都发软，但是我娘眼都不眨就买了。”她回忆在药铺的情景，花了几百钱，当时真的不懂娘亲。
“今天买包香干送一包卤肥肠试吃，只要四个钱哦。卤肥肠明天才有得卖，要二十钱一斤。”青柳把董梅教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吐了口气。
大伙一听，吓一跳，那屎肠子竟这么贵。
“你们是没见梅娘洗大肠，又是放盐又是烧酒，洗得白亮白亮的。昨个我就买了半斤，加上生姜辣子青蒜爆炒一下，真香，比肉实在多了。”曹氏洗着衣服，见姐两谈得挺好，也满意地笑笑。
“我跟你们说啊，昨个秦婆子给梅娘瞧肚子，她一闻就知道放了好些药材，说这样煨过的大肠有什么润肠降噪、缓解尿频的功效呢。”曹氏神秘地把昨天董梅的话传出来。
“哪怕买个三两，加个大萝卜炖上一锅，满屋子香味，全家人都吃得上呢。梅娘教了好几个做法，可以爆炒、凉拌、煨汤等，反正老少皆宜的吃食。”曹氏帮着把卤肥肠介绍一番。
“莲丫头，给我两包香干，正巧今个娘家来人，咱也弄个新鲜吃食。”春花儿媳周氏，端起洗完的衣裳木盆，“你随我回家取银钱吧。”
“行，婶子是第一个照顾我们的，我给您送上三包肥肠，这可有二两多了，加上几根芹菜，也是一道正经菜，保准您娘家人稀罕。”青莲刚见二奶奶说得那么好，也跟着学了。
她记得娘说过，要给第一个客人多点优惠。
见二奶奶在，她放心地跟着周氏去了。
那陈招娣见大家都盯着卤菜，阴着脸提了衣服离去，往常她可是最晚一个走的。
青莲在院外就听见里面的春花奶奶喂鸡“咕咕”声。她跟着跨进门槛，“连丫头，你怎么来了。”
“奶奶。”
“娘，莲儿娘做了新的吃食，挺好吃的，今儿我娘家来人帮我翻地，咱也招待招待。可是个稀奇货。”周氏拿了钱递给青莲，打开叶片，那香味叫春花婶子闻了又闻。
“奶，这个是猪肠子，我娘用中药煨了好久才这么香的。”青莲想起来村里人编排她娘洗大肠的事情，心里还有点不喜这位。
“娘，您尝，今天我可是得了便宜，这大肠得二十钱一斤，今儿莲儿送我这么多，可有二两多。您再尝尝这香干，实在吧？”周氏是春花婶子唯一的儿媳，所以婆媳关系不错，说起话来没那么多隔膜。
“真是不错，那天我可错怪梅娘了。”春花婶子叫住了青莲，塞给她三个鸡蛋，并嘱咐她告知董梅，罗氏打算把最差的三亩田给她，赶紧找老祖商量。
青莲双手捧着鸡蛋，面色凝重地往回走。她特意绕过李家大院走，竟还是在路上遇着三婶钱氏和陈招娣，两人凑一起低声嘀咕，隐约听见“卤菜”二字。
钱氏见青莲没事人似的经过她身边，不爽地喊了一声：“死丫头，见了长辈招呼都不打，你娘是这么教你的？”
青莲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钱氏，转头就要走。这钱氏以前就阴阳怪气难对付，不似王氏直来直去简单。
钱氏见青莲不怕的样子，火气蹭蹭往上冒。
自从梅娘离开后，她和元珍多做了很多事，那王氏动不动就尥蹶子，婆婆没法子也得让她做点轻活，元珍更是每天要扫地，择菜等。
“站住！”钱氏走过去，“没大没小，今儿我得替你娘教训你这眼里没有长辈的丫头。”说完抬手打过去，青莲头一躲，害得她扑了个空。
一旁的陈招娣煽风点火，“如今你可管不了了，她们可是分了家的。”
钱氏这下更没有面子了，想当初不要说这小贱人，就连梅娘见她也得畏畏缩缩，叫她挑水她不敢砍柴。
她伸手拽过青莲的小肩膀，一个踉跄，青莲差点趴地上，捧怀里的三个鸡蛋“啪”地一声，掉地上全碎了。青莲看着刚得的三个鸡蛋，本想着晚上给娘补补，委屈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陈招娣心下疑惑，这丫头不是跟去拿钱么，难道她家用鸡蛋抵的银钱？
“小贱人，竟然偷鸡蛋。胆儿肥了，搬出去就是为了做贼！”钱氏似乎抓到把柄，大声喊出来。
青莲红着眼睛瞪向钱氏，“你赔我鸡蛋！我要找里长评理。”声音不大，但足可以表达她的决心，说着就往里长家走。
“娘，您管管您这孙女吧，偷了鸡蛋还有理了。”钱氏见前来寻她的罗氏，大喊一声，把这锅甩给罗氏，她等着看热闹。
一大早两儿媳都出门，王氏洗了快一个时辰的衣服没回家，钱氏则是悄无声息的出门遛弯，屋里的活全都甩给她。
不过此时她先处理下这个小贱种。
几天不见的贱丫头竟然拿眼睛瞪着她，见地上的破鸡蛋，脱口大骂：“小贱种，要饭不成做起贼来。把我李家的脸都丢光了，看我不打死你！”拖着青莲往李家去。
青莲忙转身逃跑，到底人小，哪里是罗氏的对手，她的小胳膊都要被捏碎了，情急之下朝罗氏的手咬了下去。
罗氏疼得大喊一声“啊”，“小杂种，竟然咬我，今天你死定了，到哪里都说不理儿来。”她朝青莲胸前抓去，眼见腰间的小荷包，一把扯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好几个铜板。
第二十二章 大宝，帮我把荷包要回来
陈招娣捅了捅钱氏，钱氏看向罗氏手里的荷包，这丫头哪来的钱，以前可是见都没见过银钱的。
“偷了鸡蛋还偷钱！”
“还给我！是我的钱！”青莲猛地扑过去想要夺回来，眼见罗氏把荷包塞进自个怀里，她大声喊道：“你们是强盗，我要去里长那里告你们。”
她疯了似得跑开。
罗氏异常亢奋，哪见过这样的青莲，连拖带拽的把青莲拉回来，“给你脸了，做了贼还敢找里长？”说着把青莲往李家拖去。
青莲的小身板在罗氏的粗膀子下跟只小鸡似的，她的小脚丫一直使劲贴着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土沟，耳边传来罗氏辱骂娘亲的污秽之言。
最近李家大院可不太平，三十多亩地，全靠老头带着两懒儿子，三人做的活比不上别家一人做的多。兄弟两相互推脱、计较，老头也说不动，只管埋头做自己的。
屋里原梅娘做的活计，现如今一下子分给两儿媳，她做了饭就不喂猪，她扫了地就不刷碗，别家媳妇忙活完屋里的，还得帮着男人下地干活，她家这两货能把屋里的活理顺了都不错。
夜晚两儿媳又吹着枕边风，道罗氏不公，就差点把分家说出口。
一切家宅不宁的罪过都是梅娘造成的，如今见了梅娘的孩子，罗氏把气都撒了出来。
青莲见势不妙，大声哭喊：“娘，娘……救命啊！”死死地巴着路边的树。
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汪汪”声，她试着大喊：“大宝，大宝，救我。”
“汪汪”声越来越近。
“大宝，我在这儿。”青莲抓着这唯一的机会。
这个时辰村里的汉子都在外边忙春耕，妇人正忙家里的事，晚些下地，路上少有行人。再者这处僻静，乡村的房子都东盖一栋西建一院，没有那么密集。
此时她要是被拽进了李家那得脱一层皮。
大宝帅气地奔跑过来，青莲像是见到了救星，祈求道：“大宝，救我。”
大宝见青莲祈求的眼神，朝着罗氏狂叫着扑过去。
罗氏早听闻姜姑子养的这只大黄狗，跟她形影不离，很少来东边，今个怎被碰上了，还听这小贱人的话。
以前只是远远地瞧过这大家伙，今个近看那凶狠的样子，吓得她猛地松开了手。
青莲见远处的姜秋菊一直看着她们，知道大宝是得了她的意。
“大宝，她抢了我的荷包，帮我夺回来。”青莲怒气冲冲看向罗氏，自从爹死后她才知道，罗氏原来是爹爹的后娘，怪不得那么讨厌她们。
一旁的钱氏和陈招娣早就躲得远远的，她们可是见过大宝咬人的，“娘，赶紧跑啊。”钱氏弱弱地喊了一声，罗氏才回过神来，跑了几步听见后面的催命鬼喊：“大宝，帮我把荷包要回来。”
罗氏这才回头用力地甩过荷包。
青莲捡起荷包，狠狠地看向她们，“今天的这些我迟早要讨回来。”罗氏等人早已跑得不见影了。她摸摸大宝的长毛，“谢谢你，大宝。”
大宝跟着姜秋菊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谢过姜秋菊，急匆匆朝塘边去了。
------
青莲取钱的空档，青柳也卖出了几包香干。她坐在塘边，抱着篮子，忽然想起来娘叮嘱的话。
“我娘说了，卤肥肠明个开卖，前三天五个钱三两，合起来一斤十五钱吧。限量三斤哦，卖完了就没有。三天后就要恢复原价二十钱一斤呢。”青柳挠挠头，又想起来一句：“我娘说了，要是婶子们能介绍外村的人来，那都是优惠的。”这下应该都说全了吧。
曹氏洗完衣服，也不着急回家，等着青莲回来送两孩子回去。
“柳儿啊，你爷这几天没胃口，要不……”王氏瞧着青柳抱着的篮子，里面还有两包没卖完。
“二婶，你要买吗？”青柳一脸期待看向王氏，她知道这二婶想赚便宜。
“二婶哪有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王氏一脸尴尬。
“那明个带钱来，明个我还来这里。”曹氏看青莲眨巴着眼睛，提过自己的篮子，坐在她身边。她瞪了一眼王氏，这不上道的还不回去，等着她那堂嫂教训了。
王氏提着篮子，“哼”了一声，这丫头嘴巴厉害多了，以前只要一招手，就会乖乖放下手里的东西，搬出去了还真不一样。
曹氏内心隐隐不安，莲儿去了这么久，该不是遇着什么人什么事了吧？眼下她也不能把青柳独个儿放在这。她焦急地看过去，见青莲跑着过来，才放下心来。
“莲儿，出什么事儿了？”近看青莲眼睛红肿，衣衫凌乱，头发也散落一缕下来，曹氏拍拍她的胳膊。青莲忍不住“嘶”叫一声，“二奶奶，没事。”
青莲见篮子里还剩下两包香干，按照娘的吩咐，一包拆成两份，送给塘边还在洗衣的两妇人。
那两人是后来的，衣服还剩一半，都是不喜舌燥的，其中一位跟梅娘一样生了四个丫头的芸娘，被婆婆磋磨地抬不起头来，她连忙拒绝。
“婶子，拿去给妹妹们吃。”青莲直接把香干放她边上跑开，忽又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芸娘，“婶子，我娘说过，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其实她自己还不怎么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她就是记得很清楚。
芸娘愕然地看着青莲，这孩子像是经过一场打斗般，那坚毅的眼神让她震惊。
这个跟她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印象中跟她的女儿一样，总是低着头，不大说话的。
不等芸娘开口道谢，曹氏带着姐妹两回了茅屋。
董梅在家也躺得不踏实，又没有电话，孩子们初次领着事情，离开这么久着实让她担心，偏偏这时梅娘也不在。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炕，端把椅子坐在廊下。
小清禾坐不住，一会儿抓只蚂蚁给她瞧，一会儿捡个石子给她看，好歹分散了点董梅的注意力。
“姐姐……二奶奶……”青禾兴奋地跑过去抱住曹氏。
“哎，真是二奶奶的小心肝。”曹氏抱起青禾，又担心地看向董梅，“你怎么起来了，赶紧去躺着，可不能再出事。”
董梅摇摇头，见青莲的样子，担心道：“莲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说给我听。”
“娘……”
青柳见姐姐支支吾吾，就把在塘边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这些曹氏也是在场的，她也帮着补充了一些，唯独青莲低头不语。
“莲儿，娘说过十五岁之前得听我的。”她定定地看向干过仗的青莲，其实心下能猜到点。
青莲本是不想让娘担心的，犹豫之下还是把路遇钱氏罗氏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
“娘，别担心，我现在不怕她们。”她下保证似的看向董梅，生怕她激动，又道：“今个多亏大宝。”
青柳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大姐，你好厉害，竟敢咬她。”她又带着佩服的眼神看向姐姐。
“我早猜到了，这些没良心的，以后可得躲着点啊。”曹氏帮着揉揉青莲的手臂，刚才见她忍着疼，“我瞧瞧你这胳膊。”
她挽起她的衣袖，细嫩白皙的胳膊上一大圈青紫。
第二十三章 是她低估了李家人的恶毒
青莲胳膊上的淤青刺痛了曹氏的心，“啧啧，多狠啊，对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柳儿，去浸块热毛巾，给大姐敷敷。”董梅看着那刺眼的淤青，心里也是恨得咬牙，还是自己心软了，上次应该整点大事情再出李家。
青柳麻溜地帮姐姐敷手臂，青禾也帮着用小手揉揉，“大姐，疼？”青莲爱怜地摸摸她的小脑袋，“不疼。”
“可惜了那三个鸡蛋，本来给娘补补多好，唉！”青莲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娘，春花奶说她们要把最差的三亩地给咱，叫我们赶紧找老祖说说。”
曹氏一听就急得跳起来，“她们想得美！这可是白纸黑字写了点，想赖没门。”
董梅笑了笑，她也知道罗氏不甘心，说说而已，到时候她就等着吃官司了，对付个无知妇人她还是有数的。
她转过话题，询问孩子们怎么看今天的事情，这些事还热着，得及时总结反馈，以后的麻烦事会越来越多。
姐妹俩看看娘亲，不知她的态度，就都低着头，觉得前头不该跟婶子们置气，特别是青柳，当下就怼了她们。
董梅见她们不服气的样子，笑着摇摇头道：“你们做得很好。”
姐妹两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做生意是你情我愿的事，不能跟别的事情混为一谈。那些嚼舌的妇人太过，她们有权利有必要申明原委，否则人家还当她们默认了，那样只会离真相越来越远。
她本意是坚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道理，但是这儿的村妇就是爱嚼舌，免不了被小人利用。眼前春花婶子不就是个例子么？她不得不防。
说到根源都是她们没有地位，没有追求，没有事业，在家依附着男人，只能在流言中找存在感吧。
她教孩子们要明辨是非，坚持自己的立场，这可比做生意重要多了，反之，这些事情处理好了，那生意上的事情会更加顺当。
再说孩子们的情绪也控制得不错，事后卖货也可圈可点。青莲是大姐，稳当些。青柳有自己的个性，率性而为。
她看着这两勤劳又懂事的好孩子，当初差点被李家人算计了。
姐妹两点点头，都以为要被娘骂一顿，没想到还被表扬了。
“再说莲儿的事，今天娘见到了你的勇敢，机智。娘很欣慰。”董梅内心也惊讶柔柔弱弱的青莲敢跟她们正面交锋，要是被梅娘见到了，不知道会不会吓晕过去，两天没感应到她了，但愿她能安好。
不过，今天这事也危险，是她低估了李家人的恶毒。
她们还是太弱小，以后尽量避着点，等她们变强大了怎么着都行。但是这次的舆论方向她得把住了。
曹氏一旁连连点头，这样教育孩子她还是头一回见。
乡下妇人，见到孩子闯祸，哪个不是先骂一顿，说几句不疼不痒的教训话。
“你死人啊，不会打回去！”
“你哑巴啊，不会喊人啊！”
“你以后躲开些，见到就跑，少惹事！”诸如此类的话，梅娘以前总是叫孩子们忍着躲着，现如今真是大相径庭啊。
“梅娘，婶子都服了你了。”曹氏看董梅的眼光越发光亮。
“婶子，定是你帮了大忙，我都知晓。如今我为了肚里这个，也不得不逼着她们出去了，明个指不定又传出什么难听话呢。”如今她静养在家，心里反倒生出许多想法。
她跟曹氏商量，明个叫姐两送点卤菜给做个进山帮忙的人家，还有老祖、里长、李光祖家。也算是顺便打个广告。
好是好，可这许多人家，怕是承受不起啊！曹氏一脸担忧。
“婶子，没什么的，我们是没有退路的了。送不送也就是这一锤子买卖，这个不行，到时候再换其他买卖。”董梅也想了许多，只要去做，总能找到机会的，这古代人看不起小买卖人，反正她家没有要科考之人，赚钱养家才是正道。
曹氏瞧她心意已决，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董梅看着卖香干得的二十几个钱，把她递给曹氏，抵了那豆腐钱。
那曹氏死活不要，这样的话她不是赔大发了，还送掉那些肥肠。
“婶子，放心，我心里有数，虽说这两天白忙活，还亏了钱。但这吃食是靠口碑的，大家觉得好吃，后边的事就好办了。”她硬塞给曹氏，“我们一码归一码，以后还得麻烦您帮着磨豆腐，这可是辛苦活。”
接下来她跟曹氏商量豆腐的事情。请曹氏直接帮忙压干水分，按照四个钱一斤的价格。
曹氏连连摆手，“那不成！要不了那么多。”平常豆腐也就两个钱一斤。
“婶子听我说，你帮我把豆腐压干水分，还帮我送来，我省了不少事。我这卤一下也不比你赚得少。就这么定了。”董梅一脸坚决之态。
曹氏听着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心下想着到时候秤砣翘高点也是一样的。
青莲青柳端来热好的粥，董梅一碗，曹氏一碗。曹氏怔了一会子笑着接过碗，见浓稠的粥上飘着绿色的菜沫子，寻常人家的菜粥都闷在锅里，忙好清早的活，直接舀起来吃，要么黑黑的，要么黄黄的。粥里还加了点香干丁，一股子酱香味飘出。
“这又是你的做法吧，看着普通的粥被你这么弄，像极了吃不起的样子。”曹氏呲溜一口，直道好吃。
董梅笑着跟她讲，菜沫子要吃的时候加，否则闷久了不但难看，最重要的是菜里面的营养会损失。
这对于曹氏又是个新鲜事，她现在也不纠结董梅的变化，只管接受就对了。
几人远远地瞧见吴氏提着篮子过来。
曹氏放下碗，忙过去接着，“这是几幅大肠？”
“三幅。”吴氏一脸兴奋道。接着又讲了一串，“梅娘，一早你周大哥就去了镇子，跟人谈妥了十个钱一副，还帮你洗好了。且叫那老板寻着大的拿，这样咱们能多卤点不是。”
她计划着明天买上三斤，给几个亲戚送点。最近周树根接了个活，每天跑镇子给人做木器，东家是不管饭的，自己又要忙活地里的活，想着拌点肥肠卷饼子给他吃。
曹氏也点头，要给闺女和娘家送点。
“这不是方便么，正巧你大哥天天去镇子，我也给平哥儿炖点大肠，给他补补，定会喜欢。”说到儿子，吴氏满眼放光，眼神竟看向进进出出的青莲。
第二十四章 给姜姨送点东西
三个女儿中，吴氏是最喜欢青莲的。
青莲小的时候经常放周家，跟着吴氏儿子周平一起养了一阵子，可以说是两小无猜。
十三岁的周平对青莲是相当的照顾。每次回家都想法儿带点什么回来，若不是店里学徒规矩森严，青莲失去爹爹之时，他早跑回家了。
要说吴氏两口子，那是治家有方，思虑周全。
女儿许配马庄铁匠人家，门当户对，农门之人有门手艺太重要了。周树根狠心把儿子送镇子学徒，已经五年了，那前途可比刨地寻食的好多了。
得知青莲的遭遇，吴氏气得脸通红，“都分了家了，这事跟她们没完，明个找老祖说理去。”她心疼地安慰青莲，真是可怜见的。
“行了，你别嚎了，叫梅娘激动动了胎气，我饶不了你。”曹氏忙拉着她，见她火爆的脾气，方道：“梅娘都想好对策了，放心吧。”
“梅娘，你怎么起来了，赶紧躺着去。”吴氏被气得咋咋呼呼，送大肠来的时候还挺高兴，心想这成本一下子降下这么多，梅娘生意就好做了，见孩子们的遭遇心疼得一下子跌落谷底，“得好好谢谢姜姑子。”
曹氏也点点头。原先担心姜姑子会影响她们，想不到人家默默帮了那许多。
说到底，那也是个痴情女子。
董梅见吴氏情绪慢慢缓下来，这当大娘的比她当亲娘的还心疼，倒叫她惭愧了。且她自己在家里歇着，别人为她忙前忙后，眼眶不知怎么就红了起来。
“别多想，你大哥也是顺路的。”吴氏见不得董梅哭。
董梅见她冷静下来，就商量着猪大肠的事情，她想请周大哥帮着给镇子相熟的人送半斤。
“我刚也是这意思啊。”吴忙接话。
“嫂子，你听我说，这个算我的，但是人情要请大哥去送了。我倒是想送，人家知道我是谁啊，对不？再者以后人家若是想要的话，不得麻烦大哥带去？”这话让人听着在理，到底说不过她。
勤劳的两人忙活一阵，先是教青莲煎药，又帮忙把水缸挑满，才离开。
下半晌，母女几个围着大木盆，青莲照着她的吩咐，加了杂面，烧酒，盐巴，再次搓洗搓洗。
董梅小心地蹲着，教姐妹两怎么翻肠子，怎么去肥油等。姑娘们干起活来甚是有劲，她发现越是给她们活干，她们越是开心。
“娘，您歇着，我们行的。”青莲担心地看着娘的肚子，她是见过娘生妹妹们的，特别是上次那小弟弟一出生就死了，她难过地哭了好久。
“没事，这活不累，我们一起弄快点。”搓洗差不多了，她起身打水去。
眼快的青莲忙拉住，把她按在椅子上，这是绝对不行的，就这点活比起在李家大院简直跟玩儿似的。
董梅喝完汤药，无奈地看着姐妹俩忙活。
隔壁传来阵阵狗叫声，她招手叫来青禾，“宝贝，要不要请大宝过来玩？”青禾顿时竖起耳朵，又听见了几声“汪汪汪”声。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没事，你跟姐姐一起去，给姜姨送点东西，顺便跟大宝认识下，以后你们就是朋友了。记得娘教你找朋友的歌吗？你去唱给大宝听，他准喜欢。”董梅哼出调子，小清禾立马唱出了两句。
日头西落时，姐妹仨来到隔壁院门口。
“咚咚咚！”三人有点紧张，里面传出大宝的狂叫声。门并没有关严实，青莲冲里面喊了声“大宝”，那大黄狗的叫声立马温柔许多。
青莲轻轻推门进去，青柳牵着小青禾跟在后面。
“姜姨，在吗？”大黄被系在院墙一角的枣树干上，枣树下面码了个石桌子，上面一层的枯叶、泥沙，靠正屋的廊下东倒西歪地放着些农具等。
她们站院里正犹豫要不要去里屋敲门，只听门“咯吱”响，姜秋菊黑着脸从灶屋出来，一身的蓝粗布衣裳，梳着妇人发髻，左侧散落一缕长发。
“姜姨，今天太谢谢您和大宝了，我娘叫我们来送东西……”青莲躲闪的眼神不敢看那黝黑的脸。
“我娘说咱们是邻居，她身子不方便，叫我们来认个门，顺便认识下大宝，特别是我三妹很喜欢他。”青柳倒是不怎么怕，前个见到姜秋菊特意让大宝蹲在她家门口，她知道那是为了保护她们。
她说着伸手去拉青禾，发现小人儿已经退出门去，忙过去拉她进屋。
青禾几乎被拖着进了院子，但眼睛没有离开过大宝，“大宝。”她对着大黄狗轻轻地喊了一声。
“三妹，唱歌啊，娘教你的。”青莲安抚小清禾，鼓励她道。小青禾紧张地躲在姐姐身后，“找呀找，找到一个好朋友……”她偷偷地看着大宝。
姜秋菊一直不说话，几个孩子也定定地磋着手。
青莲示意妹妹们别动，自己大着胆子走上前，从包裹里取出一截子大肠，抛给大宝。
她慢慢过去，摸摸他的长毛，虽说今天大宝帮过她，但那时对于罗氏的恐惧多过大宝，此时面对威猛的大宝还是有点发憷。
青柳青禾都瞪大眼睛，看着姐姐跟大宝那么亲近，也都壮着胆子过去。
大宝吃完大肠，抬头“汪汪”一声。吓得小青禾撒腿就跑，一骨碌逃到门外，又不死心地伸进脑袋看着枣树下的大宝。
青莲把大叶子包裹的香干放在了石桌上，“姜姨，谢谢你。我娘邀请你得空带大宝来我家坐坐。”
她朝着姜秋菊的黑眼睛看去，发现那眼神里藏着丝丝温和，并不像外传的是煞星。
姐妹仨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出了院子回家。
小清禾回头瞧大宝的时候，发现姜秋菊拿起了包裹，凑近鼻子闻了闻。见她瞥向自己，立马怕怕地转头，迈着小短腿跑到姐姐前面。
闻着香味的姜秋菊嘴角微微上扬，那转动的眼珠子露出的眼白，在她的黑脸上显得愈发地白，这要是拍组黑白大片，定是大牌范儿。
董梅见丫头们都惊魂未定似的，忍不住笑起来，姜秋菊有那么可怕，敢独自进山的青莲也发憷。
罢了罢了，人跟人之间的了解是要经过三个冬夏的。
一家人移步进灶屋，董梅一边做着卤大肠，一边仔细讲解，青莲青柳都认真地学习，心下想，到时候娘行动不便，她们都能做好这些。
第二十五章 请大宝当保镖
李家大院。
罗氏坐门墩上，待老头一进屋，就伸出被青莲咬过手。死活要老头做主，去把梅娘几人带来给她赔礼道歉，否则就要死要活的。
自老大去世，梅娘带着孩子离开，他一下子清醒了似的。无缘无故青莲是不会咬她的，那定是青莲受到了比这更大的屈辱，“那明个去里正那，把事情道明，该怎样就怎样。”
老头说着放下锄头，进了屋。
“这是我们的家事，为什么要去里长那？”罗氏见老头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似以前那么听话，又号啕大哭，道尽了她在李家受的苦和委屈，道明了她是李家的功臣。
李老头也不搭理，一屁股瘫坐在藤椅上，那身板儿似是要散了架。
罗氏见老两口不对付，搬了把椅子给婆婆，“爹，您今个没瞧见那莲丫头是何等凶狠，看把娘给咬的，还喊来姜姑子的大狗子咬我们。”
如今那娘几个跟姜姑子做邻居，倒是合适得很，以后他的孙女都跟姜姑子一个样，嫁不出去了。这倒是戳到了老头子的痛处，毕竟一直愧对大儿，他的女儿定要嫁个好人家，老大在地底下也能安心。
老头叹了一口气，出了大门。
王氏从灶屋出来，憋着一肚子气，都在这儿躲懒，十几人的饭食，栏里的猪食都安排她一人做，那钱氏只管扫地、摘菜这样的轻松活计。
她听了一耳朵，钱氏跟婆婆说起卤菜的事。
“那卤味真的好吃，今儿莲丫头还送我尝了尝，要二十钱一斤呢，还有那香干，也香得紧，比豆腐滋味好多了。”王氏忍不住插一嘴，还在想着那肥肠的滋味。
“娘，明个我们也买点吧？今儿春花婶子买了一斤香干，刚才我都闻到了她家飘来的香味。”王氏惦记着吃的，凑过来看着罗氏，把心里的火气暂放一边。
“买什么买？那贱蹄子哪来的本钱做这些，定是当初带走了家里的钱，明个直接拿点来吃就是了。”罗氏刚得知，那用了好些药材煨过的猪大肠如此值钱，定是花了大成本的。
既然这样，那梅娘手头的钱定是以前老大藏私了。
金富金贵两人不经意间听到这些，两人对视一眼，“娘，当初那大家伙才给了三两银子，前个我们打听过了，至少得值六两银子。”
也不知那钱是老周几个吞了还是那妇人得了，娘几个觉得被人剜去一大块肉那么疼，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竟入了别人的腰包。
这两兄弟一对上老大家的事，莫名地就会黏在一起，这都是罗氏教导有方。
两人最近为了下地干活的事可没少吵吵，谁都想占对方的便宜，到头来可苦了老头子了。
王氏张个大嘴巴，她婆婆怕是做梦吧，如今的梅娘可是不好拿捏的，就那几个丫头也跟变了性似的，一样不好对付。
------
曹氏加紧磨豆腐，应董梅的要求，磨个十斤，卖不完隔天卖，这个时节还是可以多放几天的，省得天天磨。
董梅这安排着实让她欢喜。
今个早上青莲吃了亏，这会子她一直关注着隔壁的动静，这不要脸的竟然想白拿，她气得脸都绿了，儿媳秀云笑出了声，“娘，您还气呢，我才嫁来三年都能料到二伯娘那样的秉性。”
“能不气吗？唉！”曹氏想起来金水和梅娘以前过的日子，心情就没法平静下来。
“娘，我猜嫂子定能处理好。”秀云盖好豆腐，放着大木板，按照董梅的要求，挤压掉水。
曹氏心下一松，也是，如今梅娘有主见，可不是好欺负的。
不过待会她送豆腐去，得提醒梅娘防着他们点。
------
隔天董梅起了个大早，忙着把卤菜捞起晾干，虽说养着胎不宜起床，但实在不忍心叫两孩子做这么多，她只能慢慢做，孩子们打打下手。
没听见隔壁院门开的声音，董梅缓缓走过去，正要敲门时，门里的人刚巧开门出来，两个女人都诧异地愣了一会。
“姜姐姐，你好，最近搬来多有打搅，因着我肚里的孩子，一直不便出门拜访。”董梅见对方耐着性子听，又接着道：“最近多亏你和大宝的帮助，我的孩儿才少遭磨难。今天我厚着脸皮想请大宝当保镖，免得又像昨天那样……”
她祈求地望着姜秋菊，又看了看她手中牵着的大宝，这定是位有灵性的主。
如今自己不能随便走动，且这里的土路确实不好走，梅娘这身子耗损太过，她不敢拿肚里的孩子冒险。
最近适应了这肉身，跟肚里的小豆子都处出感情了，真就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姜秋菊看了看她抚着的肚子，无声点点头，蹲下摸摸大宝，说了句：“去吧。”
她把绳子递给董梅。
董梅感激地道谢，不客气地牵着大宝进了自家院子，“大宝，欢迎来我家做客。”
“汪汪——”
青柳青禾听声从灶屋跑出来，又惊又喜。青柳转身拿出一根大骨，这是娘托周大伯顺带的，每天给她们炖个汤，娘说小孩子就要多喝骨头汤，长个子。
“大宝，今天要拜托你照顾好两位姐姐了。”
瞧大宝啃的欢实，姐妹两小心地抚摸他的长毛，这狗子被姜秋菊打理得很干净，不像一般人家养的那样脏兮兮。
屋里睡得正香的小青禾，忽地睁开眼，溜下床，衣服没穿站在门口，“大宝，大宝。”
青莲赶紧跑过去抱起妹妹进屋，麻利地帮她穿好衣服再带出来。
“莲儿，柳儿，记住娘的话，把这些东西送完就去塘边寻我。”
“娘，您在家里吧，这样太危险了。”青莲皱着眉头担心道。虽说这离洗衣塘边不远，但路不平，弯弯曲曲的。
“你们先去吧，别担心娘。若遇着昨天那样的事情，放出大宝，出了事娘担着。”她帮着把小竹篓给姐妹俩背好，反复叮嘱才放心她们出门。
“大宝——”姐妹两后面传来小青禾的呼喊声。
青柳牵着大宝，雄赳赳的样子，神气极了。
青莲瞧着妹妹的傻样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不过她自己何尝不是底气十足呢。娘说她们还太弱小，只能借助外力，才能避免不必要的伤害。
一路上遇见的人不多，董梅就是要趁着大家都在家，好把事情说清楚。
第二十六章 白纸黑字，她赖不掉
姐妹两先来到里长家，开门的李勇婆娘一大早见着姐妹两牵着的大狗，吓了一大跳。
“汪奶奶，早上好，打扰您了。”姐妹两按照娘的嘱咐说的问候语，两人鞠了一躬，娘特意交代不要下跪。
“一大早，是谁啊？”屋里传来李勇的声音。
青莲从篓子里拿出一包香干，一包肥肠，递给汪氏。顺溜地把卤菜介绍一番。
姐妹两乖巧有理，汪氏掂量着手里的卤菜，是真的香，昨天就听儿媳念叨塘边妇人吃过的卤菜，果然不一般。
她热络地把孩子们领到屋里，姐两放下篓子，把大宝留着外面，拴好绳子。
李勇一见这两丫头，那个机灵劲还真是不一样。
“里长爷爷，我娘本来要过来拜访您的。”姐妹俩对着李勇也鞠一躬。都规规矩矩地站着，青莲把董梅下不得床的缘由解释一番，说着说着两人眼眶就红了。
汪氏不停叹气，这都是她能料到的事情，当初听到梅娘离开李家就觉得不妥，一个寡妇，怎养得了家啊，如今也是进退两难啊。
李勇听着听着，难道是改主意了，又想回李家？
院里的大宝见小主人没有出来，不停“汪汪”叫，惹得李勇的小孙儿在屋里一个劲儿喊“奶奶”，吵着要起床。
“那狗……”汪氏早就想问这姜姑子的狗怎得跟了这两丫头。
“奶奶，莫怕，我娘担心我跟姐姐被人打，才求得姜姨把大宝借我们。”青柳说完出门，安抚下大宝。
大白天的怎有这等担心，李勇看了看青莲，这孩子有话要说。
青莲哽咽着把昨天的遭遇讲了，此时她是真的控制不住哭泣，想到爹爹不在，娘亲体弱，被亲人欺负，心都要碎了。
李勇两眉眼都要掐起来，那李光祖太过软弱，家里被搞得乌烟瘴气，迟早要败掉。
“里长爷爷，当初分家答应的三亩田还没给我们，听说我奶要挑最差的给。请爷爷为我们做主。”青莲说完就要跪下去，她忍不住啊，求人不都得跪着么。
汪氏抱着四岁的孙儿出来，一把拉住要下跪的小人儿，嘴里直骂罗氏丧尽天良，不配为长辈。哪有不分青红皂白诬陷孙女是贼的，尽管不是亲孙女，那好歹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就是旁人也不至于如此过分。
“他爷爷，还是你说得对，梅娘出了李家好。这事你得管管，免得日后这几个可怜的孩子再被她们虐待。”同是婆婆辈的人，全村就罗氏一个特出格的，汪氏心里愤愤不平。
李勇点点头，这白纸黑字写着的，她赖不掉。
小孙儿拉着汪氏就往外跑，那小子胆儿真大，跟青禾一般大，直往大宝跟前窜。青柳见汪氏一脸担心，“奶奶，别担心，大宝很好的，他只咬坏人。”
小孩的话直来直去，言外之意她是好人了，汪氏还是小心地牵着孙儿。
青柳摸着大宝的长毛，拉过小弟弟的手，让他也******，你看！”小孙儿高兴地亲近大宝。
“汪奶奶，您不知道，昨天我在塘边卖卤菜，那些婶子老说我娘的坏话，我都气死了。”青柳想起来是真的不喜那些嚼舌的婶子们，“这两天我娘都急得起床，秦奶奶说了，她得躺着才能保住弟弟，唉！”
汪氏看着小人儿一脸怒气一脸担心的，这梅娘教孩子还是有一套的。离开李家才几天，这两丫头能说会道，不似以前那样像个闷葫芦。
“更生气的是，我那二婶叫我把卤菜送给她，我自己都不舍得吃呢，您瞧着吧，她今天一准去塘边找我要卤菜，她要是敢抢，我就放大宝咬她。”
青莲得了里长的保证，出来门听见妹妹讲的荤话，喝住了她。
“柳儿说得对，她们要是敢抢就叫大宝咬她。”汪氏也是个爱憎分明的，听着青柳讲的那些话，简直让她惊掉下巴。看来以前梅娘被关在李家，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唉！
姐两拜别里长夫妇，牵着大宝去了老祖家，老祖听两孩子泪眼汪汪地讲了一大串让他气得敲地板的话。
“不像话，不像话！我村素来民风淳朴，怎有此等妇人！”他气得连连咳嗽，青莲忙着帮她拍背顺气，“老祖，您别气着，否则该是我们的罪过了。”
青柳忙拿出两包卤菜，“老祖，这是我娘琢磨出来的卤菜，特意带给您尝尝，我娘说了，您要是吃着喜欢，下次还给您送来。”
老祖接过包裹，他昨个就听说了，金水家的琢磨出一种让大肠味美又大补的吃法，闻着确实不错。
听见老爷子一阵咳嗽，老祖的大儿媳忙从灶屋出来，年龄跟汪氏差不多。老祖把卤菜递给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叫孩子们放心，这分家文书是他拟定的，她敢不从！
李光宗的反应跟老祖如出一辙，那拐杖就差把他家的地戳出一个大坑来，“叫你娘放心，她们要是再拿捏你们，就来找我，我还治不了她了！”
老头掰开大叶子，抓了一块大肠放嘴里嚼，“那三亩田我去说，保准给你们要来。”
李光宗嚼着卤菜，味道甚合心意，怪不得大侄媳要分家，原来是个伶俐的，之前被李家磋磨得抬不起头，现在离了李家反倒变了。
这几个丫头也好，说起话来有理有据，大侄子可以安心了。
姐妹俩把剩下的三份送去进山救过她的叔伯，那三户人家都大为惊讶，没想到顺手的事，梅娘还记着恩情。
看来这梅娘不似外面传的那样苛待孩子、好吃懒做，更不像人说的那样软弱无能。瞧她这办事的态度，怎不叫人欣慰！
完成任务的青莲青柳背着空篓子，牵着大宝，蹦蹦跳跳往回走，见到婶子喊婶子，见到奶奶喊奶奶，给人乐得那样儿讨喜极了。
在前面唱歌的青柳一下子停下来，青莲差点刹不住，两人碰在一起。
前面的李光祖见两孙女高高兴兴，也挺安心，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就怔怔地看着两孩子。
两人迎面过去，也没有喊他，正当他失望的时候，忽听青柳喊了一声“爷”，他心里一阵高兴。
“爷，昨天我姐被她打了，您知道吗？这胳膊都快断了。她们砸了我们的鸡蛋，还抢了我姐的荷包，还污蔑我姐是贼。要不是大宝救了我姐，说不定就把我姐打死偷偷埋了。”青柳气氛地说了这许多，虽然类似的话今早说了好多遍，都不似这遍让她激动。
老头听得心里发颤，他早知晓青莲受了委屈，但真实情况让他骇然。姐妹两原本的好心情被亲爷爷搅得低落极了。
第二十七章 罪魁祸首送上门来
池塘边，妇人们围着董梅。
董梅刚一来这妇人聚集之地，就引起了不小骚动。
自金水去世后，这些嚼舌的大都围绕着她家的信息展开，她可谓是下沟村的网红啊。
她原本不习惯跟这些人打交道，毕竟三观不同，怎聊得来呢？
但是她来到这个世道，还是得融入这些村妇之中，对她和孩子都有好处。
俗话说，吃人嘴短。
因着身子，她也没有背篓子出来，牵着青禾小心翼翼走来的，就带了点试吃的肥肠丁，今天特意凉拌了下，加了辣椒末、葱花、生姜、酱油、糖、醋等，用一个碗装着，包布包着。
不用她说话，闻着香味那些妇人就凑过来了。
她大方地递给她们竹签子，比昨个更好吃。她们争相把梅娘以及她的女儿们一顿夸。
说到昨天，董梅眼圈红起来，用衣袖擦擦眼泪。
众人不解，莫不是昨天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董梅看向嚼着肥肠的陈招娣，好家伙，今天到底憋不住，凑上来连吃了好几下，以弥补昨天的损失。
“这得问墩子娘啊！要不是她，我的莲儿昨天怎会被欺辱？”她凌厉的目光盯着陈招娣，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一下子把她镇住了。
陈招娣嚼着肥肠的嘴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什么？莲儿怎么了？她在哪儿？”这亲娘又冒出来了，还在这紧要关头，不得伤心死。
董梅耳边又热闹了，焦急、担心、责怪等情绪一齐爆发。
春花婶子儿媳周氏气得瞪了眼陈招娣，她娘好心塞给孩子几个鸡蛋倒成了祸患，惹得孩子糟了那么大的罪，气不过对着陈招娣“呸”了一嘴。
妇人们都“啧啧”摇头，她们是看着青莲跟去取钱的，怪不得昨天直到衣服洗完那孩子都没回，原来差点被打死了。
“这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打的！”陈招娣不服气地嘟囔，到底没有底气，声音弱弱的。
她是知道青莲去取钱的，假设鸡蛋是个误会，那孩子荷包有几个钱的事她是知晓的，不但不帮着解释，还一边煽风点火！
有脑子灵光的就道，准是她撺掇元珍娘在那堵着。
陈招娣跟钱氏经常凑一起，一对懒婆娘。不同的是，陈招娣婆婆是个正的，时不时敲打她，就这样，还是掰不过来。
事情发酵得差不多，她又摆出梅娘的人设，道尽了她所受的委屈，孩子们受的虐待，“不是担心莲儿被卖，我也不会选这最难的路走。”她哽咽道。
这话犹如一块大石头被扔进水塘里，溅得那些妇人们急忙跳起来。
姐姐说这些干嘛？莲儿呢？一天没见，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替身娘亲到底有没有点数啊，怎能让两孩子卖什么卤菜啊。
董梅一边忍着亲娘的叨叨，一边隐约说出分家的缘由。
妇人们七嘴八舌，纷纷摇头。李家也没穷到要卖孩子啊！都是当娘的，听到卖孩子，众人吐出的口水都要把人淹没了。
迟来的王氏，在远处就听见了董梅抛出的话，作为常年嚼舌妇人，她怎料不到眼下那婆娘们的反应呢？
她欲转身离去，又见后面跟过来的婆婆，倒吸一口气，这婆婆莫不是要往枪口上撞？
“娘，回去吧？”她拉住罗氏，毕竟她们才是一家子。
罗氏瞪了她一眼，“没出息！”
“哎吆，大家伙瞧瞧啊，不孝孙女要咬死祖母了。”她边走边嚎，想着至少要弄点吃食作为补偿。
青禾听着这声儿，吓得躲到董梅的身后，“娘，娘，怕怕！”董梅忙护着她，这是在李家大院留下的阴影啊。
她现在可以看戏了，演好梅娘就行了，她紧紧搂住青禾，紧张地看向罗氏。
“姐姐，赶紧回去，婆婆可是会打人的。”梅娘紧张得不得了。
红了眼的妇人见小青禾那恐惧的模样，忍不住爱怜地安抚她，“别怕别怕！”
罪魁祸首自个送上门来，她们都对着罗氏“呸呸呸！”，暗骂罗氏为老不尊，心思歹毒等。
这不对啊，怎么都不瞧瞧她手上的牙印儿，孙女咬祖母这可是大不敬！
罗氏指着董梅骂道：“定是这贱人嚼舌根，搬弄是非。”
“要是有人要卖了我女儿，我不拿刀坎了她算她命大。哼！”
“我嫁来下沟村二十多年，就没见过哪家卖孩子的！”
“丧尽天良啊！”
“……”妇人们拐着弯儿碎道罗氏。
原来是这样，这贱人竟然敢说这些，罗氏脸青一阵紫一阵，作势就要打董梅。
“汪汪汪——”
这熟悉声传进罗氏耳朵，她慌忙收回了手。
“你昨天打我大姐，今天又要打我娘！”青莲青柳牵着大宝，赶忙挡在董梅前面，大宝目光凶狠，露出长牙对着罗氏狂叫，若不是拉着，他定会扑上去，自昨个得了主人的意，他知道这位是欠收拾的。
梅娘见到两女儿安然无恙，终于放下心来。
罗氏忙退后，倒也没有昨天那般害怕，毕竟此时人多，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这点她倒是清楚得很。
王氏忍了许久，到底上前扶住婆婆，“娘，回吧。”
“回什么回？她还没还我钱呢。”王氏下巴都要掉，这会子还惦记要钱，也不看看情形，这婆婆贪心太过。
罗氏又哭哭啼啼，道梅娘离家偷了她的钱，否则怎么有钱买卤料？
她可听说了，那些可是名贵中药，莲丫头亲口说的，三百钱一斤的都舍得下血本。
众人听出点味，这罗氏是眼红，要钱来了。
不过也有人私下议论，梅娘哪来的钱买那些？莫不真是从李家带了钱出来。喜欢八卦的人对谁家有多少银钱，这样的话题那是极其感兴趣的。
“姐姐，叫你省着点花，这下露馅儿了。”梅娘想起来以前相公偷偷给她点零花钱，都被罗氏搜刮了去。那时候她有钱也不敢花啊，反倒招来祸患。从此，她再也不留钱在身边。
这什么逻辑？为了自证清白，把衣服脱光了给人瞧？董梅心里嘘嘘。
“放屁！”吴氏老早想过来瞧瞧。不是昨个梅娘叫她晚点来，否则会坏了她的计划，她憋不了这许久，一想到莲儿受的罪，她都想大耳刮子抽她！
“梅娘有没有钱，你不知道？没要你一份家产那是看在金水孝顺的份上。”吴氏看着十几位妇人，“是不是梅娘母女去要饭、饿死了才正常？她做点生意的本钱就是偷来的？这不是笑话吗？”
她看向妇人们，“若是各家买个什么东西，就被怀疑这钱是偷的，还有没有道理了？”
确实，谁都不喜欢这样的怀疑。
第二十八章 让四叔考不了功名
金水和老周那就跟亲兄弟一般，全村人都看得出，特别是金水去世那会子，老周每天顶着红眼珠子帮着办理丧事，那比金富金贵亲兄弟还尽心尽力。
以前的梅娘跟这些妇人不说话，唯独跟吴氏走得近，外人看起来她两就跟亲姐妹似的。
这姐姐帮衬着妹妹不是应该的么？况且周家在村里算是富户，借点钱给梅娘那太正常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以前念在金水的面儿，吴氏很少顶撞罗氏，如今没有那么多忌讳，吧嗒吧嗒都倒了出来，把梅娘以前遭的罪，罗氏把孩子当牲口使唤，还不给饭吃等等遭遇一并吐出。
那个抑扬顿挫、煽动情绪的本事叫董梅佩服不已。
她只管睁着无辜的眼神望着人们，她腿酸得坐在了草墩子上。
“姐姐，没事吧？秦婆叫你躺半月，你怎这样马虎啊。”梅娘心力交瘁，一边担心孩子，一边担心这不着调的替身。
情绪激动的吴氏一把刹住车，“梅娘，咋了？”
青柳青莲忙扶着娘亲，担忧的看着她。“都是你造的！”吴氏指着罗氏，愤愤道：“要是梅娘这肚里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是杀人犯！”
“赶紧回家躺着，秦婆说过，半月不能下炕啊，你还呼啦呼啦来这里，真是糟心哟。”吴氏忙去搀着她。
董梅其实是有点头晕，估计低血糖所致，站了许久，腿也麻了。她轻声道：“别动我，我缓会儿。”
她有意捂着肚子，她没有过怀孕的经历，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不过肚子那倒是没有异样。
妇人们也担忧看向她，都是深有体会，那女人生孩子不就是到鬼门关走一遭的么？哪个村里没有死过几个难产的妇人啊。都劝梅娘放宽心，好好养身子。
罗氏被吴氏将得没脾气，见人都围着董梅，忍不住咒骂：“还不是个赔钱货，有什么好稀罕的！”
“我就不明白了，自己也是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辱骂我的女儿！”董梅忍不住缓缓开口，作为现代女性，最见不得这套贬低女子的言论。
在这个封建世道，越是女人越要看得起自己，看重自己的女儿，否则就被别人作践了。这个世上不就是阴阳构成的么？谁也不比谁高贵。那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男人不能做的女人还能做。
在这等级分明的世道，这话往高层说是行不通的。但是这山沟沟里的村子，还是可以理解的。
女人会种地，洗衣做饭，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为啥看不起女人。
这些简单的道理，经梅娘一说，简直就是戳进了她们的骨髓里面。
其实大家都明白，但就是没人敢这么说出来。
“说得太好了！”妇人们往后一看，惊讶地见到了里长婆娘汪氏。
自青莲青柳离开后，这里长夫人在家忽然待不住，多年没来塘边瞧过热闹了。
她撇了一眼罗氏，不是长她几个年纪，她真想上前扇几巴掌，刚才两丫头说得那些话就叫她生气，这会子见到罗氏的嘴脸更加觉得愤怒，一把子年纪了，还作威作福，竟然不要脸地来抢。
众人见汪氏关心地瞅着梅娘，忙让路，“梅娘，你没事吧？可要护着孩子，唉！都是没心肝的，这娃儿一出生就没了爹，还想把人往死里逼吗？”
汪婶子怎也来了？梅娘问她。
汪氏能来，董梅是没有料到的。她忙起身行礼。
“别别别，我这不是见两丫头乖巧懂事吗？”汪氏从篮子里拿出一蓝布包袱，“我听说昨天春花给的鸡蛋，被人诬陷是莲丫头偷的，还让孩子糟了那么大的罪。”
她把鸡蛋包袱放青柳的篓子了，“谢谢汪奶奶，昨个鸡蛋碎了，我姐哭了好久，本来想着给娘补补的。”青柳麻溜地说了一嘴。
“补补补！”汪氏甚是喜欢青柳，脆脆的声音，讲话麻溜又在理，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身子，背个大篓子，怎叫人不生起怜悯之心。
罗氏见里长婆娘都倒向梅娘那边，贼溜溜地甩着手走了，王氏拉不下脸也跟着去了，一件衣裳都没洗成，都怪这贪心的婆子，否则她又可以蹭点免费的吃了。
“弟妹。”董梅叫住了王氏，她缓缓起身，“麻烦你回去劝劝娘，想吃卤菜，你回头来家里取，再叫孩子们送去我也不放心。”
汪氏点点头，这位会说话，用自己的大度怼着罗氏的无赖之举。
早些年她没怎么注意这梅娘，只听外头传，金水捡了个漂亮的媳妇，是个闷葫芦，倒是个不生事的。作为里长夫人，妇人们安安分分不比什么都好！
董梅说着走到王氏身边，笑着低语一句：“若是她再惹我，我会让四叔考不了功名。”
王氏一个激灵，这样的梅娘她以前从没见过，她瞧着梅娘转身离开，走向汪氏，行了礼道了谢，一切都那么落落大方。
前头的罗氏对着愣神的王氏嚎了一嗓子：“你死那儿了！”
董梅管不了王氏的心思，她想着这汪氏可是里长夫人，相当于这儿的妇女主任了，以后少不了要借她的势。
当然她也不净是势利眼，今天是头一回见汪氏，大致判断是个明事理、泼辣的性子，否则也是难以镇住这些嚼舌的妇人。
她又向众人行礼道谢，以后免不了要麻烦人家帮衬，若是孩子们去村里有个麻烦事，也好请人家搭把手，都是知根知底的，喊一嗓子，乡亲们还是很乐意帮的。
“莲儿，等会给这几位婶子把卤菜送家去。”她叫莲儿记下，心道梅娘也记着点，毕竟她第一次见这些人，真怕搞错了。
这回梅娘倒是很听话地回应她。
汪氏瞧着她冷静地处理一连串的事情，怪不得他男人李勇曾说过一嘴，这梅娘定有大来头。
她拉过梅娘的手，宽慰几句，叮嘱吴氏好好将人送回，切莫再出门，养好身子最为重要。
吴氏爽快地接受这任务。
快到辰时末，一行人终于回了茅屋。架不住吴氏和孩子们的逼迫，她老老实实躺炕上去了，吴氏端来闷锅里的粥，上面还飘着蛋花，姑娘们真是体贴啊。
这不得不谢谢梅娘，养得这么好的女儿都归了她了。
她不要她谢，只求她安安稳稳生下肚里这个，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别再卖什么卤菜了，本本分分种地，只要勤快点，总归饿不死，到时候女儿嫁人了有了夫家的靠山，她也就能安心离去了。
什么？这都什么追求啊？
若是这样，她穿越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那不辜负了仙人的一番心意吗？
她懒得搭理梅娘，原本还担心她魂飞魄散了，这会子觉得她还是散了的好。
唉！完全聊不到一块。
第二十九章 否则就按断亲处理
一路上，王氏被罗氏骂惨了。
她没有达到目的，又见这儿媳一副憨样，不会站她那边，“那些眼皮子浅的不都是你平日拉呱的么？怎么不偏着咱这边？没用的东西。”
莫名被烧着的王氏，也是一肚子气，婆婆占不到便宜，赖着她了，“娘，这怎么能怪我？您是长辈，人家都不给面儿，我算老几！”
她气不过帮着董梅传了句话，“娘，您消停会儿吧，梅娘刚说，再有下次，她就……让四叔考不了功名。”
“她敢！还真翻了天了！”罗氏朝路边吐了一口唾沫，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不对劲的声音。
“爹，大伯，等我娘来了再给吧。”两儿子的声音。
“这都是白纸黑字写好了的，你们想赖掉？”那管闲事的李光宗的声儿。
她撒腿跑进院子，见老头子从里屋出来，手上拿着田契，快速跑过去，可叹身子笨重，待她快到老头身边时，老头快他一步把田契递给老哥。
李老哥气得直摇头，名正言顺的事情搞得跟抢劫一样。
罗氏急得捶打老头子，“老头子，你敢背着我把田契给她们！你……你干脆跟她们一起过，填了你儿子的缺。”
“啪！”李光祖气得一巴掌打在罗氏脸上。
罗氏捂着脸，疯也似的扑过去，双手不停抓挠老头子，嘴里不停嚎叫，为李家当牛做马几十年，吃糠咽菜，生儿育女，落到如此下场……
老头子抵不过罗氏的攻击，脸色都被挠出了红印子。
“罗氏！”李光宗用拐杖指着她，正要苛责，后面传来了一个严厉的声音。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乱讲！休了她都是轻的！”李勇扶着老祖缓缓走来，两人原本只是走个过场，给那两孩子一个交代，再怎么样罗氏也是不敢违背老祖定下的分家文书。
老祖怒目瞪着罗氏，这妇人可恨至极。他用力敲打着地面，那瘦瘦的身板跟他的拐杖一样硬朗，说话的声音底蕴十足。
“家以和为贵，长辈应以仁爱治家，方能兴盛！”他看着李光祖，“你是一家之主，怎叫个妇人爬到你头上了！”
“我也是快入土的人，言尽于此。”老祖又瞧了瞧金富金贵，这二子比金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李光宗也是没脸见老祖，刚才见老弟终于出了手，硬气一回，心里还没来得及高兴，他竟又占了下风。
怎么就镇不住这疯婆子呢！
李勇一言不发，这种家事他也管不了，再说李光祖比他年长，他更不合适插手。
但他一脸的不悦，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金富金贵忙上前道歉：“老祖，大伯，里长，别生气，我娘她无心的。”兄弟两这才去拉住罗氏，扶着李光祖。
李光祖一脸无奈，很多事情就是一种习惯，忍了几十年了，哪一下子改得了。
这两儿子完全跟罗氏一个样，就又想起大儿子金水。尽管金水心里对他不满，但他知道，大儿子心里装着他，那是一个孝顺儿子对父亲的敬重。
哪像眼前这二子，心里只有算计，关键时刻，亲爹也能被抛弃。
罗氏不停嘤嘤嘤，最近散了财，又丢了地，她不甘心！
“这白纸黑字写着的，你有什么不甘？你这家当哪一样不是金水赚来的！”握着田契的李光宗撇了眼可怜的弟弟，半截身子埋地里的人，才明白过来。唉！
威严的老祖想起来昨天那两孩子的可怜样，就又给罗氏紧了紧皮子，不许插手梅娘跟她孩子的事情，她们娘几个只要不违背分家文书，她们都无权去干涉人家。
否则就按照断亲处理！
一屋子人都惊慌看向老祖，旁边的李勇面无表情地开口了：“我们祖辈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这……”李光祖不想那样，那可是他的亲孙女，他绝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罗氏倒没那么多想法，如今这样跟断亲也没什么区别，梅娘得了田地，一边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已是没法子拿捏。
“断亲就断亲，那得把田契还回来。凭什么那几个赔钱货拿走我李家的田契。”罗氏不死心地低声道，在这几位跟前，她还是不敢过分嚣张。
“娘！”罗氏寻声望去，见李金铭提着大小包袱，正疾步走来，她幺儿还是惦记她的，没几天提着东西来看老娘了。
不过，下一秒让她的心跌进了冰窟窿。
“老祖、里长、大伯，我娘是个无知妇人，莫要责怪，我给你们赔礼了。”李金铭说完给他们鞠躬。
李金贵饶有意味地瞥向幺弟。前个去镇子，他跟幺弟一道喝酒时，酒醉的幺弟不小心说漏了嘴，说什么到手的一百两银子飞了。
他旁敲侧击才得知，买个冥婚的丫头起价一百两，若是富贵人家，价格更高。
不过能被选上冥婚的丫头，得是清白人家的，不但要合八字，所有婚嫁仪式、彩礼什么的，一样不可或缺。
只要本家同意，官府一般是不会过问的。但若是本家不同意，强行骗其冥婚，那也是要吃官司的。
李金贵当时就抖着手，见幺弟竟如此心狠。
但他此时听着幺弟说出的话，心里不自觉竖起了大拇指，他这是要扳回颜面啊。
他道近日来，日日梦见兄长，兄长在世时没有珍惜，愧对兄长，如今留下的侄女必要好好照看。
他特意买了一堆东西，要替兄长宽慰长嫂，怜爱侄女。
言语真挚，表情到位，果然是肚里有墨水的，李金贵自叹不如。
老祖点点头，“理应如此，你是读书人，好好跟他们掰扯掰扯。”说完拄着拐杖离开，李勇忙上前扶着他一道离开。
虽为里长，这样的家事一般都是老祖出面，他只管一边镇着。
李光宗也不想杵在这院里，看了看手里的田契，这下可以给大侄儿一个交代了。
“爹，您好好歇着，我跟大伯一道去。”李金铭扶着亲爹坐摇椅上，又对罗氏使了个眼色，提上东西跟了过去。
罗氏盯着他手里的包袱，不少东西啊，怎便宜了那几个赔钱货，糟蹋了哟，心里肉痛得紧。不是李光宗在，她是断不能依了幺儿的。
她突然甩开王氏扶着的手，差点撞倒了老头子，拔腿跑进里屋，见大木箱子上挂着锁，这是老头子还没来得及上锁。她翻出木箱里的小匣子，从里拿出一叠田契，数了又数，才放心地收起来。
挂上锁，她把一串钥匙挂腰间，从此老头子再也别想开箱子了，夫妇两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当全部锁在这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