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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风流     大讼师txt下载     大讼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57 言言烟烟(一)

    常班主和瓦肆结了今天的账,三七分,今天这一场他们就得了一百多两。

    进来的门票没几个钱,都是今天来的贵客打赏的钱。

    常班主要和花子闹儿分三份。

    "不用,我们两个人不缺钱花,这钱您留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闹儿道。

    常班主不同意,"要是不要钱,那我可不好意思再请二位登台了。"

    "这也太多了,我们一人拿十两。"闹儿拿了银子,"一天能挣十两已经是了不起了。"

    常班主就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笑着道:"常班主说的对,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日子还长,把规定定好,免得日后有不清楚的地方,影响你们合作。"

    "是,是!"常班主点头,"这样,以后戏班和瓦肆分了钱以后,所有的钱分三成给二位,行不行?"

    每一场戏不是两个人,分三成已经很多了。

    杜九言不参与这件事,让闹儿和花子自己去商量,她招呼着大家,"咱们去蔡老板的馆子里,还没开业咱们吃头一份。"

    "墨兮,"靖宁侯和桂王道:"你们去吃,我在你们都是要拘束的。"

    桂王一点不挽留,正要点头,杜九言道:"侯爷,今儿不在天香楼,您是不是嫌弃我订的馆子门面不够,要是不满意,我们就换天香楼。"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我在,你们年轻人说话不自在罢了。"

    杜九言指了指裘樟和茅道士。

    裘樟摸了摸鼻子,顾忌形象假装正经,茅道士道:"贫道方外人,不计较年纪的。"

    "那就随意了。"靖宁侯很想去的,别的不说,可以和桂王多接触。自从桂王离开京城后,这五六年的时光他们甥舅都没有好好相处过。

    他很想和桂王多点接触,再如同以前那样亲近。

    "寇先生,"杜九言和寇礼征道:"来者是客,今天我们庆功宴,一起吧。"

    寇礼征拱手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九言笑着招手,"走了,走了!"

    一行人二十多个人浩浩荡荡去了个蔡卓如的饭馆里,饭馆的牌匾还没有挂,等着开业那天揭彩。

    蔡卓如从宝庆府请了六个厨子来,将湖广菜改良了一下,没那么辣,但依旧地道。

    三张桌子并凑在一起,本来是桂王坐上座,但他舅舅在,所以就靖宁侯坐在上座。桂王和和裘樟各在左右手...

    一行人推杯换盏,句句都在笑点,关着门外面都能听到里面的笑声。

    靖宁侯打量着杜九言,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甘愿众星捧月般的围着她。

    不是因为她的外表,也非单单是因为她讼师业务能力。

    而是她这个人,不但风趣幽默,而且还特别的知情识趣,和她在一起,似乎能从她身上得到无穷无尽的力量。

    像是...靖宁侯想了想,像是个沙漠里的绿洲,她是那水源,当你感觉到饥渴迷茫疲惫的时候,看见她,立刻就能汲取到养分和能量。

    重新振作出发,找寻终点。

    "侯爷,"裘樟一脸醉态敬靖宁侯的酒,笑呵呵地道:"九言是个好孩子,若是有不对的地方,您多多包涵。"

    靖宁侯一怔。

    "不瞒您说,下官一开始见着她的时候甚是不喜,她那双眼睛好像能看到下官心里去,这让下官心里没底。"

    "可处着处着,下官就知道,她就算看明白了,可也不会说明白。她知道分寸,而且拿捏得当。既让人觉得她是知己,又不担心她哪天把自己的丑事抖落出去。"

    靖宁侯颔首,似乎明白裘樟想要和他说什么。

    "说句僭越的话,王爷也是好孩子。"裘樟喝了一杯装醉,"两个人也都是顶顶聪明的人。这聪明人都是寂寞的,曲高和寡嘛!所以难免走的近些,相互取暖相互依靠。"

    "我们都是啊,"裘樟道:"都是互相取暖依靠,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打打闹闹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个人,实实在在的活着的人。"

    裘樟装醉,冲着靖宁侯笑观察他的神色。

    要是他翻脸,他就立刻醉倒在地,要是他不翻脸,那就接着喝。

    "裘大人也是性情中人,"靖宁侯道:"喝酒!"

    嘿!都说外甥像舅舅,靖宁侯果然有几分桂王的爽快。裘樟高兴,和靖宁侯喝酒。

    "又抱着大腿了?"去后院小解,杜九言和裘樟并肩,裘樟勾肩搭背为老不尊,"这大腿送老夫面前,不抱对不起列祖列宗。"

    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大人高见!"

    裘樟洋洋得意,"走,走,一起尿!"

    "您请!"杜九言道:"我这年轻还能再憋一憋。"

    裘樟撇嘴,晃晃悠悠去茅厕。

    杜九言站在回廊上轻笑。

    "杜先生,"寇礼征从里面出来,"今日多谢招待。"

    杜九言回礼,道:"都是年轻人,吃好喝好,要是谁损你,你就损回去,别吃亏了。"

    "先生太风趣了。"寇礼征道:"大家都对我很客气,没有谁损我。"

    "杜先生你...不讨厌燕京吗?"

    寇礼征问出他一直觉得疑惑的问题。

    "我很大度啊。"杜九言笑了,"从来不记仇。"

    寇礼征一愣。

    "开玩笑的。我和燕京之间没什么仇恨。要说交锋也是上一次比试,燕京也是奉命行事而已,并无瓜葛更谈不上仇恨。"杜九言道。

    她不喜欢的只是申道儒这个人而已,在当时他明知道自己的案子有问题的时候,他还试图忽略,在她重新查证让她去主讼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将整个案子查清楚交给她。

    这样的人,不宜来往。

    但申道儒不代表整个燕京,二者之间只有联系并非等同。

    "是我小人之心了。"寇礼征拱手,"听说三尺堂要开业了,等开业时我再登门给您道贺。"

    "我先告辞了。"

    杜九言含笑送他出去。

    大家吃吃喝喝闹到半夜,拿着桂王和靖宁侯的名帖,在宵禁后的京城大街上走的东倒西歪。

    "我乃,白蛇仙姑素贞是也。自幼在峨眉修炼,习就奇巧变化,炼成双锋宝剑..."窦荣兴哼唱着,甩着袖子像个夜间归来的纨绔公子,宋吉艺接着唱,"是、是、是我、我、我、我思、思念、凡、凡间间...呜。"

    "别唱了。"窦荣兴捂着他的嘴,"凡间可一点不思念你。"

    宋吉艺委屈巴巴地看着杜九言。

    "没法安慰你。"杜九言忧虑地看着他,"我比他的感受还要糟糕。"

    宋吉艺哼了一声,"我、我、我就、就、就唱!"

    他一个人边走边哼。

    "好听。"鲁念宗没喝酒,一直跟着闹儿和花子,"特别好听。"

    花子笑着道:"谢谢鲁叔叔。"

    "叔叔?"鲁念宗咬着唇看着花子,一脸不解,"为什么喊叔叔?"

    花子愣住。

    鲁念宗的年纪,他喊叔叔是正常的。

    "九哥、"花子看着杜九言,"我、我喊什么?"

    杜九言道:"喊公子。"

    "谢谢鲁公子。"花子道。

    鲁念宗笑了,点着头,"我很小,你喊叔叔是错的。"

    花子点头。

    闹哄哄的,杜九言和桂王一起送鲁念宗回去,鲁家的侧门一直是开着的,他们到门口鲁章之就已经出来了,拱手道:"给二位添麻烦了?"

    "没有,公子自己照顾自己,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

    鲁章之牵着儿子的手,含笑道:"天色不早了,就不请二位进来喝茶了,改日鲁某设宴再请。"

    "早点歇着吧。"桂王挥着手,"走了走了。"

    "再见言言和王爷!"鲁念宗也挥着手。

    门关上,鲁念宗小声和鲁章之道:"爹啊,王爷今天说喜欢言言。"

    "烟烟?"鲁章之问道。

    鲁念宗摇头,"不是烟烟,是言言。王爷就是这么喊她的。烟烟是烟烟,言言是言言,您别弄混了。"

    "怎么会混,他们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而且烟烟已经不在了。"鲁章之道:"是你,不要乱喊,免得惹了杜九言不高兴。"

    鲁念宗摇头,"不会,言言喜欢我的。"

    鲁章之失笑。

    "您知道,言言和烟烟哪里不像吗?"鲁念宗道。

    鲁章之奇怪地看着他。

    "眼睛,"鲁念宗低声道:"言言的眼睛更亮点,烟烟的眼睛不亮!"

    鲁章之被他说的糊涂了,"他们是五官是有点像,可不像的地方不止眼睛啊。你这么说有些夸大了。"

    "不是、不是..."

    父子两人说着进了房里,话头被鲁夫人打断了,"夸大了什么了,老远就听你们争辩。"

    "娘,"鲁念宗道:"我告诉爹言言和烟烟眼睛不像,爹说我夸大。爹不求证就否定我,不客观!"

    鲁夫人一头雾水,"烟烟和言言都是谁?"

    "九烟和杜九言,"鲁章之无奈地道:"杜九言和九烟的容貌是有点相似的,但也只是乍一看罢了,细细去打量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更何况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不过是错觉而已。"

    鲁夫人凝眉,"很像吗?改日我要请杜先生来家里坐坐。"

    "请!"鲁念宗道:"我要破冰钓鱼。"

    鲁夫人就放了这件事,"行,你破冰钓鱼请她。"

    一家三口说着话,鲁念宗一会儿便睡熟了,鲁夫人给儿子盖好被子回了房里,鲁章之还在看书,她叹了口气道:"老爷,真的不找九烟了吗?"

458 给你暖暖(二)

    "怎么了?"鲁章之看着她。

    鲁夫人红了眼睛,低声道:"我也不晓得是不是前世里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都报应在我孩子身上了。"

    一女一子,一个早逝一个智如幼童。

    "要是念娇在,好歹还能照顾念宗。等你我百年,我们的念宗怎么办?"

    鲁章之放了笔,握着鲁夫人的手,"你我还能再活二十年,有这二十年,定然能帮念宗安排好所有的一切。"

    "我们走的时候,一定是没有后顾之忧的。所以你现在安心去睡觉,不要胡思乱想。"鲁阁老道。

    鲁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安国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桂王说立牌位他就立了。"

    "安国公有安国公的考虑,这事不说了。"鲁章之道:"睡去吧。"

    鲁夫人一闲就会说起这件事,鲁章之面露无奈。

    "我记得去年桂王回来的时候,不是把九烟以前身边服侍的两个丫头几个婆子都撵出去找人吗,有消息吗?"

    鲁章之摇头,"肯定是没有,否则就有消息回来了。"

    "唉。"鲁夫人道:"那个苦命的孩子的。"

    说着,意兴阑珊地去睡觉了。

    桂王和杜九言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杜九言催着他,"王爷,您要再慢点,太阳都要出来催你了。"

    "言言,你的痔好些了没有?"桂王问道。

    杜九言现在很不喜欢聊这个话题,"王爷,这种有些恶心且并不光彩的病症,咱们能不提吗?那一页,翻过去!"

    桂王担忧地看着她。

    "行吧,不说就不说了。"他走了几步,上来搭着杜九言的肩膀,杜九言递了他一张五千两的银票,"给你分钱、"

    桂王撇了她一眼,"不是对半分?"

    "没听过私吞这个词?"杜九言道:"今天让你见识一下。"

    桂王嘴角抖了抖,豪爽地道:"不要了,本王不稀罕这五千两。"说着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银票,拔开了视线。

    "确定?"杜九言道:"您知道我的,过了这村可就没有下个店了。"

    桂王摆手,"本王素来豪爽大方家里多金,需要你这五千两,你这是对我的侮辱!"

    "王爷,多谢了!"杜九言将五千两塞回去拍了拍荷包,心里格外的踏实,"想想两万两也是可以的,我一次讼案三百两,这两万两嘴皮子也要磨掉三五层。"

    "磨掉了吗?"桂王盯着她的嘴唇看。因为太冷了,她嘴唇的颜色冻成深红色,他舔了舔嘴唇,"你很冷?"

    杜九言点头,"所以让你走快点啊。"

    "我给你暖暖。"桂王道。

    杜九言摆手,道:"不、不用..."话没说完,桂王摁着她的头,就亲了下来,嘬着嘴唇。

    杜九言拽着他的头往后拉,好不容易将他扯开。

    "大晚上的,你鬼上身了是不是?"杜九言气的不行,此人最近毛病不浅,说着抬脚就踢。

    桂王拔腿就跑。

    "你给我站住。"杜九言揪着个雪团丢他,"你简直给祖师爷丢脸。祖师爷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他有你这个孙子,他当初一定会让自己绝后的。"

    "祖师爷为有我而感到骄傲。"桂王跑着,啪叽一下,后脑勺掉进去一块雪,他冰的跳起来,"你太狠了,冷,冷死了。"

    杜九言又丢了个在他脸上。

    "你等着,"桂王道:"等你痔疮好了,我再揍你。"

    杜九言更气,噼里啪啦一顿砸。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桂王道:"我亲过后你嘴唇的颜色多鲜艳。"

    杜九言怒,"呸!"

    "没礼貌!"桂王跑着,跑的不快不慢距离刚好是杜九言能砸着她的距离,他咧着嘴笑,洋洋得意。

    两个人在王府外停下里,杜九言不理他径直回去睡觉。

    桂王一脸轻松地去了书房。

    "你躲我书房干什么?"桂王看着茅道士,"不仔细看,还以为进来一只猴。"

    茅道士一脸委屈地裹着躺在看着他,"王爷,贫道生病了,您的书房暖和。"

    "有事就说,"桂王坐下来,取了桌子上的书信以及笔墨,百无聊赖地靠在椅子上翻看着信,"一把年纪了,装的再风趣也遮挡不住你脸上猥琐和沧桑。"

    茅道士怒道:"王爷,您刚才是不是在杜九言那边吃亏了。"

    桂王舔了舔唇,白了茅道士一眼,"我和她之间,有吃亏一说?不管酸苦辣最后都是甜!"

    茅道士抖了抖,咕哝道:"恶心!"

    说着,搓着一身的鸡皮疙瘩。

    "王爷,贫道认为您也应该成亲。"茅道士道。

    桂王点头,"我也想啊,可言言不同意。"

    茅道士翻了个白眼,抱着毯子坐在他对面,语重心长地道:"贫道认为,您要是想和杜九言长长久久,还真得成亲。这样一来就能掩人耳目,没有人非议您。"

    "太后和靖宁侯那边也不会再为难您了。"茅道士道:"贫道这回是真心实意替您考虑的,想了一个晚上的好办法。"

    桂王将手里的笔丢过来,茅道士慌张接住,抖了一嘴脸的墨汁。

    "就这馊主意还亏你想一个晚上?"桂王一脸不屑地道:"你省省赶紧去睡觉吧,别在我眼前晃悠,看见你会打乱我今晚美好的回忆。"

    茅道士不服气,"您不考虑?"

    "我考虑什么?"桂王道:"我明明有直路不走,偏去走弯路?"

    他明明可以直接和杜九言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多娶一个女人放在家里,他是有多闲。

    "娶回来的女人又不是木头?我要晾着她和言言在一起,她不会闹腾?"桂王道:"女人太麻烦了,离的远点好。"

    茅道士摸了摸鼻子,想了想道:"您这么说也有道理哦,娶个女人回来,您还得和她睡觉生孩子。"

    桂王颔首,"麻烦。"

    "那贫道再想想。"茅道士将毯子放下来,"王爷,贫道回去睡觉了,您也早点睡吧。"

    桂王颔首。

    "对,桌子上有一封信,您看看。"茅道士道:"下午乔墨才送来的。"

    桂王抖了抖手里的信,"正在看,你赶紧走。"

    茅道士哼哼唧唧地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杜九言去新开的三尺堂办公。

    一个不大的两进小院子,前面三间带耳房,后面有五间可以住人。

    但三尺堂的四个人不愿意住在这里,一致要求和杜九言一起住在新得的那间大院子里。

    "这张大书桌相当满意。"杜九言在宴席室里走了两圈,一张能对面坐十个人的大书桌,占了半个宴席室,"平时既能办公又能开会,很好。"

    这桌子邵阳的三尺堂也有,不过比这个要小点,平日他们就一人一边趴桌子上做事,来人了谈讼案或者吃饭时都能用。

    如果闲外头吵,就各自回自己的房间。

    "九哥,"窦荣兴道:"咱们能去府衙誊抄点卷宗回来看看吗?"

    杜九言点头,"当然可以,我如今在府衙也是有人脉的了。"

    "是!"宋吉艺道:"我、我、我觉得、觉得、我、我们在、在京、京城城、也、也能待、待下、下去了。"

    杜九言颔首,"既来之则安之,这半年我们得在京城混出个名头才行。"

    "要名扬天下吗?你已经是了啊。"窦荣兴道。

    "你还有宏大的目标?"周肖道。

    "改律法。"钱道安笑着道:"她说过她来这世上是带着使命的。"

    杜九言尴尬不已,咳嗽了一声,道:"吹牛的话也当真,钱兄你现在水平有些倒退啊。"

    "你说的话,我都信的。"钱道安道。

    大家就都看着他,目光暧昧!

    毕竟前有桂王后有蔡卓如,喜欢杜九言的人已经不分男女老幼了。

    "看我干什么,"钱道安一脸无奈,"收拾东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说完,一回头就看到杜九言不知从哪里摸了一把镜子出来,站在窗户边上照来照去,他问道:"干什么?"

    "天生丽质难自弃!"杜九言挑眉,"忧伤。"

    周肖大笑,钱道安将桌上的书丢过来,哭笑不得,"你赶紧成亲吧。"

    "说到成亲,我真是替你们操心。"杜九言看着四个人道:"你们家里面都不着急的吗?"

    周肖含笑,道:"我已经几年没有回去了。"

    其他三个人都点着头。

    "不回去,他们催不着。我娘要死要活闹了两回,见我不回去她就不闹了。"窦荣兴嘿嘿笑着,"反正我家有我哥。"

    宋吉艺也跟着点头。

    "还是要成亲的。"杜九言道:"你们不能和我比,毕竟我是有儿子的人了。"

    四个人嘴角抖了抖。

    "要不,托个媒人,娶四位京城的姑娘回邵阳?"杜九言道。

    四个人都跟着摇头,周肖道:"让人家姑娘背井离乡嫁那么远,不说人家愿意不愿意,就是回娘家一趟,也是一路周折来去半年,实在辛苦。"

    杜九言觉得有道理。

    "回去说吧。我们去府衙走动走动,看看有没有活接一桩做做,好歹过年赚钱,给宋吉艺多扯点布。"

    宋吉艺那肚子,走路的时候都开始颤动了。

    "九哥!"宋吉艺上来扯着她的胳膊抗议,"您、您、您不能、不能、这、这样。"

    杜九言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肉,特别的舒服,手感很好,"是为了你好,你想要漂亮的姑娘,漂亮的姑娘也想要好看的少年。"

    "我、我好、好看。"宋吉艺道。

    杜九言嫌弃地撇了他一眼。

    宋吉艺委屈。

    四个人到衙门口,单德全正带着人出来,杜九言挥了挥手,道:"单捕头,出去办案?"

459 求之不得(三)

    "是啊,东六街后面的巷子里有户人家进了贼,一早来报官,我去看看。"单德全道:"杜先生来找我?可是有事?"

    杜九言道:"我们想来誊抄些卷宗回去读一读。顺便揽活干。"

    "杜先生说笑了,您还要用揽活吗,现在您的名头在京城可一点不小。"单德全道:"不过这两日没什么大案子,都是一些鸡鸣狗盗的小案子,杜先生要是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看看?"

    "就是没有请讼人,没人给您讼费。"单德全道。

    杜九言摆手,"没钱干活不得劲啊。您指个人带我兄弟去誊抄卷宗吧,案子的事我还是再等等吧。"

    "成!"单德全指了个小捕快,"带几位先生去卷宗房。"

    杜九言看着他们进去,就和单德全一路说着话,她去了蔡卓如的饭馆。

    "九言,你怎么来了。"蔡卓如正在画画,见她来了忙笑着过来,"我在画画,总觉得这面墙上少了点什么。"

    杜九言打量着,"我瞧着也是啊,但是挂一幅画也不够啊,这么大一面墙。"

    墙刷的是白石灰,也不是特别的白,不挂字画就显得空荡荡的。

    "是啊,我从昨天就在想这个问题。"蔡卓如道:"你看看,有什么好的建议?"

    杜九言坐下来,抿着唇道:"郑板桥..."

    "你是说直接在墙上画?"蔡卓如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主意不错。"

    杜九言道:"那你快画,画副宝庆山水吧。"

    "资江水吗?"蔡卓如问道。

    杜九言颔首,"如此别人就知道你这饭馆做的是湖广的菜品,也能顺便推广我们的家乡啊。"

    我们的家乡!这话蔡卓如听起来特别的舒服,"好,我现在就画。"说着去取笔墨,又想起什么来,"你帮我一起吧,昨天戏院门口挂着的青蛇和白蛇你画的就很好看。"

    "你确定?"杜九言道。

    蔡卓如点头,"我确定,画完之后顺便帮我题名。"

    "成!"杜九言撸起袖子,她一旦没有案子做,就觉得很空闲,"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弄个副业,没有讼案的时候,我可以做副业啊。"

    蔡卓如递给她笔墨,想了想,道:"那你入股我的饭馆?"

    "饭馆很辛苦,有没有轻松又能挣很多钱的副业呢?"

    蔡卓如失笑,"你方才不是说很闲,现在又要轻松,到时候还是会很闲。"

    "也对。"杜九言分隔了江面,两个人一人一边,画两岸的风景,"要不,我去衙门挂个职?"

    蔡卓如笑着道,身后就听到跛子道:"我都没有说闲,你还闲上了?"

    "诶?"杜九言站在椅子上,低头看着他,"你很闲吗?要不要继续去衙门做事?闲着也是闲着。"

    "我们反正要明年四五月才走,这四五个月你一直闲着,我怕你一直吃我的,会把我吃穷。"

    跛子道:"你确定我吃的是你的?"

    "即将。"杜九言肯定地道。

    跛子哭笑不得,和蔡卓如道:"往后我在你这里吃饭,每月结算。"

    "好,多谢跛子兄照顾小店生意。"蔡卓如道。

    杜九言唾弃。

    "今天不去听戏了?"跛子道。

    杜九言摇头,"实话说,我不大听得懂,只顾着看闹儿和花子的盛世美颜了。"

    "是很好听。不过其实我也没有听懂。"蔡卓如无奈地笑着。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牛嚼牡丹,"杜九言指着两个人,"没有文化修养的人,是无法领会其中的雅致和韵味。"

    三个人中午饭馆里吃了饭,忙到天快黑才将一整面墙画好。

    成品出来颇有情调,蔡卓如很高兴,"画了画以后,就觉得整面墙都不空了。"

    "很不错。"他笑着道。

    杜九言颔首,正要说话,小萝卜和花子还有闹儿跑进来,"爹啊,爹啊。"

    "九哥!"

    杜九言接住三个人,"这么激动,是谁不劳而获捡到钱了吗?"

    "爹啊,您不要三句话离不开钱,我们都是读书人,应该文气一些。"小萝卜道。

    杜九言瞪眼。

    "九哥,有人来请我们去家里唱堂会。"

    杜九言不解,"是去对方府里唱堂会?"

    "是啊,是平凉伯府,"花子道。

    终于有人来请杭家班去府里唱了,人抬人高,多去几家后杭家班的身价就会提升,"恭喜恭喜,让你们唱什么?"

    "白蛇传。"花子道:"我和闹儿哥一起,过小年那天去唱,他们家好像有人过寿辰,也不大肆办了,就请了我们去唱几折戏庆祝。"

    杜九言很高兴,揉了揉花子的脑袋,"我们两位小哥就要大红大紫了。将来可不要忘记了我们啊。"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回家回家。"杜九言看天色不早,招呼着众人,一行人出门上街,一出去就有人认出来闹儿和花子,"这是唱青蛇和白蛇的两位老板吧。"

    "昨天和今天我们都去听了,特别的好听。"

    "明天什么时候唱?我们还去。"

    闹儿和花子被人围住。

    杜九言一脸的欣慰,好不容易等两个人脱身,她想了想道:"要不要取个艺名,你们这小名也不能一直用。"

    "好啊,好啊。"花子道:"九哥,您帮我们取。我们不知道姓什么,随便一个就行了。"

    杜九言没辙,"这种事不能为难我,你们知道我肚子里没货的。"她指着蔡卓如,"请蔡公子取。"

    大家就都看着蔡卓如。

    "我取两个你们参考一下,不一定要用,再想想。"蔡卓如道:"花子扮相甜美声音清脆,由是唱青蛇上台的,不如叫青翎。闹儿扮相端庄唱腔也是字正腔圆,白蛇上台,我觉得白鸢就不错。"

    "青翎,白鸢!"杜九言重复了一遍,"很好记的名字,还挺有境界的。"

    蔡卓如笑道:"这回懂了?"

    "不懂装懂,你不满意?"杜九言道。

    蔡卓如笑着摇头。

    "我喜欢青翎这个名字。"花子很高兴,和小萝卜道:"你以后就喊我青翎!"

    闹儿看了一眼杜九言,想了想道:"我能不能姓杜?"

    "嗯?"杜九言道:"不喜欢白鸢这个名字?"

    闹儿摇头,"不是,我想有个姓,将来死了墓碑上也能有名有姓。"

    "杜萤,行吗?"闹儿道:"萤光虽弱,可却亮过。"

    这名字,有点悲了,杜九言也没有反对,"行!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杜二爷!"

    闹儿就笑了起来。

    "那我呢,我也要姓杜!"花子道。

    杜九言摇头,"青翎很好,将来你成亲,再想个姓让你后辈用。"

    "也行,那就姓杜。我喜欢姓杜!"花子道。

    杜九言叹气,"我邵阳杜氏一下子就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了,这扩充的速度相当之快。"

    大家随意聊着,路边一只土黄色的家狗冲着他们叫,他主人从家里出来,喝道:"嚷什么,老实吃你的饭。"

    狗也不听,使劲地冲着街上吠着。

    杜九言顺着狗的视线去看,街上除了他们并没有看到谁。

    "这谁啊,"狗的主人喊道:"好好的丢块肉,我家狗从来不吃肉的。"

    "不会他娘的下毒了吧。"那人说着,将碗里煮的半熟的肉踢到对面的,将狗碗里的剩菜剩饭倒掉,"以后记着了,别人给肉你千万别吃。"

    "吃完了肉,你就成了别人碗里的肉了。"

    一人一狗说着回了家。

    "爹啊,"小萝卜道:"我也想要养条狗!"

    杜九言道:"养狗靠缘分,等你缘分来了就养。"

    小萝卜嘻嘻笑着,一行人不急不慢地回家去了。

    桂王在家里等了好半天,见他们一起回来,奇怪地道:"干什么去了?"

    "王爷,有饭吃吗?"杜九言道:"我们都饿了。"

    桂王道:"我又不是厨子!"话落喊谢桦,"上饭菜!"

    谢桦小心翼翼的,最近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花子和闹儿的名字,又说去平凉侯唱堂会的事情,桂王道:"沈金东才放出来,他们家就嘚瑟起来了?"

    "平凉侯我听着就耳熟,当时跟着季林犯事儿,被关去大理寺的勋贵公子里,是不是有平凉侯的公子?"

    桂王颔首,"沈金东,人比较蠢,跟着别人瞎玩。"

    "那能不能去唱?"蔡卓如问道。

    桂王道:"没什么不能唱的,他既然请你们去,就应该知道你们住在桂王府,敢为难你们,他们肯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花子一脸崇拜地看着桂王,"王爷,您太好了。"

    桂王得意。

    第二天,经过一天的酝酿发酵,京中百姓议论着三件事。

    第一是杜九言的三尺堂在东三街皮鼓巷开门了,第二则是杜九言的两个弟弟在瓦肆登台唱了白蛇传,二人一个俏皮一个端庄,不但扮相好唱的更好。年纪轻轻又有强大的靠山捧着,前途无量,所以许多人家去杭家班预定。

    杭家班的堂会一下约出去十几场。

    这第三件事,则是桂王在瓦肆里喊的那一句...

    桂王和杜九言之间,暧昧啊。

    杜九言指着桂王,"不许和我一起出门,我这么高贵清纯的形象,都被你败坏了。"

    "和我暧昧,你应该高兴。"桂王搭着她的肩膀,"你要是和裘樟...你的形象才是真的被破坏了。"

    杜九言看着他,嘴角抖了抖。

    "接着装。"

    两个大摇大摆地上街,一路上遇到的熟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身后就听着议论,"王爷高大威猛,杜先生小巧俊俏,还真是般配啊。"

    "我也觉得。要不然像杜先生这样的才貌,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呢。"

    "就是,就是。王爷的容貌也是俊美无俦,都没见过哪个女人有他好看的。"

    杜九言叹气,"王爷,我想回家。"

    "才出来就回?行,回去。"桂王道。

    她的家就是王府,她是桂王的人。

    杜九言踩了他的脚,阴则则地笑着,"赵鼎,早晚让你死在我手里。"

    桂王嬉皮笑脸,"求之不得!"

460 篮子失踪(一)

    因为连续演出《白蛇传》,瓦肆一连日七八日场场爆满,有的听众来的迟了,就自己扛着椅子来。

    爱听戏的不爱听戏的,所有人都知道,杭家班里有两个兄弟,哥哥杜萤唱白蛇,弟弟青翎唱青蛇。

    本来一天一场,因为人数太多,瓦肆就将上午场时间清理出来,变成一天两场。

    在年前,闹儿和花子两人忙的脚不沾地。

    杜九言和跛子恰恰相反,两个人和桂王还有茅道士在家里打马吊,三尺堂的四个人则在一边开了两盘棋。

    小萝卜隔天去戏班帮忙,隔天去找鲁念宗玩,隔天在家陪杜九言,再隔天被太后召见去宫里走动。

    "您老确定不拿钱而是接着画乌龟吗?"杜九言提着细细的羊毫,盯着对面一脸乌龟已经无从下笔的茅道士,"一只乌龟一两银子,您出得起啊。"

    茅道士很不服气,他看看干干净净的桂王,看着干干净净的跛子,再看看干干净净的杜九言,拍案而起,"你们三个人,是不是故意在整贫道?"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放冲?"

    打了一圈,所有胡牌都是他送的。

    唯二两次不是他,那是因为所有牌都摸完了,大家都没糊。

    你说气不气?

    "你看看。"杜九言将自己的牌推倒,苦哈哈地道:"我这是牺牲小我,成全你啊。"

    她家里一张不相干的八条和五丙压在手里没出去,牌就糊不了。

    茅道士刚才出的五丙,冲了桂王的牌,让他糊了。

    "你的呢?"茅道士看跛子。

    跛子听牌,要八条。

    "你再等一轮,就能如你所愿了。"他说着,抓了下面一张给茅道士看,"自摸!"

    茅道士哀嚎一声。

    "不对啊,"杜九言看着跛子,"你怎么知道下面一张牌是八条?"

    跛子淡淡然喝茶撇她一眼,"你不知道?"

    杜九言呵呵笑着。

    "王爷,今儿没赌钱,您亏啊。"杜九言道。

    桂王颔首,"茅道士太蠢了。"他拨弄了两张,准确地找到他要的牌。

    茅道士瞪圆了眼睛看着三个人,猛然牌桌怒吼道:"这还玩什么,都记得牌你们还玩什么。"

    "玩牌都要斗智斗勇吗?"

    跛子道:"玩牌就是斗智斗勇。"

    "不玩了。"茅道士拂袖而去,"贫道修仙去。"

    说着一溜烟跑走了,等出去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要不跑,一会儿老脸都丢完了。"

    房间里,桂王看着跛子,三个人对视,"还玩不玩?"

    "宋吉艺,"杜九言招手,面色和煦,"来玩牌啊。"

    宋吉艺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玩,你、你,你们、坏、坏人。"

    "都怪你们。"杜九言敲着桌子,"好歹让人赢一次,现在好了,没有人陪你们玩了。"

    杜九言趴在炕上,"人生太无趣了,怎么就没有人请我去办案呢。"

    "还是案子里有趣。"杜九言摸着个葡萄干嚼着,看着一屋子的人,"去听戏吧?"

    窦荣兴指着外面,"在下雪,不想动。"

    "那去阿如的馆子里吃饭听小曲?"杜九言道。

    蔡卓如的馆子开门了,取名湖广蔡记。

    每天中午都会有位叫春桃的少女来唱江南的曲子,声音很甜美。

    宋吉艺的摇头,"唱、唱、唱曲、曲的是、是、是大、大、大婶。"

    "什么大婶。"杜九言撇他一眼,"人家才十八岁,怎么就大婶了。"

    宋吉艺嘟着嘴不说话。

    "他是嫌弃春桃是童养媳,所以连着曲子都不爱听。"窦荣兴道。

    杜九言不想理宋吉艺,百无聊赖地靠在炕头上,吃着零嘴打发时间。

    "杜先生。"谢桦笑盈盈掀开帘子,"外面有位徐氏找您,说去三尺堂找了,但是你们没有开门,她就蹲在王府外面,蹲了好半天了。"

    "要不是有人出去,她估计要蹲到晚上。"

    "徐氏?"窦荣兴咦了一声,"好熟悉啊。"

    杜九言翻身坐起来,抓了衣服披上,"上回找女儿的。她女儿篮子失踪了。"

    "有活干,兄弟们走!"

    "你确定她能给你讼费?"桂王悠悠地道。

    杜九言一脸惊愕,"王爷言之有理。细细一想我现在办案,居然不再考虑讼费的问题。"

    "我的思想觉悟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高了?"

    杜九言咕哝着出门走了。

    "九哥变了。"窦荣兴道。

    桂王咳嗽了一声,理了理衣服,道:"应该受了我的影响!"

    他说完,大家纷纷掀了帘子出去了。

    徐氏进了王府的时候腿直抖,等到花厅的时候,腿更加抖的厉害。花厅里坐了七位年轻的男子,外加后面还站着两位。

    怎么京中年轻的好看的男子这么多?

    "杜、杜先生!"徐氏紧张的不知道是跪还是行礼,杜九言上前来扶着她,道:"徐婶不要多礼,坐着说话。"

    徐氏看到了桂王,膝盖发软问道:"王爷在这里,要不要跪拜?"

    "我们王爷很平易近人的,您不用紧张。"杜九言笑着道。

    桂王颔首,"坐吧。"

    徐氏拘谨地坐下来,小內侍上了茶,她起身道谢并不敢喝,犹豫着看着杜九言。

    "您女儿篮子有消息了吗?"杜九言先发问。

    徐氏摇头,"没有消息,这已经快半个月了,我最近天天夜里做梦,白天眼皮子也一直跳。"

    "您有什么想法?"杜九言问道。

    徐氏想了想,道:"那天去您那后,潘婶一番话我听着也有道理,这几天我就一直私下里打听。他们都说看到我家篮子天亮的时候,跟着一个男人前后脚出的城门。当时天气冷出城的人就他们两个人,所以好多人注意到了。"

    京城每天早上都有很多周边的菜农等各色的小贩进城做买卖,所以天亮以前就有许多人在城外侯着城门开。

    "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了吗?"杜九言问道。

    徐氏回道:"早上冷,说是头上带着大绒帽子,立着领子,就露着两个眼睛。"

    "我家篮子也是这样兜着大帽子。"

    窦荣兴听的奇怪,"那看到的人怎么确定是您的女儿?都什么人看到的?"

    "两个人看到了,一个是刘家对面的李婶子,她给大户人家洗衣服,所以天一亮就要出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篮子从巷子出去,看到个背影。"

    "两个人经常见面,其实不看脸也是能认得出的。"徐氏道:"是吧,杜先生。"

    杜九言颔首。

    "还有个就是我家篮子的小叔子,今年十五岁,早上起来去茅房,看到篮子开门出去,他还喊了一声嫂子,篮子也应了,说去买菜。"

    "他当时觉得奇怪,天都没亮买什么菜,就跟着出来往巷子里看了一眼,说是看到巷子口有个男人在等着。"

    徐氏说着有点尴尬,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那李婶和这位刘公子彼此看到对方了吗?"杜九言问道。

    徐氏一愣,摇了摇头,"这个我没有问。他家闹到我们家来,要不是我两个儿子在,他们不敢闹的狠,估计都要打起来了。"

    "我也不好意思去要嫁妆。我不相信我家篮子真的跟男人走。"

    杜九言问道:"那李婶和刘公子都没有从背影和身形,认出来那个男人是谁?"

    "没有。要是认出来就好说了,直接打上门就行了。两个人都说看着身形面生的很。"徐氏叹了口气,"我这两天一直在打听,我家篮子老实的很,一天在家里洗衣做饭,从早做到晚上,夜里倒下来就睡觉,根本就不出门。"

    "您说,她就是跟着人跑,也得有机会和别的男人接触。杜先生,您说是吧?"

    杜九言点头,"道理是这样没有错。"

    "您现在找不到篮子,又不相信她是跟人跑了,那么您怀疑什么?"

    徐氏紧张地揪着衣服,"我怀疑他们把我篮子卖了,或者典租出去了。您知道这种事一点不少见,前段时间您不还查了个大户人家公子的案子,一院子租来的女人,我家篮子会不会也是..."

    她说不下去,用袖子抹着眼泪,"我家篮子命苦。当年我要是拦着点就好了,谁晓得那是个短命鬼!"

    徐氏哭了一会儿,等她歇了杜九言将茶给她,她抿了一口很不好意思的看着杜九言,"杜先生对不起,我、我心里实在太难过了。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只要想到篮子可能正在什么地方受苦,我心里就跟被刀子割一样。"

    桂王凝眉道:"这种怀疑有些靠谱,不过既然有人看到她和一个男人走了,如果要查,还是先要将这个男人找出来。"

    "你查了几天,有眉目吗?"

    徐氏犹豫了一下,"大壮。他以前就住在我家对面,和篮子一起长大的。小的时候还开玩笑,说把篮子嫁给她。"

    "篮子出嫁前三五年吧,两个顶多十一二岁的时候,他爹跟着人拉船累死了,她娘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没过两年也走了。"

    "大壮就出去找活干,过了一段时间把房子卖了,我就不晓得他们兄弟两个去哪里了。"

    徐氏道:"我这几天想想,如果篮子真有什么男人,那只有可能是大壮。"

    "那就先找大壮!"杜九言道:"看到他您还认识吗?"

    徐氏想了想,道:"应该认识,他离开的时候都是大孩子了,现在就算有变化,也不会太大。"

    "什么样子?您说一说。"杜九言道:"我去取笔来。"

461 青梅竹马(二)

    徐氏看着杜九言手里的炭笔,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您说他相貌。"杜九言道。

    大家都围坐过来看着她手里的笔。

    "方脸,下巴这里很宽。"徐氏回忆着大壮十二岁时的样子,"鼻子挺高的,鼻翼两边很厚,嘴巴也很厚。眼睛不大,眉毛粗粗的很短,就..."她比划着眉毛的长短,"就这么长,比我还要短点。"

    "那孩子小时候肩膀有点不平,我瞧着左边肩膀比右边高点。个子...个子我也不晓得。"徐氏道。

    杜九言描画着,过了一会儿递给徐氏看,徐氏惊奇不已,盯着看了好半天,指着耳朵,"耳朵好像还能再大点。"

    杜九言将耳朵描大了一些。

    "差不多就这样了,"徐氏点头,"不过这都过去十年了,他这会儿也有二十二了,模样可能会有点变化。"

    杜九言颔首,道:"总有点影子吧。一会儿我拿画像去府衙,问问各位差爷有没有认识的。"

    "杜先生,您、您愿意帮我找篮子是吗?"

    杜九言很闲,要是在邵阳这个案子她可能就不接了,毕竟钱道安几个人也很闲,"接了,先找人。"

    "谢谢,谢谢!"徐氏站起来,拿了自己的钱袋子,"要、要多少钱?"

    杜九言听着,里面都是铜钱碰撞的声音。

    "不着急,"杜九言含笑道:"等找到人了我们再说钱的事。"

    她是好人,她是善良的人,不在乎百八十两的工钱。

    "这、这等找到了再给钱吗?我看人家请讼师,都、都是先给钱的。"徐氏不好意思,"没关系,我身上虽不多,但是我可以再会去凑凑。"

    杜九言摆手,"先不说这些。我们读书人谈钱谈多了容易羞涩。"

    "您这会儿要是有空,我们就一起去衙门。"

    徐氏应着是。

    杜九言就回头看着大家。

    外面冷,大家都很挣扎,既想找点事情做,又不想出去吹冷风。

    "我陪你一起。"桂王不放心杜九言一个人出去办事,现在的姑娘都太不矜持了,他得防着点,"外面冷。"

    跛子和蔡卓如也起身,三尺堂的四个人也跟着起来,钱道安道:"那、一起?"

    徐氏不解,为什么一起去这么多人。

    杜九言道:"我们都是热情的人。"

    徐氏忐忑不安地应着是。

    她来找讼师,没想到找了这么多讼师,最重要的,这些人里面还有桂王爷。

    这是天大的脸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一出去大家不看桂王和杜九言,都盯着徐氏看。

    一脸的羡慕。

    好不容易到府衙,敲开门桂王带着大家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并没有去找齐代青,而是直接将单德全找来。

    "您看看,这个人您可见过?这是十年前少年时期的容貌,现在可能有些变化。"杜九言问道。

    单德全拿在手里凝眉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你们等我一下,我去问问底下的人。"

    大家颔首。

    单德全跑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回来,摇着头道:"我们都没有见过。要不然问问五城兵马司?"

    "你拿过去问。"桂王道:"我们在这里等你。"

    单德全应是,出了衙门右拐,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身边带着个年轻的男子,他介绍道:"缪嘉,他是东城兵马司的人,他说见过。"

    缪嘉二十出头,给大家一一行了礼,指着画像道:"这个人就住东城门附近,他弟弟前两年去世的时候,他背着弟弟出去埋,我还搭把手了,名字叫大壮。"

    "对,对他是有个弟弟比他小五六岁。"徐氏激动地道:"是叫大壮,没错了。"

    缪嘉点头,"不过他弟弟身体一直不大好,兄弟两个窝在棚子里。这些日子我没往城墙那边去,也没有见过,要不我去看看?"

    "一起去吧。"桂王起身道。

    大家又一起去了东城的城墙附近。

    战时靠着围墙是不给住人的,但是现在天下太平,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现在靠墙的地方,搭了一一溜排的窝棚,三面稻草贴着墙,好歹能暖和隔风一些。

    缪嘉带着他们到大壮的家,他家在这一排的窝棚里算是最好的。

    此刻,窝棚前面蹲着个老妇人,颤抖着在门口搭着的小灶小锅上煮着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吃食。

    "大壮呢?"缪嘉问道。

    老妇人老态龙钟地看着大家,见有穿官服的忙噗通跪下来,道:"官爷,这大冬天的我们没地方去,您就让我们再住一个冬天吧。"

    "啰嗦什么,我问你大壮去哪里了。"

    老妇人迷茫地看着缪嘉,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回道:"大壮走了。走了有十多天了,他说他不回京城了,把这个窝棚给我住。"

    "走了,哪天走的?也没有说为什么走,要去哪里?"

    老妇人道:"腊八节前走的,初五吧,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走了。"

    "穿的什么衣服,戴帽子了吗?"杜九言问道。

    老妇人有些记不得,隔壁窝棚里伸出个苍老憔悴的头来,看着他们,声音暗哑地道:"我知道,告诉你们的话能不能给买个馒头吃?"

    缪嘉要呵斥,杜九言道:"可以。"

    她话一落,忽然从这里延伸出去,一下子从棚子里出来二三十人,都争先恐后地道:"我也看到了。"

    "我告诉你,能不能买个馒头?"

    缪驾烦躁不已,桂王还在这里,这些人真是不长眼睛,他正要说话,杜九言问道:"这里住着多少人?"

    "统计过,来来去去每天在这里大概一百五十个人左右。"

    杜九言点了点头,和所有人道:"说吧,等会儿我给你们送馒头来。"

    大家眼巴巴地盯着她。

    "穿着一件灰色打补丁的棉袄,头上戴着毛帽子,他说那是他爹留给他的,他一直留着的,每年都要拿出来晒好几次。"

    "他说他要去江南,他和我说了好几次。说江南富的流油,他一定能活下去。"

    徐氏激动地问道:"他有没有说、说和谁一起?"

    "没有!"

    "他没说和别人一起,他就说自己去。他一个人无牵无挂的,身体又没有病,去哪里都一样!"

    杜九言颔首,"知道了,你们各自回家去,一会儿给你们送馒头来。"

    "不要轰闹,闹了就没有了。"杜九言道。

    大家都不太确信地看着她,杜九言就指了指缪嘉,"要是没有,你们找他。"

    缪嘉嘴角抖了抖,只得跟着保证。

    一行人去买了三百个馒头三百个包子,将临近的一个包子铺清空了,直接抬着笼屉过来发,每个人两个馒头两个包子。

    那些人一个劲的道谢磕头。

    杜九言拢着和桂王道:"王爷,您家也不怎么样啊。"

    "什么我家?"桂王道。

    杜九言瞥着他,"您不是这天下都是你家的吗,您瞧瞧,这皇城根下面还能有这样不体面的人存在呢。"

    "不行啊。"

    桂王白他一眼,"哪朝哪代没穷人?穷人会穷除了一部分厄运遭遇外,更多的人是懒!"

    "你瞧瞧,"桂王指着离远了那些人,"不乏年轻体壮的。要是出去找事能找不到?不说有地住,总不会饿死自己。"

    杜九言道:"还是就业机会太少了。"

    "就业?"桂王把这个词汇在嘴巴里咀嚼了一下,得了味儿,"能有什么就业机会?你给了他们也不会去做的。"

    "多几个像你这样的人,他们能天天躺在马路上等吃等死。"

    杜九言蹙眉,"王爷这是嘲讽我的善良?"

    她难得善良一次,还被人嘲讽了,不高兴。

    "没有,没有!"桂王道:"你的善良让本王很欣赏,非常的欣赏。"

    "虽有王爷说的这样的人存在,但这里多数都是年老体弱的人,你送馒头和包子是善事,做的对。"跛子道。

    杜九言笑了,更满意跛子的话。

    "就你会说话?"桂王瞪着跛子。

    跛子不以为然,"王爷是该努力一下,皇城根下有这样的地方存在,确实不体面。"

    "那就都杀了。"桂王冷飕飕地道。

    跛子没接话,因为他知道桂王不会这么做。

    "现在怎么办,要、要去江南找人吗?"徐氏脸色很难看,既高兴篮子是安全的,又觉得女儿不好好守寡跟着人跑了是件丢人的事。

    杜九言道:"可以请齐大人帮忙,沿途打个招呼留意一下。"又道:"不过,您这想找到吗?等衙门将他们扭送回来?"

    私奔,回来以后罪可不轻。

    "我,"徐氏犹豫着,垂着头一脸的难过和不忍,好一会儿看着杜九言,道:"先生,我、我不找了,随他们去吧。"

    "这辈子是死是活,我..."徐氏说着话,眼泪簌簌地落着,"我不管了,我就当没生过她。"

    杜九言颔首,"如果能确定是他们二人一起走的,那您就随他们吧。听上去大壮是个心善的,您女儿也能吃苦,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能想办法活下去。"

    "是、是!"徐氏抹着眼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五味杂陈,"杜先生,多、多少钱,我给您讼费。"

    她为了打听大壮的事还买了那么多包子,花了不少钱。

    "您也看到了,我虽然没什么钱,但是我的朋友们都是很有钱的。"杜九言笑眯眯地道:"不要您的钱,您回家去吧。"

    徐氏一怔。

    "回去吧,如果有什么奇怪的或者疑问的地方,再来找我。"杜九言道。

    希望不会再有下文。毕竟私奔这种事,越是没有后续越是好啊。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先生,先生。"忽然身后跑过来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气喘吁吁地追上他们,"先生。"

    杜九言回头看着孩子,穿着补丁的衣服,刚才来和她领过包子,"馒头被人抢了?"

    "不是,"小孩道:"我有件事不太确定,但是您是好人,我想和您说。"

    杜九言看着他。

    "大壮叔的帽子,那顶帽子,"小孩道:"我昨天早上在西城门那边要饭的时候,坐在我隔壁的一个老头子戴着的。"

    杜九言挑了眉,有些惊讶。

462 不理你了(三)

    "你确定是他的帽子?"杜九言问道。

    小孩点头,"我确定,因为那个帽子的尖尖是我娘给他补的,上面一半用的灰线一半用的黑线,还有他上头的皮毛有一块压倒了,怎么都扶不起来。"

    "他一年晒好多次,每次晒的时候他都小心翼翼的看着,生怕被人拿走了。"

    大家互相看着对方,面色已不如方才那么轻松了。

    这顶帽子对大壮那么重要,他只要还活着,就不应该丢了这个帽子或者送人。

    杜九言问道:"你能带我们去吗?"

    小孩点头,"我带你们去,那个讨饭的老头子就坐在城门口底下晒太阳,每天都在。"

    "走吧。"桂王道。

    徐氏心情起起伏伏已经吓的走不动了,扶着路边的墙脸色苍白两腿发软,"杜、杜先生...难道是出事了?"

    "别怕,只是一顶帽子而已,也有可能是他们早上走的太急,一时慌张掉在路边了呢?"杜九言道:"他们本来就慌,丢个东西很正常。"

    徐氏看着她。

    "走吧。"杜九言道:"您别胡思乱想。"

    徐氏点头,跟着大家往西面去。

    到了城墙根底下,小孩就指着坐在墙边晒太阳的老头子,"就、就是他,他头上戴的帽子就是大壮叔的。"

    老头脏兮兮的猜不出年纪,正拢着手闲得很痛苦的哼哼着,脚边的破碗里放着一枚铜钱,有人路过丢了一文钱他立刻敏捷地将钱塞怀里。

    老头的屁股边上是丢着一顶黑色的皮毛的帽子。

    "这个,"小孩跑过去出其不意地将帽子捡起来,又跑回来,"就是这个。"

    杜九言接过来翻看着。

    是顶很旧的帽子,帽子的顶端确实被缝补过,帽子的一侧的毛被压趴了。

    "就是大壮叔的,我能肯定。"小孩子见杜九言不说话,以为她不相信。

    杜九言和他点头,"我相信的。"

    "你、你们干什么?"老头睁开眼,想跑又知道自己跑不过,就害怕地看着他们。

    杜九言问道:"帽子怎么得的?"

    "就问帽子?"老头问道。

    杜九言道:"除了帽子你还有什么怕人问的?"

    "没有。"老头摇着头,他讨饭吃饭偶尔也偷点东西,所以心虚。听他们只问帽子,他就道:"这个帽子我在城外捡的。"

    他说完见杜九言还在等他说话,他又道:"在土地庙后面。"

    "就、腊八节头天晚上,那天法华寺施腊八粥,我头天晚上就打算去等着。白天上不去,所以我就打算在土地庙避风,然后就在土地庙后头捡到了这顶帽子。"

    "我一看是皮的就留着了。"老头道:"这个帽子不能捡?"

    缪嘉道:"除了帽子没捡到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老头又窸窸窣窣从怀里摸了个东西出来,"是个娘们用的手帕,也在土地庙后头,本来挺脏的,我把洗干净了。"

    说着递过来。

    徐氏一下子扑上去,抓了手帕,"是篮子的。"

    "杜先生,是篮子的手帕。"徐氏抖着手将手帕抖开,指着上面绣的不算精致的一个小花篮,"她就喜欢在手帕上绣这个东西,说这个手帕一看就是她用的。"

    "没有了?"缪嘉问道。

    老头摇头,"没有了,真的!"又道:"是还丢了别的东西?那可能被别人捡走了?我就捡了这两个。"

    杜九言扶着徐氏,和老头子道:"和我们一起去土地庙走一趟。"

    "现在吗?"老头道:"我一走位置就会被人抢了,我今天就讨不得钱了。"

    杜九言从跛子的荷包里拿了二十文钱,十文给他十文给小孩。

    "成,成!"老头点着头,"我带你们去。"

    小孩抓着钱道:"我也去行不行?"

    "走吧。"大家又折道往土地庙,路有点远徐氏脸色发头重脚轻,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土地庙。

    土地庙很小,土地公公被供奉在屋里,上面插着燃尽的线香。

    庙后原来有个坑,是邱文力当年埋银子的地方,现在被人填上了。

    土地庙前后有许多的脚印,杂乱无章。

    不过也不奇怪,在路边上又常有人来烧香打扫。

    庙后是种着农作物的地。

    "在这里。"老头走道庙后,指着青砖,"帽子就丢在这里了,手帕在这里..."他指着离帽子不远地方,"是被人踩了,一个大脚印子不说,还陷在泥水里了。"

    那几天的雪没有化净,地面一踩就都是泥。

    "九言。"跛子抬头看着远方,隔着大概三四亩地的距离外,是一片树林,这片树林算是西山的余脉,一路往东面走就是上山的路,山上就是法华寺。

    "女子掉一方手帕或许不足为奇,但是男人的帽子丢了就很奇怪。"

    "而且是掉在这里,"跛子道:"像不像是有人随手丢在这里的?"

    杜九言看着林子里,感觉和跛子是一样的。

    尤其是这顶帽子对于大壮来说那么的重要。

    "大壮身体好吗,壮不壮,有多高?"杜九言问小孩,小孩回道大壮很瘦,但是个子很高的,他指着蔡卓如,"和这位哥哥差不多。"

    蔡卓如的个子虽不如桂王,可在男子里面个子算高的。

    想要劫持或者抢他的东西,少说得有两个人吧?或者对方拿着凶器。

    两个人,劫持,劫杀?

    杜九言在地面拨弄着,"当时他们走的时候城门都已经开了,这个时间段,官道上肯定是有人了。"

    "是!"老头子道:"那几天快过节了,进城来卖东西的人很多,城门没开天好多人就到城门口了。"

    杜九言道:"劫杀肯定不行,动静太大了。"

    "喊兵马司的人出来找。"桂王指了对面的林子吩咐缪嘉。

    缪嘉应是,跑着进了城。

    杜九言让老头子和小孩先回了城里。

    徐氏瘫软的坐在土地庙前面的砖头上抹眼泪,杜九言他们则蹲在路边上,一个个若有所思。

    "九哥,"窦荣兴道:"他们两个一看就是很穷,谁会抢他们?再说,大清早的来往的那么多人,只要喊一嗓子就能被人听到了。"

    杜九言颔首,"所以呢,接着说。"

    "没、没了。"窦荣兴挠着头道。

    "所以,如果真有人劫杀,那么对方就不可能是一个人,至少有四五个人。"桂王道:"瞬间制服二人,悄无声息!"

    跛子赞同,"只要三个有武功的人就足够了。"

    "理由呢?"杜九言道:"我对你们的设想赞同,也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但是理由是什么?"

    桂王道:"我要是这么轻易就能想到,我就能去做讼师了,这分明就是你的事。"

    "王爷,您此刻很不讨喜。"杜九言道。

    "你今天也不讨喜,哼!"桂王道。

    刚才还说他家不好,那么多难民。你有本事和我哥说,又不是我弄的难民。

    杜九言也不理他,蹲在路边用棍子拨弄着地面的残雪。

    桂王也决定不理她,至少这个时辰内忍住不理她。

    缪嘉带着兵马司的人回来,大家一起进林子里,排成一排搜索,徐氏跟着后面小声喊着,"篮子!"

    并没有收获。

    天黑前大家一起回了城里,桂王将这件事交给西城兵马司。

    "官府会帮忙找的,明日我们再去刘家看看。"杜九言道:"看看还能不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徐氏应是回家去了。

    "回去休息,累的很。"大家一起回王府,杜九言和桂王互相不搭理对方,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在自己房里吃饭。

    杜九言帮小萝卜洗了澡哄着他睡觉。

    她在隔壁书房点了灯,整理着大壮和篮子仅有的线索。

    "咳咳..."门外有人咳嗽,随即门被推开,某人背着手昂首进来,杜九言就睨着他,"随意到别人的院子来,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桂王道:"这我家,我想来就来。"

    "你再说一遍?"杜九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桂王心头一跳,三两步走过来弯腰盯着她,杜九言也盯着他。

    两个人鼻尖都能碰在一起。

    "不说!"桂王哼了一声,说着忽然撅着嘴要亲过来,杜九言早有防备,用手一捂,他亲在她的手背上。

    "你再亲,我把你牙都敲了。"杜九言道。

    "贼不走空",桂王照着她的手背多亲了几下,心情很好地昂着头,"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还想敲我牙。"

    "没敲前就被我吃掉了。"

    杜九言被气笑了,"有毛病。"

    "言言,"桂王贴过来,抱着她,"我决定原谅你了。"

    杜九言捏着他的脸,"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没有!"桂王道:"一次都没有。"

    杜九言推着他,"你一个大男人黏黏糊糊,丢人不丢人。"

    "不丢人!"桂王拱了拱,笑了。

    杜九言将他扯起来坐对面,"王爷,您认为这个失踪还有什么蹊跷吗?"

    "有!"桂王道:"也有可能是大壮和篮子故意这么做的。"

    杜九言道:"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确实可以怀疑他们是有意这么做的。"

    "明天去刘家问问。"

463 要怜惜啊(一)

    第二天,徐氏带着他们去了刘家,还没有进门就听着里面在吵架。

    "这都什么时候你也不做早饭,你这个懒婆娘!"

    "娘,我饿死了。"

    "你们就不晓得自己做?我早上起来又是洗衣服又是收拾家里。什么都要我做,我一个人有这么多只手?"

    "嫂子以前就是一个人做的。"

    "不要提那个贱人,死在外面才好!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跟着野男人跑了。"

    徐氏听着不舒服,上去就要拍门,可一想到大壮她又缩了回来,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敲门。

    刘家人开了门,一家子站在院子里,院子里积雪压着,衣服搭在屋檐冻成了冰疙瘩。一家四口穿的也是乱糟糟的。

    "你们、找谁?"篮子的婆母王氏问道。

    杜九言说了原因,王氏眉头一皱,没好气地道:"她跑都跑了,我们要是能知道,还能在家里待着,早就把那个贱人带回来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徐氏忍不住,指着王氏道:"我家篮子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没有查清楚,你要再这样不干不净的,我就和你拼了。"

    王氏这才发现了徐氏,"怎么着,你以为你找讼师,你就能把自己屁股洗干净了?"

    "看你这瘙痒,就知道你家篮子不是个好东西。"王氏张口就骂。

    徐氏气得不得了,正要回嘴,桂王上去一脚将刘家的门踹断了,"罗里吧嗦什么东西,问你话你就答,废话一堆!"

    王氏吓懵了,刘家一家人也是吓的站在院子里不敢动。

    "我的娘..."王氏一拍大腿,"快来人啊...有人欺负人啊。"

    钱道安上前去,低声道:"这桂王爷!"

    王氏的哭声顿时歇了。

    "问什么答什么!"钱道安道。

    王氏回头看着自己丈夫和儿子。

    刘永和刘青禾父子两个人一脸发懵地跪下来。

    "你早上看到篮子离开时,确定看到那个男人了?"杜九言问道。

    刘青禾点头,"是、是,看到了。"

    "两个人一起走的?"

    "不、不是,那个男人在巷子口停站了一下然后就先走了,我嫂子就跟在他后面走了。"又道:"但是我能感觉到两个人是一起的,那个男人看我嫂子的眼睛,明显就是在等她。"

    "你为什么不追?"杜九言道。

    "我当时穿的衣服少,等回来穿好衣服喊我爹娘,再出来已经找不到他们了。我们还出城了,也没有看到两个人。"

    "对门的李婶当时也看到了,你看到李婶了吗?"

    刘青禾点头,"看到了,李婶正关门出来。"

    杜九言没有再问,进了刘家,王氏指着厨房隔壁的一间耳房,"那个是她的房间。"

    一间很破旧的房间,里面除了床和一个木箱子一把竹椅子外,其他的地方都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还有木柴。

    箱子里放着秋衣还有棉衣,枕头底下还有一根木头制的簪子,床底下两双棉鞋,一双新的一双旧的。

    "这簪子是我给她买的。"徐氏将簪子拿出来,"我要给她买根银的,她说不能买,买了就被王氏拿走了。"

    杜九言将箱子两件棉袄拿出来,一件略新一件打着补丁。

    "她带着包袱走的?"杜九言回头问刘青禾。

    刘青禾点头。

    "你认为她包袱里装的什么?"杜九言问道王氏。

    王氏摇头,"衣、衣服吧?"

    杜九言将衣服重新放回去,沉声出来,又问道:"她穿的什么衣服?"

    "一件蓝色的棉袄,下面是条黑色的棉裤还有棉布鞋。"刘青禾道。

    "这件蓝色的棉袄什么时候做的?"杜九言问道。

    徐氏答道:"这蓝色是她嫁进来的时候我给她做的。箱子里那件灰色的是我去年给她做的,用她爹做棉袄剩下的料子。"

    "她舍不得穿,一直穿那件蓝色的。"徐氏和杜九言道:"杜先生,篮子的衣服都在家里,鞋子也在,她根本不是要走啊。"

    杜九言回头看着刘青禾。

    "我发誓我没有撒谎。"刘青禾道:"我真的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前后脚走了,然后她一直没有回来,这事我撒不了谎!"

    看过这里,杜九言更倾向篮子是送大壮离开,至于她包袱里提着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她给大壮准备路上吃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昨天推断的,两个人故意造成被人截杀的可能性就不存在。

    回了三尺堂,大家围坐在桌前。

    "只能找人了。"杜九言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任何推断只能是推断。"

    徐氏问道:"杜先生,我家篮子会不会...凶多吉少?"

    杜九言没说话。实际上她感觉也不是很好。

    她虽然没有见到大壮,但是从邻居口中得到的信息,不觉得他是个偏执自私的人,他强迫篮子私奔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排除这个可能,那么就是他们觉得不可能的情况,两个人在土地庙附近,被人劫持或者害了。

    "报官吧。"杜九言道:"请官府找人。"

    徐氏擦着眼泪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回家让他爹去报官。"

    下午,徐氏夫妇两人去衙门报官,单德全来问了杜九言调查的信息,第二天就请齐代青发了公文,请沿途的市舶司查问船只,以及和沿途的县衙打了招呼。

    转眼到了小年。

    杭家班去平凉侯府唱堂会,闹儿和花子赢得满堂彩。

    其后杭家班每一场戏,都是满堂客,外地也有许多人托人来请杭家班去唱堂会。

    说起唱戏,一提起来就是杜萤和青翎两兄弟。

    桂王府也忙着过年的年货。

    钱嬷嬷亲自提着包袱到桂王府来,喊了桂王和杜九言父子两个人,在暖阁里开了两个大包袱,"这两套衣服给小萝卜的,一套是大姑姑做的,一套是针线房里做的,来试试合身不合身。"

    一套是红色的,一套是很嫰的鹅黄色,小萝卜还没有穿过这种小姑娘家用的颜色,一穿上惹的钱嬷嬷笑了起来,爱怜地抱着亲了一下脸颊,"这看着,真是个秀气的小姑娘啊。"

    小萝卜不喜欢这个颜色,但是还是彩衣娱亲地炕头上扭屁股逗钱嬷嬷高兴。

    钱嬷嬷又给杜九言两套衣服,她喜欢天青色,两件都是天青色的长褂,但是另外一件镶了青色的滚边,又清雅又好看。

    "我的呢?"桂王伸长了脖子看着空了包袱,从里面找了个四个褥垫,"这什么东西?"

    钱嬷嬷道:"褥垫,你马车上椅子上放着,坐着舒服。"屁股不疼。

    桂王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将垫子垫在炕上,蹙眉道:"这也太厚了。"

    "软乎,"钱嬷嬷摸了摸桂王的脸,"身体好点没有,疼吗?"

    桂王不解,"我没生病啊。"

    "嬷嬷都知道了。"钱嬷嬷拿了两瓶药出来给他,"出来的时候拿的,你常备着用。"

    桂王一看:痔疮膏。

    "噗!"杜九言没忍住,一嘚瑟笑出了声音,桂王看着她明白了,神色莫名。钱嬷嬷有些埋怨地看着她,眼里露出不满。

    杜九言强忍着,"对不住,我再忍忍。"

    她背过身去系扣子,小萝卜坐在炕上,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试图去体会和理解这诡异的气氛。

    "让跛子叔和大家看看你新衣服。"杜九言将小萝卜抱下来,"去吧。"

    小萝卜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杜先生,"钱嬷嬷幽怨地看着杜九言,"您...您对我们王爷是不是太不爱怜了?"

    "王爷都病了,您怎么还能笑?"

    "要不是您,他能生病吗?"

    怜爱?杜九言打量着桂王,这个词用的...妙极!

    "嬷嬷您误会了...这...这痔疮膏吧,其实吧..."

    "是茅道士的!"

    钱嬷嬷一怔,看看桂王又看看杜九言,显然不信。

    茅道士的痔疮,桂王才不会给他去宫里拿药,还问那么详细。

    "确实是的。"杜九言点头,"王爷身体健康,怎么会得痔疮。"

    钱嬷嬷打量着两个人,"杜先生,你晚上睡哪里?"

    "我和小萝卜睡后面啊。"杜九言为了给钱嬷嬷一种距离很远的感觉,特意将手伸的笔直的比划,"罩院!"

    钱嬷嬷到门口,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确定外面没有人,她看着两个人,低声道:"你们和嬷嬷说实话,真没有在一起?"

    "没有。"杜九言道。

    "有!"桂王道。

    说完,发现杜九言和他说的不一样,忙给她挤眼睛,提醒她他们在表演,否则前功尽弃了。

    不等杜九言说话,钱嬷嬷已经相信了桂王的话。

    "杜先生,"钱嬷嬷道:"我们王爷虽长大了,可还是小孩子脾气,您要对他好点。"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

    钱嬷嬷看她表情,立刻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重了点?要是让杜九言不高兴,她会不会对他们王爷更不好了?

    王爷又一颗心扑在杜九言身上。

    要是王爷吃亏了怎么办?

    "杜先生啊,"钱嬷嬷立刻语重心长,"你们这种感情我不懂,可是爱来爱去的,爱总不是假的。"

    这话说的很有哲理,果然是老姜啊,一语中的,杜九言佩服不已。

    "嗯!"杜九言道:"嬷嬷说的对,爱的本身是不存在贵贱的。"

    "所以,如果真在一起,就好好的,要互相疼惜对方。"钱嬷嬷道。

    杜九言尴尬不已。

    桂王在一边咧嘴笑着,一把抱住钱嬷嬷,道:"嬷嬷,您的意思就是我娘的意思,这么说你们都同意了?"

464 喜迎新春(二)

    "没有。"钱嬷嬷道:"我就表达我的意思,太后娘娘可没有同意。"

    "而且,这件事圣上那边还瞒着的。"

    "圣上知道了,肯定也要生气的。"钱嬷嬷看着两个人道:"所以,王爷成亲是必须的,否则你们二人不可能在一起。"

    "皇家的子嗣是大事,千百年来无论是谁都绕不过去的。"钱嬷嬷道:"所以,你们要想在一起,就必须让王爷先成亲。"

    桂王不抱钱嬷嬷了,又重新坐了回去。

    "这话是不好听,可是是为了你们好啊。"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这事要怪只能怪你们其中一位没有生作女儿身!"钱嬷嬷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杜九言一阵内疚,张了张嘴,桂王眼睛一瞪,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都是手段。太后和钱嬷嬷这么多年用的最多也是效果最好的手段。

    "知道了。"桂王给钱嬷嬷擦眼泪,"您别哭了,事情也不是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总要时间的,您说是吧。"

    桂王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钱嬷嬷的提议。

    钱嬷嬷哭的更厉害了,哀求地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顿时头疼。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女人哭...哭的耳朵里嗡嗡的响,于是丢盔弃甲举手投降。

    "您别哭,我们有话好好说,是吧。"杜九言笑着道。

    钱嬷嬷心头一亮,立刻就看出来杜九言的弱点。

    这孩子就是嘴硬心软的人。

    钱嬷嬷哭的更凶。

    "言言,"桂王指着外面,"吩咐谢公公给嬷嬷打盆洗脸水。"

    杜九言走的极快。

    钱嬷嬷想喊都来不及了,等杜九言一走,她就看着桂王,桂王也看着她。

    "你这孩子,嬷嬷是为了你好,"钱嬷嬷埋怨道:"你都有痔疮了,你怎么这么傻?"

    桂王嘴角抖了抖,没否认。

    "您高大威武,容貌俊俏身份高贵,您怎么能...让嬷嬷太失望了。"钱嬷嬷看着桂王的屁股,"疼不疼?"

    桂王咂了咂嘴。实际上他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他对于和杜九言之间的遐想,仅仅停留在亲嘴这个程度上,再深一点的需求,他没有考虑过。

    不过,否认不否认确实不重要,因为现在没有痔疮,以后也可能会有。

    "怎么话题就绕不开这个了呢?"桂王忽然不想听到这个词,"嬷嬷,我们换个话题吧。"

    钱嬷嬷道:"那就成亲,您自己挑选个。"

    "让我留京城一年,您要是没事就来和我说一遍,我可能坚持不了一年。"桂王也语重心长,"听的我头疼。"

    钱嬷嬷摸了摸桂王的脸,不敢再说了,"行,嬷嬷今天不说了,下次再说。"

    桂王没说话。

    "嬷嬷回去了。"钱嬷嬷太了解桂王了,如果她还留在这里,他也不会冲着她发火,但是肯定会找借口溜,"年夜饭去宫里吃,这是大事,不能胡闹。"

    桂王点头,"知道了。"又扶着她起来,"您注意脚底下。"

    钱嬷嬷笑呵呵地换了个话题,说起了京中谁家生了个孩子她去看,那孩子虎头虎脑多么的可爱。

    待送走钱嬷嬷,桂王折道回来,就看到杜九言盘腿坐在炕上。

    难得的,桂王有些尴尬地没有说话,在她对面坐下来。

    "王爷,"杜九言看着他,"哈哈..."

    她实在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倒在炕上。

    桂王也被她气笑了,照着她的屁股踹了一脚。杜九言揉着屁股坐起来,憋着笑道:"您屁股疼吗?"

    "会让你疼的。"桂王道。

    杜九言摆着手,"在大家的眼中,您可是疼的那个啊!"

    "王爷,痔疮膏您留着,等我哪天被你至死不渝荡气回肠不论性别的爱情感动了,您可能需要用一用。"

    桂王猛然拍桌,大喝一声,"杜九言,我现在就让你用!"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呢!"杜九言一脚将桌子踹他身上,两个人在暖阁里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谢桦蹲在门口,顾青山和和乔墨面无表情地站在廊下。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房间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听、听多了,也挺有趣的,是吧。"谢桦道。

    顾青山很给面子的点头,"嗯,很有趣!"

    转眼到了过年,年三十这天桂王一早进宫里,皇家过年程序繁琐。

    杜九言和大家一起在王府,花子和闹儿还有小萝卜一人穿着一身新衣服,闹儿长大了,斯斯文文地坐在一边,花子和小萝卜跑来跑去,闹腾的一头汗。

    "过完年初几开场?"杜九言问花子。

    花子道:"初二就有场子要去,也是人家定的堂会,初三就在瓦肆走动了。您不是说了过年大家都很无聊,让我们辛苦点加班,瓦肆的东家也这么认为,所以就留着大家一起,年初三就开始放鞭炮开场子了。"

    "现在再听就感觉你们的台风稳健多了,越来越好。"杜九言笑着道。

    闹儿有些不好意思,"花子唱的比我好,我的嗓子生的没他好,再过两年他长大一些,肯定能红遍大周。"

    这一点杜九言也不否认,花子更有天赋一些,但闹儿一点不差,"你也很好,特别的好。"

    "我还是喜欢刺绣,"闹儿羞涩地道:"在台上锣鼓喧天,我觉得太闹腾了,找不着我自己的感觉。"

    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年又大一岁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闹儿点着头。

    "吃饭了。"蔡卓如笑着进来喊他们,"小萝卜,带你放鞭炮去。"

    大家都穿好衣服去外院,下人们上好了饭菜被杜九言撵着自己去吃年夜饭了,谢公公则是跟着桂王去了宫里。

    放了鞭炮,一堆人站在一起,正要喝酒,那边守门的小厮跑进来,道:"杜先生,裘大人来了。"

    "快请。"

    裘樟穿着簇新的长袍,老远就拱着手,"各位,喜迎新春,来年大吉!"

    "大人,我这给您拜年了。"杜九言拱手道。

    裘樟让开,摆着手,"别拜,我可没有给你准备压岁钱。"

    "大人,我也是孩子。"杜九言道。

    裘樟哈哈大笑,很大方的,在场所有人都给了一个封红,三个孩子的更大点。

    "和老夫比,你们都是孩子。"裘樟道:"每人都有。"

    茅道士也看着他。

    裘樟发到他这里停了。

    "贫道比你小。"茅道士伸手,"裘大人,您不能厚此薄彼。"

    裘樟呵呵笑着,道:"道长今年高寿?"

    "五十六!"茅道士道。

    裘樟咦了一声,"我今年也是五十六。"

    杜九言看着两个人,怀疑他们虚报了年纪。

    "您几月?"

    "三月。"茅道士道。

    "咦?我也是三月,您三月几日?"

    "一起说!"茅道士道。

    两人一起,裘樟三月初六,茅道士三月十七!

    "压岁钱。"茅道士手就没有回来,很鄙夷地看着裘樟,就这张脸说他七十都有人信。

    裘樟临时塞了个二两的红包递给茅道士。

    赢了一局,茅道士喝了一杯酒,笑呵呵地道:"新年好彩头,大吉大利!"

    大家闹腾着,待桂王回来,又一起放了烟火,到半夜才各自去睡觉。

    初一那天,大家去杭家班过的,初二杜九言和小萝卜在宫里耗了一天,初三听的堂会,初四鲁念宗送了请帖,邀请杜九言和小萝卜去鲁府。

    今年她送了节礼,鲁章之,钱羽还有孟郊她都送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杜九言给小萝卜换衣服,对桂王道:"王爷,一会儿您就说有事,要带着我们早点走。"

    桂**疑地看着她,"你不是很推崇鲁大人?"

    "对方太有学问,就会显得我太浅薄。我不太喜欢总有人提醒我浅薄的事。"杜九言道。

    桂王表示怀疑。

    她自信的都快自负了,还能因为对方太有学问而自卑?

    不可能。

    "王爷,走吧!"杜九言牵着小萝卜,她不讨厌鲁府,但是对方太危险了。

    三人刚出院子,蔡卓如从外面进来,"你们要出去吗?"

    "你有急事?快说。"杜九言很高兴地道。

    蔡卓如道:"在我饭馆里唱曲子的春桃你知道吧?"

    杜九言点头。

    "他公婆来找我,说春桃初一那天一大早去烧香后,就再没有回来。"蔡卓如道:"今天第四天!"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两个人立刻想到了下落不明的篮子。

    "去哪里烧香的?"杜九言眉头紧蹙,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情况。

    蔡卓如回道:"去法华寺。我也问过,她不是天亮的时候去的,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和隔壁的一位婶子,那位婶子说初一早上人太多了,她们两个人挤散了,她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人,就自己回来了。"

    "可等到晚上春桃也没有回来,她家里人就以为她留宿在法华寺了,等了一夜,第二天去法华寺,才知道昨晚春桃根本不在庙里。"

    杜九言点头,和顾青山还有乔墨道:"你们陪着小萝卜去给鲁大人拜年,记得解释我们为什么没有去。"

    "记得,说的情况危急一些,渲染气氛!"

    顾青山很乖巧地点头,"知道了。"说着,抱着小萝卜。

    "爹,义父,蔡叔叔你们要注意安全啊。"小萝卜道。

    杜九言颔首,低声道:"去了多闹腾没关系,说点吉利话。"

    小萝卜点头,"爹,我知道的。"

    鲁章之家里人太少了,小萝卜去了闹腾点他们会觉得喜庆,有个过年的氛围。

    "喊上大伙儿,去春桃家看看。"杜九言道。

465 春桃失踪(三)

    "小萝卜,"鲁念宗在门口等着小萝卜,牵着他的手朝他身后看,"言言呢?"

    小萝卜道:"一会儿进去,我一起和你们解释。"

    "好!"鲁念宗点着头,带着小萝卜和顾青山还有乔墨一起去正院,鲁章之和鲁夫人在等他们,小萝卜拱手道:"鲁大人,鲁夫人新年好。"

    说着,跪下来给两人磕头,"祝你们新年大吉大利,身体康健,一切顺遂。"

    "这孩子,"鲁夫人顿时红了眼眶,她家来往的亲戚多在外地,鲁章之又不喜欢呼朋唤友地走动,所以每次年节家里都特别的冷清,"快起来,地上凉。"

    小萝卜笑眯眯起来。

    "压岁钱。"鲁章之递给他一个薄薄的红包。

    红包这东西,通常是越薄钱越多。

    小萝卜笑着收了,鲁夫人也给了他一个薄薄的压岁红包,鲁念宗也塞了一个过来,"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是我比你大,所以我要给你的。"

    "谢谢大白牙。"他说着,从顾青山手里拿了自己的新年礼物,一个给鲁章之,"这是徽州墨,我问了东家,他说您最喜欢用这位大师傅的墨。"

    鲁章之收了,摸了摸他的头,"多谢,有心了。"

    "这是给夫人的您的,"小萝卜递了一个抹额,藤紫的底上面绣着浅粉的藤蔓,中间坠了个圆溜溜的珍珠,绣技不错但是颜色很浮夸,小萝卜觉得很好看,"这个抹额是我画的,绣是我请杜萤叔给我绣的。"

    说杜萤大家都知道了。

    "好看。"鲁夫人忙在额头上比划,她身边的妈妈过来帮忙,活力的颜色,顿时让她年轻了几岁,鲁夫人照着镜子,笑着道:"颜色也是你搭配的吗?看着不太好看,可戴上了还真是好看呢。"

    小萝卜咧着小牙,笑着,鲁念宗也跟着他一起,咧着嘴点头道:"好看好看,我娘真好看。"

    "就知道哄我,我这个年纪了,还谈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鲁夫人特别的高兴,和小萝卜道:"自从认识了你,念宗的嘴巴也变甜了。"

    鲁念宗龇着牙,"因为我有大白牙。"

    "牙和嘴甜有关系?"鲁章之含笑道。

    鲁念宗摇头,"没有,我就嘚瑟我的牙。"

    大家都笑了起来,鲁章之道:"嘚瑟这个词,从哪里学来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言言最喜欢说了,小萝卜也喜欢说。"鲁念宗问道:"是吧?"

    小萝卜点头。

    鲁章之含笑道:"你爹做什么去了?"

    "我爹本来也是要来的,但是出门的时候,突然有位朋友请她帮忙,有位姨姨失踪了,我爹去找人了。"小萝卜道:"事情紧急人命关天,所以我爹让我和大人还有夫人解释,改日她一定登门道歉。"

    "正事要紧,你回去告诉她,不来也没事。"鲁章之道。

    鲁夫人有些遗憾,"我都没见过那孩子,总听你们说。"

    她倒觉得杜九言不太想来他们家里,"小萝卜,你爹过年去安国公府或者孟大人府上拜年了吗?"

    "没有。"小萝卜道:"他就初二的时候被太后娘娘召去了宫里。"

    鲁夫人一点不高兴立刻打消了,估计杜九言是真的不太喜欢和别人来往走动。

    "你爹去办事,你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天黑前我让人送你回去。"鲁夫人道。

    小萝卜点头应是。

    "你们有事就去忙你们的。"鲁章之和顾青山还有乔墨道:"王府里事情也不少,你们不必守在这里。"

    顾青山拱手,道:"我们没什么要紧的事,等小萝卜玩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去。"

    鲁章之赞赏地点头了点头,"那你们也不要站着,随便坐。一起聊聊天。"

    顾青山和乔墨没有客气,各自端了杌子坐下来。

    ...

    春桃是童养媳,七岁的时候就从娘家到了李家。原本李家有个杂货铺子,日子过的还不错,但七八年前,家里起了火,一把火不但将杂货铺子烧了,还将她当时只有十四岁"丈夫"烧死了,他公爹的左腿也被倒下来的横梁压断了。

    春桃跟着她婆母两个女人撑起了这个家,两个女人没本钱重新开店,所以只能让春桃出来卖唱。

    春桃的容貌一般,但有一把好嗓子,从十三岁开始,她就背着琵琶辗转在各个馆子里,有时一天能得几百文,有时候一天下来一文没有。

    但好在日子能过的下去,一家三口能吃饱饭。

    如今春桃失踪了,她的婆母吕氏觉得天都塌下来了,见着她们就哭了出来。

    "春桃不会走的。"李勇拄着拐,面色坚定地站在屋檐下,"这么多年,她要走早就走了。"

    杜九言看过春桃的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所有的东西都在房间里,确实不是离开的人房间的样子。

    "这孩子老实,"吕氏道:"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她失踪了,肯定是出事了。"

    她蓬头散发地坐在门槛上抹着眼泪,"这孩子也太命苦了,一生下来爹就不待见,好不容易苦熬到七岁卖给我们家。我生了四个孩子就活了栓子一个,算命的说我福薄,享不到儿女的福,栓子要不赶紧娶个命里火旺的女人,肯定活不过十岁。"

    "我栓子是活过了十岁,没想到没过十四岁。我和他爹将春桃当亲闺女养着,想着等攒够了钱,就将她嫁出去。"

    "没想到。"吕氏哭着,"都是我害的他们,是我命硬,克死了他们啊。"

    李勇呵道:"不要乱说话,先生们是来帮忙的,谁高兴听你这些没头没尾的昏话。"

    吕氏应着是,不敢再说。

    "我们准备去法华寺。初一去庙里的时候,春桃和哪位邻居一起去的,能不能请她陪着我们走一趟?"杜九言道。

    吕氏忙擦了眼泪,"能!她杨婶人很好。"

    说着开门出去,去斜对面敲门,过了一会儿一个瘦巴巴的妇人出来,吕氏和她说了原因,杨氏当即点头,"成,我和当家说的一声,这就带他们去。"

    杨氏跑回去和家里人打了招呼,就换了一件厚棉袄跑了出来。

    "那天早上我们卯时过半多出的城门,辰时到的庙里。"杨氏见这么多人那人,她有些不好意思,上来胡乱行了礼,和大家说情况,"其实也不算我们两个人结伴,因为邻里街坊去了很多人,大家一路上山的。"

    "那天很多人,香炉都插满了香,莫说进去给菩萨磕头了。我们就在门外头磕了头。"

    "后院里卖素肉,她说她娘喜欢吃,要去给她娘买点带回去,我又正好遇见个熟人,在前院里说话,等说完了我去找她,就没有找到人了。"

    "我合计着她可能回家去了,就自己回来了。"杨氏自责,"要是晓得是这个情况,我说什么也要和她一起。"

    今天初四,来烧香的人还是很多,一行人上了宝殿,找了个沙弥,说明了来由。

    "喊你们方丈出来。"桂王道:"就说桂王来了,让他亲自接待。"

    小沙弥一听是桂王,立刻引他们去找方丈。

    方丈是位蓄着白胡子看不出年纪的老人,披着袈裟和桂王行礼,"...王爷近来可好?"

    "还行。我今天来办公事。咱们说公事!"桂王说了原因。

    方丈楞了一下,回头看着小沙弥,"她家里的人来寻过,帮忙找了吗?"

    "是!我们带着她的家人庙前庙后都找了,什么都没有。"小沙弥回道。

    方丈颔首,看着桂王道:"这样,老衲再陪着王爷走一遍。"

    大家跟着杨氏,重走了一遍当时走过的地方,杜九言问杨氏,"当时你遇到的什么朋友?"

    "是我一个村的姑娘,长大都嫁人了,她嫁的大兴去了,大家都忙见面就很少。"杨氏道:"今年她儿子要考科举,所以初一早上天没亮就动身来烧香,正好碰见了,就说了一会儿话。"

    "说了多久?"杜九言问道。

    杨氏道:"最多半柱香,她急着要走。"

    "然后您就去后院找春桃吗?当时庙里人还很多吗?"杜九言问道。

    杨氏点头,"还是很多人。"

    "初一那日一直到中午,庙里都是很多人。"方丈接了话,看着杜九言,"这位是邵阳杜九言?"

    杜九言方才行了礼,但没有介绍自己,现在拱手道:"是,在下邵阳杜九言。"又转身介绍和她一起来的男人们,方丈又重新打量着大家,含笑道:"都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幸会幸会。"

    "庙里最近人都会很多,这样的情况一直要等过完了正月才会好一点。"方丈道。

    大家在前殿停下来,杨氏告诉他们在左边的炉子烧的香,她们磕了头以后,春桃就随着人流从左边回廊去的后院。

    他们又去后院。

    后院还有一个宝殿,沿着宝殿再往后才是禅房和素斋堂。

467 九流竹园(一)

    "当时素肉在这里买。"方丈指了素斋堂门口,"当日卖了好几样素菜,排队就排了七八排。"

    杜九言站在素斋堂的门口打量着四周。

    这一片山朝廷都划拨给法华寺了,从素斋堂往北走,是个坡子,坡子下面有茅厕,再往下去有泥泞的山路,半山腰是法华寺的菜园子,她指着下面道:"一直往下走,能下山回京吗?"

    "如果对方是个女娃娃的话,恐怕不容易。"方丈道:"从这里一直往下走,走上一盏茶的脚程,我们拦着篱笆的。一来是怕山里的牲畜野兽进来糟蹋菜园,二则是下面不是法华寺的地方了。"

    "四面都围的?"杜九言问道。

    方丈点头,"四面抖围着的,篱笆有一人高,拴着荆棘,我们每年都请人专门修补。"

    杜九言准备下去看看。

    素斋堂并排的则是禅房,离着五六步的距离,一排排的单间,信徒们捐了香油钱后就可以免费住在里面。从禅房再往前去就是庙里僧人们住的一个大院子。

    法华寺里一共有六十二在籍僧人。

    "那边一般有人去吗?"杜九言问方丈他们住的区域。

    方丈道:"这个说不好,但是白天院子们都是关着的。杜先生想去看看吗?"

    "好,随便走走。"

    一行人往南面走,杜九言发现院子门确实是关着的,再往南去就是一片竹林,竹林看上去很大,她问道:"这边往下是去哪里?"

    "这里一直往下去,就是九流竹园,荆先生住的地方。集贤书院也在下面。"方丈道。

    杜九言没有想到,她以为集贤书院在京城里面,"互相通的吗?"

    "通的。"方丈道:"有一道小门,老衲也常常去竹园坐坐。路上还特意铺了石砖,路还算好走,约莫有一炷香的脚程。"

    杜九言道:"这么说来,九流竹园离京城不近啊。"

    "出城沿着城墙往南走,那边近很多。"桂王道:"去集贤书院的人,都是那条路的。"

    方丈点头,"这条路一般人也不知道,只有老衲和荆先生常来常往。"

    杜九言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回头问随着来的小沙弥,"李家人来找的时候都找过哪些地方?"

    "我知道。"杨氏道:"初二那天我跟着来了。顺着素斋堂往下,走到了篱笆墙,那边篱笆墙都是好的,要是我肯定过不去。"

    "也去书院了。书院放春假,里面没有学生,竹园里也没有人,荆先生年前的时候就回保定老家了。"

    方丈颔首,"竹园和书院过小年的时候就没有人了。"

    "我们去看看。上次荆先生邀请我去竹园做客,一直忙着还没去过。此番趁着荆先生不在,我偷偷去摸底。"杜九言含笑道。

    方丈道:"可要老衲陪同?"

    "不用。"杜九言含笑道:"我们自己随意走走就好了,一会儿还要再回来的。"

    桂王道:"我认识路。"

    方丈应是。

    杜九言想了想,又问小沙弥,"师父们可有谁对春桃有印象的?"

    小沙弥摇头,"那天人实在太多了,大家都忙的晕头转向,实在是没空去特意注意谁。"

    杜九言正要说话,就听到几声刺耳的叫声,几只乌鸦歇在素斋堂后面的树枝上,她眉头簇了簇,道:"我们去竹林。"

    一条路都铺着大小不同的石头,虽是下山但还算好走,桂王很熟悉,杜九言回头看跛子,"你来走过这条路?"

    "走过。"跛子道。

    杜九言扬眉,桂王回头看着他,目光打量。

    "王爷不用再让人查我了。"跛子道:"我是个无名无姓之人,您查不到的。"

    桂王道:"只要这个人真实存在过,就不可能查不到。"顿了顿又道:"或者,你可以主动告诉我。"

    跛子笑了,"那您还是继续查吧。"

    桂王哼了一声。

    跛子的来历他确实一直在查,但是很奇怪,关于他的痕迹都是从邵阳开始的,他出现在杜九言身边,然后进邵阳衙门做捕快后。

    那以前,关于他任何的痕迹,都没有。

    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能将自己的过往抹的干干净净。

    "跛兄太神秘了。"蔡卓如失笑道:"对我们知根知底,可跛兄的事,我们却都不知道。"

    跛子道:"可以去查,我绝不会拦着你们。"

    "说正经事,"杜九言打断他们的谈话,"继续说春桃失踪的事。"

    桂王笑了,得意地看了一眼跛子,在杜九言眼中,说跛子的事就是不正经的事。

    "九哥,您说春桃的失踪,和篮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窦荣兴说着心头直跳,这要是一个人做的,那得多可怕。

    杜九言道:"现在还不好说,但篮子和春桃有一个共同点。"

    大家都看着她。

    "她们都寡妇。"杜九言道。

    春桃是童养媳,虽还没有成亲,但是在名义上就已经是李家那位死去公子的妻子。那位公子死了,她就是李家的寡妇。

    "如果是一个人,那这个人在心理上受到过极大的刺激。"杜九言道:"比如他的妻子曾经背叛过他,比如他自己的母亲是一位寡妇。经过一件重大的事情后,他的精神上,对于寡妇有着痛恨,所以才会专门找寡妇下手。"

    "有道理。"蔡卓如道。

    杜九言摇头,"我就是猜测,比较篮子和春桃的失踪,我们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杨婶,"杜九言问道:"篮子你们认识吗,刘家的寡妇,她娘家姓余。"

    杨氏摇头,"不认识。怎么,这个篮子姑娘也失踪了吗?"

    杜九言大概说了一下,道:"...现在也找不到人。"

    "不、不会吧。"杨氏道:"这要真是这样的,那春桃岂不是凶多吉少。"

    杜九言没说话,一行人到了集贤书院的下面。

    集贤书院比她想象的小一些,并没有占地数百亩,教室十几间,而只是一个很大大院子,院子外挂着集贤书院几个字。

    无论从建筑的豪华程度以及占地大小,都没有显示出它是大周顶级的民间举办的书院。

    "虽然小,但是从这里走出去四位内阁重臣以及无数三品大员。"桂王看着集贤书院,淡淡地道。

    杜九言羡慕不已,"厉害啊。那荆先生岂不是桃李满天下,满朝文武除了圣上,就数他的门生最多了。"

    "差不多。"桂王道:"就算不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也愿意拜他为师。"

    "他也确实很有学问。"跛子道:"方方面面都有建树。"

    杜九言崇拜不已。

    集贤书院的门关着的,他们顺着小道往西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看到了九流竹园。

    五间房的院子,院子前后都种着花草,院子里有个小小的读书亭,上面放着桌椅,还有一只小猫蹲在上面打盹晒太阳。

    "王爷!"一位小书童从院子里迎了出来,"杜先生,各位先生好。"

    "各位是来找我家先生的吗?他回保定老家过年了。"小书童笑着道:"不过我们还留在这里,各位要是想来歇脚喝茶,小人这就去烧水煮茶。"

    大家都看着杜九言。

    "我们来找人,沿着法华寺过来的,随便看看,就不叨扰了。"杜九言道。

    小书童很大方,一点没有见到当朝王爷的惶恐不安,"找什么人?这几天我们都在这里,先生说一说,我帮您问一问,有没有人看到。"

    "那就有劳了。"杜九言看着杨氏,杨氏忙上前形容道:"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个子比我高点,瘦瘦的黑黑的,眼睛很大,左边眉头这里有颗痣,穿着紫色的棉袄黑色的棉裤,梳着个圆髻插着一根木簪子。"

    杨氏说的很细,小书童很认真的听着,点点头道:"这位姑娘我没有见到,我去问问师兄弟。"

    他说着进门去,过了一会儿跟着他一起出来了四位差不多年纪的小书童,纷纷拱着手道:"我们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姑娘,实在是抱歉。"

    "不过你们要是找她,我们一会儿也帮忙在这附近找找。"

    杜九言拱手道:"那就有劳了。如果看到她的物件就进城里三尺堂告诉我们。"

    "一定。"书童们道。

    大家没有再逗留,而是回了法华寺,从素斋堂的另外一边下山,这边的山路就不如那边好走,有的地方雪没有化,一走就是一脚泥雪。

    "路上脚印很多啊,可见还是有人从这里走过的。"

    杨氏道:"那天我们找人的,应该是我们踩的。"

    路两边种了很多青菜和萝卜,还有一些杜九言不认识,郁郁葱葱养的很好。

    篱笆墙很快就到了,都是用竹子和树枝连捆后扎在土里,上面围捆着带刺的荆棘。

    方丈说的没有错,要想从篱笆墙翻过去,确实很难。

    杜九言比了一下,篱笆墙的高度已经在她个头之上。

    要想从这里出去,很不容易。

    杜九言来回走了十几米,脚上都是泥巴,她停下来看着众人,道:"报官吧,将法华寺仔细搜查。"

    "你认为凶多吉少?"桂王问道。

    杜九言点头。

    春桃如果想要逃走,听吕氏的说法,她每天都有机会收拾齐整的离开。

    完全没有必要费这个心思。

    最重要的,这不是第一个失踪的人,不能再像篮子那样,抱着侥幸的心理。

    单德全来的很快,带着几十个捕快,开始搜查。

468 春桃下落(二)

    方丈很配合,里里外外都让单德全搜了。

    大家将搜查的范围扩大到整个上头,方丈派了庙里三十个僧人,分成无数个方向,如同扫地一样,一点一点搜查。

    杜九言沿着篱笆墙附近走着,跛子和蔡卓如几个人沿着反向走着。

    "王爷,您能翻过去吗?"杜九言问道。

    她也能,但是手要着力,难免会受伤。

    "能!"桂王说着,脚尖点地很轻松地翻过去了,他站在对面道:"并不困难。"

    杜九言道:"那你回来,带着我一起。"

    "那办不到。"桂王翻回来,道:"你那么重!"

    杜九言瞪着他。

    "不好用力。"桂王道:"我抱着小萝卜是可以的。"

    杜九言也是认同的,以她的能力抱着小萝卜翻过去也是吃力的,"那把我丢过去呢?"

    "刨沙袋那样的?"桂王问道。

    杜九言点头。

    "那试试。"桂王说着要将她扛起来,杜九言将他推开,"你就设想一下。"

    桂王点头,"抛过去肯定能办到。"他比划了一下,"但对方的个子至少要比你高一些,且力气不能小。"

    杜九言颔首。

    两人接着走,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喊道:"老大,这边!"

    杜九言快步往那边走,紧接着单德全喊道:"王爷,杜先生你们来看这里。"

    两人过去,随即惊住。

    一截篱笆墙明显有裂痕,然后又被人为地用草绳拴起来,如果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

    "草绳是新的。"单德全道。

    "去问问僧人,最近有没有修过篱笆墙。"杜九言道。

    以为小捕快去问,很快带着七八位僧人回来,他们异口同声,"篱笆墙是十月还没下雪前修的,再修要等到雪化开了。"

    "这个草绳还是干的,草色也新,很明显是刚刚拴上去的。"单德全道。

    他说着,将草绳割下来。

    杜九言用脚踢了踢没有草绳捆绑的一臂宽的篱笆墙,随即这一段都倒下来了。

    "断了!"单德全上去看断口,和杜九言道:"是新的断口。"

    大家都围过来。

    "是被人用力踹断的。"桂王道。

    杜九言四周打量,这里很偏僻,离法华寺大殿以及素斋堂都有很长一段距离,就算有人想要到后山走动,应该也不会走到这里来。

    "走。"杜九言感觉很不好,她有种不把这个人找出来,他很有可能还会再作案的感觉。

    希望只是她胡思乱想。

    大家跨过断掉的篱笆,分散着在四周去找。

    桂王指着京城的方向,"往下再走一炷香就是去集贤书院的那条路,可以走马车。"

    杜九言问道:"你们说如果春桃真的被杀了,而这个人又带着他走这么远的山路,他的目的是什么?"

    杀一个人泄愤,杀了就会走吧。

    为什么要带着春桃走?

    "春桃没有死?"桂王道。

    有道理,杜九言点头。

    "还有一种可能,"跛子看着他们,低声道:"他认为就这么杀了一个人,并不能泄愤。"

    所有人的脸色就很难看。

    "跛兄,您这个说法很可怕。"蔡卓如凝眉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跛子颔首。

    "这...想法越来越多,越来越可怕了。"窦荣兴瑟瑟发抖,"那他要怎么样杀一个人才觉得能泄愤呢?"

    不敢往下想象。

    "大概十年前,我接过一个案子。"单德全道:"有个人将他隔壁邻居杀了,然后用了一天的时间,用一把剁骨刀,将尸体剁成了肉泥和着糠喂猪吃了。"

    窦荣兴和宋吉艺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有的事可以理解,可以想象,但是若真的发生了,依旧有着极大的冲击力。

    "别、别说、说了。"宋吉艺道:"怕、好怕!"

    杜九言道:"这样的凶手,性格多数沉闷且偏激,人格不健全。在和他接触的时候,这种人会给人以老实人的错觉,很不容易发现。"

    "是!"尚德全道:"当年我花了两个月时间,跟着这个案子,将死者身边所有人都摸底排查一遍,最后还是一无所获。要不是凶手儿子从墙角的柴火堆里发现了一根手指,这个案子恐怕就成了疑案了。"

    "凶手斩首了吗?"杜九言问道。

    单德全应是,"性质太恶劣了,定案后没几天就斩了。"

    "动机是什么?"

    单德全对这个案子记忆深刻,所有的细节一直刻画在他的脑子里,"动机是因为孩子,案发三年前,凶手的儿子去隔壁玩,隔壁正在吃糖,但是看见他儿子后,却将糖藏起来,没有给他儿子吃。"

    "他儿子回来说想吃糖,将这件事告诉他了。他一直记着,等到三年后两家妇人恰巧都不在家的时候,他潜入对方家里,用斧头敲死了对方。"

    "直到三天后死者的媳妇从娘家回来,找不到人并发现床上有血迹,才报官的。那个时候,死者的身体已经成了肉泥在猪槽里。"

    这种杀人手法,听着就令人毛骨悚然,难以置信。

    "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杀人。"窦荣兴道:"这种人太可怕了。"

    单德全颔首。

    杨氏跟在后面听得很害怕,忙小跑了几步走在中间。

    "等下,"杜九言走到路边,从积雪堆上捡起来一只耳坠,下面缀着链子,链子底端是一个圆溜溜的小珍珠,她托在手心正要说话,杨氏跑了上来,尖声道:"是、是春桃的耳坠子。"

    杜九言凝眉道:"你确定是她的?"

    "我确定。"杨氏道:"她那天早上就戴着这个耳坠子,我还夸她耳坠子好看。"

    "她说是过年前赶集买的,花用了十二文钱,她还心疼呢。"

    杨氏指着耳坠子红了眼睛,哭着道:"耳坠子怎么会掉在这里...杜先生,春桃是不是..."

    说着,哭了起来。

    大家互相看着对方。

    杜九言抬头看着歇着头顶树枝上的乌鸦,她冷声道:"附近找找,仔细点。"

    大家分散开,不过转身的功夫,宋吉艺惊叫起来,"这、这个、这个什么肉?"

    "这儿也有肉。"蔡卓如喊道。

    草丛里露出来的一块,冻的硬板板的被切成了藕节大小的,露着骨头的肉。杜九言道:"单德全,派人回去请刁大叔来一趟。"

    "是什么?"单德全过来,大家都涌了过来。

    杜九言道:"现在还不确定,等刁大叔看过以后再下结论。"

    "剩下的人继续找,找到了肉块都放在一起。"她低声道。

    是什么肉,大家都心里已经猜到了多半,可是并不愿意相信。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去找。

    杨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腿发软,脸色苍白,连哭都忘记了哭,"人、人肉?"

    春桃的吗?

    "地上凉。"杜九言将她扶起来,"我们都在,你别怕!"

    杨氏抓着杜九言的手,嚎啕大哭,哭声惊的乌鸦四处乱飞,嘎嘎叫着。

    "这里也有。"跛子用枯树的叶子包着一块更大的肉块过来,杜九言看过去,又收回了目光。

    她也接过情节恶劣的刑事案,但现场的画面都是通过照片和录像来看的,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这样的场面。

    桂王负手而立,打量着山下小道,沉声道:"这么说来,他是将人带到这里,然后进行了分尸。"

    "大家看一看,有没有很多血迹的地方。"桂王道。

    虽然没有人应他的话,但是大家都开始注意。

    杜九言将杨氏交给宋吉艺,"你们站着别乱动。"

    宋吉艺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她蹲在肉前面细细打量着,肉的切面很平整,她仿佛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拿着剁骨刀蹲在这里,手法熟练地剁着。

    其实在这样积雪湿润的泥地上,并不好用力,因为松软会有反弹的力道,刀下去的力道会折损一些。

    "王爷,"杜九言喊道:"您来看这些切口。"

    桂王已经过来了,蹲在她旁边,用树枝拨弄了一下,蹙眉道:"这人力道不小,连这么粗的腿骨都一刀断面。"

    "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手法,王爷您可以吗?"杜九言问道。

    桂王颔首,"刀锋利点,我应该可以。"

    跛子又丢了一块肉过来,道:"这样的切面,有力气和功夫就可以。不过肉没有找齐,或许还能有别的收获。"

    只是肉块,内脏和头都没有发现。

    杜九言抬头看着乌鸦,"他丢在这里,是在喂乌鸦吗?"

    难怪这个林子里有这么多乌鸦。

    "是先有肉再有乌鸦。"桂王说着,目光落在不远处,起身走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对单德全道:"让人去庙里拿铁锹过来。"

    单德全应是。

    过了一会儿庙里的方丈和僧人都过来了,一看这场面,都念着经文,原地打坐念着经咒。

    单德全带着两个捕快在桂王指着的地方挖。

    不过几铲子,就露出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桂王道:"小心点。"

    从周边拨弄,随着湿软的土拨开,就露出一个女人灰沉的毫无生气的脸。

    毛茸茸的,是人头!

469 怎样的人(三)

    坑不大,显然埋的人耐心不是很足了。

    头挖出来,宋吉艺在一边吐着,杨氏喊了一句,"春桃!"就晕了过去。

    满山的人,却没有人说话。

    四周静的只有乌鸦在啼叫。

    "还有内脏!"杜九言和单德全道:"都挖出来吧。"

    单德全做捕快这么多年,这样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难以置信,会有人这么残忍,将人肢解以后,还将内脏掏了出来。

    内脏看上去很全,头连着半截脖子,不见大的躯干。

    至于方才找到的那些打散的肉块里面,是上肢还是下肢,只能等刁大来查验过后才能知道了。

    "一个男人,身材魁梧,手臂粗壮,人看上去很老实。"杜九言看着死者的脸,想着杀人者的模样和形态,"他或许也是进法华寺烧香的,他随身带着刀和工具,他应该还有换用的衣服。"

    "各位,什么样的人大过年带着刀,草绳,一身血的走在路上,别人不会觉得奇怪?"

    单德全停下来,冷声道:"杀猪的!"

    "是。"杜九言道:"这样的切口断面,就算是有力气的人,也很难做到每一块都这么完美。"

    她蹲在内脏这边,"你们看,这些都是扯拽下来的。"

    就好像杀猪的人,将猪杀了以后,就会将内脏都掏出来。

    "这些东西先放在这里等刁大叔来,现在还没有找到死者的躯干和明确的上下肢,接着找!"

    她想知道,凶手对于死者腹部的处理。

    大家继续去找,刁大骑着马赶过来。

    跑着上山气喘吁吁,等到了近前顿时愣在了原地,目瞪口呆,"这...这是...人肉?"

    "嗯。头已经找到了。"单德全指着另外一边的头和内脏。

    刁大也是好半天才平复了情绪。

    "找到了。"一个捕快喊道:"我刚才过来,看一只乌鸦停在这个地方,我就用铁锹挖开来,你们看。"

    是躯干部分,内脏内刮的很干净,埋在了土里,与头和发现肉块的地方,相距约莫百步的距离。

    "这个手法,"单德全和杜九言道:"杜先生,您觉得呢?"

    杜九言道:"先排查和春桃接触的所有符合条件的人,然后再将全城登记在册所有买卖猪肉的人找来问一遍。"

    "好!"单德全道。

    杜九言沉默着打量着躯干,桂王和跛子也走过来,三个人蹲在前面,场面极度诡异。

    "我认为杀猪的人有点靠谱,"桂王道:"但是杀猪的人何其多,并不好查。"

    杜九言低声道:"我在想,篮子去哪里了?"

    她说着,看着桂王和跛子。

    "篮子和大壮在一起,对方不好下手。"

    杜九言摇头,"如果篮子只是送大壮离开,那么等大壮离开以后呢?"

    "那个时间,路上人来人往。"跛子道。

    杜九言道:"那么,这个人是怎么将春桃从人山人海的法华寺带到这里来的?"

    "你的意思是,"桂王道:"这个人和春桃还有篮子都认识?"

    杜九言颔首,"只有认识的人才没有防备!"

    "有道理。"桂王颔首道:"有这么多个条件,找人就容易很多。"

    刁大当场拼凑了尸块,加上躯干以后,就是只剩下手和脚找不到。

    天色渐黑,庙里的僧人打了火把下来,半山亮若白昼。

    大家都没有胃口,连着找,翻遍了半个山坡,将剩下的所有尸块都找了出来。

    拼凑后是完整的春桃的尸体。

    "先回去吧。"杜九言很累,和众人道:"剩下的事明天再做。大家养好精神,这几天还有许多事,需要你们。"

    大家应是。

    "多谢方丈大师,让您也跟着受累。"杜九言拱手道。

    "事情在法华寺出的,老衲心中有愧,若管理再完善一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阿弥陀佛!"方丈道:"老衲要为这位施主诵经百日,以求他往生极乐。"

    杜九言行礼,大家摸着黑带着春桃的尸块回了衙门。

    杜九言几个人回了王府,她不想去吵醒小萝卜,而且一身的脏污又不想洗漱,就坐在暖阁里,找了个被子躺着。

    一会儿就睡着了。

    桂王坐在炕头看着她,悄悄将她面皮撕下来,趴在她侧身打量着她的容貌。

    真像个女人啊。

    怎么会有男人生得这样精致的面容?

    长长的睫毛,娇挺的鼻子,玲珑的嘴唇,睡着了以后微微嘟着,透着一丝娇憨。这和她醒着时的冷静睿智完全不同。

    像是有着千面的人,无耻时那么的死皮赖脸,说话时又那么幽默风趣,冷静时那么的睿智沉稳,此刻又像个孩子,干净而纯粹。

    桂王捏了捏她的脸,触感也极好,柔柔嫩嫩的。

    他想到她白天初看到尸块时的震惊和不适,但也只是一刹那她就隐了下去,一瞬间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人。"桂王亲了亲她,低声道:"反正你就是我的人,生死你就逃不掉。"

    他抓着她的手,扯了个垫子搁在头下,盯着她的睡颜也沉沉睡了。

    门外,跛子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折返出去,回房洗漱躺在床上看着帐顶...

    以杜九言的坚韧,一定不会对桂王动心的。

    她说了她要带着小萝卜做一辈子的讼师...

    她是个目标明确的人,不会在自己人生的选择上,做出错误的选择。

    放弃自己的追求,而甘于委屈在后宅相夫教子,泯然于众。

    他信她。

    天一亮杜九言就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正贴着她睡的香沉,她撇嘴将他抓着的手松开,想了想又将自己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回自己房里去洗漱。

    她一走,桂王就醒了,蒙着被子满脸得意的笑。

    杜九言洗漱换好衣服出来,小萝卜正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爹啊,您昨天是不是遇到很棘手的案件了?"

    "嗯,"杜九言点头,"是一件性质很恶劣的案件。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小萝卜道:"我没什么事情做,准备问问太后娘娘,我能不能去宫里陪她玩。"

    杜九言笑了,刮了他的小鼻子道:"你一直在陪长辈,彩衣娱亲,辛苦了!"

    "不白辛苦。"小萝卜嘻嘻笑着拿出自己得到的压岁钱。他将过年收到的所有压岁钱放在一起,厚厚的一个信封,"我得了五千两的压岁钱。"

    杜九言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多?"

    "跛子叔和蔡叔叔一人给我一千两,太后娘娘给了我一千两,义父也给了我一千两!"小萝卜道:"蔡叔叔说他很有钱,让我不要客气。"

    杜九言觉得神奇的是桂王的一千两,"我记得去年只给了你一文钱吧?"

    "哦,"小萝卜道:"他原本是打算给我一文钱的,但是我不小心把跛子叔和蔡叔叔的压岁钱的红包给他看到了。"

    杜九言笑了,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道:"行了,这个钱你自己收着,可不许干坏事。"

    "我要买铺子!"小萝卜道:"京城的铺子租金特别高,一本万利的买卖。"

    杜九言颔首道:"行,你的钱你自己做决定。我要去衙门了。你要是去宫里,就要顾青山陪着。"

    小萝卜点头。

    杜九言去外院吃早饭,桂王和跛子一起来了。

    三尺堂的四个人今天退缩了,钱道安道:"三尺堂可以开业了,我们还是去等着人来咨询,做一些民事诉讼吧。"

    "也好。"杜九言道:"今天人够多了,你们好好休息。"

    "如果我有疑惑,会去三尺堂找你们一起讨论。"

    钱道安几个人应是,去了三尺堂。

    桂王神清气爽地出来,随手抓了个包子和煮鸡蛋,看见杜九言啪叽敲在她脑袋上,杜九言疼的捂着头瞪他,"想死是不是?"

    "给。"桂王递给她一个鸡蛋,指着自己的脑袋,"敲!"

    杜九言被气笑了,咕哝道:"不要脸!"

    "我没吃早饭,"跛子从善如流地将她手里的鸡蛋拿过来,敲碎一边走一边剥壳,"走吧,时间不早了。"

    桂王用鸡蛋壳丢跛子,跛子让开,走在前面。

    "两个人真幼稚!"杜九言无奈地摇头,一起去了府衙。

    单德全也刚到,看见他们道:"我吩咐了人去查全城登记在册的屠户,稍后就去排查春桃和篮子平时来往的人。"

    杜九言点头,"我和蔡卓如说了,让他留意他馆子里的厨子。不过他们都是刚来京城的,作案的可能性不大。"

    "厨子也有可能?"单德全问道。

    杜九言道:"不排除吧。不过我更倾向于屠户,先查,如果没有线索就再重新梳理。"

    尚德全应是。

    杜九言去找刁大,刁大一夜没有睡,眼睛通红地坐在门口喝茶吃早饭,看他们来了忙擦了擦手,道:"王爷,杜先生,跛爷!"

    "辛苦了。"桂王颔首,"有什么结果?"

    "什么死因?"杜九言问道。

469 顺藤摸瓜(一)

    刁大回道:"是被勒死的,应该是用带回来的那根草绳。"又道:"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

    "还有,死者生前应该被扇过耳光,"他带大家看死者的头,被清理干净后,能大约看到脸上有些青紫色的尸斑,"手劲很大。"

    杜九言看着,若有所思道:"他既然要杀她,为什么还要打她呢?"

    "泄愤,"桂王道。

    杜九言蹙眉道:"那么,他的恨,是针对春桃的还是针对女人的?"

    针对寡妇的?

    篮子和春桃都是寡妇。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新年里,衙门里所有的捕快被召集回来,赵煜也听到了这个案子,将桂王召去问案情。

    "听说被剁成了肉块?"赵煜道:"现在有什么线索?"

    桂王将案情经过说了一遍,道:"...正在全城搜查屠户,因为杀人的手法,和屠宰很相似。"

    赵煜听的气怒不已,"简直泯灭人性,可恶可恨,如此之人一旦抓到,不但要斩首还要将他的头颅挂在城墙上示众,以儆效尤。"

    "嗯。"桂王道:"有言言在,很快就会有进展的。"

    赵煜看着桂王说话沉稳,面色凝重,没有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的样子,特别的高兴,"墨兮,你懂事了!"

    桂王没说话。

    "看来,你确实是喜欢提刑典狱。朕不能让你去做官,但你和杜九言一起,也是办正经事,你好好做!"

    "朕很欣慰。"赵煜道。

    桂王颔首,道:"我不和你说了,我去帮忙,事情很多。"

    赵煜颔首,"你好好做事,有什么困难就来告诉朕,朕一定会帮你们。"

    "好。"桂王说着走了,赵煜和薛按道:"桂王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

    薛按笑着道:"王爷其实很稳重的,就是以前爱玩一些而已。"

    赵煜颔首,认同薛按的话。

    ...

    单德全去查全城屠户不在场以及时间证明,杜九言查过蔡记的厨子后,就去了春桃家中。

    李家老两口受不住,都倒在家里起不来,杨氏昨天又是累又是惊,今天也病倒了。

    杜九言站在吕氏的床前,将案子大概和她说了一遍,道:"您冷静一些,和我仔细说说春桃平时的交际来往。"

    "是!"吕氏靠在床上擦着眼泪,哽咽地道:"春桃在外面的饭馆里唱曲子,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难免会有人纠缠她。"

    "但她一向只唱曲子,不说多余的话。"

    "要说来往,有位周姓的官人一直说要娶她做妾,这个人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就一直纠缠着。春桃去哪里唱曲,他就去哪里吃饭。"

    "吃完了就跟着春桃,啰啰嗦嗦说一堆的话,春桃吓的只能不停的换地方,躲着他。"

    吕氏道:"还有一个宋记的掌柜,问了几次春桃能不能做他的续弦。我本来还觉得不错,谁知道那个掌柜今年都五十了。"

    "虽然拒绝了,但是这两个人一直都缠着春桃不放。杜先生,您看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杜九言顿了顿,道:"查了就知道了。"

    "春桃有没有认识屠户?"杜九言道:"杀猪宰牛的这类人?"

    吕氏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没有吧,我没有听她说起过。"

    "不过,这样的人菜市很多,春桃买菜的时候认识了也不一定。"吕氏道:"杜先生,是屠户杀的我家春桃吗?"

    杜九言道:"暂时还不能肯定。"

    "你家常吃猪肉吗?如果吃的话去谁家买?"杜九言问道。

    吕氏就道:"这个我晓得,菜市里有个张蛮子,他的猪肉特别好,从来不卖死猪肉这些骗人的肉。我们都在他那边买。"

    "张蛮子人也特别好,说话都带着笑,买三斤猪肉他有时候还送半个猪蹄。"

    杜九言颔首,"我知道了,您休息着,有事我再来找您。"

    吕氏应是,强撑着起来送杜九言几个人。

    从春桃家出来,杜九言想了想去了刘家,余氏给她开的门,看见他们吓的顿时不敢问,抖抖霍霍地将门打开。

    "我只问几句话就走。"杜九言道:"篮子认识的人中,有没有人是杀猪宰牛的?"

    余氏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我没看见她和哪个杀猪的来往。不过她要真来往可能也不会让我们知道。"

    杜九言颔首,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你们家吃猪肉的话,在哪里买?"

    "西二街后面的菜市里啊,张蛮子的肉摊上。"余氏不解地道:"先生要找张蛮子吗?他很好找的,他的肉铺就在菜市一进去的口子,生意最好的那个摊子就是他的。"

    杜九言道:"好,我知道了。"

    她说着告辞出来,桂王道:"去见见张蛮子?"

    "等一下,"杜九言站在街上,闭上了眼睛,就想到那天他和蔡卓如还有闹儿回家的时候,路过了一条巷子里,有只狗冲着他们狂吠,"我想到一件事,要去求证一下。"

    她说着快步走到那天狗叫的巷子里,那只狗在巷子里打盹,他的狗盆就放在旁边,但是那天的肉块已经没有了。

    "怎么了?"跛子问道。

    杜九言将奶谈的事说了一遍,"...当时想不到这些。可是刚才我莫名就想到了这条狗。"

    "敲开门问问。"桂王说着就去敲门,狗主出来,打量着他们,"劳驾,你们找谁?"

    桂王问道:"年前,是不是有人在你家狗盆里放过半熟的肉?"

    狗主楞了一下,点头道:"是!还不止一次,我蹲了几次都没有抓到,要是让我知道了,非得打死他不可。"

    "一共放了几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桂王问道。

    狗主道:"你们什么人?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是衙门的。"杜九言出示了牌票,狗主道:"第一次我也不记得了,一共大概有四次。就昨天还放了一次。"

    他说着朝巷子里看,"我踢那边去了。

    说着从院子里下来,蹲在巷子里找,在一个老鼠洞里拖了一块肉出来,"还在这里呢,半生不熟的肉。幸好我家的狗不吃肉,不然不晓得被毒死多少回了。"

    三个人打量着煮的半生不熟的肉。

    桂王道:"很像,但是不能确定。"他起身看着狗主,"你带上狗,和我们去一趟衙门。"

    "没事,就有点事想问问你,一会儿就让你们回来。"杜九言补充道。

    狗主也没有拒绝,回家穿了棉袄,牵着狗跟着他们去衙门。

    刁大验了肉,面色沉沉地道:"应该是人肉没有错。"

    "但是春头的身体都拼凑上了,这块肉不是她的。"

    狗主听的惊叫了一声,靠在墙上一头冷汗,"人、人肉?"他看着刁大手里的那块肉,想到他还抓过两回,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一身尸油黏糊糊的感觉。

    "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杜九言问狗主。

    狗主摇着头,"我一次没有看到。每回都是中午趁着外面人少我们在睡午觉的时候,那个人将肉丢狗盆里,我起来就听到我家狗冲着马路上叫。"

    "如果知道,我肯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杜九言摸了摸狗头,"你家狗聪明吗?"

    狗主道:"也不聪明,就是一条看门狗。"

    杜九言凝眉道:"那个人来过四次,往他碗里丢了四次他不喜欢的肉,它会认识的吧?"

    "会!"狗主道:"我家来的客人,来过两次他就认识了。"

    杜九言颔首,"你在这里等等,等将所有人请来,让它认一认。"

    "好、好。能帮官府抓到杀人犯,我也愿意的的。"狗主道:"这种人就该杀千刀,把他的肉也割下来煮熟了。"

    桂王吩咐人去找单德全,让单德全将全城所有的屠户找来。

    "现在是过年,许多人回家去了。"狗主道。

    杜九言道:"回家去的人越多越好啊!"

    菜市没有开门,屠户们也不卖肉,将他们找出来需要时间。

    全京城大大小小菜市十几个,卖肉的更是几十个不止,一直等到大下午,单德全才将在京的屠户聚集起来。

    全部站在衙门的大院子里。

    杜九言一行人在抚廊下,看着院子里站着的十四人,只有一位妇人,其他的都是膀大腰圆的男人,一看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她观察所有人的神色,问单德全,"谁是西三街菜市的张蛮子?"

    "第二排穿蓝衣服的那个人。"单德全道。

    杜九言看着对方,是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肩膀很宽个子也挺高的,这么冷的天气,他只穿两件单衣。男子眼睛不大,唇瓣很厚,给人一种老实本分的感觉。

    "劳驾,让你的狗出来。"杜九言和狗的主人道。

    狗主人立刻应是,回去将狗牵出来,拍了拍他将他推了出去。

    狗冲着两排十四个人跑过去。

470 杀猪宰牛(二)

    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那条狗绕过前面一排人,停在了张蛮子面前,冲着他叫。

    前面的人让开,所有人都看着张蛮子和那条狗。

    杜九言眯着眼睛,看着张蛮子。

    "大黄!"张蛮子笑呵呵的,"你认识我吗?"

    狗汪汪叫着,并没有亲近他的意思,但是也没有露出敌对的架势。

    "张蛮子,"狗主道:"刚才还没看到你,想起来你也卖肉,肯定就在这里了。"

    张蛮子摸了摸头,笑起来很憨厚,"王大哥,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官老爷就请我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大家。

    "杀人了。"狗主人道:"衙门里怀疑是屠户杀的,所以请你们过来配合。"

    张蛮子点了点头,笑着道:"晓得了,晓得了。"说着,又和大黄大眼瞪小眼。

    大黄也没有更多的表现。

    "你们很熟悉吗?"杜九言问道。

    狗主人道:"认识的,我在他家买肉,有几次去的时候都带着大黄。"

    杜九言颔首。

    "怎么办?"单德全发现,狗并没有发现给他肉的可疑人。

    杜九言从上面走下来,含笑问道:"各位初一有没有去法华寺烧香?"

    "杜先生,您是要问法华寺杀人的事吧?"有屠户问道。

    杜九言点头,"是啊,你们都听说了?"

    "是的,都听说了。您是怀疑屠户杀的人吗?"

    杜九言道:"是的,怀疑是屠户杀的人。"

    所有的屠户都是面面相觑吃惊不已,又看着杜九言,不敢再开玩笑了。

    "杜先生,您要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老实回答您的问题。"

    杜九言就一个一个问了,轮到张蛮子的时候,就听他道:"初一那天我去法华寺烧香了!"

    大家又刷地一下看着他。

    "但是、但是我很快就回来了。"张蛮子道:"我是和我家隔壁邻居一起去的,一起五个人,城门一开我们就去了,上山的时候还挺早的,下山的时候也很早的,大概就...就辰时不到。"

    "杜先生,那天我看见不少熟人,您有没有要问的,我想想说不定能帮到您。"

    杜九言笑着问道:"那天你去的那么早,当时庙里人多吗?"

    "我去的时候人还算不好,不是特别的多。"九言道:"你下来的时候遇见谁了?"

    "遇见了..."他报了好几个人名,"他们就去的很迟。"

    杜九言笑盈盈地听着,"你今年贵庚,成亲了吗?"

    "我二十六了,没有成亲。"张蛮子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道:"我这样的人,没有人愿意和我成亲的。"

    杜九言不解。

    "我娘生病躺在家里好几年了,我挣钱也不多。人家姑娘到我家来,就要照顾我娘。"张蛮子羞涩地道:"我也不着急了,不能害了人家的姑娘。"

    杜九言笑了,道:"也是有姑娘愿意和你一起吃苦的,你可以试试。"

    "算了,"张蛮子羞涩地道。

    旁边就有人笑着道:"这小子孝顺,媒婆上门好几次提亲,他也不同意。说怕连累人家姑娘,又怕人家姑娘对他娘不好。"

    "真是好人。"杜九言道:"是哪位媒婆给他说的亲事,不尽心啊。"

    说话的屠户就道:"就是西三街蔡氏边上的姚婆子,她一张嘴能说的很呢,就是没给张蛮子说到媳妇,被人家笑话了很久。"

    杜九言颔首,又问张蛮子,"你从法华寺回来以后,没有出去过了吗?"

    张蛮子摇头,"我出去了,晚饭我在隔壁大叔家里吃的。"

    "知道了。"杜九言说完,和单德全道:"让大家都回去吧,我们再接着查。"

    单德全应是,挥着手道:"都回去吧,今天辛苦大家了。"

    大家都说没事,各自散了。

    狗主人也带着大黄回家去。

    "你要去找媒婆吗?"桂王道。

    杜九言摇头,"王爷,您这次猜错了。"

    张蛮子出了府衙的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府衙的门,搓着手笑呵呵地同来的屠户们打招呼。

    "蛮子,有空去我家打马吊。"

    "好,我去,去的。"张蛮子应着,不急不慢地走着,路过一间绣庄的时候,他停下来外头看着。

    绣庄的门是关着的,过年期间不开门。

    "蛮子,你是不是想见阿月姑娘?"有路过的人和他取笑,"阿月姑娘上午我还看到了,她娘在给她说亲呢,你这一年都不动手,现在想都来不及喽。"

    张蛮子问道:"她重新定亲了吗?"

    "那肯定啊,前面一个亲事黄了,她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啊。"说话的人走了。

    张蛮子就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刻,他转身走着,飞快地往家里去,过了一会儿背着一个很大的褡裢出来,穿着破旧的衣服围着一件黑色的围裙。

    "张蛮子,你又出去收猪?这大过年的,你也不歇一歇?"

    张蛮子呵呵笑着,"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走动走动。"

    他说着,不急不忙地穿过一个个的巷子,走了足足一炷香,绕了好几圈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口,也不进去,站了好一会儿。

    门内能听到有人在说话,过了一会儿门忽然打开,一位妇人看到他惊讶了一下,道:"张蛮子,你怎么来了?我家可没有猪,你大过年的也不歇着?"

    "我四处走走。庄婶,你家来客人了?"

    妇人回道:"是啊,来了客人。你要不要进来坐坐?"说着,冲着他一身带血的围裙和褡裢看了一眼,有些不情愿请他进来坐。

    张蛮子摇头,"我不进去了,我还要四处走走。"

    "你忙吧,我去隔壁借几条凳子,晚上吃饭凳子不够坐。"妇人说着,反身关了门。

    一会儿果然借了四条凳子回来。

    妇人家里很热闹,一直闹哄哄到大下午,临近天黑的时候客人才走,妇人夫妻两个并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出来送客。

    姑娘容貌一般,穿着一件簇新的桃红色棉袄,年轻的脸上透着朝气。

    那些离开的客人里,有个年轻的男子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姑娘,显得依依不舍。

    待客人离开,妇人夫妻两个人就笑盈盈地和姑娘道:"看着很不错,人也老实,身体也好。"

    "娘,您不要说了。"姑娘跺着脚,道:"我去找春花玩。"

    说着就沿着巷子往里头跑去了。

    妇人失笑,关门回家去了。

    姑娘跑了一条巷子,迎面就看到个人,她一笑,道:"张蛮子,你在这里收猪吗?大家的猪年前就卖掉了,现在肯定收不到。"

    "月儿姑娘。我没事做,瞎转转。"张蛮子看着对方,"你去玩?"

    庄月点头应是,"是啊,我去找春花玩。"

    "我走了。"庄月说着蹦蹦跳跳地去找好友,张蛮子忽然道:"你们今年不去烧香吗?"

    庄月道:"我们本来打算今天去的,但是法华寺不是出事了吗,听说那个唱曲的春桃被人杀了。"

    "我们今年就不去了。"

    张蛮子点了点头,没说话就走了。

    ...

    杜九言去找了个媒婆。

    姚婆子是个媒婆,四十几岁的年纪,穿着宝蓝色的棉袄,涂抹着脂粉,非常职业的打扮。杜九言问道:"你给张蛮子说过几次亲事?"

    "张蛮子?"姚婆子想了想,道:"这一年半载比较少,他年纪也大了不好讲。以前经常说,估计七八次肯定有了。"

    "不过这孩子老实,一直不肯成亲,说要照顾他娘,怎么劝都不听。"

    杜九言问道:"你去过他家里吗?"

    "去过,"姚婆子道:"他家条件其实不错,张蛮子能挣到钱。"

    杜九言道:"见过他娘吗?"

    "见过,见过的。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快人快语的爽快人,也就这七八年生病不出门我没怎么见过。"姚婆子说完,反应过来杜九言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就补充道:"说起来,她生病以后我就没有见过了,听说一直躺在房里,我去说媒的几次,也是在他家堂屋里说的话,没瞧见她人。"

    "他爹什么时候去世的?"

    姚婆子想了想,"估计得有十几年了。"

    杜九言颔首,"你再去给他说一个媒,试试看,能不能去看看他娘。"

    "媒人的跑腿费,官府给你。"杜九言看着单德全,"是吧,单捕头。"

    单德全点头,"对,府衙出。"

    "成!"姚婆子道:"民妇这就去。"

    杜九言交代了她几句,姚婆子笑盈盈应着,回家取了东西,就去了张蛮子家。

    杜九言和桂王、跛子以及单德全在斜对面的巷子里站着。

    姚婆子进去待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出来了,假装拐了两条巷子,就来找他们了,"...杜先生,果然和您说的一样,他不让我看他娘。"

    "我都到房门口了,他也不让我进去,说他娘要休息。"

    "就只让我在客厅,还说他不娶媳妇。"

    "他家里是有股气味,应该就是卤肉的气味吧。过年过节的时候,家里是有肉味的。"

    "饭菜的话,我没看见,估计不多。"

    "门口是挂着衣服晾着的,晾了好几件他自己的衣服,都他杀猪时候穿的衣服。"

    姚婆子一口气说完杜九言交代她观察的细节。

471 就是有病(三)

    张蛮子站在门口,看见姚婆子离开,收拾了一下,背着褡裢又出了门。

    沿着昨天同样的路线,他不急不慢地走着,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喊他,"张蛮子,你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

    庄月和他笑了笑。

    "你去玩吗?"张蛮子问道:"走亲戚?"

    庄月点头,"我去徐村喊我舅舅来家里喝酒。"

    "我正好也要出城,我们一起吧。"张蛮子笑着道。

    庄月点头,"好、好啊。"

    两人前后走着,张蛮子笑呵呵的话也不多,庄月也没什么话,两人出了城门,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天色阴沉沉的,张蛮子道:"好像要下雪了。"

    "你舅舅家在哪里?"

    庄月指着离城不远的庄子,"在徐村。你去过徐村吧?"

    "去过,我常常到那边去收猪。"张蛮子道。

    庄月笑着点头。两个人沿着小路往徐村去,张蛮子忽然问道:"你要定亲吗?"

    "是啊,"庄月惊讶地看他一眼,回道:"不过八字还没合。"

    张蛮子道:"那以前的婚事,不作数了吗?"

    "他死了啊。"庄月叹气道:"我也不想,可是世事无常,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张蛮子哦了一声,没说话,垂着眉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面色很奇怪,紧紧蹙着眉头。

    "那边有条小路,走过去更近点,"张蛮子指着那边的路,"走那边近点。"

    庄月点头,"好!"

    两人沿着另外一条小路往徐村。村子看着很近,但因为都是弯弯曲曲的小路,走起来却一点都不近。

    绕着小路,进了一片树林,张蛮子摸了摸褡裢,庄月走在前面。

    忽然,张蛮子一把将她的嘴捂住,反手一背,将庄月摔倒在地上。

    庄月吓的脸色发白,呜呜地瞪眼看着他。

    "你已经定过亲事了,你为什么不为他守节?"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张蛮子压着声音,怒着道:"不要脸的贱人,男人一死就受不住了吗?"

    庄月目直愣愣地看着张蛮子。

    "你们这种女人,就不应该活。"张蛮子拿了一块沾着血的手帕出来,捂在庄月的脸上,"不知羞耻!"

    砰!

    忽然,一只脚踹着张蛮子的头上,单德全呵斥道:"你他娘的才是贱人!"

    说着,上去砰砰踹了十几脚。

    庄月坐起来,吓的嚎啕大哭。

    ...

    桂王摸了一包瓜子出来,杜九言抓了一把递给跛子,自己又抓了一把,三个人靠墙蹲着嗑瓜子。

    路过的人看不清他们的脸,只当是三个市井流氓。

    "张蛮子这样的人,是被他娘刺激的?"桂王问道。

    杜九言颔首,"八九不离十。"

    "很有可能在儿时的时候受他父亲影响深重,后来他父亲死后,他也跟着扭曲了,也或许是他看到他娘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什么事,杜九言不知道。

    "我哥说了,抓到人审清楚了就砍了。"桂王道:"不要留到秋审。"

    跛子赞同道:"这样的人,吃饭都是浪费米面。"

    "没有了。"杜九言摊开手要瓜子,"再来点。"

    桂王不情不愿,"就两包,你怎么吃的这么快。"

    "你这一小包,不够吃。"杜九言拆开三个人平分了。

    一会儿工夫,巷子里就丢了一地的瓜子壳,三个人跟老鼠一样,蹲着一溜儿,就听到咯吱咯吱的嗑瓜子声音。

    "多久了?"杜九言问道。

    跛子回道:"半个时辰。"

    他话落,就看到单德全带着十几个人回来,张蛮子被捆着手,跟在最后,庄月由人扶着去了医馆。

    单德全直接踹开了门,进了院子里。

    跛子转头问杜九言,"不进去?"

    "走!"杜九言起身,晃头晃脑地走在前面,桂王撇她一眼,道:"你是很冷?一边走一边抖!"

    杜九言道:"王爷您不懂,这样更有气势。"

    "有吗?"王爷问跛子。

    跛子道:"她的气势需要抖,我不需要!"

    桂王点头,难得觉得跛子顺眼,"我也是。"

    杜九言回头瞪了两人一眼。

    张蛮子被两个捕快擒着站在院子里,一脸的木然和迟钝。

    门口有人进来,他转头过去,就看到杜九言当先进来,随后则是桂王爷和跛子。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磕着瓜子。

    若不是早就耳闻三人的身份,他是怎么也不想不到,这样流里流气的三个人,还能做讼师。

    "王爷,杜先生,"单德全张蛮子母亲的房间里出来,脸色极其的古怪,杜九言扬眉问道:"看到什么骇人的东西,你这脸色跟墙面一样。"

    单德全道:"您进去看看?"

    杜九言要进去,跛子拉着她,"我去看看,你再去吧。"

    "不用,尸块我都见过,还有什么能让我退缩和害怕的。"杜九言说着,抬脚就进了房间。

    对着房门的位置,放着一张八扇的木屏风,要绕过去才能看到房间内的情景。

    杜九言绕过去了,顿时后退三两步就逃了出来,指着单德全,"是不是兄弟,你这太不够意思了。"

    "我、我没想到您害怕,"单德全一脸为难,他也是怕的不得了。

    桂王和跛子相继进去也走了出来。

    杜九言打量着张蛮子,这人还是一脸老实人的样子,只从这张脸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她再次进了房内,绕过屏风就看到一张灰扑扑的架子床,床上靠着一个"东西"。

    说东西,是因为那不是个人,可说东西,那又是个人。

    "干尸!"杜九言站在床边,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着床上的"东西",干尸穿着一件簇新的桃红色棉袄,整张脸凹陷着,头发稀疏,枯瘦的手搭在被子上,身后垫着褥垫。

    土灰色毫无生气的脸,在艳丽的桃红色衬托下,极其诡异。

    "干尸不容易制吧?"杜九言问跛子,"你见过吗?"

    跛子摇头,"一般都要经过处理,否则尸体就直接腐烂了,不会有这么完整的尸体。"

    一般人不懂这些。

    "好本事。"杜九言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开了衣柜的门,很惊奇地发现,衣柜里有很多时兴的崭新的女式衣裙。

    这个房间,除了床上那具干尸外,一切都是正常的,就如同有人住着。

    大家退了出来,张蛮子依旧在院子里,激动地看着他们,道:"你们不要打扰我娘,我娘在睡觉!"

    "你确定你娘在睡觉?"杜九言问道。

    张蛮子点头,"那是当然,我娘最喜欢睡觉了。"

    杜九言很惊讶地看着他。

    "王爷,杜先生,你们过来看。"厨房里有人喊着,随即传来低低的惊呼声。

    厨房是个很普通的厨房,一个灶台两口锅。

    但不普通的是,墙上挂着一溜排的刀,各种各样杜九言叫不出名字的刀,从大到小从左到右各式各样功能不同。

    她数了数,道:"四十把刀!"

    "是个很讲究的屠户。"桂王取了一把刀下来在手里掂了掂。

    厨房里翻了一遍,杜九言问小捕快,"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没有,"小捕快道:"里里外外都看了,什么都没有。"

    杜九言走了出来,盯着张蛮子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庄月?"

    "因为她贱!"张蛮子道。

    "那春桃呢?"

    张蛮子道:"他们都是水性杨花的贱女人,他们都该死。"

    "篮子呢?"杜九言问道。

    张蛮子一脸正气,回道:"死了,她和野男人私奔。我把她的肉喂狗了。"

    "全部喂狗了?"杜九言问道。

    张蛮子昂着头,可能幻想着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全部喂狗了,这种贱人的肉就该喂狗。"

    杜九言道:"你娘怎么死的?"

    "我娘没有死。"张蛮子道:"你不要胡说!"

    杜九言冷笑,"房间里的干尸,不是你娘?"

    "什么干尸,那是我娘。"张蛮子盯着杜九言,"你胡说八道。我娘听到会生气的。"

    他话落,几个小捕快已经将房间里的干尸用布包着提了出来,张蛮子看到顿时眼睛血红,一下子挣脱开扑了过去,挤开两个小捕快,趴在干尸上,"娘、娘您没事吧,您没有吓着吧。"

    "我不会让别人伤害您的。"张蛮子道:"我会保护您的,没事没事别怕。"

    他双手反绑着,但人跪在地上,趴在干尸的胸口依偎着,声音轻柔。

    "先带回去审,剩下的人慢慢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查清楚!"桂王吩咐道。

    大家应是。

    单德全将张蛮子扯起来,"你脑子有病吧,简直让老子开了眼界。"他说着拖着张蛮子,又对身后的人道:"带上。"

    两个小捕快抬着干尸出去。

    一个巷子里的左邻右里都站在门口,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惊讶的表情。

    "这是张婶子?"

    "不是生病了吗,怎么会..."

    "是啊,我们还想十年没见着张婶子,估计是病的不轻,没想到啊。"

    大家看着张蛮子,低声议论着,不敢置信。

    "真是没有想到,这么老实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还杀人了,春桃就是他杀的。把肉剁的一块一块的,李家人今天去订棺材了,真是作孽哦。"

    杜九言随着人群出来,方走了几步,徐氏冲人群里跑了出来,"杜先生,杜先生...我家篮子...没找到对吧?"

    她不敢问,声音都在发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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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介绍:
杜九言穿越占了大便宜,不但白得了个儿子,还多了个夫君。
夫君太渣,和她抢儿子。
她大讼师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王爷!”杜九言一脸冷漠,“想要儿子,咱们公堂见!”
大周第一奇案:名满天下的大讼师要和位高权重的王爷对簿公堂,争夺儿子抚养权。
三司会审,从无败绩的大讼师不出意料,赢的漂亮。
不但得了重夺儿子的抚养权,还附赠王爷的使用权。
“出去!”看着某个赖在家中不走的人,杜九言怒,“我不养吃闲饭的。”
于是,精兵护岗金山填屋民宅变王府!
儿子小剧场:
“这位王爷,按照大周律法,麻烦你先在这份文书上签字。”
某位王爷黑脸,咬牙道:“遗嘱?”
“我娘说了,你女人太多,谁知道还有几个儿子。空口无凭不作数,白字黑字才可靠。”
小剧场:
“抬头三尺有神明,杜九言你颠倒黑白污蔑我,一定会受天打雷劈。”被告严智怒不可遏。
“天打雷劈前,我也要弄死你。”杜九言摔下惊堂木,喝道:“按大周律例,两罪并罚,即判斩立决!”
被告严智气绝而亡。
坐堂刘县令:“……”大讼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讼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讼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