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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全文阅读

作者:莫风流     大讼师txt下载     大讼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42 和你拼了(一)

    "您肯定没有看到,因为我们刚从瓦肆取了去买炭的。"泡桐笑嘻嘻地道:"那天早上柳哥带去瓦肆取东西,但是没有带回来,一直放在那边呢。"

    "谁送去的?"杜九言问道。

    "是柳哥啊。"

    "对,以前都是柳哥送。"泡桐道。

    杜九言颔首,和泡桐几个孩子道:"我们去衙门,说不定你们班主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抓到杀苏师兄的凶手了吗?"泡桐问道。

    "嗯,快抓到了。"杜九言笑着。

    几个人手舞足蹈地拖着车子回家去,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冲着大家喊道:"刚才杜先生说,我们班主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杜先生还说她抓到凶手了。"

    大家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互相帮忙将炭搬回来。

    "杜先生说的吗?"常柳问道。

    泡桐点着头,"是啊,杜先生说她去找齐大人说,让我们班主早点回来。"

    "大家都开始干活,把家里收拾一下,衣服洗干净,房间里收拾了。还有班主房间里也打扫一下。"

    "班主回来肯定高兴。"

    "肉包子给班主留了吗?"

    "留着的,留了八个呢。我们每次分着吃的时候,都将班主的那一份留下来了。"

    "那就好。班主肯定很想吃肉包子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分头干活。常梨拉着泡桐,道:"班主的房间我打扫过了,你进去看看有没有漏掉的地方。"

    "好!"泡桐去检查。

    凌戎吩咐孩子们,"今晚我出钱,再去买馒头和猪肉回来。晚上我们吃猪肉炖白菜。"

    "我要吃肥肉,凌师兄。"小孩子喊道。

    "好,买最肥的。"凌戎道。

    "凌师兄,您明天会上台吗?没有苏师兄,您一个人也能撑得起台的。您唱将军的戏,让柳哥陪您。"

    凌戎也有这样的想法,不管喜欢不喜欢,先撑一段时间。

    "凌师兄您真是太好了。我们还以为您也要走了呢。"

    "不走,我哪里都不去,和你们在一起。"凌戎道:"还有班主,我们永远在一起。"

    大家笑着点头。

    常梨站在一边乐呵呵地笑着。

    常柳从门口出来,一眼就看到停在巷子里的板车,他顿了顿问泡桐,"你回来的路上碰见杜先生的?"

    "是啊。"泡桐见他在看车,笑着道:"杜先生还说这个车有意思呢。"

    常柳点了头,"我去衙门口接班主。"

    他说着就出去了,径直去了衙门口,在府衙对面的巷子蹲下来,安静地等着。

    大约也就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常班主从里面出来,他并没有迎上去,而是打量着对方。

    常班主洗过澡还换了一件新衣服,神采奕奕面色和煦地和杜九言说着话,聊了好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门关上,常班主不急不慢地回去。

    常柳蹲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走。

    杜九言从围墙上跳下来,桂王问道:"动机呢?"

    "很奇怪的动机。"杜九言道:"也是个很奇怪的少年啊。"

    但是杜九言并不疑惑了,喊着三个人,道:"去刁大那边看看,苏八娘的尸体是不是要送回去了?"

    "是,已经三天了,再放下去就怕有气味了。"

    四个人去了刁大工作的仵作房,里面只停着苏八娘的尸体,盖着白布,但是刁大不在,单德全让人去喊。

    揭开白布,苏八娘脸上的妆已经花了,灰扑扑的脸脏兮兮的妆容,没有半分生前的体面和讲究。

    "没有打斗的痕迹。"跛子看过手脚,苏八娘的手脚纤细,手腕和跛子上还有身上都没有痕迹,"这个伤口确实很特别。"

    桂王颔首,道:"这个凶手非常冷静。"

    "现在有个问题,"杜九言看着四个人,刁大从门口进来给大家行了礼,站在床边听着。

    "凶手是怎么让苏八娘不反抗,而轻易精准地杀了他。"

    大家围着苏八娘的尸体,各自思考眉头微蹙。

    刁大道:"这两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也一直在等待他身上的有没有其他的尸斑,但是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用麻拂散呢?"杜九言问道。

    "如果是用这个东西,那死者的脸上多少都应该留下一些痕迹。"刁大道:"可现在并没有。"

    杜九言指了指苏八娘的脸,"你把他的妆擦了。"

    "啊?好!"刁大没有擦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对方如果用手帕捂着人脸,不可能只有只有一边的脸有痕迹,所以就没有去擦掉妆容。

    取了油,刁大将苏八娘脸上的妆容擦掉了。

    等弄干净,***吃一惊,因为左边的脸颊上,留着一块浅紫色的指压痕迹。

    "这..."刁大蹲下来仔细查看,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太让他意外了,"怎、怎么会这样。"

    杜九言道:"现在发现也不晚,并不耽误我们的时间。你不用内疚,下次遇到这种,不用客气。"

    刁大很难堪,他也是老仵作了,在府衙做事几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觉得特别难堪。

    "这个尸斑,分明就是有人摁住他的面颊导致的。"桂王道:"那就是麻拂散了。"

    这个不会在尸体上留下痕迹,至少在尸体的表面是无法查证的。

    ""桂王道:"那么动机呢!"

    杜九言仔细看着尸斑,淡淡地道:"左右不过仇杀吧,抓到人了就弄清楚了。"

    跛子问道:"你要直接抓人?"

    杜九言颔首,她动作一顿,咦了一声,"你们看。"

    她挑起一缕苏八娘的头发,"这一截是不是被剪断了?"

    "是。"刁大将苏八娘所有头发垂下来,黑长的头发拖在地上,很明显有一缕被人剪掉了一半的长短。

    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

    "寻常人会剪头发吗?"杜九言摸了摸自己努力了一年,但依旧比寻常人要短的头发。

    单德全摇头,"不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有什么象征吗?"杜九言觉得奇怪,"难道是变态杀手,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从而剪断每一位死者的头发作为收集?"

    单德全面色微变,"以前...以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先保留。"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道:"吃饭,今晚咱们守株待兔!"

    一行人往外走,刁大怔怔的站在尸体前面,满面羞愧。

    "刁大叔,"杜九言回头道:"不用羞愧,因为我们都没有想起来这件事。"

    刁大一怔。

    "这个案子,我们一直没有掌握住主动权。"杜九言道:"我们都在被凶手牵着鼻子走,不单单是你,我们所有人都如此。"

    刁大笑了,冲着杜九言行礼。

    四个人出去,找了对面的小馆子坐下来,点了五个小菜一壶酒,四个人吃吃喝喝天就黑了,结账的时候三个人都看着单德全。

    单德全主动地去将钱付了。

    不贵,才两百文钱,他也不心疼,就是害怕。

    害怕他被他们三个人欺负。

    实际上,已经被欺负了。

    "开工。"杜九言喝了一杯酒,身上暖烘烘的,桂王问道:"你认为常柳今晚会出来?"

    杜九言点头,"会!他恨的常家班。"

    "我知道了,所以您下午说要帮杭家班是吗?"单德全道。

    杜九言颔首,招呼三个人,"走!"

    这次没有上屋顶,也没有等很久,四个人蹲在对面的屋檐下躲风,桂王将杜九言拉过来用披风搭着她,冷嘲热讽地放马后炮,"我就说让你戴披风吧,现在冷了吧。"

    杜九言喝了酒一点不冷,"王爷,您这语气真是太令人烦躁,很想打架。"

    她话落,一点雪花落在鼻子上,桂王眼睛一亮,啪叽一下凑过来脸,将她鼻子上的雪花给吃了。

    杜九言目瞪口呆。

    "赵鼎!"跛子手里的剑一抖,哐当一声就要出鞘,杜九言拉住跛子,又拦住了桂王,"二位,要打去远点的地方打。"

    单德全看的一头雾水。

    为什么王爷和跛子动不动就打架呢。

    跛子很生气,不声不响地盯着桂王。

    桂王冷笑一声,昂着头道:"不服气就憋着,我和言言还亲过嘴!"

    这个话落,杜九言就觉得跛子化身成为一堆烧着的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着,她觉得很暖和。

    "那个..."她也很尴尬,瞪了一眼桂王,又和跛子解释,"意外,意外!你别介意。"

    桂王怒道:"他介意什么,他凭什么介意?"

    "我为什么不能介意?既是朋友,你就要尊重她,胡闹就算了,你怎么能..."跛子说着,紧盯着杜九言的嘴巴,心里的火炙热翻腾。

    桂王道:"她会是我的王妃!"

    "闭嘴!"杜九言指着两个人,"都闭嘴啊,再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

    "割袍断义听说过吗?"杜九言掀起自己的袍子,"两个角,一人一个。"

    桂王和跛子都憋着火重新蹲回来。

    就在这时,安静的杭家班的院子,忽然起了烟。

443 什么动机(二)

    "着火了?"单德全激动地道。

    杜九言颔首,"走!"

    四个人起身,如燕子一般翻进院子里,就看到行头房里火光还没有起来,但是烟已经窜出来了。

    随即门打开,常柳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神色淡然地四下看看,往自己房间去。

    走了一半,他忽然停下来,神情顿时僵住。

    "他娘的!"单德全上去就是一脚,常柳很单薄,被他一脚踹在肚子上,顿时蹬蹬后退了几步,人倒在了地上,捂着胸口脱口道:"你们...给我下套?"

    "谁他娘的给你下套,弄死你。"他上去,噼里啪啦一顿耳光。

    杜九言进行头房里摔了个锣出来,桂王提着锣哐哐哐地敲了起来。

    跛子跑井边打水,杜九言将里面贵重的东西往外搬。

    一阵锣鼓响,大家都起来,一看行头房里冒烟走水,顿时吓的慌了起来。

    "慌什么,赶紧找东西打水扑火。"桂王道。

    火势刚起,十几个人接着传水,一会儿就将火扑灭了。

    屋顶没烧着,但是房里的戏服和许多行头都烧掉了,水漫了一地,整个房间已是一片狼藉,许多金贵的东西,已然报废。

    "怎么会这样,"常班主噗通坐在了地上,"好好的怎么会走水!"

    "我对不起师父,我没有将杭家班带好!"

    常班主崩溃地哭着,大大小小的孩子围着他在院子里哭,一个个穿着单衣,有的身上都湿透了,就这么蹲在院子里,满脸的绝望。

    刚倒了台柱子,现在戏班里大部分的家当也没有了。

    杭家班是真的完了。

    "别怕。"杜九言拍了拍泡桐的肩膀,和大家道:"你们行头,我出钱给你们重新置办。"

    "买最好的,最漂亮的。"杜九言道:"想买什么,买什么。"

    孩子的哭声一顿,都看着她。

    "杜先生,"常班主摇着头,"这些要不少钱,我们不能给您添麻烦。"

    杜九言问道:"要多少钱?"

    这都是一代一代攒下来的,常班主估计了一下,擦着眼泪道:"少不得要两三千两!"

    "没事,我出三千两,明天就给你们。"她道:"把你们班主扶起来!"

    孩子们都围着上去,将常班主扶起来。

    "不行,不行。这太多钱了,我不能要您的钱。"常班主道:"谁的钱也不是树上结的果子随手摘的,杜先生您也不容易,我不能要。"

    "这些东西我修补修补,以后我们不在京城唱,去乡下地方走一走够用了。"

    他说着,想想这一连串的打击,话没说完人已是面色发白摇摇欲坠。

    "我的心意。"杜九言道:"等全部收拾好了,改天给我们唱个堂会!"

    常班主看着杜九言。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您也让孩子们收拾一下去睡觉,剩下的事情明天早上起来做。"杜九言道。

    常班主感激地看着杜九言,和孩子们道:"给杜先生磕头!"

    他一说,十几二十个孩子一起跪下来。

    "杜先生,今晚要不是你们,这火起来就要连着烧了,不说这些行头,就是我们的命都要没有了。"常班主道:"您救了我们的命,还这么帮我们,我们无以为报,以后只要杜先生您有事吩咐,说一声,我们杭家班的人都听您的。"

    "您就是孩子们的再生父母!"常班主道。

    孩子们也跟着喊道:"杜先生,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在这寒冬腊月里,风刮的时候跟刀子割在身上没什么区别,杜九言也是浑身湿透了,可此刻看着这些孩子,看着常班主只觉得心头暖暖的,她上前去将常班主扶起来,道:"我帮忙是因为您,在您的善良面前,我这些不足挂齿。"

    "不说这些。人是一切的根源,只要人都好好的,大家在一起,什么困难都能熬过去。"杜九言道。

    常班主擦着眼泪应是。

    "柳哥怎么了?"忽然,泡桐看到了被单德全扣着的常柳。院子里黑,他们又是冷又是慌又是怕的,根本没有注意到常柳被单德全扣着双手站在墙边。

    此刻,泡桐一嗓子,大家都冲常柳看去。

    "常柳?"常班主惊愕不已,"王爷、杜先生...这、你们抓柳儿干什么?"

    桂王道:"这把火他放的。"

    "什么?"常班主不敢置信,"柳儿放火,不可能...不可能放火。柳儿,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几位爷对你有什么误会?"

    常柳没说话,黑漆漆的夜色里,他的双眸空洞泛着白,倔强的令人生寒。

    "杜先生,"常班主见常柳不说话,又无助地看着杜九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柳儿怎么会放火呢?"

    "他、他没有理由啊。"

    杜九言道:"事情可能比您想的还要糟糕,一两句说不明白,等开堂审理的时候,您就知道了。"

    "另外,他今年十几?"杜九言问道。

    常班主回道:"他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是十个月,现在是十六岁。"

    "十四!"常柳说话了,声音凉凉地道:"我要到明年三月,才满十五岁。"

    杜九言看着常柳忽然笑了,"你是算好时间了?"

    常柳又不说话了。

    "怎么了?"常班主问道:"年龄和他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杜九言道:"这关系着,他是判斩立决,还是绞监候!"

    "什么?"常班主惊的说不出话,他身后的孩子们也一个个面露骇然,凌戎问道:"是常柳放火的吗?"

    杜九言颔首,"是他放火的,我们亲眼所见。"

    "你这个混蛋!"泡桐指着常柳骂道:"你为什么要放火烧自己的家,你把东西都烧了我们怎么办,吃什么喝什么,你想把班主气死,把弟弟们都饿死吗?"

    常柳凉凉地看了一眼泡桐,又垂着眼眸。

    "别气了,指责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杜九言和大家道:"什么话白天说,都去歇着。"

    她说着顿了顿,和单德全道:"单捕头,先将人带回衙门关上。"

    "你要是打捡着打不死的地方打,别把人弄死了,到时候说不清楚。"杜九言道。

    单德全踹了一脚常柳的腿,道:"这个畜生,我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

    "走!"他说着,拽着常柳的衣领,将他拖出了院子。

    杜九言请大家回去睡觉,她点了点灯重新进了行头房。

    "直接扯着戏服点火的。"跛子指着原本挂了一排几十件漂亮戏服的地方,现在已全部化作了灰泥,"幸好没有桐油,否则火也难救回来。"

    杜九言站在灰烬里,凝眉道:"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阴暗的人,做事不需要冠名堂皇的理由。"桂王道。

    是啊,阴暗的人,可能只因为一件普通人根本不在意的小事,就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

    "杜先生,"常班主套了一件棉袄,缩着手恍惚地站在门口,声音沙哑地问道:"火,真的是柳儿放的吗?"

    杜九言点头。

    "可是...可是他一直都很乖,对哥哥弟弟们,对我们都很好。"

    "我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放火。"常班主回忆常柳在这里的日子,他一直笑嘻嘻的,练功很吃苦,做事也勤快,大家都喜欢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常柳会做出这种事。

    "等审的时候,问他吧。"杜九言道。

    常班主这会儿功夫,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他扶着门框点了点头,道:"我、我也想问问他。"

    他很想知道,他到底哪里做错了,把这个孩子养歪了。

    第二天亮,杜九言喊钱道安和周肖几个人,拿了三千两出来,"...你们把这钱送去杭家班,再请人把那个房子修一修。"

    "收拾好了列个单据,估算一下三千两够不够,如果不够我再出。"

    钱道安接了钱,点头道:"剩下的钱你不要拿,我们出就好了。常班主是好人,我们应该帮忙。"

    "爹啊,"小萝卜将自己荷包里的钱都掏出来,这是他最后的钱,剩下的都是太后赏赐的不能卖的,还有裘樟送的金子他还没换成钱,"我能不能也去,我这里有三百二十两,都给他们行不行?"

    杜九言摸了摸他的脑袋,含笑道:"好啊。我还许诺说让你请那些哥哥们吃饭呢。"

    "好啊。"小萝卜道:"那我给他们买面买米可以吧?在饭馆吃一顿要好多钱,还不如买米划算。"

    钱道安将他抱起来,笑了起来,道:"还是小萝卜会算账,这个帐算的很清楚。"

    "我也去吧,"蔡卓如道:"一个戏班而已,找不到人唱戏,但是出钱让他们过上三五年,还是可以的。"

    杜九言拱手道:"阿如,你真是太豪爽了!"

    蔡卓如失笑。

    "九哥,"闹儿拉着花子从房里跑出来,两个人手里也攥着钱袋子,"我们也想去。"

    杜九言看着闹儿,"行啊,都找点事情做。不过你不是不喜欢戏班吗?要是去了不舒服,你就在家里待着。"

    "不一样,"闹儿红了眼睛,摇头道:"杭家班和卢家班不一样!"

    卢家班是他们以前待的戏班,那里的一切和回忆对于他来说,是此生都不想触碰的噩梦。

    "那就去吧。"杜九言道。

    大家带着钱,直奔杭家班。

    桂王和杜九言还有跛子则去了府衙。

444 要请讼师(三)

    "什么都不说。"单德全道:"他说他要请讼师!"

    杜九言很惊讶,"他有钱?"

    单德全摇头,"我没答应。什么人都能请讼师,这就是给我们添乱。"

    "不讲苏八娘是不是他杀的,就这个放火,我就想踢死他了。"单德全特别生气,尤其是常柳被抓到后,不哭不喊一脸漠然,仿佛这世上所有人都欠他一条命的德行,他就想弄死他。

    "我去看看。"

    一行人去了牢房,常柳坐在地上蜷缩着,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他们一眼,毫无情绪地道:"我要请讼师,这是我的权利。"

    "太祖立法的时候就规定了,就算是个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也有权利请讼师。"

    这一番话从常柳嘴里说出来,让杜九言很惊讶。因为常班主说了,戏班里的孩子们都是他给启蒙的,教的也只是识字而已。

    至于读书,他没有钱买书,就算有心也无力。

    所以,以常柳的见识和学问,这番话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和高度。

    "这话,有人教你说的?"杜九言问道。

    常柳回道:"不用别人教我,戏文里什么都有。"

    戏文里的话?杜九言蹙眉。

    "你有钱吗?"杜九言道:"你的官司不好讼,讼费肯定很高,你出得起?"

    常柳回道:"这是我的事。"他抬头看着单德全,"如果你们不给我请,你们也是违律。"

    单德全开门要打他。

    "打死他。"桂王道:"出事我兜着,本王看这小子很不顺眼。"

    单德全真开门去打。

    "不明不白的把人弄死了,那我们这段时间岂不是白忙活了。"杜九言拉着单德全,"给他请讼师,该去哪里请就去哪里请。"

    单德全啐了一口,"小子,你要去哪里请讼师?"

    "燕京!"常柳盯着杜九言,"我要燕京太阿院里的讼师。不高不低对付杜九言绰绰有余。"

    桂王一脚将门踹开,进去照着常柳就踹了两脚。

    "什么东西,说话阴阳怪气的!"

    常柳被打的嘴里都是血,冷笑着趴在地上,道:"您可以打死我,反正都是死,被王爷打死也不亏。"

    "我看谁敢给你辩讼。"桂王指着他道:"还燕京太阿院,你要求还真高。"

    燕京和西南一样,讼行里分四个院子,别是湛卢院、赤霄院、太阿院和七星院。

    当年去邵阳和杜九言辩讼的季仲岸就是七星院的讼师。四个院本不分高低,但是每年会考核分排名,排名第一的院子第二年无论是院里人的奉例还是讼案都是其他三个院子的一倍。

    太阿院这半年排名都是第三,所以京中人都觉得太阿不如湛卢和赤霄。

    "这是我的事。"常柳重复道。

    杜九言拉着桂王出来,和单德全道:"给他请吧,不要多废话了。"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跛子问道。

    杜九言凝眉,道:"不知道,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就想要弄明白。"

    单德全随手指了个小捕快,"去燕京走一趟,告诉他们有人要请讼师,要是他们愿意接,让他们派个太阿院的讼师过来。"

    "那案情能说吗?他们肯定会问。"

    单德全挥着手道:"说!"

    小捕快跑去燕京,直接找了太阿院的院长。

    邵培怀十六岁考上举人后,便入了燕京学习,所以他虽年轻但已经在这个行当做了二十年。早年间他生的英俊潇洒,在讼师行当里颇有美名,大约七八年前,他得了白驳风,周身皮肤黑白斑驳,容貌不俊后他就鲜少见人。

    "戏班的案子你们查明了,凶手要请讼师?"邵培怀知道杭家班的案件,因为杀人手法精致,他们私下里也讨论过,没有想到抓到凶手后,居然还要请讼师,"凶手什么意思,是认罪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扬言他有权利请讼师。"小捕快道:"点名要太阿院的讼师。"

    邵培怀想了想,颔首道:"这个案子比较特别,我要想一想,半个时辰后若是我们接了,我会派讼师直接去衙门。"

    "好,"小捕快应是了,转身就走了。

    邵培怀去找申道儒,将此案说了一遍,"...这个案子确实有些古怪,对方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样杀人手法应该做不出来,原告想要讼的罪行也过高了一些。"

    "杀人的手法不能成为判别凶手是否杀人的标准。"申道儒道。

    邵培怀颔首,"这个案子不太想接,输赢的意义都不大。"

    两个戏班的戏子,社会影响力也不够。

    "原告讼师是谁?"申道儒问道。

    邵培怀刚才已经问过了,回道:"是杜九言。她一开始就参与了调查,所以我们真要去讼被告,赢她的机会也不高。"

    申道儒否定道:"我倒觉得可以试试。杜九言的能力有目共睹,你的太阿院里的讼师,能和她堂上交锋切磋,是极好的机会。"

    "小讼师输了不足为奇,毕竟对方是杜九言。可要是赢了呢?"申道儒道:"遣送个资质好的,好好去调查卷宗,赢面至少有一半。"

    邵培怀觉得申道儒说的很有道理,应是而去。

    "先生,"赤霄院的院长牧琰进门来,一边给申道儒添茶,一边低声道:"您因为杜九言,这段时间都没有出去走动,再不出去,京中讼行也要被杜九言折腾的千疮百孔了。"

    "当初在邵阳就是这样的,她起初是要在西南做学生的,却被薛然拒绝,两方结仇后,一来二去西南就成了今日的样子了。"

    "以我看来,杜九言此人打不如拉拢。我观察她这么久,觉得她其实是个不难相处的人,要不然我们试着结交一番?"

    申道儒道:"现在迟了,她和燕京不会友善来往的。"

    "要不,我去试试?"牧琰道:"还有那件西南的圣物,程公复和陆绽甚至付怀瑾都不知道,您说...会不会在杜九言手里呢?"

    "一般人,要那个东西毫无用处。"

    申道儒蹙眉道:"应该不会,杜九言在西南没有几日,她怎么会有圣物。"

    "圣物定然还在西南!"申道儒道:"我已遣人去找了,今年内肯定有消息回来。"

    牧琰颔首。

    "你也不用特意去结交,她这个人你看着随和,其实不然。"申道儒道。

    牧琰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我去找荆先生下棋。"申道儒取了屏风上的披风往外走,牧琰道:"您要是去集贤书院吗?荆先生回来了?"

    申道儒颔首,"回来有半个月了,说是一直在竹屋里读书。"

    牧琰道:"我改日也去找荆先生喝茶。"

    申道儒颔首,出门而去。

    ...

    邵培怀遣送了自己的学生寇礼征去了府衙,先见了齐代青,便去了牢房见常柳。

    "你是太阿院的讼师吗?"常柳打量着寇礼征,对方二十五六的年纪,穿着月白的长衫,清风朗月气质儒雅。读书人都这样,就算心里肮脏的很,可外表也要收拾的干干净净。

    寇礼征颔首道:"是,我是太阿院的讼师,是邵先生的学生。"又道:"您请讼师,那还请您将案件细说一遍。"

    常柳道:"他们指认我放火,这个罪名我承认,火确实是放的。"

    他看着寇礼征,道:"但我要明年三月才十五岁,这一点请您知道。"

    寇礼征眉头直蹙,打量着常柳,"你...读过律法?"

    "没有!"常柳道:"我戏文读的多了,就懂的多了。"

    寇礼征又问道:"他讼你放火,是附带,主要是杀人。这个你不和我说一说?"

    "请讼人对讼师不能有任何隐瞒,你不将事实全部交代清楚,很有会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

    常柳很肯定地道:"我没有杀人!"

    "他们讼我杀人,其实根本没有证据。"常柳道:"他们根本是找不到凶手,所以故意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寇礼征打量着常柳,点了点头,"我先去看卷宗,你的讼案我接不接,明天会来答复你。"

    第二日,寇礼征接了常柳的讼案。

    杭家班里,单德全帮忙请了工匠来修缮,一院子的老老少少都在忙碌着收拾东西。

    杜九言站在常柳的房间里。

    他和常梨住在一起,房间里一张炕,两个人一个睡在炕头一个睡在炕尾,一人一个放衣服的柜子。

    常柳的柜子收拾的很整洁,打开来里面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摆放着。

    "这是他的匣子。"泡桐爬上去,将常柳私人放东西的匣子拿下来,"他平时都是锁着的,不让我们看也不让我们碰。"

    杜九言打砸了锁头。

    匣子是一点钱和一些零碎的,像是小孩子玩的玩具。

    杜九言翻了一遍,并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你在找那缕头发吗?"桂王道。

    杜九言颔首,"嗯,我想知道常柳为什么要剪苏八娘的头发。"

    "王爷,"杜九言回头看着桂王,"大周有邪教吗?"

    桂王凝眉,"没有听说过。你认为常柳是邪教的人?"

    "一个想法,没有多少根据。"杜九言说完,单德全进来,道:"王爷,杜先生,跛爷,钱大人请我们去大理寺,他说那位请您辩讼的朋友来了。"

    这个时候,神秘人物出现了?

445 神秘人物(四)

    钱羽房间的门开着,桂王当先一脚进去,杜九言随在他身后,随即就看到了和钱羽对面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蓄着白须,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头发花白,仙风道骨超然脱俗。

    "荆崖冲。"桂王负手看着对方,扬眉道:"你还没死啊。"

    荆崖冲从罗汉床起身,冲着桂王行礼,道:"叩见王爷。小老儿倒是想死,只是这一年年活下来了,也是无可奈何。"

    "死不了就好好活着吧。"桂王颔首,在钱羽让开的位置上坐下来。

    钱羽给荆崖冲介绍杜九言和跛子,又给杜九言两人道:"这位是集贤书院的荆先生。"

    "集贤书院是大周最有名气的学府,是所有读书人最想要进去的学习的地方。"钱羽见杜九言没什么反应,又含笑补充了两句,"集贤书院就是荆先生五十年前一手创办的。"

    这么厉害啊,杜九言想起来自己也是读书人,忙上前行礼,道:"学生杜九言,荆先生好。"

    "给你添麻烦了。"荆崖冲含笑回礼,道:"请杜先生做讼师,本来老夫是想亲自来的,但是这几日手中有些事情耽误了。"

    "实在是抱歉。"

    杜九言含笑道:"没有添麻烦。钱大人说所托之人不会有问题,我们其实就没有再好奇这件事了。"

    "我们相信钱大人,钱大人相信您。所以,这件事先生不必挂在心上。"

    钱羽在一边听着嘴角都是笑意,杜九言这话,一下子捧了两个人,马屁拍的很溜啊。

    "还是要说的。"荆崖冲道:"事情其实是这样。老夫和苏八娘认识有半年了。有一回老夫路过瓦肆,听到里面在唱木兰传,一时被声音吸引就进去听了一场。"

    "苏八娘的声音或婉转或飒爽,非常多变,情绪和角色转换也非常快。"

    "隔了一两日,老夫宴请远道而来的老友,两人下棋半日忽想起苏八娘,便托人请他到书院唱了一段木兰传,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荆崖冲道。

    钱羽在一边解释,"荆先生喜爱交朋友,三教九流的朋友他都有。"

    "你如果去他的九流竹园中,就会发现每一天他的院子里的客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从庙中高僧到市井肉贩,从无知孩童到饱学翰林皆有。"钱羽道。

    原来如此,杜九言拱手道:"杜某才来京城,实在是孤陋寡闻,失礼失礼!"

    "钱大人做官做久了,所有的事到他的口中就变成了大事。"荆崖冲道:"所以,一早听到苏八娘死的事,我就想着请杜先生来查。杭家班没什么钱,老夫又怕官府慢待,所以才做了冒失的事。"

    "这个案子,还请杜先生多费心了,如有什么需要问老夫的,尽管问。老夫一定知无不言。"

    桂王在一边坐着喝茶,跛子也在椅子上坐下来悠哉地坐着。

    "是,如果有问题,杜某一定去问先生。"杜九言道。

    荆崖冲颔首,又冲着桂王行礼,道:"王爷得空去竹园坐坐,七年前您和老夫的那盘残局,老夫还留着。"

    "嗯,知道了。"桂王点头。

    荆崖冲就和众人一一行礼,"那老夫就告辞了。"

    说着,由自己的小书童扶着出,一行人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轿子才回来。

    "大人,荆先生高寿啊?"杜九言问道。

    "今年足有七十了。"钱羽道。

    人到七十古来稀,荆崖冲的身体看上去还真是不错,无论是思维还是行动都没有老态龙钟的样子。

    "听说案子抓到凶手了?是不是很快就开堂了?"钱羽问道:"是同为杭家班的戏子?"

    杜九言颔首。

    "行,你有事需要帮忙就说。"钱羽道。

    这话也是客气,杜九言有桂王,哪还需要他钱羽帮忙。

    "还真有。"杜九言一点不客气。

    钱羽一怔,看了一眼桂王,笑呵呵地和杜九言问道:"何事?"

    "杭家班里好几位孩子没有户籍,大人您想想办法?"杜九言笑着道。

    钱羽愕然,哭笑不得地道:"可以。稍后我遣送人去办。"这是杀鸡用牛刀啊。她明明每天都在府衙进出,不说请齐代青,就是单德全随手也办了。

    "多谢大人,那我们就告辞了。"

    她找齐代青帮忙,就是她欠齐代青的人情,可找钱羽,就是钱羽还她的人情。

    再说,这个案件是钱羽给她办的,她当然要回头来找他。

    燕京讼行接了常柳的讼案,要求多给点时间。

    所以齐代青将升堂时间定在腊月初二。

    杜九言将整个案件整理了一遍。

    十月末的时候一直下雪,路面积了半尺厚的雪,中间还下了一场雨,于是雪没化掉就结成了厚厚的冰。

    走路的时候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路面就跟镜面似的,一不留神就会滋溜很远。

    杜九言里面穿着一件棉袄,亲了一口小萝卜,道:"告诉厨房,今晚咱们吃烫锅!"

    "好!"宋吉艺举手同意,"我、我、我要、要、要、涮、涮羊羊、羊肉。"

    杜九言指着他,"走,今天和我上堂去。"

    "为、为、什、什么、是、是、是我?"窦荣兴抱着门框,在暖烘烘的房间里不肯出来。

    他早上吃了两碗稀饭,外加十几个虾饺,这会儿桌子上还有许多没吃完,他舍不得走。

    "你看看你的肚子。"杜九言上去,随手就捏住宋吉艺肚子上的肥肉,"这个冬天,你的膘屯的够厚的啊。"

    一天什么都不做,让他站在窗户前招揽生意都喊累。

    长肉的时候,可一点不累。

    "是,他来京前做的新衣服,现在一件穿不上了。窦荣兴告状道。"

    杜九言指着宋吉艺。

    "去、去、去就去。"宋吉艺嘟囔着,将自己讼师服找出来套上,发现根本扣不上扣子,就不得不脱下来,穿了一件半旧的旧衣服。

    桂王和杜九言一起去府衙,依旧坐在堂下听讼,标配的瓜子齐代青贴心地准备好,他翘着二郎腿神情惬意。

    "天气这么冷,大家多穿点。"杜九言按惯例站在门口,和众人打招呼。

    有人道:"杜先生,这是您儿子吗?"

    杜九言就看到人群里提着个篮子卖瓜子的小萝卜和花子,她摇头,"不是!"

    小萝卜哀怨地上看着杜九言。

    大家知道她开玩笑,纷纷笑了起来,道:"杜先生,您儿子可真可爱,有乃父之风。"

    "小本买卖,还请大家多支持。"杜九言笑着,拂袍进了衙门。寇礼征也随后进来,不少人认识他,也纷纷招呼着,衙门口前所未有的热闹。

    寇礼征觉得奇怪,"以前听讼的人可没有这么多,大家都没有事情做吗?"

    "是杜九言来了以后,大家一听有讼案,就会早早到门口来等着听讼。"他的书童道。

    寇礼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看着衙堂内正笑盈盈和众人打招呼的杜九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邵先生说输赢虽重要,但更希望他能从这一场中学习一些东西,增长能力。

    他对杜九言也了解过,能力是有,但也不不至于外面传的那么神,就是个能力不错的讼师而已。

    他进了衙堂,和众人行礼,齐代青拍了惊堂木,道:"带犯人常柳!"

    常柳被带上来,他神色漠然,仿佛是个不知事的幼童。

    "杜九言,"齐代青道:"你是原告讼师,你先说。"

    杜九言一一和众人拱手,道:"十月二十四那日的清晨,杭家班打杂的常梨,一如既往卯时起床,在炉子上熬上稀饭,然后开始打扫行头房。"

    "行头房里,放着杭家班唱戏用的所有家当,角儿上台前,也是在这里化妆换衣。"

    "常梨天生眼睛不好,看东西只有黑色轮廓。这一天早上,他推门进去,就看到临窗的位置上,有人在化妆。因为那天苏八娘辰时要上台,所以常梨想当然认为,化妆的人是苏八娘,他与对方打了招呼,但并未得到对方的回应。"

    "常梨开始打扫,抹了半边的桌子一回头,就看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红木箱子上,坐着一身红衣打着红伞化了半脸妆的苏八娘。"

    大家听着,想象着画面,毛骨悚然。

    "苏八娘死了。死因是心被扎破,伤在胸前三四两根的肋骨缝隙处。"

    "死者穿着干净的衣服,神色平静,行头房里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事后,常梨,泡桐以及班主回忆,当天后半夜他们都听到了车轱辘声。"

    "以及,我们在行头的地龙里发现了从来没有用过的地龙里,有新的灰烬,这表示行头房中,有人临时烧了地龙。"

    "这就是这个案子我和单捕头到达现场后,所得到的所有线索。"

    杜九言走了两步,语气疑惑,"疑问比线索多,总而言之这案子的奇怪之处,实在太多。"

    "第一,常梨进门分明看到有人背对着窗户面对着门在化妆,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又发现了苏八娘已经死了。"

    "如果,常梨进门时没有看花眼,那么,当时坐在窗前的那个剪影,就一定是凶手。"

    杜九言扫了一眼常柳,"窗户推不开,在常梨发现并去喊人回来这短短的时间内,行头房的凶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的?"

446 你的良心(一)

    "混在戏班子里!"外面人喊道。

    杜九言笑了,和说话的大叔拱了拱手,道:"大叔猜的非常对。这个凶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房间里走出来,混在来看现场的师兄弟里面。"

    "是这样吗?常柳?"

    常柳垂着眼睛,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知道?"杜九言道:"你杀了人苏八娘,还放火烧杭家班,到现在了你还在和我装无辜?"

    "多大的仇怨,让你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常柳喊道:"我没有,我就是没有。"

    "杜先生,"寇礼征道:"您无凭无证,就这样下结论未免不妥,或许您认定了他是凶手,可律法却需要看到证据。"

    常柳道:"对,你拿出证据来。"

    "宋吉艺!"杜九言伸手,宋吉艺立刻在他手中放了一颗被烧焦的带壳花生米大小的玉石葫芦,"认识这个吗?"

    常柳一怔,一直假装沉稳的脸上,出现了错愕和恐慌。

    "从那一堆灰烬里找到的,很意外吗?"杜九言道:"杀人,用板车运尸,给他化妆,摆出了诡异的诅咒的姿势,这一切做的这么完美,是不是连你自己都不管置信,你会这么粗心的将这个东西,混着苏八娘的衣服,一起丢进了行头房的地龙中?"

    那天她直走常柳几人,将所有灰烬掏出来就看到了这个,给桂王看过后她就没有再拿出来。

    前两日她问过几个孩子,孩子们都告诉她,这是常柳的东西。

    杜九言将证据交给书吏,转头看着常柳,"认罪吗?"

    "我没有。"常柳声音有些发虚,"我没有理由杀他,你说的话都是鬼扯。"

    "是啊,你应该没有理由杀苏八娘,更没有理由害常班主。前者虽骄傲但却没有抛弃你们,依旧不辞辛劳每日登台,挣钱养着你们。后者将你养育成人,待你如同亲生!"

    "可是你做了,你不但杀了苏八娘,你还要烧死整个杭家帮的人。"杜九言说完,转头看着众人,"听着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什么让他从一个人变成一个,不知感恩的畜生!"

    "十五年前,一个苦命的女人,在被丈夫典租数次以后,她心灰意冷。在一个很冷的冬天,她带着一岁不到的儿子,四处要饭想要将儿子送去有钱人家收留。"

    "就在她走投无路绝望的时候,遇到了常班主。他见她们母子可怜,答应收留这个孩子。"

    "女子感激涕零,将孩子交给了常班主。而就在当天晚上,自认将孩子安顿好的女人,吊死在一棵树上!"

    有人倒吸了口冷气,听着这故事面色很复杂。

    "为此,常班主内疚了一辈子,他始终觉得是他间接害死了那个女人,如果他当时不好心将孩子收留,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就不会死了。"

    "但凡有良知和良心的人都知道,常班主在这件事情中,没有错!那个女人想死,就算常帮主不收留他,她也会去死,早晚的事。"

    "是啊,常班主这是做好事,他要不留下孩子,那孩子指不定就冻死饿死在外面了。"外面有人道。

    杜九言颔首,"可是,有人不这样认为。"她说着,盯着常柳,"在你的心中,你认为你的母亲,是常班主害死的,是吗?"

    常柳脱口就道:"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只听他一面之词。"

    "他分明就是将我抢下来,而后逼死了我娘!"常柳道。

    杜九言笑了起来,拱手和齐代青道:"大人,请传常班主。"

    齐代青颔首,让人带常班主上来。

    "柳儿,"常班主泪流满面地跪下来,看着常柳,"我怎么会抢你呢?当时不知多少人要将孩子送来杭家班学艺,我都没有收。"

    "我如何会去抢一个孩子。而且,当时的你其貌不扬,手脚短小,若非逼不得已,我根本不会收你做徒弟。"

    "事实证明,你长大后个子确实不高。柳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常柳猛然回头盯着常班主,道:"你骗人,有人告诉我,是你抢了我,逼死我娘的。"

    "谁?"杜九言盯着常柳,"谁告诉你的?"

    常柳怒道:"这和你们没有关系,我不会说的。"

    他撇过头去,果然不再开口。

    "柳儿,"常班主道:"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黄县县衙去查证,因为当时我收留你的时候,和你娘一起在衙门签字画押,让你改姓常的。"

    常柳又是一怔,盯着常班主,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有几分真假。

    "你是有户籍的,不像几个弟弟没有户籍,这件事你早就知道的。"常班主道。

    常柳紧紧攥着衣角,咬牙切齿地道:"你骗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

    "您别激动。"杜九言安抚常班主,"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常班主擦着眼泪,由凌戎和泡桐两个人扶着下去。

    "这孩子还是人吗?"

    "是啊,人家把他养这么大,多不容易。他居然把人心想的这么坏!"

    常柳吼道:"你们没有人懂我!"

    "你有什么可让人懂的?"杜九言讥讽地道:"你是文曲星下凡还是二郎神转世,你怀才不遇还是能力超群?"

    常柳看着她,满目的恨意。

    "你什么都没有!不过识的几个字,读了几个话本,你连你的主业都做不好,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怀才不遇,受人排挤打压?"

    常柳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闭嘴!"

    "常柳!"寇礼征提醒道:"杜先生没有问你话,你不要开口。"

    常柳回头盯着寇礼征,道:"你是我请来的讼师,你怎么能帮助别人,你到底是不是讼师?"

    "你一定是和她一起来骗我钱的。"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要害我。"

    杜九言想踹死他,"说吧,你是怎么杀苏八娘的?"

    "我不会说的,我没有杀他。"常柳道。

    杜九言道:"行,你不说我说。"她道:"苏八娘为人骄傲,脾气并不好,他常常和你们吵架,说是他养着你们的,你们的是一群吃闲饭的。"

    "这话,他几乎和每一个人说过,大家都有些不高兴,可过会儿就忘记了,因为他们很清楚,都是一家人,没有必要记仇。"

    "可你不同,你记在心中了。苏八娘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能登台,不但是台柱子,他甚至能唱花杉,而你却沦落到去唱丑行。"

    "你嫉恨他。"

    "所以,在二十四日那天,你在他的茶里下了药,苏八娘回房昏睡不醒。待院子里所有人都休息后,你不急不慢地将行头房的地龙烧热,随后,你潜入了苏八娘的房间,用麻拂散将他迷晕。"

    "苏八娘左边脸颊上留下来的斑痕能证明这一点。随后,你脱了他的衣服,数着他的肋骨,将那根铁签插在他的心上。你一边等待他死亡,一边不急不慢地给他擦拭血迹。待他彻底死了,你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并将脏衣服丢进了正烧着的地龙里。"

    "在这期间,你挂在腰间的葫芦一起掉进地龙里,烧了璎珞但葫芦还在。"

    杜九言看常柳无知无畏的脸,她扬眉道:"你用拖炭的板车,将苏八娘拖进行头房中,给他左边脸上画上了妆容,以遮盖他被你摁住后,可能留下来的印迹。"

    "就在你整理铁签的时候,常梨进来了,他听到骨碌骨碌的声音,就是板车的轮子发出来的声音。而同样的声音,在夜里常班主也听到了,他以为是闷雷,迷迷顿顿的时候,便没有在意。"

    "常梨看见你以为是苏八娘,他和你打了招呼。于是你躲在一边,等着他发现苏八娘后去报信,时间不多你躲在门边,在常班主进来的时候,你出现在他身后,让他以为你跟着他一起进来的。"

    "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你借口用板车去拉瓦肆里的行头。但却没有将东西拉回来,还顺便将板车留在了瓦肆。直到泡桐几个孩子买炭,我才看到了你们的好用又简便的板车。"

    杜九言看着常柳,"是这样吗?"

    常柳抿着唇死死盯着杜九言,眼中的愤怒和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人一定是每天都在盯着他,否则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放火的那天夜里,她也在外面,否则她不可能立刻出现。

    这个人就是个鬼,常柳啐了一口,道:"你说了这么久,是不是轮到我的讼师说话了。"

    杜九言笑了,"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常柳杀苏八娘,有证据为证,杀人动机和时间也非常清楚,常柳放火则有我和桂王以及单捕头和跛爷亲眼所见。两罪并罚,这种不仁不义的人,当判斩刑!"

    "请大人明察,着情重判。"

    齐代青颔首,道:"本官听下来确实可恶至极,"他说着看向寇礼征,"寇先生,你是被告讼师,你今日是要做有罪辩讼,还无罪?"

    "做无罪!"常柳道:"我无罪。"

    没有人理他,寇礼征拱手上前。

447 无证之辩(二)

    "学生做有罪辩讼。"寇礼征道。

    他查看过卷宗,从卷宗看这个案子似乎是可以做无罪辩讼的。

    但是他又研究了杜九言辩讼的习惯。

    此人只要开口,从来没有无的放矢过,她几乎每一个讼案,都是成竹在胸,有满分的把握。

    所有,他做了两手准备,杜九言先说,如果她的论点和证据都合理并且成立,那么他就为常柳做有罪辩讼,如果不成立,那么就做无罪。

    谁告谁举证,杜九言举证他只要站稳脚反驳他就可以了。

    "好,你说吧。"齐代青道。

    常柳指着寇礼征,"你收了我银子,你就要听我的?你是不是杜九言的同伙!"

    寇礼征低声道:"常柳,你闭嘴!"

    "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常柳皱着眉头,很不悦地看着寇礼征。

    寇礼征只觉得头疼,正要开口,忽然杜九言抬手,问道:"问寇先生一句题外话,他的讼费可给你了?"

    "给了。"寇礼征不明白杜九言为何现在提讼费的事。

    杜九言扬眉。

    寇礼征心头跳了一下,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某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觉得他懂了杜九言的话,但一瞬间湮灭后,他又毫无收获。

    "您说吧。"杜九言含笑道。

    寇礼征点头,清了清喉咙,道:"其实,按照杜先生方才的辩论,这个案件归纳出来,其实很简单。就是我的请讼人怀揣着莫名其妙的恨意后,杀了苏八娘并打算毁掉整个戏班。"

    "对于杜先生简单阐述案情经过,并拿出的证据,我有几点疑问。"

    "第一,苏八娘被杀的时间线上,其实还缺少一个有力的证人或者证据。在那个晚上,常班主听到的车轱辘声以及半夜烧热的地龙,这些虽然事实存在,作为被告我并不否认,但是,也同样的无法证明,这件事只有我的请讼人能够做到。"

    "第二,早上,在行头房中,常梨的发现其实没有任何有用的证点,他所说的证词和观点,并不能去证明这个案件,仅仅只是表达了在当时的情况之下,他看到了那个凶手,而那个凶手是谁?无从得知。"

    "第三,地龙的灰烬中,杜先生发现了一个葫芦,这个葫芦杜先生方才呈上来的,那么,这个葫芦能证明什么呢?"

    寇礼征回身,看了一眼自己准备的讼词,喝了一口茶,不得不说他很紧张,深吸了口气,他重新回来,道:"只能证明,我的请讼人在某个时间段内,他曾经烧过行头房的地龙,而同样的,那块布料也并不能证明,是死者苏八娘的。"

    "所以,"寇礼征看着杜九言,道:"杜先生,我认为您方才辩讼时,所有呈上来的证据,都不具备唯一性和确实性,更无法通过这些零碎的证据和证词,来证明,我的请讼人是杀人凶手,他杀了苏八娘。"

    杜九言看着寇礼征,目露欣赏,微微点头。

    寇礼征将手拢在袖子里不露痕迹地擦了手心里的汗。

    他比他自己想象的要紧张的多,但好在想说的,整理过的点,他都完整的表达出来了。

    "以上,是对于我请讼人杀人的指控我所做的辩讼。"寇礼征道:"至于他放火,此事王爷亲眼所见,我不再辩讼,请大人明辨!"

    这个时候大家才明白,他所谓要讼的有罪,只是对于常柳放火一事的认可,而非是他杀人之罪。

    齐代青微微颔首,看向杜九言。

    宋吉艺很焦急,盯着杜九言想要说什么,急的面红脖子粗。

    "你看看人家,多厉害!"杜九言瞪了一眼宋吉艺,"再看看你。下次你上场。"

    宋吉艺瘪着嘴一脸的委屈。

    "很精彩,"杜九言抚掌,和寇礼征道:"实际上,按照我以往的套路,我此刻应该再拿出一二三个证人或者证据,砸在被告人的脸上,让他无地自容,羞愧到想死!"

    "但是很可惜,这个案件太过完美,以至于我查了几日,所得的收获,仅仅只有这些。"她说着,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常柳得意的脸上,忽然大声道:"但我依然要用这仅有的证据,来证明那些做过恶事的人的恶!"

    "好!"有人道:"杜先生,您说的太对了。"

    杜九言拱手,转身过来道:"先辩第一点,为何在被告人时间线没有确凿的证人以及证据、不够明朗和肯定的时候,我为什么能够确定,那个晚上去杀苏八娘的人,只有常柳!"

    寇礼征很紧张地看她。

    他也很想听听,杜九言要怎么在这样有限的证据和条件下去辩讼。

    "在我说之前,首先有一点要和大家说明,这个案子的凶手不管是谁,但能确认的,就是这个凶手,他是杭家班的人。"杜九言看向齐代青,看向寇礼征,"大人和寇先生,意下如何?"

    齐代青颔首,"是,从死者死亡的时间以及死后的种种,确实可以肯定,凶手是杭家班的人。"

    寇礼征也不否认这一点,但还是很谨慎地道:"我没有调查,不好给先生定论。"

    "没关系,你听着就好了。"杜九言道:"第一,常梨看到凶手的影子,但常班主等人来时,凶手却消失了。在短短的时间内,凶手凭空是不可能做到的。就如我前面所说,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混在人群之中。"

    "第二,案发地龙是烧热的,那么一个外人来杀苏八娘,他如何那么顺利的如同在家里一样,找到炭烧地龙,并用板车拖运苏八娘,并在她死后,完成了一系列的诡异的只有熟悉这个行当的人才能做到的布置安排。"

    "综上,结论就是这个凶手,必然是杭家班的人。"

    杜九言走了两步停下来,又道:"有了这个大前提,我们再来看杭家班里当天晚上,能够做到这些事情的人,有哪些?"

    "常班主,他今年五十有六,在体力上我认为他能做到拖运死者。但是,他没有理由和动机,去费劲杀苏八娘。因为这是杭家班目前以及两年内,唯一的台柱子!"

    "除非他不想继续办杭家班。答案是否定的。他为了这些孩子为了曾经对师父的承诺,他苦苦支撑几十年,没有任何理由和嫉恨,让他去毁灭自己的心血。"

    杜九言道:"还有谁?乐队的几位老师傅,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今年四十八岁,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些人或身体不好,或腿脚不便或垂垂老矣,在经年的病魔以及困苦的磨难之后,拉或敲响乐器已是尽了全力。"

    "就算能,他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苏八娘的死,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弊没有利。"

    "除此以外,七位乐师住在里间的院子里,分了两个房间,他们彼此之间相互能证明对方的时间。结论是,他们没有机会。"

    "还有谁?"杜九言道:"七位十岁以下的孩子?做不到!"

    "十岁左右的?"杜九言摇头,"做不到!"

    "十四岁以下的七个孩子!"杜九言拱手和齐代青道:"大人,我要求传这些孩子们上来!"

    齐代青颔首。

    杭家班中,所有孩子们上来,他们没有人是胖的或是强壮的,杜九言道:"我在无法确定凶手的时候,曾经试过,他们之中谁能拖的动死者。"

    "答案只有五个人。"杜九言指了常梨和凌戎等五个人,"这五个人中,乐师是有时间证人的,凌戎当夜不在杭家班,常梨,办不到!"

    寇礼征问道:"为何?"

    "因为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轮廓,而苏八娘的伤,寇先生有兴趣可以试试,你睁着眼睛也做不到那么完美的伤口。"杜九言道。

    寇礼征没有就着这点再反驳。

    "实际上只有常桦和常柳两个人。在身体和体力上,常桦看上去要强过常柳。"杜九言留下常桦,让其他孩子回去。

    常桦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第二点,"杜九言道:"常梨所看到的,到底有没有价值?"

    "答案是有。因为常桦从一开始学的就是武生,花旦的妆容他根本不曾接触过,也没有画过,他做不到给死后的苏八娘,画上完美的戏妆。"

    "此其一。其二,常桦在夜里没有时间证人,但是在早上,他却有。在常梨喊常班主来时,当大家都来行头房时,不止一个人和常桦同道而来。"

    "如果他是凶手,他办不到。但常柳则恰恰相反。"

    杜九言让常桦离开。

    "第三点,"杜九言道:"葫芦是何时在地龙中的。"

    她走到常柳面前,问道:"你认为,葫芦是何时在地龙中的?"

    "我不知道。"常柳道:"有人陷害我。"

    杜九言道:"谁陷害你,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常柳回道。

    杜九言摇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不能反证,那么我所说的就是事实。"

    "我、我、"常柳目光四下找人,又看着寇礼征。

    寇礼征没有说话,杜九言这个证法没有问题。

    "看来是不能!"杜九言起身,道:"那么,葫芦出现在从未烧过的地龙中,以及在灰烬中,衣服烧毁后留下来的衣料,足以证明以上推断。"

    "综上!"杜九言大声道:"常柳是唯一的嫌疑人。"

448 是结案呢(三)

    "除此以外,还有一点必须要说明。"杜九言道。

    "任何事,我们讲究因果。"

    "在刑事案中,则是动机。常柳放火的动机是什么?"杜九言目光扫过人,蹲在常柳面前,点了点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放火的动机,是因为知道了我要帮助你们班主,给他三千两银子的扶持。"

    "常柳,人在做天在看。你用最恶心恶毒的心思,去揣测对你有恩之人的心。并用阴狠毒辣的方法实施报复。"

    "嘴在脸上,你为何不去问?腿下身上你为什么不去查?"

    "说你聪明,实际你愚蠢不堪,因为正常人都会的求证,你却不会。说你愚蠢,可你的案子完美至极,完美到简直让我怀疑,是不是有人教你这么做!"

    "谁教的,嗯?"杜九言揪着他的衣领,"谁?"

    常柳张口就道:"是..."话落摇头,"没有,没有人教我,是我自己想的。"

    "都是我自己做的。"

    杜九言眉头微抬,和桂王同样惊讶的视线撞在一起,桂王目光眯了眯,也露出了同样的怀疑。

    "你做了什么?"杜九言问道。

    常柳有些楞,看着杜九言似乎在思考她里有什么地方不对经。

    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讼师。"常柳喊:"你说话啊。"

    寇礼征道:"杜先生,您这样是设套和诱导,就算得到了结论,也是不被承认的。"

    杜九言盯着常柳,抬手打断寇礼征的话,"你别说话!"

    寇礼征楞了一下。

    "常柳!"杜九言看着他,声音很低问道:"以你的年纪和阅历,你做不了这些东西。"

    "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教你做的?"

    "谁在帮你,谁告诉你的,你母亲是被常班主逼死的,谁蛊惑你恨常班主和苏八娘的?"

    常柳茫然地看着杜九言摇着头。

    "没有,没有人。"常柳摇着头,"你不要乱说,没有人教我做这些事,你不要乱说话。

    杜九言,紧紧盯着常柳。

    难道她的感觉是错误的吗?

    "没有,没有。"常柳摇着头,"啊..."

    他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杜先生,"寇礼征扶着常柳,和杜九言道:"他年纪还心智不稳,你不要这么逼问。"

    常柳盯着杜九言,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嚷嚷着道:"苏八娘那么坏,他每天都嘲笑我。说我没用,说我个子矮。"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得罪我的人,都不得好死。"常柳笑了,笑起来给人感觉依旧开朗,但是目光却透着森森的凉气。

    这个孩子的心,早就长歪了。

    "大人!"杜九言和齐代青道:"证据确凿,动机明确,凶手并未在严刑逼供和诱供之下招认杀人事实。"

    "此案情节恶劣,在于有的人生来是狼,以怨报德,不知感恩,而寒了世上好人的心。让善良的人不敢再伸手帮助有需要的人,让无私的奉献变成了小心翼翼的提防。"

    "只有严惩这些以怨报德的狼,才能给善良的人适当的宽慰!"

    "告诉世人,善良不一定有回报,但是邪恶必将得到严惩!"杜九言大声道。

    场面一时寂静,大家都在思考杜九言的话。

    方才说话的那位大叔喊道:"杜先生说的对,让邪恶没有良心的人得到严惩。"

    "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枉死的苏八娘,对得起含辛茹苦的常班主!"

    大家挥着手,激动的,重复说着这句话,

    齐代青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他颔首,看着常柳道:"常柳,如你这般无知又不懂感恩,恩将仇报之人,律法不能宽恕,人心更不该包容。"

    "本官今依律判你斩刑,望你在死前能有所顿悟,知错认错!"

    常柳目瞪口呆地看着齐代青,忽然站起来,道:"你们不能判我死刑,我还没有十五岁。我今年才十四!"

    "你的户籍上是十六!"齐代青道。

    "没有,那是常班主把我的年纪记错了,我才十四!"

    齐代青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杜九言为什么一直在追问,谁告诉他母亲被常班主害死的事,因为这个孩子的心智根本没有成熟。

    这样一个孩子,他是如何完成这么完美的杀人?

    "将他带下去。"齐代青挥手,常柳像一直困顿的小兽,目光赤红不敢置信,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他回头去找,喊道:"班主,救我。"

    "救我!"

    单德全看着他就烦,上来就堵住了他的嘴,吩咐道:"拖下去!"

    什么鬼东西,他真想一拳头敲死得了。

    "杜先生,"寇礼征拱手道:"辛苦了。"

    杜九言回礼,含笑道:"你也辛苦了。"

    "我有个疑问。"寇礼征道。

    杜九言看着他,等他说话。

    "您为什么要问,常柳有没有给我讼费?"

    杜九言顿了顿,道:"杭家班早就穷的揭不开锅,常柳也鲜少上台挣钱,就算挣也不过几文几两的事情。他恐怕没有钱给你讼费。"

    "可是他给了,五十两的银票!"寇礼征道:"在牢中给我的。"

    杜九言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这确实令我感到费解和惊讶。"她转过身去看门外的常班主,"您认为他这五十两,从何处来的?"

    常班主摇头,"他一直在班里,不可能有五十两。"

    大家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会不会是他偶尔得到的。"寇礼征道:"毕竟,来听戏的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

    杜九言也是认同的,"寇先生说的很有道理。"

    "那我告辞了,此一场辩讼寇某受益匪浅,多谢赐教。"寇礼征拱手,含笑离开。

    "现在年轻人真不错啊。"杜九言和上来的桂王道:"谦虚有礼貌太出色了。"

    桂王蹙眉道:"人家比你年纪大,入行比你早,你好意思说他是年轻人?"

    杜九言摸了摸鼻子,讪讪没有说话。

    "杜先生,"常班主上前来,拱手道:"我、我想见见常柳!"

    杜九言点头,"可以啊,你和单捕头一起去。"

    单德全颔首,"你随我来。"

    单捕头带着常班主和杭家班里的孩子们去牢里见常柳。

    杜九言和桂王说着话一起出去,才到门口就有位大叔冲了过来,喊道:"杜先生,您收徒弟吗?"他说着,将自己家十四岁的儿子推倒杜九言面前来,摁着他的头在所有人面前跪下来,"给杜先生磕头,求杜先生收你做徒弟。"

    小男孩咚咚就磕头。

    他们是酝酿好的,可对于杜九言来说是突发事件,她忙后退了一步,摆着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我年纪轻轻才疏学浅哪敢收徒弟。"

    "快起来。"她喊着大叔,"快让您儿子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范老四,你好好卖你的糖人,冲上来就让杜先生收徒弟。你儿子什么资质杜先生都不知道,他敢收徒弟吗?"旁边有位大婶道。

    "就是就是,你这不是为难杜先生吗?"

    "是不是看人杜先生才来京城,你就想欺负杜先生。我可告诉你,人杜先生虽是才来,可却不是没根基的,现在可有我们护着呢。"

    说着,看着杜九言,"杜先生您别担心,我们会和邵阳百姓一样护着您。"

    杜九言笑着拱手,"多谢大家关爱,杜某何德何能,实在是又感动又羞愧啊。"

    她说着上前将范老四的儿子扶起来,语重心长地道:"人有理想有目标是好事,我支持你。"

    "但我现在并不能收徒弟。你若是想在这方面有建树,我建议你先考功名,然后踏踏实实去燕京学习。无论做什么事,踏实能吃苦才是成功的关键。"

    少年拱手应是,道:"我一定听先生的,回家就认真读书,以后像先生您这样出色。"

    我这么出色,是因为我天赋异禀啊,少年!杜九言心里说着,面上道:"努力啊,少年!"

    少年笑了,牙齿特别白,信心满满干劲十足,"嗯,我回家读书去了。"

    说着,推开人群跑走了。

    范老四很激动,感激地和杜九言道:"杜先生,谢谢您,真是太谢谢您了。我这儿子木头桩子一样不开窍,我累死累活他也不晓得上进,今天看了您的辩讼,又听了您的一席话他就开窍了。您就是我范家的大恩人。"

    杜九言摆着手,"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

    范老死将担子上剩下的五个糖人都取下来递给小萝卜,"我没什么好东西,请杜公子吃。"

    说着,就挑着担子走了。

    小萝卜嘻嘻笑着,和花子闹儿分糖人吃。

    "回去吧,回去吧。"杜九言挥着手,"下回有讼案大家再来。"

    大家都笑着和她说恭喜。

    杜九言笑盈盈地目送大家离开,回头和桂王道:"走,我们去牢里看看。"

    "看什么?"桂王道。

    "不知道,我去听听常柳说什么。"杜九言负手走着,单德全从回廊走出来,冲着这边面露焦急地挥手。

    "怎么了?"杜九言加快步子。

449 做戏全套(四)

    "常柳刚才撞墙了。"单德全低声道。

    杜九言愕然,回头看桂王,桂王蹙眉道:"突然发疯撞墙?情绪怎么样?"

    三个人一边往牢房那边去,一边说着话。

    "一直不说话,问什么都不说。"单德全道:"后来突然起身撞墙了,像发疯了一样。"

    三个人进了牢房,常班主和常梨几个人都在。

    常柳躺在地上,一头一脸的血,大夫正在给他包扎。

    "怎么样?"单德全问道。

    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回头道:"不乐观!"

    杜九言进去,蹲在常柳面前,盯着他惨白的脸色,道:"常柳,你醒醒!"

    常柳闭着眼睛,但是睫毛在颤动,他徐徐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屋顶上,视线没有聚焦,像个看不清东西的盲人,好一会儿他四下环顾,忽然大吼一声,"你么都该死,该死!"

    "我没有错,是你们错了。"

    他说着,推开大夫,冲起来接着撞。

    就像一头一心寻死的疯牛。

    杜九言一掌劈在他的膝盖上,常柳跪在地上,杜九言道:"将他捆好了。"

    单德全应是,吩咐取绳子来。

    "走吧。"杜九言和常班主道:"您问他什么他都不会说的。人是他杀的,并没有冤枉他,您也没有对不起他。"

    "都不用愧疚,走了。"杜九言道。

    自己养大的孩子,常班主叹了口气,可一想到死去的八娘,他又恨的牙痒。

    "那么好的八娘。"常班主痛苦不已,"柳儿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丧尽天良坑害同门的事。"

    "有不满不高兴,和我说就好了。"

    "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他的。"

    杜九言道:"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好的坏的您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看顾的。"

    "不管谁的错,内疚的不应该是您。"

    常梨和泡桐几个人扶着他,常班主道:"你们以后心里有事,想问我的,就直接来问我。"

    "不要自己憋着瞎琢磨。琢磨来琢磨去的容易出事。"常班主道:"我也不拦着你们,你们有好的去处就去,只要你们过的好,我也跟着高兴。"

    大家都跟着摇头,泡桐哭着道:"班主,我们永远留在杭家班,哪里都不去。"

    常班主掩面哭着,由大家扶着。

    出了衙门,小萝卜和花子还有闹儿迎了过来,钱道安几个人道:"房子修好了,只等你们定的行头到了,你们就能重新登台了。"

    "快回去看看,工匠的钱上午我已经结算过了。"

    大家又期待地去了杭家班。

    烧毁的房子里面重新粉刷了,屋顶熏黑的瓦片重新换过,地面上重新打制了衣架和多宝阁,原来的泥地铺上了整齐的青砖。

    比起以前的凌乱,现在的行头房整洁了许多。

    "多谢杜先生,"常班主道。

    杜九言道:"我们去堂屋里坐着。"

    大家去堂屋里,常梨泡茶上来,杜九言喝了一口,这茶泡的显然没有常柳好。

    常柳喜欢茶叶,所以他说茶叶也是能说话的。常班主被扣押的第二天晚上,她说要来看凶手庆祝...常柳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坐在正堂里喝茶,静悄悄的。

    其实,喝茶就是常柳的庆祝。

    一杯亲手泡制的好茶,对于常柳来说,比任何东西都要弥足珍贵。

    但杭家班以往的粗茶,有值得品味之处吗?

    "行头什么时候能送来。"杜九言收了心思,问道。

    常班主回道:"就这两天内。我等会儿去和瓦肆的东家说,后天我们就能开台唱将军传。"

    将军传就唱将军的部分,将军夫人则算了。

    "没有青衣和花旦,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杜九言道:"还有路子去请到青衣吗?"

    常班主愁眉苦脸,"没有!只能慢慢找了,主要是我们给的钱也不多,唱的好的青衣我们养不起。"

    说着去叹了口气。

    "闹儿哥可以、"忽然,花子举手道:"闹儿哥学的就是青衣,我学的是花旦!"

    常班主看着闹儿。

    当时在前台听戏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闹儿和花子。当时他只觉得闹儿漂亮,倒是没有太留意。花子他印象深刻,因为这个孩子一直在跟着学,身段和手势一看就是学过的行家。

    这么小的年纪,只要上台历练个十几场,未来绝对不可估量。

    "花子,"闹儿蹙眉推了花子一下,红了脸和常班主道:"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没有的事。"

    花子道:"你帮帮他们吧,等他们找到人了就行。"

    "你别害了人家,我多久没有唱戏了?"闹儿见大家都看着他,顿时满脸通红,道:"我...我和花子确实在戏班里长大,我学的青衣,花子是花旦。"

    "但我们走的早,我根本没有上台唱过。"闹儿道。

    常班主看着他,"没事,闹儿小哥你不愿意不要强求自己,唱戏这种事最重要的是喜欢。"

    "本来这个行当就是下九流,你好不容易从戏班里出去了,不回来其实挺好的。"

    唱戏需要热爱,这是一点毋庸置疑。

    "不是,不是、"闹儿摆着手,"我是很不喜欢唱戏,但是我...我也很想帮你们。这么多孩子张着嘴巴吃饭,光给你们钱养着肯定不行。"

    "我、"闹儿看着杜九言,"九哥,我、我怎么办?"

    杜九言笑着道:"遵从内心,帮或者不帮都可以。"

    "我帮。"花子道:"常班主我的声音好听,我可以唱花旦的,你别看我年纪小,可我上妆很漂亮。"

    常班主点头,"是,我当时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好苗子。"

    "嗯。"花子笑着道:"您只要给我两天时间,让我琢磨一下角色,我肯定就能上台了。"

    常班主看着他,"当年苗红玉第一次登台就是十一岁,我们八娘第一次登台也是十一岁,小哥今年也是十一岁?"

    "是啊。"花子道:"我十一岁。"

    常班主激动不已。

    "花子,你真愿意?"闹儿看着花子。

    花子点头,"九哥说了,我们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什么都不要怕。"说着看着杜九言,"是吧,九哥。"

    杜九言道:"是!"

    "好!"闹儿和常班主道:"我帮你们,等你们找到能撑台面的人,我就离开。"

    常班主也看着杜九言。

    "不用看我,你们自己商量,这事儿我不懂。"杜九言道:"只要合作的过程中是愉快的,互赢的就可以了。"

    常班主起身行礼道:"杜先生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两位小哥吃亏的。"

    "那我们看看剧本?"常班主道:"你们都有基本功,我们直接从琢磨剧开始,这样更直接也快一点。"

    闹儿和花子点头。

    杜九言喝着茶看着听着他们讨论人物和表现,听的津津有味。

    "杜先生,"泡桐跑进来,"外面有个小厮找您。"

    杜九言出门,果然就看到个小厮站在巷子,见着她小厮行礼道:"杜先生,我们家先生知道您为苏八娘主持了公道,这是先生让我送来的讼费。"

    他说着递上钱袋子。

    杜九言没有客气,接了。

    "我们先生还说,苏八娘的墓他知道在哪里,每年忌日都会去祭拜,请先生转告常班主,届时不要有疑惑。"

    杜九言颔首,道:"萍水相逢的朋友,先生费了这么多心思,实在是令人敬佩。"

    "我们家先生一向如此。"小厮一脸的崇拜,笑着道:"杜先生,您有空时去我们先生的竹园坐坐,您也会喜欢竹园的。"

    杜九言道:"请转告先生,得空一定登门叨扰。"

    小厮应是,告辞而去。

    杜九言甩着钱袋子进门,桂王问道:"荆先生身边的小厮?"

    "来送讼费。"杜九言打开钱袋,里面是三百两的银票,"账结清了,请您吃饭?"

    桂王从善如流地点头,"是该请客,我这几日也是劳苦功高,很辛苦!"

    "天香楼走一趟。"

    杜九言捏着钱袋子,"王爷,您的良心呢?"

    天香楼一趟,她这三百两所剩无几啊。

    "说到钱,"桂王搭着她的肩膀,扬眉道:"宫里走一趟?"

    一拍即合,杜九言道:"行啊!"

    "真是太期待太后娘娘拍着桌子,用一堆银票打我的脸,让我滚蛋!"

    桂王白了她一眼,"你认为多少银票打你的脸才合适?"

    "这要看王爷您在太后娘娘心目中的地位了,"杜九言想了想,"如果您是个宝贝儿子,十万百万千万也不嫌多,要是您是个便宜儿子,估计娘娘得用手直接打了。"

    她说着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一巴掌挨的冤不冤,就全系在王爷您的身上了。"

    桂王白她一眼,"你应该说,这一巴掌得看你我合作的到位不到位。这就跟唱戏一样,得要全场,唱念做打你得全乎了。"

    杜九言看着他。

    "来,亲一个。"桂王把脸凑过来,杜九言将他推开,"我忽有种为了钱出卖色相的羞耻感。"

    桂王道:"出卖什么色相,你我情到浓时顺心自然。言言,你要面对你真实的内心。"

    "你是喜欢我的。"

    杜九言嫌弃不已,进了杭家班,忽然道:"王爷,您说苏八娘的那一缕头发,去哪里了?"

    "不要转换话题,"桂王道:"定下来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进宫给我娘请安。"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

450 红毛公鸡(一)

    邵培怀听完寇礼征的话,微微颔首,"输了在意料之中,你不要气馁,这个案子你辩的不错。"

    "是,杜九言也在堂上夸我,说我很机敏。"寇礼征道。

    邵培怀有些惊讶,"没有针锋相对,讽刺你?"

    他了解中,杜九言说话很刻薄,只要路子不对她说话是从来不留情面的。

    不管是前辈还是晚辈。

    "没有,在公堂上她很讲规矩,没有针对我。"寇礼征道:"似乎我们对她有一些误解。"

    邵培怀点了头,"你说的没有错,没有真正相处过所有的知道都是道听途说而已。"又道:"你的好印象也不要和大家多言,各人有各人的感受和想法。"

    "先生放心,我不会多言的。"又道:"更何况,上一次比试我们输了,虽说我们没有损失,但大家多少还有些怨气的。"

    邵培怀微微颔首,"这两日的案子就不给你了,你闲着就整理一下这个案子的所得所学,改日拿来我看看。"

    "若实在无事可做就回家陪陪父母,案子排到你的时候我会让人去通知你。"

    寇礼征应是,拱手道:"那我今日就回去吧,在家中整理也是可以的。"

    他回房收拾东西,同屋住的有四位师兄弟,三个人三张桌子都在伏案写讼词,寇礼征见年纪最小的沈堇超抓耳挠腮的,便道:"怎么了?是遇到难题了吗?"

    "是啊,先生让我就这个案子写讼词,我写了一半,就下不去了。"他说着递给寇礼征。

    寇礼征翻着看了看,扬眉道:"你上面这句删掉就好了。这句话写的太紧了,就跟结案陈词一样,说完了这句就把下面框死了。"

    "没有这句,你再试试。"

    沈堇超划掉后顿时高兴起来,起身拱手道:"谢谢师兄指点。"

    寇礼征摆手,"没事,你继续。"他说着和众人道:"你们忙着,我回家住两日,有事找我就去我家找,就住在..."

    "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另外一位年纪大点的戴旭道:"多住几日,陪陪伯母。"

    贺封也点头,"慢走。"

    寇礼征习以为常,提着包袱走了。

    沈堇超将刚才划掉的那句话又重新写了回来,接着往后写,贺封扫了他一眼,道:"沈师弟是在写评选用的讼词?我看看。"

    "啊?"沈堇超应是,"好啊!"

    贺封一目十行的看过,"写的真不错,你继续努力。"

    沈堇超拱手应是,重新坐回去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贺封不急不慢地拿着书去了办公的房间,房间一张张的桌子,院里十二个人每人一张,这会儿坐了六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伏案在写讼词。

    贺封将方才看到的沈堇超的讼词默下来,眉头微蹙细细想着。

    "贺师兄,你这个月不用写吧?我记得你上个月是院里第一啊。"旁边有同事道。

    "练手,下个月还是要写的。你写好了?这个月你肯定能拿第一。"贺封道。

    "我可拿不到,不还有寇师弟吗,他刚刚辩讼完。"

    贺封笑了笑,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邵培怀待寇礼征离开他便去找申道儒,将事情说了一遍。

    "不意外。一个小案子输了就输了。"申道儒颔首道:"要过年了,你将院里的事情安排好,想回去的就让他们回家去。"

    "都不愿意回去,说回去了要是有案子来,岂不是无人可用。"邵培怀无奈地道。

    申道儒颔首,"初十的各人考核,你记得拿来给我过目。"

    "是!"邵培怀应道。

    "我记得太阿这半年都是第三,你不能掉以轻心啊。你做院长这么多年,我不希望年底还要换人。"申道儒道。

    邵培怀拱手应是,"多谢先生提醒,我一定多努力。"

    院和院之间竞争排名,而每个院中十二个讼师也有竞争排名。

    每一天,邵培怀都处在紧张之中。

    ...

    "爹啊,"小萝卜窝在炕上穿衣服,"钱伯伯他们去茶馆,您和义父去宫里,蔡叔叔去他的铺子里,跛子叔他们去杭家班。"

    "就我是闲的。"小萝卜叹气,"我能去找大白牙玩吗?"

    杜九言点头,"可以啊。你告诉大白牙初十来玩啊,王爷请客吃饭,我请客听戏。"

    "好啊,好啊。"小萝卜点头,"那谁陪我去找大白牙?"

    杜九言想了想,"让跛子叔陪你去吧,他是最闲的。"

    "那我去找跛子叔。"小萝卜穿好衣服跳下来,像只小兔子一样跑去跛子院子里,"跛子叔,你陪我去找大白牙行不行?"

    跛子正光着膀子,站在冰天雪地里练功,看到小萝卜进来,他停下来擦汗道:"去鲁阁老府?"

    "是啊,"小萝卜一脸惊叹,佩服地道:"跛子叔,你、不冷吗?"

    跛子点头,"冷啊。但是冷的感受在我承受的范围内。"他冲着小萝卜招手,"到房里去,我洗个澡就陪你去。"

    小萝卜点头跟着跛子进房。

    跛子用冷水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你爹呢?"

    "哦,她和义父要去宫里。说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还不带着我去。"小萝卜道。

    跛子有些奇怪,"你爹也去请安?"

    这不像杜九言的性子,没有召见她不会上赶着往太后面前凑才对。

    "是啊是啊,我爹主动去的。"小萝卜道:"说今天有大事要做。"

    最近没什么大事,也不知道她和桂王想到什么手段把戏。跛子摇了摇头,道:"去吃早饭,我陪你去看大白牙。"

    "要抱抱!"小萝卜站在椅子上,跛子一把将他扛在肩膀上,拍了一下小屁股,"过年你可就六岁了啊,再让我抱就丢人了。"

    小萝卜倒栽着也不难受,咯咯笑着,"等您老了,我也抱你。"

    跛子扬眉,将他抱正了,"抱我?"

    "嗯。等你们老了,我给你养老,你走不动了我也背着你抱着你走。把你对我的好,加倍的还给你。"小萝卜认真地道。

    跛子抿唇,捏了捏他的脸,道:"那你爹呢?"

    "一起啊,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小萝卜道。

    跛子心头温暖,笑着没有说话。

    两人去外院,就看到两个大红色袍子的人一闪进了马车,跛子楞了一下,"你爹今天也穿的红袍子?"

    "是啊,义父特意给她买的,我爹同意穿了。"

    跛子觉得奇怪,杜九言向来不喜欢这么喜庆的颜色,说穿着跟一只红毛公鸡似的,她也常用这话来讽刺桂王。

    今天突然穿,是为什么?

    此刻,杜九言拢在银红色的袍子里,头发束的高高的,她理了理领子,嫌弃地道:"王爷,您此刻看起来,像一只红毛公鸡。"

    桂王一如既往,朱红色的锦袍滚着银边。

    "你像个刚从地里拔出来的红萝卜。"桂王道。

    杜九言唬脸,"请您夸奖我,否则我不就不穿了,取消计划!"

    桂王不懂情侣装,但此刻他们就是情侣装。

    恶心的她一身鸡皮疙瘩。

    "两只红毛公鸡。"桂王很真诚的道。

    杜九言大怒,抄着就捏住他的脸,"小妖精,你现在和爷说话很溜了啊,皮糙肉厚不怕打是吧。"

    "这次是你主动提的。"桂王觉得捏她的脸,她脸上的假的面皮,不会疼,所以夹住她鼻子,"我今天振夫纲!"

    杜九言使劲,"你先去把脸捡起来。"

    "我就要振!"

    车外,乔墨回头去看,隔着帘子他想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生怕他们王爷吃亏,顾青山拉着他,摇头道:"不能管,爷吃亏也高兴。"

    乔墨点头,就听到后面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一会儿又消失了,他侧着耳朵去听,忽然桂王爆发了一阵窃笑,"真香!"

    "爷,亲上了?"乔墨问道。

    顾青山敲他的头,"胡思乱想什么!"

    车里,杜九言吃亏了,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恼火地道:"你想死是不是?"

    "死前再亲一次,"桂王挤着杜九言的脸,嗷呜亲了一口,又不过瘾,嘬着她的嘴唇不松。

    杜九言一张脸被他挤成了肉包子,面皮都翘了起来,桂王索性将她面皮扯了,一副临死前捞够本的架势。

    杜九言拧他的腰,使劲拧。

    "嘶!"桂王疼的脸直抖,强忍着疼。

    杜九言膝盖一顶,桂王机敏地翻了个身坐起来。要适可而止,不然杜九言真的生气了。

    "赵鼎,"杜九言喘着气坐起来,搓着自己的脸,将面皮贴上,瞪着桂王,指着他...桂王乖巧地将自己胳膊伸过来,"给,出出气!"

    杜九言抓着他,避开脸一顿暴揍。

    桂王奄奄一息地趴在她的腿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要不你再打几下,我还想再亲。"

    "你要不要脸,"杜九言掐他,"亲自己去!"

    桂王抱着她的腰拱了拱,钻她怀里,"那怎么能一样。"

    杜九言将他往外推,桂王不肯,使劲抱着她的腰,在他怀里蹭着。

    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宫门外,顾青山和乔墨不敢喊他们,坐在车上耳朵塞着棉球,保持着两耳不闻车内事的表情。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听到里车里传出来的又暧昧又奇怪的声音,分明是桂王的,可又分明在撒娇。

    很诡异。

    大家走的慢腾腾的,就在这时车帘打开,就看到桂王一边整理衣服整理头发,一边下了车。

    随后是杜九言,也是一面整理衣服一面整理头发。

    两个人都穿着相似的红色,衣服都是皱巴巴的。

    这样子,只要看到的人,无不遐想连篇。

    "走!"桂王道。

    杜九言拂开衣袍,拱手道:"王爷请!"

451 石头砸脚(二)

    "娘娘,王爷和杜九言来了。"王宝应指着外面,表情古怪,"两、两个人一起。"

    太后就觉得有问题,"他们做什么了?"

    "奴婢说不好,您瞧见就知道了。"王宝应哪敢说桂王,不说太后生气,一会儿钱嬷嬷就不饶他,"这就来了。"

    太后蹙眉,道:"你去把靖宁侯找来。"又咕哝道:"不会是来辞行的吧?"

    "奴婢这就去请靖宁侯。"王宝应小心避开桂王和杜九言,跑去请靖宁侯。

    桂王和杜九言并肩进了坤宁宫。

    一路进来,所有人都张着嘴,惊愕地看着两个人。

    一个朱红色,一个银红色。

    要是不留神,还以为进了喜堂看人拜堂成亲。

    "娘!"桂王昂着头满脸喜色,大步进去道:"有吃的没,我饿了。"

    太后端着茶正打算露出几分威严,压制一下桂王,可一抬头顿时愣怔在原地,面上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你们这是...喝喜酒去?"太后憋不住,问道。

    杜九言上前来行礼,内敛地露出了一丝羞赧,"是早上王爷硬让学生穿的,说这颜色好看。"

    话落还叹了口气。

    太后两只眼睛的眼皮子直跳,看着两团火的两个人,道:"殿内热,把外套脱了,一会儿出了汗出去吹风又得冷。"

    说着给钱嬷嬷打了眼前。

    钱嬷嬷上来就扒桂王的衣服。

    "我自己脱。"桂王将外套脱了,太后一口气没松下去,又堵在了心口。

    桂王的里面的衣服也是红色。

    "哀家看你是不太好了。"太后抄起个软枕就砸桂王,"给哀家脱光了。"

    桂王就开始脱衣服。

    杜九言揉了揉眼睛,实在是太辣了。

    "你这个浑小子,气死哀家了。"太后没想到他还真脱,什么时候他儿子变的这么没脸没皮的。

    "奴婢新给王爷做了外套,正好拿来给王爷试试?"龚大姑姑道。

    太后颔首,"快去啊,愣着干什么。"

    龚大姑姑忙去拿另一件水蓝的锦袍过来给桂王套上,桂王也不推脱,笑着道:"刚好合身,谢谢大姑姑。"

    总算看着舒服点了,太后让两个人坐,没头没尾的拖延时间,等着靖宁侯来找杜九言谈话。

    "上次在靖宁侯府,那么多漂亮的姑娘,你们两个人就一个没有看上?"太后问道。

    杜九言没办法表演红脸羞涩的样子,毕竟贴着面皮,所以她垂着头露出一副小心翼翼很心虚的表情。

    太后一看她这德行,心里顿时来气,可又喜欢她,就指着桂王道:"你看你这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哀家真想一棍子敲死你。"

    桂王一脸莫名其妙,回道:"我看不上这能怪我?再说,我和你说了我的心思,您又不听不管的,现在来怪我?"

    "你再说?"太后就指着他,"要不是九言在这里,哀家就把你摁着打。"

    杜九言很想说她可以出去避一避的,您打,往死里打。

    反正自己儿子,打了没人说。

    "娘,"桂王道:"您要这个态度,我以后就不来了。就算您想我想到哭的时候,我都不回来。"

    太后抄起刚递回来的枕头又砸了过去,桂王没让,让太后打了一下消消气。

    钱嬷嬷忙将枕头捡了藏起来。

    "最近听说查了个案子?"太后问杜九言道。

    "是!一个戏班子里的案子,班主一生收留了许多的孩子,忙于生计也没有空管,难免有几个孩子养歪了。"杜九言道。

    太后点头,"这孩子都是草,不好好管了,就长的歪七扭八的。"说着,瞥了一眼桂王。

    桂王端茶喝了一口,递给杜九言,"言言,这茶味道不错,你尝尝!"

    "是吗?"杜九言伸手去接,又似乎想起来什么,忙又收回手,"我、我有!"

    这种欲盖弥彰的德行,太后真是没眼看,指着桂王骂道:"你给哀家去面壁。"

    "我又怎么您了。"桂王道:"我都没和您说话,您要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太后受不了,闭着眼睛又睁开,目光如炬。

    桂王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站墙边去面壁,太后吼道:"站外面去!"

    桂王又听话的站外面去了。

    杜九言又紧张又激动,来了来了,王爷您忍耐一下,这可是一千万两的买卖!

    为了钱,面壁是值得的。

    "九言,"太后看着杜九言,"你什么时候回邵阳?"

    杜九言回道:"我准备过了年就回去。"

    "哀家看你再等等吧,过了年天寒地冻的,车子都打滑。小萝卜年纪又小,跟着你受罪。"太后道。

    杜九言要说话,太后打断她的话头,"上次你去相看,没有觉得谁和桂王比较般配?"

    "我、我没好意思多看,"杜九言羞涩地道:"王爷自己看了,不过没看出来他对谁有意。"

    太后揉了揉额头,"九言啊,你要多劝劝王爷。他身在皇家,子嗣才是大事啊。"

    "是,一定多劝劝。"杜九言道:"我最近就一直在劝王爷,不要跟着我去邵阳了,应该留在京城尽孝,这成亲生子也是尽孝的一部分,您说是吧。"

    太后满意的很,"是,你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可王爷不同意,非要和我一起回邵阳。"杜九言叹气道。

    太后蹙眉,"这孩子说不通道理,越长大越不讲道理。要不然这样,你明年索性在京城多留一年,把你的讼行开在京城,你看呢。"

    "这..."杜九言道:"京城有燕京讼行,我想开三尺堂不容易。而且我的根基啊,人脉都不在京城。就是这铺子房间也不好找。"

    太后立刻拍板,"这种小事,你和哀家说一声,哀家让靖宁侯给你办了。"

    "你们住的宅子要多大的?我看你们人多,至少得有个三进,办公的宅子小一点没事。"太后道:"至于人脉...你在京城有哀家和桂王,你还怕没有人脉,哀家就是你最大的人脉!"

    不想要房子,房子又不敢卖了换钱,估计还只是暂借,"这怎么能让您给找房子,学生...学生自己去想办法就行了。"

    "一点小事。"太后话落,靖宁侯正好进来,她就招手喊来靖宁侯,"你来的正好。"

    杜九言起身行礼,又和靖宁侯前后坐下来。

    太后将杜九言的需求说了一遍。

    "这个好说,事情我来办。"靖宁侯道:"在京城开讼行,有什么困难不方便进宫,就去找我。"

    杜九言嘴角抖着,"要不,我再劝劝王爷吧。让他留在京城,我...我还是回邵阳的好。"

    怎么这么小气,为了王爷的幸福,您二位拿出银票来砸我啊。

    "就这么定了,你要再说哀家就不高兴了。"太后道。

    杜九言忙行礼,"是,听娘娘吩咐。"

    她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桂王立刻被召唤进来。

    "干什么呢?"桂王道。

    太后道:"谁让你进来的。"

    桂王和靖宁侯互相行了礼,桂王道:"我面壁过了,腿站着都酸疼的。"

    说着拉着杜九言一起坐下来。

    太后忍了,和桂王道:"靖宁侯马上给杜九言找两间房子,一间住着一间开三尺堂。她明年就留在京城了。"

    桂王就去看杜九言。

    杜九言也看着他,眼睛里露出委屈的样子。

    小心机被绝对的权势压倒了。

    "说开就开,钱呢?"桂王道:"她养儿子挣钱不容易,京城开销多大,就算有房子也还得有钱周转。"

    太后觉得不对劲。

    怎么感觉她儿子和杜九言在一唱一和?

    "要多少钱?"靖宁侯问道。

    桂王想了想,"五万两吧。"

    "你再说一遍!"太后一拍桌子,"我看不是她要钱,是你要钱,你来讹哀家是不是?"

    桂王清了清嗓子,要和太后算开销的账目。

    "五万两太多了,太后娘娘和我一时拿不出来这么多钱。"靖宁侯看着两个人,"两万两,足够三尺堂几位讼师明年开销了。"

    桂王看杜九言的手,杜九言的食指勾了勾。

    "行!"桂王道:"什么时候给钱?"

    靖宁侯也忍不住揉着额头,让自己不要生气,"明天给你。"

    桂王笑了,"行,那我和言言先回去了,等舅舅找好房子筹好钱,来王府找我们。"

    说着也不换衣服了,牵着杜九言的手,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你看到了吧,哀家怀疑他是故意的,心心念念的想骗哀家的钱。"太后看明白了,他怀疑两个人商议好了,用这种手法骗钱。

    "姐,钱给他了又没给别人。只要能留住王爷,花点钱就花点钱。"靖宁侯也看出来了,可看出来又怎么样,还得拿钱。

    管不住孩子,只得舍钱套。

    "就当喂狗了。"太后道。

    钱嬷嬷笑了,"娘娘,哪有这样骂儿子的!"

    "气死哀家了,还故意穿一套红色的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哀家真不想管他们了,看他两个大男人怎么过日子。"太后道。

    钱嬷嬷笑了。

452 包糠白菜(三)

    "王爷,您也太不值钱了。"杜九言生气,怪桂王,"两万两,您在您母亲和舅舅的心目中,不怎么样啊。"

    桂王贴过来,"没关系,我们一直表演就好了。"

    说着,抓着杜九言的手,"我肯定,明年再表演一年,你走的时候绝对能腰缠万贯。"

    一贯也就一两银子,杜九言白了他一眼,"边儿凉快去,我现在要想想怎么脱身才行。"

    她觉得这两万两有点亏,她还要在京城耗一年,这不是白兔在狼窝外晃悠。

    谁知道哪天她一失足就成千古恨了。

    "先把钱拿到手。"桂王道:"过完年我来想办法,咱们一起逃。"

    杜九言道:"太后娘娘会不会派兵追杀?"

    "那我们就去广西,率领千军打到京城来。"桂王道。

    杜九言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呢,您是准备登基称帝?"

    "不!"桂王道:"做皇帝没意思,你看我哥长这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大兴。有一年他想和我一起去狩猎,也被满朝文武弹劾,让他想象仁宗,要不是安国公护驾,当时可就危险了。"

    "我哥就没出去,一直待在那四方天里。要是换做我,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杜九言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如果做王爷不被皇帝猜忌,其实做王爷是最舒服的,有权有势还不受约束,此生只要好吃懒做就行了。

    "那你还说打回来,我看你是回来找打。"

    桂王摸了摸鼻子,沉默了一下,道:"总之,你要想走,总有办法的,怕什么。"

    杜九言想想也对,颔首道:"过完年再说。"

    "你来京城还没去玩过吧,我陪你去四处走走,就我们两个。"桂王道:"把小萝卜丢给臭道士。"

    杜九言蹙眉看着他。

    "行,那就带上小萝卜。"桂王让步。

    杜九言不说话。

    "那就带上三尺堂的四个拖油瓶,不能再多了。"

    跛子和蔡卓如坚决不能带。

    "冷死了,不想去!"杜九言缩了缩肩膀,换了个姿势,桂王鼻尖嗅了嗅,"怎么有股血腥味?"

    他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东四街上人来人往,一派和谐。

    "哪里来的血腥味?"桂王回头看杜九言,"你身上的,受伤了?"

    说着去抓她胳膊抓她手,"哪里受伤了?"

    "没有。"杜九言拍他的手,"闪一边去。"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出师不利,杜九言懊恼不已。

    很想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人。

    太嫌弃了。

    "顾青山,"桂王掀开帘子,"你闻见血腥味了没有?"

    顾青山顿了顿,颔首道:"闻到了。"

    他们这样的人对血腥味要比寻常人更加敏感。

    "言言,你是不是受伤了?"桂王没开玩笑,"什么时候受伤的,哪里伤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杜九言强颜欢笑,"王爷,这是隐私,不要随便打探别人隐私好吗?"

    "你我之间有什么隐私?"桂王去扒她的衣服,"我看看。"

    杜九言将他扯过来,在他耳边道:"王爷,我有痔疮,您听说过痔疮吗?"

    "听过,"桂王古怪地看着她,"会流血?"

    杜九言颔首,"嗯,比较严重的痔疮会流血!"又道:"这种话题很粗鲁,和你我高贵的形象不太符合,不聊了好吗?"

    "疼吗?"桂王问道:"我去太医院给你拿点药。"

    杜九言摆手,"不用,真不用,我自己常年备药!"

    "太医院的东西都比外面的药好,我先送你回去,稍后就去给你拿。"桂王扶着她,"来,我给你揉揉。"

    说着,把手伸她屁股这里,要给她揉屁股。

    "王爷,您出生的时候是不是难产?"杜九言问道。

    "没有啊,"桂王道:"我娘说我出生很顺利。"

    杜九言颔首,"行吧,我很累想安静的待会儿。"说着,摁住桂王的手,"别乱动,不然我会生气。"

    桂王心疼地看着他。

    杜九言闭目,小声念着清心咒。

    下车,杜九言将他衣服扒下来披在身上,"稍后就还给您,您去歇着吧,我回去躺着。"

    "没事,我送你回去。"说着扶着杜九言。

    他没有想到杜九言还有这样的隐疾,不知道要不要忌口。

    杜九言由他扶着回房,"王爷您去歇着吧,去吧,去吧!"

    桂王郑重地点头,"我去给你拿药,稍后来看你。"

    杜九言把衣服还给他将门关了,桂王穿好衣服折道回了宫里,直奔太医院。

    "痔疮膏有没有?"他进去拉着院正,小声道。

    院正点头,"有、有的。"说着取了一小瓶,"王爷您有痔疮?可要老臣给您看看?"

    "不用。"桂王道:"要忌口吗?吃什么比较好?"

    院正就细细和他说了禁忌。

    桂王一一记住就出宫走了。

    随后,王宝应就来了,"王爷刚才来找你拿药?王爷生病了?"

    "王爷拿了痔疮膏,还细细问了忌口的事。看样子还挺严重的。"院正道。

    王宝应左右看看,低声道:"此事不要外传,听到没有?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小心太后娘娘要你的脑袋的。"

    就痔疮而已,十人九痔不稀奇啊!院正觉得王宝应有些大惊小怪,可主子吩咐的事他自然不敢违抗,忙道:"是,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外露。"

    王宝应回了坤宁宫,一五一十告诉太后和靖宁侯。

    太后和靖宁侯目瞪口呆。

    "姐,我先回去了。"靖宁侯坐不住,纵然是姐弟可毕竟年纪都不小了,对方还是太后,"等事情办好了再来和您回禀。"

    太后挥着手。

    "完了!"太后让钱嬷嬷关了门,主仆二人在房里坐着,"这痔疮都得了,这还得了!"

    钱嬷嬷擦着眼泪,"这、这王爷他还...不是...不是应该是杜先生..."

    钱嬷嬷都不好意思说。

    她的印象里,怎么着也该是杜九言得痔疮,怎么就成了王爷得了?

    断袖的心目中,也应该分男女的吧?

    钱嬷嬷头晕,扶着额头,"奴婢这心,都疼的要碎了。"

    她看着长大的王爷,那么漂亮聪明的王爷,怎么就...就...

    "生米煮成熟饭了。"太后道:"这死孩子,哀家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收拾东西,哀家要去哭坟,告诉先帝他给哀家留了个什么东西!"太后抓着衣服就起来,钱嬷嬷拉着她,"您现在去皇陵,这天寒地冻的,您受不住。"

    "不行,哀家心里气的很,哀家要去骂他老子出气。"

    钱嬷嬷也不知道怎么办,但肯定不能让太后去皇陵,那么远的路程又是冬天,"要不,您去和先帝牌位哭一哭?"

    "这男人有什么好。"太后又倒回去躺着,懒得去找先帝了,"老天是看哀家过的太自在,故意送他来给哀家添堵,讨债来了。"

    钱嬷嬷道:"这可怎么办?"

    "王爷一向骄傲的很,为了杜九言都愿意...奴婢看他的心思是拧不过来了。"钱嬷嬷道:"要不,您默许了?"

    "退一步,让他和杜九言暗度陈仓,再哄着他娶个王妃回来?好歹留个一儿半女,您说是吧。"

    "以前听戏文,就听说过这样的男人。情比**相守一辈子也不是没有,要是王爷也这样,拧着一辈子,可真是什么都没有了。"钱嬷嬷道。

    太后道:"这个没出息的小子,这就是被杜九言吃的死死的了。"

    喜欢男人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是被...太后想想就觉得心疼,感觉就像是,她以为自己养了一颗玉白菜,没想到切开来里面装着一包糠。

    "哀家把杜九言给赐死了。"太后坐起来,怒道:"看他还跟谁舔着脸去。"

    钱嬷嬷吓了一跳,"您可别吓唬奴婢。王爷只怕要把天给掀了。"

    太后也就说说,她心里很清楚她儿子的德行。

    杜九言一开始根本不愿意,而且人家以前有媳妇,儿子都生了。

    明明是个正常孩子,愣生生被她儿子黏着成了不正常的。

    "先把人留京城吧,其他的哀家不想管了。"太后道:"哀家老了,没这个心力跟着他操心一辈子。"

    钱嬷嬷也跟着叹气,"都说做父母的拧不过孩子,您虽尊贵,可也是慈母心。您别难过,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

    靖宁侯回家去,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虽都是外甥,可赵煜和桂王两个孩子,打小他偏爱的还是桂王。

    或许是知道他这辈子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他对桂王就多了一份怜爱。

    现在想想,可能是十几岁的时候没人好好陪着他引导他,让他在外面玩误入了歧途。尤其是季林,看着道貌岸然,实际却是个败类。

    和这样的人玩,哪能好。

    难怪当时桂王成亲,好端端的跑走了。

    保不齐,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女人,而喜欢男人。

    "这事儿不好办,"靖宁侯将这件事告诉靖宁侯夫人。

    靖宁侯夫人四十几岁,皮肤很白身材微胖笑起来眼角的纹路给人感觉脾气很好,慈眉善目的样子。

    "那杜九言呢?"靖宁侯夫人道:"她可是成过亲有孩子的人,她也喜欢王爷?"

    靖宁侯道:"痔疮都有了。"

    靖宁侯夫人脸一红,又沉下脸来,"这事还真是不好办,闹的人尽皆知,这让王爷脸面何存,可又不能真的不管。"

    "是啊,"靖宁侯道:"我今天答应他们给他们找两个宅子,先把人留在眼皮底下,别的事只能从长计议了。"

    靖宁侯夫人点头,"只能如此了。"

453 明着关心(一)

    杜九言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看着某个人献爱心地拿了瓶膏药给她。

    "多谢王爷,我一会儿就用。"她感激地道。

    "要忌口,我吩咐厨房这几日给你做清淡的菜,辛辣的不能碰。"桂王道。

    "谢谢啊,我有点困了,想睡会儿。"杜九言被气的很虚弱,气喘不匀。

    桂王颔首,摸了摸她的头,想了想又摸了摸她的屁股,"那你睡会儿,我走了!"

    杜九言认为她为人太过斯文,应该再粗鲁一点,比如一屁股将这个人坐死。

    桂王心疼她,乖顺地出去了。

    杜九言心力憔悴,躺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一睁开眼吓了一跳,"你们干什么?"

    床前,围着十个男人。

    "又举行遗体告别?"杜九言想弄死这些人,"多谢各位好汉,我还能再撑一百年。"

    小萝卜忧心地看着她。

    "九哥,你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窦荣兴道:"要不要请大夫来?"

    宋吉艺点头,"找、找、找大、大夫!"

    蔡卓如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道:"没有发烧,是哪里不舒服?"

    闹儿抽噎着,担忧地道:"九哥,是不是哪里疼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杜九言也会有不舒服的一天。这一年多他们相处,杜九言就是他们的天,他们过的这么安稳快乐,都是因为她在。

    今天杜九言生病,他们忽然发现,杜九言也是人,也会生病。

    这个发现令他和花子胆战心惊。

    花子也抹着眼泪眼巴巴地看着她。

    杜九言此刻想跟着茅道士学修仙,"各位,我好的很,无病无灾就是困了而已。"

    她说着,瞪了一眼桂王。

    "不是我说的。"桂王摇头,"是小萝卜喊你喊了半天你没应,于是他就喊大家一起来观瞻你的睡姿了。"

    是观瞻遗体吧!杜九言笑眯眯,"都出去吧,我睡饱了,一会儿咱们打马吊,决战到天明!"

    "真没事?"周肖问道。

    杜九言点头,"我很惜命有病从来不扛,巴不得你们见天的把我当太上老君供着。"

    听她这么说,大家都松了口气。

    "那你快起来吧,要吃晚饭了。"

    大家说着陆陆续续都走了。

    桂王和跛子以及小萝卜还有蔡卓如没有走。

    "干什么?"杜九言道:"我要起床穿衣服了。"

    桂王推着蔡卓如和跛子,"走了走了。"一手一个拉着手。

    跛子打量了一眼杜九言,大约猜到了她为什么不舒服,微微颔首道:"走了。"

    说着和桂王一起走了,过了一会儿趁着大家都不在送了个水壶来,杜九言戒备地问道:"什么东西?"

    土方仙丹?

    "大夫说对身体好。"他说着指了指水壶,"喝、喝吧。"

    说着,就走了。

    杜九言打开盖子一股红糖加姜丝的气味冲出来,她哭笑不得,"咱跛爷还懂这些,不简单啊。"

    她喝完了糖水将水壶丢桌子上,大摇大摆地去吃晚饭。

    晚上没有人陪她大打马吊,可她下午睡的太多了,熬了一个多时辰,只好起来看书,将祖师爷的东西翻出来琢磨。

    她抖开袍子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咕哝道:"祖师爷也不高大啊。"

    "爹啊,您在干什么?"小萝卜醒过来,趴在床上看着杜九言,"试衣服吗?"

    杜九言道:"我睡不着,闲的无聊。"

    她将衣服叠好丢箱子去。

    "爹啊,太后娘娘真的要给我们一个大房子住吗?"小萝卜问道。

    杜九言点头,"一个大房子给我们住,外加一个小房子做三尺堂。"

    "那我们不回去了吗?陈先生怎么办?"小萝卜想陈朗,"银手叔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先生一个人很寂寞。"

    陈朗很少写信,她去了信陈朗也是只言片语尽量不多说。

    "明年找机会就回去。"杜九言道:"你今天去找大白牙玩的开心吗?"

    小萝卜点头,"鲁夫人也特别的好,还亲自给我做点心了。"

    "大白牙和我一起把冰块敲开,然后钓了两条鱼。"小萝卜笑着,"我告诉他初十来吃饭,王爷请吃饭,您请听戏,他同意了。"

    杜九言颔首。

    "我很小心的,也没有乱说话。"

    杜九言道:"我知道,我儿向来聪明。"

    "睡觉睡觉。"杜九言终于困了,将灯熄了两人一会儿睡着,第二天早上她难得睡了个懒觉,跛子来找她,问道:"舒服点了吗?"

    杜九言颔首,"本来就没什么事,月月都有习惯了。"

    跛子红了耳根,咳嗽了一声,"那你今天在家休息吧,我答应蔡卓如吃过早饭去他的铺子里,晚上再回来。"

    "我去戏班。"杜九言闲不住,"下午靖宁侯可能会过来,说宅子的事。"

    跛子看着她。

    "忘记和你说了。"她将昨天宫里的事告诉了跛子,"...我算错了王爷在太后心目中的份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跛子问道:"王爷知道你不舒服,没有起疑?"

    "你关注点还真是奇怪。"杜九言白他一眼,"我这么机敏,不会露陷的。"

    跛子颔首,道:"随你吧,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身份。"

    现在大家都认定了杜九言是男人,就算有人觉得她像,也不可能往秦九烟的身份去想。

    "跛兄。"蔡卓如在外面喊了一声进来了,"要走了,一会儿东西送来那边没有人。"

    "九言,你今天在家休息吧,外面冷别乱跑。"蔡卓如道。

    杜九言颔首,"王爷呢?"

    "圣上好像召见王爷,他要去宫里。"蔡卓如道。

    那她肯定要去杭家班,不然太无聊了,杜九言敷衍地点了头,"去吧,我自己打发时间。"

    "杜先生,"谢桦颠颠地进来,热情地道:"季小姐来找您,人在院子外面,要请到暖阁还是您这里来。"

    跛子和蔡卓如都停下来。

    "谢公公,您今天很兴奋很热情啊。"杜九言道。

    谢桦尴尬地呵呵笑着,"那...请到暖阁?"

    "行!"杜九言道:"我换件衣服,这就过来。"

    谢桦应是,亲自去请季玉进来。

    杜九言换了件衣服去了暖阁里,掀开门帘子就看到季玉正坐在炕上。

    但不是她一个人。

    桂王、跛子、以及蔡卓如都在。

    桂王和蔡卓如在下围棋,跛子在一边喝茶观棋,三个大男人对面坐着气氛和洽笑语盈盈。

    季玉很尴尬地坐在炕上,端着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说话吧不合适,不说话吧又觉得尴尬。

    "杜先生,"季玉如释负重地站起来,"突然来找您,没有影响您做事吧?"

    杜九言道:"没有,季小姐坐。"

    "今天来找我,有事吗?"杜九言问道。

    季玉没有回避,很直白地看着她,笑着道:"我哥在宝庆府有间铺子,一直做的是米炭的买卖,也都是他在打理...现在我哥..."她说着叹了口气,"我爹就打算将那间铺子卖出去。"

    "那边的人知道是我们家的铺子,就有意压我们的价格。"

    "一间好好的铺子连着那么多的货,被压成了几百两的银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看着杜九言,道:"您是宝庆府人,能不能帮帮我们?"

    "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季玉道。

    下棋的三个人,耳朵竖起来,看似在下棋,实在面上五彩纷呈。

    千把两的银子,也至于求到杜九言这里来。桂王白了季玉一眼。

    跛子很无奈,杜九言这又是犯病了,每次她和姑娘说话的时候,他都怀疑她的灵魂是男人还是女人。

    没有哪个女人和女人说话的时候,会露出色眯眯的表情。

    "季小姐,"蔡卓如很唐突生硬地插话道:"我可以帮忙。"

    季玉一愣,看着蔡卓如。

    杜九言也是惊愕地看着他,微眯着眼睛。

    "我家在宝庆有两个管事,买卖的上的事我做起来比九言要更方便更在行。"蔡卓如将手里的棋递给桂王,桂王很配合地接住替他落子,跛子挪了椅子,给他让了位置,蔡卓如走出来,"你告诉我你家铺子的位置,我写信回去交代一下就好了。"

    "这..."季玉哪真的需要杜九言帮忙,不过是找个借口而已,她看着杜九言,"杜先生。"

    杜九言笑了,道:"这位蔡卓如蔡公子,他家在宝庆府买卖做的很大。季小姐若要找我帮忙,我也是要托他办的。"

    "现在刚好,蔡公子在这里,就不用再多行转折了。"

    季玉不得不起身给蔡卓如行礼,"那...就多谢蔡公子了,我回去后让我父亲将地址写了给您送来。"

    "不客气。"蔡卓如说着,又回到一边去下棋。

    杜九言鄙夷地看着三个装腔作势的男人。

    "杜先生,"季玉一肚子的疑问,为什么这三个人要在这里下棋,可又不好意思提,只好低声道:"杜先生,我有点私事想要和您说,能不能...移步到室外?"

    "行啊。"杜九言道,"季小姐,请!"

    桂王一脸不悦地看着她,咳嗽了一声,道:"外面冷,你身体还没好!"

454 你要矜持(二)

    "杜先生生病了吗?"季玉惊讶不已,"我、我不知道您生病,难受吗?"

    杜九言想敲桂王的头。

    "你没看到吗,她脸色苍白,身体虚弱?"桂王道:"速速回去吧。"

    好好的姑娘家,没事往他王府跑,坏他的名声,简直不像话!

    "是有点不舒服。"杜九言不得不顺着桂王的话往下说,"不过没事,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季玉道:"那算了,我改日再来找杜先生说话,我、我先告辞回去吧,杜先生您好好休养。"

    说着和众人打了招呼就要走了。

    "我送季小姐。"杜九言要出去,桂王道:"谢桦,送季小姐出府。"

    谢桦就打了帘子,哀怨地看了一眼桂王,笑呵呵地季玉道:"季小姐,奴婢送您回去。"

    季玉颔首,又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杜九言,出门走了。

    她离开,杜九言就大步过去,盯着棋盘道:"这棋下的不错啊,杂乱无章还黑白不分,二位可真是高手。"

    "随便下着玩儿。"蔡卓如道:"跛子兄,我们去铺子里吧。"

    跛子颔首,"好!"

    两个人从善如流地走了。

    杜九言就盯着桂王,桂王大咧咧地看着她,"我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身体不好就要休息,没事见什么人,聊来聊去都是废话。"

    "我就是要陪她聊废话。"杜九言道:"季小姐不是个见人喜欢的女子,她能摒弃矜持来找我,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你不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做。"

    桂王信她的理由,"那又怎么样,你看看你自己,看人的眼神色眯眯的,你就没见过女人?"

    "她不矜持,你要矜持!"

    "我色眯眯?"杜九言揉了揉额头,"君子爱美人,乃人之常情,有什么问题。"

    桂王指着自己的脸,"来看我,来!"

    杜九言不理他,"哪里暖和你赶紧待着去吧,我去戏班了。"

    "我也出门。"桂王道。

    杜九言斜睨着他,"圣上不是请你去宫里说事,你这么拖着就不怕他罚你?"

    "正事要紧。"桂王说着,绕开她走了几步,又回头警告她,"你要自尊自爱,不要没事就和莫名其妙的姑娘说话。"

    说着就快步走了,听着后面追来的脚步声,他抬脚就跑,一溜烟的不见了。

    杜九言被他气笑了,"无聊的人,自己有毛病还怪别人头上来了。"

    季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开始认为季玉是为了迂回地接触桂王,可这次来没有看出来她有这个意思。

    请她做讼师?没听到承德侯府有什么需要辩讼的案子。

    很奇怪。

    "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杜九言换了件衣服,不急不慢地去了府衙。

    齐代青不在,单德全听说他来了就迎了出来,拱手道:"杜先生来问常柳?"

    "是啊,人醒了吗?"

    单德全回道:"人醒了,我将他拴着的,嘴里也塞了一块布,每天三顿塞他嘴里。"顿了顿道:"他想死,没有那么容易。"

    "也不开口说话?"

    单德全摇头,"成天闭着眼睛。"

    "去看看。"杜九言和单德全一起去了牢房。常柳一个人在里间,被困住手脚躺在炕上,嘴里塞着白布,人一直闭着眼睛,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这样?

    "常柳。"杜九言道:"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常柳眉头蹙了蹙,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闭上,"我讨回公道,我做的都是对的,你这样的会受到报应的。"

    "你的公道,就是毁了戏班?"

    常柳道:"是!"

    "那你得到所谓的公道了吗?"杜九言问道。

    "就差一步。"常柳怨愤地看着杜九言,"如果不是你我就能得到我的公道了。"

    杜九言点头,"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常班主?"

    常柳冷笑,倔强地道:"折磨一个人生不如死,比杀了他还要痛快。"

    原来如此。

    "那你好好活着。"杜九言含笑道:"秋审已经过了,你还有一年的时间慢慢思考你的人生。"

    常柳瞪着她。

    杜九言弯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常柳一怔满面错愕,"你、你什么意思?"

    "要告诉我吗?"杜九言道。

    常柳抿着唇,忽然冷笑起来,"你想多了,我没什么要告诉你的。"

    杜九言不和他说了,招呼单德全,"走吧。过两日杭家班重新开锣登台,记得喊你的兄弟们去捧场啊。"

    常柳气的在后面呜呜咽咽地喊着。

    "好。"单德全道:"杜先生,您刚才和他说了什么?"

    杜九言摇头,"我想知道,他杀人的手法在哪本书哪个戏本里看到的。"

    "哦。"单德全道:"杜先生要去查阅戏本吗?"

    杜九言道:"等我去问问常班主就行了。"她说着去了杭家班,常班主在和闹儿还有花子说戏,孩子们在院子里练功,见她进来,常班主迎过来道:"两个小哥的戏功很扎实,很有天赋,现在只要把身段和走位过了,戏词记熟了就能开台了。"

    杜九言骄傲地看着闹儿和花子。

    两个人羞涩地看着她,闹儿道:"九哥,那天...那天您别来听。"

    "为什么?"杜九言道:"我家闹儿和花子要登台了,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也是要来的。"

    闹儿红了脸,"我怕我唱不好,给您丢脸。"

    "不会!"杜九言道:"就算唱不好,也只能表明你进步空间大,我期待你更大的进步。"

    闹儿看着杜九言笑了起来。

    "常班主,"杜九言问道:"有什么戏文里,有苏八娘那样的杀人手法?"

    常班主一愣,想了想到:"没有!文戏和武戏都没有,我能肯定。"

    "杜先生是在想柳儿为什么知道这个杀人的手法?"

    杜九言颔首,"虽然案子结了,但是我还有疑问。"

    常班主也不知道,一脸的纳闷,"难道是有人教的他的?可是他成天在戏班里,谁会教他呢?"

    "慢慢查吧。"杜九言道:"总会有答案的。"

    常班主应是。

    杜九言在杭家班留到中午,常梨做的饭,一屋子的孩子趴在一起吃饭,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花子和闹儿也和孩子们在一起,融洽又自然。

    "才吃了一碗,多吃点。"杜九言摸了摸常桃放下来的碗,"不要担心你吃多了弟弟们没的吃,先将自己吃饱了,快快长大。"

    常桃看着杜九言,目光有不确定。

    "去盛饭,"杜九言道:"吃饱饭是人生第一大事。"

    常桃红着眼睛点头,又跑去盛了一大碗饭,夹着肉埋头吃着,常班主看着抹了眼泪,道:"都是我没有用。"

    他当孩子们吃的少,其实是孩子们自己懂事每餐都省着吃。

    "您已经做的很好了。"杜九言道:"他们没有您,或许连那半碗饭都没有。"

    常桃点着头,泡桐擦着嘴巴道:"班主,杜先生说的对,要是没有您,我们早就死了。"

    常班主很欣慰,这些孩子他没有白养。

    吃过饭几个大点的孩子去洗碗,小的去睡觉,常桃拉着杜九言在墙角,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拿出一块黑乎乎的桂花糖,"先生,这块糖给您吃。""你不喜欢吃吗?"杜九言蹲下来看他。

    常桃凑在她耳边,道:"先生,我今天吃饱了,不想吃糖了。"

    "这样啊,"杜九言将糖放在嘴里嚼着,"我也吃饱了,特别饱!"

    常桃咧着豁掉的牙冲着她笑,"先生是不是把饭省给我吃了?"

    "没有,我是早上吃的迟,现在还不饿。"杜九言道:"要是我饿了,我一口气能吃下一头牛。"

    常桃哈哈笑了起来,"先生吹牛。"

    杜九言摇头,"不是吹牛,是吃牛!"

    常桃捧着肚子笑。

    "九哥,"花子过来,常桃行了礼,"先生我去带弟弟们睡觉去。"说着跑走了。

    杜九言看着花子。

    "九哥,我们什么时候回邵阳?"

    杜九言想了想,把太后娘娘要求告诉他,"...暂时回不去,你是有新的打算吗?"

    "没有,我怕我们走了常班主又来不及找到人顶替,所以问问您。不过现在不用担心,要是等到明年四五月的话,那常班主时间应该够了。"

    杜九言颔首,"应该是足够了,单捕头也答应帮他的。"

    "那我去练功。"

    杜九言出门往茶馆去,不知道靖宁侯什么时候把宅子安排好,三尺堂只能暂时摆在茶馆里。

    "杜先生,"一位大婶徘徊在茶馆门口,见杜九言过来,犹豫着迎了过来,"我、我有事想问问您。"

    杜九言打量着大婶,四十几岁左右的年纪,穿着蓝底白花的棉袄,下面是条藏青色的棉裤和黑色的棉鞋,头发用蓝色的棉布包着,神色很焦虑憔悴。

    "您说。"杜九言道。

    大婶道:"我闺女不见了,今天第三天了。他们都说她跟男人跑了,我...我不相信。"

    "我闺女嫁到刘家五年了,守寡守了四年,一直老实本分的做事伺候公婆,连门都不出的。她不可能和什么男人认识的。"

    杜九言问道:"婶子您贵姓?"

    "我姓徐,我夫家余。"徐婶子道。

    "您的意思是,您嫁去刘家守寡的女儿失踪了三天,婆家的人说她跟男人跑了,而您不相信,所以想来请我帮忙?"杜九言总结道。

    徐氏点头,"是,是这个意思。"

455 添财进账(三)

    "杜先生,您帮忙找人吗?"徐氏道。

    杜九言道:"上去说话吧,外面冷!"

    徐氏应是跟着杜九言上楼,小萝卜正提着茶壶给坐在桌前咨询的客人倒茶,大家都在忙,见她进去都笑着和她打招呼,杜九言道:"我和徐婶说话,你们继续。"

    "徐婶,你是来请杜先生找蓝子的?"坐在钱道安面前的一位胖墩墩的大婶道。

    她年纪和徐婶差不多,但看上去日子过的很不错,白白胖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

    徐氏摆着手,"没、没有。我来问杜先生一点律法的问题,不是找人的。"

    "我就说,杜先生哪有空帮你找人。蓝子肯定是跟人跑了,都有人看到里,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冤枉她。"

    "要我说,你就让她跑了吧,要不然这守寡就要守一辈子,上面伺候公婆下面照顾小叔子小姑子,人家做老妈子的还能拿个例钱,可她不但拿不到钱,还要一天天受委屈。"

    "你可千万别找,把她找回来再送回去过苦日子?你这害她。"

    徐氏脸色变了变,紧紧攥着手,道:"...可是、这样对她的名声不好。"

    "名声值什么?你想想,她可是要一辈子受苦啊。"胖婶子道:"她无儿无女,将来等她老了你让她怎么办?还指望他侄儿给他养老送终?我话撂在这里,等她小叔子成亲,她连住的地方都没的。"

    徐氏的一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显然被胖婶的话说动了。

    她看着杜九言,目光里有犹豫和不确定。

    "她失踪以前,没有和您说什么?"杜九言问道。

    徐氏摇头,"没、没有。"又道:"所以我才不相信,她会跟哪个男人跑了。"

    "你不相信也没有用,他家邻居还有她小叔子都看到了。"胖婶道:"人确确实实的提着包袱走的,由不得你不信。再说,她天天住在那边,认识了谁你也不知道。"

    徐氏红了脸,动摇地看着杜九言,道:"杜、杜先生那我不麻烦您了,我再等几天,说不定她自己又回来了。"

    她觉得如果女儿真的跟男人跑了,一定会想办法给她捎信的。

    "好!"杜九言颔首道:"您要是有困难或者疑惑就来找我,不用怕麻烦,人的事都大事。"

    徐氏点头应是,搓着手走了。

    "杜先生,"胖婶子道:"徐婶家的篮子是老实人没错,可是耐不住她守寡啊。她嫁过去半年他男人就被石头砸死了,刘家的人都说她是丧门星,根本不给好脸色,人也瘦的没了形。"

    "这日子也就老实人能熬五年,要换我,头一年就跑了。我就是死在外头,也比在那个鬼人家受罪干熬。"

    窦荣兴道:"那她怎么不回娘家?"

    "徐婶还有三个儿子呢,挤在一个小院子里,篮子回来没地方住,兄嫂弟妹也不乐意养她。"

    "这女人啊,就是命苦哦。"胖婶道。

    大家都没了话,像徐氏女儿这种情况其实是多数女人面对的问题。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婆家受委屈了,好的兄嫂还能帮着撑腰,可要是兄嫂不好的,只能在婆子活受罪干熬着。

    至于和离或者守寡,回去了娘家也是不要的,白多了一张嘴,谁来养活你?

    "婶子您贵姓,您这是来咨询的?"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胖婶道:"我姓潘,我夫家姓沈。你喊我胖婶就行了。"又道:"我也是为了我闺女来的,她今年上半年生孩子一尸两命,这不,人死了才半年不到,那边续弦了,他续就续吧和我家也没个大关系。"

    "可他不把我闺女嫁妆还给我,我就来气了。"

    "带着人上门就将他们喜堂给砸了,把我闺女的嫁妆拿回来了。这不,他家人说要去告我,我就来问问,他们要告我,我会不会坐牢?"

    "没打着人,就把他们喜堂砸了个稀巴烂。砸完了我心里舒坦多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个属于纠纷,其实在你们保长那边就能解决。"钱道安道:"他们去告,衙门肯定要受理,但还是会喊保长来,让你们先私下里去谈。"

    潘氏道:"谈个屁!我和他们没什么好谈的,还想让我赔钱,门都没有。"

    "我好好的闺女到他家,我都没让他们偿命。"

    这事说不清楚,钱道安就陪着笑。

    "婶子爽快人。"杜九言笑着道:"要是您闺女没有孩子,嫁妆拿回来是理所应当的,他们没有理由拦着您。"

    "就是。"潘氏笑着道:"再谈,我带着娘家兄弟,把他家屋顶都给掀了。"

    小萝卜跑过来,一脸崇拜地道:"奶奶,您好厉害。"

    潘氏哈哈笑了,捏着小萝卜的脸,道:"奶奶说笑呢,做事得有分寸,你可不能和奶奶学。"

    小萝卜跟着点头。

    潘氏交了钱就回去了。

    一会儿房里空下来,杜九言和钱道安道:"潘氏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你就捧着就行了。"

    钱道安也看出来了,笑着道:"最近常遇到这样的事,说了几次我也是学乖了。"

    "我也会了。"小萝卜举着手,"以后你们没空,由我来陪聊。"

    话落,就有人敲门,小萝卜忙跑过去开门,一抬头就看到一位穿着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在门口,愣了一下低头看着他笑,"你是小萝卜?"

    "爷爷好,我是小萝卜。"小萝卜拱手行礼,"快请进来坐。"

    杜九言上前去行礼,"侯爷!"

    "去王府你们都不在,我便到这里来了。"靖宁侯想到桂王昨天拿的痔疮膏,再看杜九言的目光就很别扭,若非觉得杜九言为人正直良善,除了和桂王那点事上不得台面外,一点瑕疵都没有,他果真是不想留这个人。

    无论如何桂王都是王爷,若是传扬出去,太有损皇家脸面了。

    "您让谢公公遣人来说一声,我回去就行了,不敢让您跑一趟。"杜九言请他进来,又给靖宁侯介绍三尺堂的四个人。

    待坐下来,小萝卜端着茶盅晃晃悠悠地上来,靖宁侯看着喜欢,道:"...难怪太后娘娘那么喜欢你,可真是乖巧。"

    "几岁了?"靖宁侯接了茶盅问道。

    小萝卜回道:"五岁,过年的话就是六岁了。"小萝卜笑嘻嘻地道。

    这孩子笑起来还真是和桂王小时候一模一样,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靖宁侯摸了摸他的头,怜惜地道:"启蒙读书了吗?"

    "嗯,我跟着先生读书了。我认得很多字了。"

    靖宁侯颔首,"等我回去让人给你送文房四宝来。此番来的匆忙,没有给你带见面礼。"

    "侯爷您来我们已经蓬荜生辉了,不敢要见面礼的。"小萝卜道。

    靖宁侯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小萝卜的脸,和杜九言道:"你儿子教的很好。"

    "侯爷谬赞了,平日淘气的很。"

    "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一整天板着脸没点生气也没意思。"靖宁侯说着拿了两封信出来递给杜九言,"这封里是两万两的银票,太后娘娘给你的,明年一年就算没有案子,你们开销肯定是够了。"

    "这个里面是两个宅子的地址,一间是我家的,你只管住着就行,另外一间则是坤宁宫钱嬷嬷的私宅,是以前王爷给她买的以后荣养的,两个宅子离的都不远,来来回回都方便。"

    大家都眼睛发亮地看着两封信。

    "多谢侯爷了。"杜九言一点不客气,没有两千万弄个两万两也是可以的,"以后这半年一年在京城,还劳驾侯爷您照拂了。不过,如果侯爷您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只管吩咐就好。"

    "希望没有!"靖宁侯含笑道。

    找杜九言帮忙,那不是官司就是纠纷。

    "没事,我们不但能辩讼查案的,我们还能开解陪聊和下棋。"杜九言笑着道。

    靖宁侯知道她开玩笑,便笑着应了,看着小萝卜道:"陪聊,是不是得小萝卜上?"

    "是啊,是啊。我不收费的。"小萝卜道:"陪侯爷您聊天,不要收费。"

    靖宁侯笑了起来。

    "行,我这就回去了。"靖宁侯起身,杜九言拱手道:"初十侯爷要是有空,到瓦肆来听戏,我请客。"

    靖宁侯想了想,"有空一定去。"

    杜九言下午就带着大家去看房子,一大一小。大的是桂王给钱嬷嬷买的荣养的院子,三进院子后加了两进,格局和寻常的五进不同,要小一些,但是实用性很高。

    小的那间在东三街上,靖宁侯很有信心,因为正门对着街,在门口挂着牌子,就非常清晰。

    "买东西!"杜九言道:"虽然不能久住,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了。"

    小萝卜举着手,"爹,我和钱伯伯去买东西!"

    老规矩,他砍价多出来的钱归他。

    大家各自忙碌,腊八的时候小萝卜被邀请去鲁府过的节,初十那天杜九言邀请京中认识的好友下午去瓦肆听戏。

456 白蛇青蛇(四)

    后台,常班主亲自给闹儿化妆,花子换了一身青衣,勾着妆容浓艳的眉眼遮住了青涩,透着一丝妖冶。

    闹儿换是白衣,勾的妆端庄贵气,一方白巾衬托的他秀美大方,身段婀娜。

    杜九言和跛子站在门口看着,她一脸欣慰。

    "是白蛇传选段,两个人一起上?"跛子问道。

    "嗯,双蛇斗。"杜九言道:"去前面,大家应该都来了。"

    他们到前台,大家都选了位子坐好,小萝卜陪着鲁念宗坐在最前面,看见她鲁念宗挥着手,"杜先生好。"

    "鲁公子。"杜九言拱手笑道:"一会儿散场的时候人多,您别急着走,晚上我们吃过饭再送您回去。"

    鲁念宗笑着,黑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她,笑着点头,"好啊,我娘说随便我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还是要早点的,免得夫人担心。"她说着笑了,看见裘樟进来,就和鲁念宗打了招呼去迎裘樟,"裘大人,多日不见您可还好?"

    裘樟提着在门口买的给戏班打赏用的香囊。香囊分大中小三种,大的五两银子,小的十文,不值钱的东西,主要就是打赏。

    裘樟很大方的买了个十文钱的香囊就提溜在手里。

    "忙啊,"裘樟叹气,抚了抚新作的袍子,"怎么样,刚上身的新衣服。"

    杜九言打量着,"大人,您这一身让学生眼前一亮。以前的衣服太破旧了,学生看着都觉得心酸。"

    "心酸就对了。"裘樟道:"让你多心酸,就不会来欺负老夫了。"

    杜九言扶着他,"欺负呢还是要欺负的,毕竟大人您里面穿着的可都是真丝呢。"

    "大人,您这不敢上玉宝楼吧?毕竟进去了是要脱衣服的,一脱就露馅了。"

    裘樟呸了一口。

    "明白了,大人您年时已高,姑娘看见了估摸着也不敢让您脱了。"

    裘樟气的指着她,"小子,老夫今晚请客,玉宝楼一战。"

    "豪气!"杜九言笑着道:"您先听戏,今儿尽兴,瓜子花生只要不往兜里装,您敞开来吃。"

    裘樟气的抖着胡子,顺手就抓了一把塞兜里,示威地挑了挑眉头。

    "侯爷来了。"杜九言道。

    裘樟将兜里的瓜子忙放回桌子上,理了理衣服,一转头露出个标准的官方的笑容,待看清是靖宁侯,笑容就更加的和煦。

    "走,走,老夫陪你一起迎客。"裘樟一点不客气。

    杜九言低声道:"大人,您的笑容有点夸张了,再收点。"

    "是吗?"裘樟调整了一下笑容,"这样呢?"

    杜九言点头,"可以。"

    两个人一起去迎靖宁侯,裘樟上前就自我介绍,"下官户部郎中裘樟,拜见侯爷。"

    "裘大人。"靖宁侯拱手道:"常听人说起裘大人,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和九言也是好友?"

    裘樟忙道:"是啊,老夫调回京城前在宝庆府新化县做县令,和九言成了忘年交。来了京城后我二人又相遇了,便常来常往。"

    "原来如此,能九言成为好友,可见裘大人也是个正直良善的人。"靖宁侯道。

    裘樟含蓄地回道:"没有,下官只是凭心做事,不敢当正直良善。"

    杜九言真想撕开自己的面皮让裘樟看看她此刻红透的脸,替他脸红啊。

    "侯爷,您前面坐,这就要开锣了。"杜九言笑着道。

    靖宁侯去前面坐,小萝卜忙着招呼他又招呼鲁念宗。

    一转头单德全带着几个兄弟进来,杜九言不和他客气,"自己找地方坐,一会儿别走,咱们一起吃饭。"

    "行,杜先生别管我了,我们常来这里,自己招呼自己。"

    杜九言笑着应着,正要说话,身后有人喊她,她回过头去一愣,道:"寇先生。"

    寇礼征拱手道:"看到外面挂着白蛇和青蛇的画像,一时好奇进来,没想到杜先生也在。"

    "白蛇青蛇是我两个小兄弟第一次登台,我来帮着撑场子,"杜九言笑着道:"坐下来听吧,我请客。"

    寇礼征笑着,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笑着买了三个大的香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桂王从外面进来,指着画像道:"画的很不错啊,你画的?"

    "早上画的,颜料还是现买的。"杜九言走出去打量着,时间有限她画报做的不大,只画了白、青二蛇打斗的动作,"多年不画,水平有所下降啊。"

    桂王道:"很不错了,改天给我画一幅。"

    "王爷也要登台?"

    桂王睨了他一眼,"我给你一个人唱。"

    "没兴趣。"杜九言推着他进去,"去听戏吧,记得鼓掌叫好的时候卖力点。"

    又有许多爱听戏的人进来,认识她的纷纷打招呼,杜九言感觉今天是个门童,也没个人给她打赏个香囊。

    戏锣响了,杜九言站在最后面,跛子悄无声息地过来,两人并肩立着紧盯着台上。

    花子的青蛇先出来,一个亮相,头拧过来时,杜九言只觉得台上的他周身都在发亮,带着光芒让人惊艳。随即是闹儿,缓步走着大青衣的架子,端庄又优雅,甩开的袖子宛若绽开的花,绚烂而明媚。

    两人你来我往,一个声音清脆娇媚身段柔韧活泼,一个举手投足韵味天成稳重端庄,四周一片叫好声,杜九言鼓掌,红了眼眶。

    "长大了!"杜九言和跛子道:"我都要认不出了。"

    跛子颔首,侧目看着她,低声道:"因为有你,所以他们才敢站在这里。"

    "跛爷,这个时候就不要捧我了。"杜九言失笑,"我也没那么善良,对于他们也没有投入多少关心和爱护,是他们自己懂事有本事。"

    跛子摇头,看着台上的两个人,"有一片瓦的地方不一定是家,四海流离也不一定是无所归。重要的是一起行走的人是谁!"

    "去!"杜九言转过身去,掀开帘子立在了门外。

    帘子内是对花子和闹儿的喝彩较好声。

    她吹着冷风吹着却不觉得冷冽,只觉得心头暖融融的。

    她是自私的人,更多是时候考虑的是自己,做的事也并非一定是出于善良,但是在她身边的人都那么的善良,把她想的那么好,让她都不好意思再自私一些。

    是他们太好了,给了她做好人的机会,而不是她真的好啊。

    "感动了?"桂王出现在她身边。

    她头一低泪滴在地面上,再抬头时已是笑盈盈的,道:"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了人生的目标并做的出色,当然感动啊。"

    "我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桂王道:"我也找到了人生目标,你为何不感动?"

    杜九言道:"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她说着进去,桂王跟着她进来,道:"目标就是你啊。"

    锣鼓哐哐响着,杜九言没听清,"什么?说出来我不定也能感动!"

    "我说,"桂王喊着,道:"我的人生目标就是你啊。"

    锣鼓恰到好处地停下来,等待白蛇唱的那间隙,桂王的话正好填补了安静和空白。

    唰地一下。

    所有人转头过来,看着他们。

    饶是两层皮,杜九言也红了脸。

    桂王咳嗽了一声,道:"看什么,听戏!"

    大家又转头过去,闹儿接着唱。

    裘樟用一种极其暧昧的眼神打量着桂王和杜九言。

    "抠你的眼睛。"桂王道。

    裘樟嘿嘿一笑,嗑着瓜子一脸的猥琐。

    "王爷可真是大胆啊。"裘樟挤了挤茅道士。

    茅道士高傲地白了一眼裘樟。

    他是要修仙的高人,而裘樟却恰恰是滚在红尘里最俗气的人。

    不和他说话,免得裘樟偷他的仙气。

    四面的听众记住了桂王的话,又舍不得错过了台上,压着心里的好奇,先听戏。

    杜九言拧了桂王一下,低声道:"你也该勾个花脸登台去。"

    桂王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是无所谓,恨不得天下人都晓得杜九言是他的。

    一折戏不知不觉结束了,台下的听众意犹未尽,一边鼓掌一边将大大小小的打赏的香囊往台子上丢。

    常班主领着花子和闹儿从后台出来谢幕,拱手笑着道:"这二位年纪小,都是头一次登台,若有瑕疵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好,好的很!"

    "这二位老板唱的好,一点没让我们包容的地方。"

    大家都跟着点头。

    掌声如潮,经久不息。

    "多谢多谢,明儿白蛇传接着往后演,若有空还请大家再来捧场!"常班主道:"多谢各位了。"

    他说着,领着花子和闹儿行礼,拉了帷幕去了后台。

    看客们依依不舍地散了,一路聊着花子和闹儿唱的怎么样。都是唱听戏的人,一个亮相一个身段就能看出来底子怎么样。

    两个人是有些青涩,可这青涩却又没出错的感觉,却是另外一种韵致的恰到好处。

    "明天还来,这戏听的过瘾,唱戏的人扮相也好看。"

    "您这买卖不做了?"

    "一个时辰不做买卖有什么,再说了,累了一年了也该歇一歇了。"

    大家说笑着散了。

    瓦肆关门清场。

    花子和闹儿穿着戏服妆都没卸就下来了,老远就喊道:"九哥!"

    "来!"杜九言拍拍手,两个人扑过来,一人一边抱着她。

    闹儿问道:"九哥,我们唱的好不好?"

    花子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用我说,看看大家怎么说。"

    杜九言问请来的朋友们,鲁念宗大喊一声,"好!我还要听!"

    花子和闹儿冲着他笑。

    "很好。"杜九言道:"我们听着都入迷了,举手投足都特别的棒,唱的就更不用说了。"

    闹儿哭了起来,花子道:"九哥,谢谢你。我今天特别的高兴特别的满足。我从小学戏,一直想着有一天站在台子上,给你们唱一出。"

    "今天愿望实现了,我就是死了也高兴。"

    杜九言敲他的头,"接着唱,唱到不想唱为止。"

    花子点着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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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介绍:
杜九言穿越占了大便宜,不但白得了个儿子,还多了个夫君。
夫君太渣,和她抢儿子。
她大讼师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王爷!”杜九言一脸冷漠,“想要儿子,咱们公堂见!”
大周第一奇案:名满天下的大讼师要和位高权重的王爷对簿公堂,争夺儿子抚养权。
三司会审,从无败绩的大讼师不出意料,赢的漂亮。
不但得了重夺儿子的抚养权,还附赠王爷的使用权。
“出去!”看着某个赖在家中不走的人,杜九言怒,“我不养吃闲饭的。”
于是,精兵护岗金山填屋民宅变王府!
儿子小剧场:
“这位王爷,按照大周律法,麻烦你先在这份文书上签字。”
某位王爷黑脸,咬牙道:“遗嘱?”
“我娘说了,你女人太多,谁知道还有几个儿子。空口无凭不作数,白字黑字才可靠。”
小剧场:
“抬头三尺有神明,杜九言你颠倒黑白污蔑我,一定会受天打雷劈。”被告严智怒不可遏。
“天打雷劈前,我也要弄死你。”杜九言摔下惊堂木,喝道:“按大周律例,两罪并罚,即判斩立决!”
被告严智气绝而亡。
坐堂刘县令:“……”大讼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讼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讼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