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睡着
若谢平芜知道他已然入魔,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他稍稍偏过脸,这样近的距离,能看到谢平芜面颊上一层浅白的绒毛,殷红的唇微抿,侧脸的线条温柔而舒缓。
池俟鬼使神差似的,微微倾身凑近了一点。
随即触电似的避开,伸手狠狠地捏了一下眉心,苍白的脸上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若是杀了她,便不再用害怕她喜欢杜秋生,也不必担心她知道他业已入魔,更不用看她与旁人说话。他可以将她制成傀儡,放在只有他自己可以进去的灵台之内,不让除了他以外的人多看她一眼。
——他什么也不用害怕了,她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了。
杀了谢平芜,所有的患得患失都会消失。
“对,杀了这个小姑娘,便是你成了千夫所指的恶魔,又有何惧呢?”
“你既然只在意她一个人的看法,只要杀了她,她便再也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好的看法了。”
“杜秋生喜欢她,宋晚照喜欢她,邱寰宇鲁沉沈从云乃至是长青宗满门弟子都喜欢她,就连长青宗以外的那些人,无论是掌门长老乃至是寻常弟子,都觉得谢平芜貌美而能力出众……”
“你看看你,所有人都厌恶你,你浑身罪孽,遍身魔蛊,甚至身为仙门弟子而入魔,你拿什么去和这些人比?”
血魔试着引诱道。
池俟低咳了一声,抬眼看了窗外一眼,嗓音有些散漫,“你还敢出来挑拨我,你觉得如今的我,想要反过来吞噬你很难吗?”
血魔被吓得顿时不敢吱声。
现在的池俟缓过来了,想要吞噬掉他确实不难。
耳边没有了血魔的聒噪,池俟紧皱的眉舒缓了几分。他伸手探了探谢平芜的额头,想起她神魂内缺掉的那一块,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入她的灵台查看一下。
但是修士的灵台实在是个过于隐秘的地方。
……算了。
他一点一点将身周的魔气按捺下去,最终化为灵气,这才撤掉了身周的隐蔽阵。
只是浑身的魔蛊还在疯狂吞噬他的身体,鲜血一点一点染透衣衫,疼意越来越明显。池俟侧过身,在谢平芜身侧躺了一小会,只是鼻端清苦的草木味儿弥散开,他不知不觉生出几分睡意。
池俟难得无梦地睡着了。
……
甲板上。
为了让大家好好休息,长青宗这次连厨子都带出来了,就是为了犒劳在秘境内吃糠咽菜一个月的少年们。
杜秋生和宋晚照一连捞了两碗汤面,这才捡着精致的小点心开始吃。但是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谢平芜出来,加上人是和池俟一起不见的,杜秋生不免有些担心。
池俟虽然性格可恶,但是确实长了一张很能诱骗无知小姑娘的脸。
“我们拿两碟红糖糍粑送给阿芜尝尝。”杜秋生道。
宋晚照往嘴里塞了颗小番茄,站起来点头又拿了一大堆吃的,跟着杜秋生朝着谢平芜的房间走去。
但是谢平芜不在。
两人对视了一眼,转身朝着池俟的房间走去。
门上没有结界,杜秋生抬手推开门。
室内静悄悄的,一缕淡白色的日光透过云层照在房间的木地板上,一束浮尘微微飘动,帘子被风吹得呼啦作响。
但杜秋生的目光死死落在床上,然后一把丢开手里的红糖糍粑,抽出腰间启源一剑朝着床榻外侧的少年劈去!
启源乃是仙器,一出鞘便激起一波灵气震动,雪亮的剑意迸射而出,眨眼间便朝着池俟的脖子抹了过去。但是忽然,一道淡青色的浅薄剑光挡在了启源之前。
这道剑光十分微弱,几乎是可以被忽略掉的存在。
但偏偏启源被挡住了。
不仅如此,还哐当一下子飞回去,落在了杜秋生的脚边。
杜秋生一脸懵逼地看着掉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死活起不来的启源剑。
犹豫片刻之后,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启源剑。然后两步走到床前,再一次握着剑朝着床上似乎要有清醒迹象的池俟劈下去。
但是启源剑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在杜秋生一剑刺下去时,毫不犹豫往侧面一扭。
杜秋生:“……”
妈的什么垃圾仙器。
但是这么一番动静,谢平芜却是真的被吵醒了。
不过倒不是因为杜秋生搞出了什么动静,而是刚刚春温剑提醒了她一下,谢平芜便被春温的提醒给弄醒了。
一睁开眼,便看到杜秋生提剑站在她的床头。
不仅如此,表情还像是要杀人。
“杜大哥?”谢平芜试探着问了一句,随即看到躺在她身侧的池俟,然后瞬间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杜秋生伸出手,一把要抓住池俟的衣领,要将他从床上提起来丢出去。
只是手还没碰到池俟,池俟眼睫便颤了颤,醒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杜秋生那只快要伸过来的手上,唇边露出一丝冷笑,狭长凤眼里透出一点漠然的嘲讽来,淡声道:“杜师弟,这是我的房间。”
杜秋生的手一顿。
然后,他恨其不争的目光落在了谢平芜脸上。
谢平芜:“……”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睡着顺便池俟也睡着顺便他们还睡在一起啊。
“我是过来给他疗伤的。”谢平芜指了指池俟,然后便看到池俟浑身衣衫被鲜血染透,此时面色也格外苍白,漆黑的长发有些散乱,有几缕发梢被血渍打湿,显得羸弱而漂亮。
又有点勾人。
杜秋生这才意识到池俟浑身的血,表情顿了顿,冷眼瞧着池俟道:“阿芜好心给你疗伤,你却这般不将阿芜的名誉放在心上。池师弟,你不觉得你的作为……有些狼心狗肺吗?”
池俟微微拧眉,却反常地没有生气,“名誉?”
谢平芜这才想起来,池俟在奴隶场待了八年,又在长青宗宅了一年。
他似乎,确实……
不太懂这些。
“阿芜是修士不错,可修仙界的女修到底也需要好的名誉,才可寻得好道侣。”杜秋生神色很冷,“从前阿芜年纪小,你我都不在意这些,现在年纪大了,难道还不懂吗?”
池俟低眉,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105 六爻
“道侣?”
杜秋生被问得一愣,随即立刻道:“你就算是阿芜的师兄,却也绝不可这样亲近她。”
池俟乌黑的眼珠微微一转,转头看向了满脸写着懵逼的谢平芜。他虽然从稍微懂事起便生活在不太正常的环境当中,但是七岁之前,很多事情还是见过听过一些的。
从前年幼不懂,后来长大了也并未细想。
可此时杜秋生这样挑出来说,池俟便隐约懂了些。
对于凡人来说,女子的名誉是十分重要的,不可见外男,不可与多个男子厮混。修士虽然没有这么严苛,到底是会被凡人的想法影响,对女修难免也有几分世俗的眼光约束。
他和谢平芜时常待在一起,甚至同榻睡了会儿,所以他们觉得他玷污了谢平芜的名誉。
如此一来,旁人会觉得谢平芜不好。
但是……
若是谢平芜的道侣,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她身边,甚至可以做更为亲密的事情,这样别人也不会觉得她不好。
“我知道了。”
池俟没有生气,反而是眼里的几分疑惑也消失了,平平静静的,甚至不见平日里旁人惊扰他时他本能会露出来的戾气。
杜秋生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但是他还是想骂池俟,顺便把他碰了谢平芜的两只爪子给剁了。
“是我不对……”池俟的目光落在谢平芜身上,眼底赤红胭脂痣绮丽,病态漂亮的脸上神情莫名有些专注,“我以后不会如此了。”
谢平芜揉了揉有些晕乎的脑阔。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只道:“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池俟受伤了,我给他检查伤口呢。”
杜秋生狠狠地瞪了池俟一眼,一把将谢平芜拉走,顺便哐当一下子把门带上了。
外面甲板上摆着不少桌子,四处都是好吃的好玩的。
谢平芜感觉也有些渴了,直接溜到了桌边找不同口味的灵饮喝。其实长青宗的小飞船可以飞得很快,但大概是为了保持氛围,回去的路开得很慢。
鲁沉就坐在谢平芜不远处,“我瞧你还会阵法,从前倒是不知道。”
“因为阵法不精,所以大多数时候不想用阵法浪费力气。”谢平芜解释道。
鲁沉点头道:“但是在人数较多的实战当中,阵法的作用很大。”鲁沉喝了口酒,伸手沾了一点酒液,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画出了一个最为简单的束缚阵,“这个阵,若是你,会几种破掉的方法?”
谢平芜放下手里的蜜桃味灵酒,指着阵眼道:“最常用的办法就是毁掉阵眼。”
“不过,如果遇到了叠加的阵法,将阵眼掩藏了起来,那么这时候就需要以蛮力打破一个缺口,用以感知灵力来源。”
鲁沉点了点头。
“这都是最为常见的方法。”他掏出一只骰子,丢在地上,布了一个小型阵法,“不许用这两种,破了它。”
这么小型的阵法,不用前两种,直接以灵气摧毁整体便可以摧毁。
但是谢平芜没有动手。
片刻后,她看向鲁沉,“师父,我不会。”
“你若是会才怪了。”鲁沉哈哈大笑,手中抛出三枚铜钱,这三枚铜钱落地两次,鲁沉看了一眼,“这六爻卦象,看得懂吗?”
谢平芜看了一眼,“兑卦,亨,利贞。”
她话音刚落,刚刚还在运行的阵法噗呲一声碎掉了。
“……没有科学的世界就是如此可怕吗?”谢平芜喃喃自语道。
鲁沉随手将这三枚铜钱丢给谢平芜,“我全身家当,就只有这三枚铜钱最值钱,你拿去了可莫要给旁人了。”
谢平芜这才意识到,鲁沉卜卦并不是测如何破阵,而是卜卦的三枚铜钱本身便不简单。她翻看了几眼,看不出来这三枚铜钱有什么不一样,只好再次看向鲁沉。
“此行极为凶险,你虽然修为堪比元婴,但若是对方不和你正面作战,你便与寻常练气期没有什么区别。”鲁沉指了指那三枚铜钱,“这三枚铜钱,可知吉凶,告来事,你拿着它,也务必要小心行事。”
谢平芜一直以为鲁沉这个师父不怎么在意她这个弟子。
毕竟,她也只在鲁沉门下待了一年,这一年还全都在闭关修炼,几乎没怎么交流过感情。
“多谢师父。”
鲁沉摆了摆手,“记得下山之前把接下来一年的灵石上缴了,一万二千块。”
谢平芜:“……”
她能不能杀师夺宝?
“好。”
虽然小飞船已经飞得很慢了,奈何琼山秘境就在长青宗不远处,所以也不过是小半日便到了。
谢平芜和池俟是跟着鲁沉一起上葫芦回的两仪峰,两仪峰风景依旧,几间小院子仍旧伫立在那儿,常开不败的桃花也粉白乖巧。
“你们这半个月好好休息或是修炼都行,我得出一趟远门,不能送你们去极南域了。”鲁沉交代完,便再次骑上大葫芦,咻地朝着山下的方向而去。
连谢平芜的一万二千灵石都没拿。
但是几人早就习惯了鲁沉暴躁且直率的行事方式。
谢平芜第一时间回了自己的院子,瘫着睡了一天一夜,第三天才开始修炼。
如鲁沉所说,极南域是个混乱且凶险的地方,鱼龙混杂不说,而且还不算是长青宗的下辖地,长青宗的人在那边没什么倚仗。
对于修仙界的混乱,谢平芜十分了解。
对于极南域的混乱,谢平芜的想象力可能还没有实际上的深入。
琼山秘境之内灵气浓郁,且又多次实战,谢平芜的修为涨得很快。她觉得现在可以冲刺一下筑基中期,只是半个月能不能拿下,她倒是并没有什么把握。
所以干脆直接把院门锁起来了,半个月一直耐心冲刺。
突破需要机缘,谢平芜冲刺了半个月什么都没冲刺破,到头来还是打包了打包直接去了极南域。
青鸟传来信封,一行金色的字浮现在谢平芜面前,随即消失。
原本小巧的青鸟一声鸣叫,变成了可以给她一个人乘坐的大小,谢平芜一坐上去,便被拉进了一个小空间之中。
106 檀栾
这是一个阵法开辟的小空间。
与此同时,另外九个人也依次被传送进来,其中宋晚照嘴里正叼着串糖葫芦,鞋子只穿了一只,一脸懵逼地看着另外几个人。
杜秋生叹了口气,默默离宋晚照远了几步。
几人还来不及说话,传送阵便带着一群少年转移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里。
地上铺着青砖,湿漉漉的,生满了软绵绵的黑绿苔藓。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胭脂味儿,隐约可以听见女子与男子的嬉闹声。
还没来得及说话,十只玉简中便各飞出一道光芒,汇聚在一起。
“产生怨鬼最多之地:花衢。”
这道提示一出,众人便知道了,这道巷子后面必定是个花楼。
不过此行的几个人年纪都不大,修仙之人清苦,自幼修行才能成为同辈之中的翘楚。第一个任务就是去花楼,大家面面相觑了片刻。
“这花衢坊,我们若是直接进去,怕是进不去。”说话的人是合一宗的秦乐青。
这是一个非常风流倜傥的少年,手中握着一柄洒了金箔的折纸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透着几分兴味,“我恰好对极南域有几分了解。”
杜秋生十分上道:“不知师兄知道些什么,洗耳恭听。”
“极南域中,花楼极多,其中以檀栾楼最出名。”秦乐青轻笑了几声,才继续道:“这檀栾楼是玩的最开的,却也雅俗兼备,总之来说……是个很妙的地方。”
秦乐青对着谢平芜眨了眨眼。
谢平芜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好在池俟直接挡在了她面前,不动声色道:“檀栾楼管教女子的方式极为严苛,所以闹出了极多人命。”
且个个都是惨死。
“没有人管的吗?!”宋晚照愤怒道。
秦乐青似笑非笑,“管?”
他手里的折纸扇唰地合起来,一敲手心,广袖微微浮动,透出上好的龙涎香味儿,“极南域的女子,不是不可修炼的凡人女子,便是下贱的人妖混血,要么便是被驯化的貌美妖物。除了美貌,一无所恃,可不和我们一样。”
“皆是人命,如何不一样!”宋晚照皱眉愤怒道,似乎很生气秦乐青作为修士说这样的话。
“他们既没有可以作为荫蔽的宗族,更没有可以握剑的一双手,你说,如何保护自己?你又说,他们死了,又对何人有损失?”
“是和她们一样卑微,受了损失照样不敢吭声的亲人朋友吗?”
谢平芜挑眉,“人皆如此,不必纠结。”
所有人都看向谢平芜,青衣少女看起来温柔平静,不细看是慈悲温软的性子。
可说出来的话这样冷漠且事不关己。
谢平芜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只是抽出被她抽空打磨过的春温,比了个请的手势,“走吧,去檀栾楼。”
这些女子手中没有剑,可她谢平芜手中有。
她的剑,并不只为了保护自己。
众人心中想法各异,却并没有因为这么两句争议而真的置气,到底都不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了。
穿过长而黑暗的巷子,一条极为繁华的坊市印入众人眼中。
四处灯火璀璨,火树银花处,漂亮的异瞳美艳舞姬身着寸缕,以最为妩媚引诱人的姿势跳舞。但是并不算多抢眼,更抢眼的是不远处正在被虐杀的一个人,还有被强迫的怀孕女子。
所有人都看得脸色发白,甚至呕吐。
谢平芜也想吐。
但是大家都知道,作为造成怨灵最多的地方,是花楼之内。
还有次之花衢的地方,再次之的地方,再再次之的地方。
这世间藏污纳垢之地,从来不少。
池俟神色如常,他瞳仁漆黑,目光平静得波澜不惊,视这些如无物。只是不动声色地走在谢平芜身前,替她挡住了大半视线,垂下来的眼睑内藏着三分寥落。
这才是他生活过的地方。
说是炼狱,也不为过。
可人人生活在炼狱里,便也成了人间。
作为一个和平且存在法律的年代生存过二十几年的人,谢平芜觉得非常非常想吐,一个正常人真的很难以接受这样血腥且变态的画面发生在自己面前。
但是池俟挡在自己的面前。
她略微迟疑了片刻,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走在了池俟身侧。
“师兄,修仙也要修心。”
池俟步履微顿,却并未出言反驳,只是由着谢平芜去看这些。
道旁断腿的老者匍匐于地,断肢长出蛆虫,浑身烂得掉肉,却一口咬住一个小童的手指,咬得鲜血淋漓仍不撒口。小童捏着一只被扯断了尾巴与耳朵的胖老鼠,踩在老者的烂肉上碾动。
妇人抱着小孩衣衫半解试图揽客。
中年男人满口脏话地打死了一个小乞丐。
少年色眯眯地看着谢平芜,被池俟一剑逼退三步,还是不死心地试图前来。
世间百相,肮脏丑陋又……迫不得已。
便是秦乐青的笑容也淡了下去,握着折扇的手改为握剑,将师妹谢亭衣护在身侧。至于其他人,脸色都十分难看,却还是按着地图往不远处的檀栾楼而去。
檀栾楼名字起得风雅而有骨气,装修却十分俗气。
大红灯笼挂了一大排,照得灯笼下几乎不穿衣服的男男女女活色生香。
“进去?”谢亭衣看向秦乐青。
秦乐青摸了摸鼻子,看向杜秋生,“直接进去?”
几人在出巷子之前便换了衣服,修为满金丹的都把修为压到了筑基期。直接进去倒是不会被嫌疑,就是……
这外面就看起来受不住了,进去了还得了?
“进去才能调查这件事。”杜秋生言简意赅,随即看向了谢平芜,“师妹要么和谢师姐在外面等我们。”
谢平芜摇摇头,“听说里面也有小倌。”
宋晚照:“?”
谢亭衣道:“真的吗?”
秦乐青和池俟和杜秋生同时咳嗽了一声,谢平芜镇定自若道:“是的,女子也可以进去。”
“那我们也进去。”谢亭衣总结道。
谢平芜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们都要小心些,万不可中了那些貌美小娘子们的招。”
谢亭衣也补充道:“修仙之人,元阳极为重要。”
秦乐青生无可恋,杜秋生也是。
107 打听
但是两人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于是大家都点了点头,“不要吃喝里面的东西,运行真气,若是闻到了不对劲的香料也要小心。”
十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们如临大敌。
但是一起进去目标实在是太大了,大家随便分了几队一起进去。
谢平芜和谢亭衣一起,两个女孩子一起进去方才不那么引人注目。
果不其然,两人一走到门口,迎面便走来两个穿着轻纱的玉面少年,轻车熟路地伸手要挽住两人的胳膊。
谢平芜和谢亭衣都是吓一跳,连忙抱紧彼此的手。
两个少年一愣,随即笑起来,“小娘子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吧?”
“也难怪,外头都说我们是些肮脏不要脸皮的人。”少年面色含着几分薄愁,楚楚动人,“既然小娘子们是第一次来,我们也不做出那些熟客喜欢的样子,小娘子们也只当我们是可怜人,今晚包了我们可好?”
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可惜谢平芜信他个鬼。
但是她也露出了一个怜惜而单纯的表情,“我们只带了两千灵石,晚些时候还要去黑市买丹药,包下你们两个要多少钱?”
两个少年并没有直接回答,正欲试探,谢平芜便皱眉道:“最多五百灵石,否则我们是要挨骂的。”
“好巧,我们两个都是二百五,五百上品灵石将将好。”少年开心地道。
谢平芜也笑得很开心。
“你们都是二百五呀?”
少年点头点得仿佛小鸡啄米,“嗯嗯。”
谢亭衣也忍不住低笑,见两个少年不大聪明,顿时也不紧张了,开口道:“那我们进去吧,我早就想看看花楼里是什么样子了。”
两个少年连忙上前引路,在经过还在门口揽客的一众男女时,自豪地挺了挺胸脯。
谢平芜:“……”
谢亭衣:“……”
两个少年将两人带进了一间房间,只是一进去,少年便打算脱下薄纱衣衫,被谢平芜阻止之后,委委屈屈地看着谢平芜,“那小娘子可要听我们唱小曲儿?”
“听你们讲故事。”谢平芜笑了笑,坐在软榻上,垂眼检查了一下案上的香炉。
里面什么也没有,这炉子只是一个摆件。
“故事,小娘子要听什么故事?”绿衣的少年兴奋道。
谢亭衣和谢平芜对视一眼,开口道:“我们来此,是为了找我们师父的私生女,只是查遍了整座城的花楼,都没有找到她。”
这个说法是有些直接,但是也很合理。
谢平芜点了点头,露出一点哀伤的表情来,“我们今次敢溜进来,唯独檀栾楼不一样,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红衣少年沉思了片刻,“原来这是小娘子的任务,可是您不知道,除了包下我们与我们欢好,其他的都是要收钱的。”
“剩下的一千五百上品灵石,都可以用。”谢平芜露出一个傻白甜专属急切哀求表情,“若当真檀栾楼内有我师父私生女的消息,无论死活,再多的灵石我们门派也是拿得出来的。”
谢亭衣冷着一张脸,皱眉道:“阿芜!”
“师姐,你也知道对于师父来说,小池师姐有多重要!”谢平芜立刻露出哀求的表情看向谢亭衣,“不过是几万灵石罢了,师父作为一峰之主,难道还拿不出来?”
谢亭衣顿时想到谢平芜的师父鲁沉,是一个以穷闻名于华胥境的大能,险些当场笑场。
但是她忍住了,装作是冷静地皱眉思索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也罢,在师父心里……小池师妹那么重要,不说几万灵石,便是几百万也是舍得拿出来的。”
红衣少年的眼底迸出贪婪的光,绿衣少年直接呆了。
几百万灵石……
“小娘子愿意打听,我们便讲。”红衣少年轻笑了一声,“一个故事五百灵石,二位要听多少个?”
谢平芜皱眉,“你们两个是二百五,做什么一个故事要五百,你们两个竟然连一个故事也不值吗?”
“二百五,不能再多!”
“一个故事二百五,你们也是二百五,刚刚好。”
红衣少年也不恼,就算是二百五一个故事,也赚翻了。毕竟,他们两个也根本要不了二百五,纯粹是看着这两个少女干净规矩的样子,一看便不是混迹极南域的人。
“那小娘子可要多多听几个。”红衣少年轻笑,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谢平芜点头,“这三年内,檀栾楼来的所有女子,来历与特点,都要讲给我们听。”
兴许是当真是会讲故事的,绿衣少年拉上帘栊,一拍醒木,红衣少年讲了起来。
这是个很笨的方法,但是,怨灵其实没有什么伤害性。就算是背后之人花费力气,整出了很多很多的怨灵,那也只能达到一个目标。
——凡人与仙门离心。
要知道,在修仙界,仙门相当于是统治者。
一旦凡人与仙门离心,到时候修仙界一定会出现混乱。
而批量制造怨灵,也不简单,因为每个人的死法都不一样,每个人存在于心中的怨恨也不一样。
想要短时间内大量制造怨灵,最好的办法就是筹备足够的数据,筛选出几批容易怨恨而死的人,然后根据这几批人的怨恨点搞事。
这样省时省力,轻而易举,便能让大一批人死于痛苦之中。
连谋杀的心思都不必废多少。
两个少年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嘴皮子确实还挺利索,一夜过去,刚开始是讲了几个不一样的故事。
但是随着故事多起来,很多的相似点便浮出水面,连带着两个少年也偶尔和谢平芜唠嗑几句,“我们花楼之中,除了得了脏病而死的,最多的,便是被过得不顺遂的人虐杀泄愤而被杀死的。”
虐杀。
脏病。
“短短几年,竟然已经换了这么几批人。”谢平芜状似叹息,实则试探道:“除了这些,想必还有不少缘由。”
“是啊,最多的,却是逃跑不成,被毒打一顿,再被楼主钉入棺材活埋的。”绿衣少年打了个哆嗦,“薄皮子棺材就是被钉上了,人也要好久才死,你不知道指甲抓在棺材板上的那个声音哟。”
番外之续写(慎点啊!)
谢平芜怎么也没想到,她就在家吃个泡面,就把自己给送进小说里了,还是她自己写的小说,也太作孽了。
她穿来时是在晚上,是非常健康对小说世界毫无威胁的魂穿,之后理了理这具身体的记忆,发现她穿的是那本还没有写完的霸道总裁文,而她现在的身份。
……是不可言说的大反派一枚。
原本这本书她是想讲一个悬疑片,可因为大纲只在脑子里转,这书写着写着就变成了霸道总裁的强取豪夺……后期不仅写崩了,还烂在那里没填坑没完结。
现在自己这样,活像是小说拉着作者让他填坑,妥妥的同归于尽啊。
至于她这个原主,也一样叫谢平芜,出现在剧情前偏中一点儿,因为没写到戏份,所以还没有过多的赘述,前期的整体表现就是一个人情冷漠、对世界无感的普通大小姐。
而她的大反派身份呢,是在开文的时候就定好了的,不可能会变。
所以,谢平芜认识到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无论她怎么挣扎,都逃不过最后惨兮兮死亡的结局,也太可怕了吧。
系统?系统你在吗?
谢平芜又开始在脑海里寻找穿越必备品系统了,大反派的结局太惨了,她好不容易在另一个世界活下来,不能再死了吧,而且还是亲眼看着自己被刮那么多刀……很疼的!
系统?在不在?吱一声啊……
谢平芜瘫在沙发上,心情很不美妙,想她一个小铺盖,原本要啥没啥,一个月拿着三四千块钱过活,拮据得要死。而现在,她穿到这个小说世界,不仅变成了个大小姐,还要啥有啥,一个月几万块零花钱都大把大把的,可就是没命拿没命花。
太苦逼了吧!
既定的寿命只允许她活到35岁,妥妥的短命鬼一个,她也太惨了。
系统啊,系统粑粑,你快出来吧,快来告诉我,我的任务是活下去,然后给我开金手指,把我变成葫芦小金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活到一百岁长长久久!
任谢平芜在脑子里念一百一千声,系统都没有凭空蹦出来,这下可苦了她了,没有剧情没有人设没有完整的故事背景,她可不仅在霸道总裁文里,还有悬疑!悬疑啊!!
凭她脑子里那一会儿一变的大纲,马上就能被迫去死信不信?
神呐!快给我变个系统吧,只要给我个系统,我愿意!心甘情愿把穿越之前,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一万三千七十三块五毛六都给你!拜托拜托啊。
谢平芜在脑子造出一个祭台,上面放着玉皇大帝的神像,神像前摆着香炉和祭品,然后一个Q版谢平芜出现在祭台前,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神情贪婪又痴汉,对着那神像一拜再拜。
“小芜,你在做什么?赶紧吃完饭我送你上学。”杜秋生坐在餐桌前,转头就看见瘫在沙发上的谢平芜,心中疑惑,平日里的妹妹可不会这么没形象,这是还在为老爸擅自给她转学而生气吗?
听老爸说,她在原来的学校喜欢上一个狗男人……渣男,叫什么易荣华的?难道是因为舍不得他?可她不都看过那个人渣的“犯罪记录”了吗?怎么还这么痴迷?
看看,都没有听见自己叫她吃饭,啧,看来还得开导开导她。
杜秋生手上拿着筷子,仔细挑着碗里的鱼刺,然后把挑好的鱼肉放进谢平芜的碗里,就停下了筷子,等她过来一起吃饭。
餐桌上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父母早就吃完饭去公司了,所以只有想陪妹妹的杜秋生和一度怀疑人生的谢平芜的饭菜。
“哥哥,咱们家现在富裕吗?和那个……咳宋家比起来怎、怎么样?”生无可恋的谢平芜拿着筷子,一下一下地捣着面前的南瓜粥,突然开始犯病。
杜秋生疑惑地看过去,又凝眉看了看饭碗,低声道:“看来得让管家再添置一车碗筷了。”
再让小芜这样捣下去,家里的碗就要不够用了,左右不过几块钱的碗,也不贵,还是能买得起的。
“嗯?哥哥你说什么?”谢平芜歪头看过去,她刚才没听清。
“啊没事,我是说,你说的宋家是哪个?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晚照集团后面的那个吗?”杜秋生拿起汤匙舀了口汤喝,同时注意着自家妹妹的状态。
“嗯对,就是那个宋家。”谢平芜突然坐的更端正了些,手里的筷子都放下了。
“哥,你快跟我说说快说说!”
杜秋生跟着她放下碗筷,思考着妹妹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
是零花钱不够花了?还是被宋家的人欺负了?还是说对宋家那个花心大萝卜起了心思,想包-养人家?
啧,最近那个男孔雀老是在热搜上,频繁开屏,小芜不会是在热搜上注意到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了吧?
杜秋生扫了眼谢平芜激动的脸,越看越觉得有可能,怎么办,他们家自然比得过这个刚起来的宋家的,可这不代表他就想自家妹妹去包养人家的儿子啊,这才刚高二,怎么能有这么不学生的歪风邪气呢?
不行,不能让妹妹得逞,包-养这种事会败坏她名声的!
杜秋生思来想去,打定主意要抹除谢平芜的包-养心思,他看着殷勤的妹妹,咳了声,表情带着一丝尴尬,缓缓道:“小芜,咱们家虽然吃穿不愁,但比起那家大业大的宋家,还是小巫见大巫的,所以你别……”
“哦……我知道了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不给咱家惹麻烦!”谢平芜一听比不过,立刻怂了,打消了抱男主大腿的打算。
笑话!这年头,身份人脉啥的没有男主高没有男主多都不能去抱大腿,因为霸总一句话就能让你跪下求饶,还是远离好了,只有远离剧情深渊,才有可能活到最后。
“哦、哦……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看来是打消包-养念头了。杜秋生欣慰的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满意地笑了。
还是他机智,阻断任何能让小芜长歪的路,也幸好妹妹以前从来不关注家里,不然还真不好哄过去。想他家小芜,三天前突然开窍,知道关心家里关心身边人了,他还没享受够呢,可不能把她往外推。
“好了,赶紧吃饭吧,吃完了我送你去学校,老爸这次可是斥巨资才把你送过去的,你可不能让老爸这钱白花了。”
有第一次哄骗就有第二次,自从谢平芜开窍后,杜秋生已经说了无数个为了不让妹妹被狗男人叼走的谎言了。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天谢平芜刚开窍时,看的一部电视剧,叫《为了爱你,我踏破万千屏障治愈自己》。
杜·为了妹妹啥都能干·秋生以为,谢平芜是为了狗男人,才开的窍,但那个狗男人是谁,他还不知道。
所以,他要防着每一个接近自家妹妹和自家妹妹要接近的狗男人,好不容易开窍的妹妹,可不能就这么被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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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
杜·霸道总裁·秋生→妹控晚期、每天都在防着狗男人叼走自家妹妹
宋·假花花公子·晚照→奶狗霸道总裁
谢·开窍·平芜→抠门、沙雕、一直向玉皇大帝求系统的屑
仝·天道·苏→炮灰一个,
池·还没有想好人设·俟→是的,我还没想好他的人设
108 小童
谢平芜确实是没有听到过。
但她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扑街写手,他一说出来,谢平芜就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很多女子被虐杀么?那动手的人可曾抓起来,不叫他下次再杀人?”谢亭衣皱眉说道。
绿衣少年点头,“有很多人,但是极南域这样的地方,哪里会有人去抓人。”他不胜唏嘘道:“你们不知道,有三个人,在三年间足足杀了数百人。”
谢平芜露出一点害怕的表情来,“这三个人这么厉害么?什么修为?”
红衣少年摇头,“修为深不可测,坊间称呼他们为血燕,十字和圆圈。”
谢平芜:“……代号这么随便的吗?”
“因为他们杀了人之后,会在房间内用血画出一只燕子和十字圆圈,所以便这样称呼了。”绿衣少年解释道。
谢平芜点头,“这些人里,那位芍药姑娘,和我们小池师姐十分相似。”她露出一点哀戚的神情看向谢亭衣,“师姐,看来我们得为小池师姐报仇了。”
谢亭衣神情凝重,“我先传信给师父。”
她话音刚落,谢平芜便从袖底拿出一千五百灵石,看向两个少年,“你们知道如何找到这三人吗,若是找到了,还有重谢!”
谢平芜的容貌就是温柔干净那一挂,露出这样几乎含泪的神情,看起来又单纯又柔弱。
这么单纯柔弱没见过世界黑暗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在演他们呢?
“这三人,每个月十五都会作案,一虐杀数十女子。”红衣少年掂了掂这个芥子囊,低声道:“还有一个特点,那便是……他们喜欢虐杀有心上人的花娘子。”
“或者是,只卖艺的。”
谢平芜没想到极南域也有只卖艺的花娘子,看了一眼亮起的窗户,“今日便是十五。”
“今晚,我们楼内的玉竹姑娘第一次接客。”红衣少年笑得很没心没肺,“她有一个喜欢的郎君,据说入了仙门修炼,去拜师的路费都是她卖身换的。”
绿衣少年立刻接口道:“说是我们檀栾楼最聪明有才的姑娘,却肯相信男人的鬼话,我看她的脑子是有坑才对。”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查出是谁杀了小池师姐。”谢平芜嘀咕道。
门被推开,谢平芜和谢亭衣走了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径直走出了檀栾楼。
其余人坐在楼外不远处的摊子吃酸辣粉,谢平芜走过去,抽了双筷子,开口道:“我们探出来的消息是,虐杀花娘子的人主要是血燕十字和圆圈。”
其余人点了点头,杜秋生道:“今晚檀栾楼内有两位花娘子可能会被作案。”
“我们探出来的是玉竹。”谢亭衣看向秦乐青。
此行唯一出身小门派的傅子玉道:“还有一个叫做牡丹的,名声也很大,不过近来心心念念想要嫁给一位恩客。”
“那我们分为两组,一组去玉竹的拍卖会,一组去见牡丹。”谢琅仲道。
宋晚照立刻道:“我要和秋生哥和阿芜一起。”
谢亭衣看了谢平芜一口,秦乐青率先开口道:“师妹,我与你一组。”
“那我们二人与阿芜三人一起,好不好?”谢亭衣看向了谢平芜三人。
同是从琼山内出来的,又是此行中唯二的女修士,她完全不想失去和谢平芜认识的机会。这种修为出众,脑子又灵活,还好看的女孩子,她简直喜欢死了。
宋晚照一看漂亮飒爽的谢亭衣,立刻就想替谢平芜答应。
谢平芜露出一点难色,默不作声地拍了拍池俟,“我师兄也要和我一起的。”
秦乐青微笑,并不说话。
剩下的几人很快也组成了一队,唯独谢平芜这边少了一个人。
剩下的那个人是明照宗白折玉,于是杜秋生开口道:“白师兄可愿意与我们一道?”
明照宗白折玉,和谢琅仲一样天生剑心,天赋卓绝。
只是白折玉天生感情淡漠,不通俗务,虽然也有一颗剑心,却惯来低调,因为过于淡漠,同门之中几乎没有一个朋友。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可能不是那么舒服,但也很简单。
白折玉都无所谓,故而只是点了点头,“好。”
因为檀栾楼晚上才开张,大家白日没有进去,而是在城中四处查看了一番。
极南域占地极广,但是地处极南,气候寒冷至极。修士虽然可以御寒,但是极南域之内还有很多不是修士的人,所以道旁随处可见冻死的人。
野狗将尸体肚腹掏空,混着鲜血拖曳满地。
几人看着这些场面,心情难免有些压抑。
“去黑市看看。”杜秋生开口道:“黑市之内有利益纠葛,这才是最有可能产生矛盾点地方。”
世人一切行为的核心内驱力,都是利益。
杜秋生说得很对。
“但是黑市并不面向普通人进入。”谢平芜开口道,这是她的设定,于是她信口拈来,“所进入者,都需要取得一枚通行牌,方可入内。”
“而通行牌的获取……”谢平芜微微抿唇。
“需要一颗金丹兑换。”
一颗修士的金丹。
他们总不可能去杀一个金丹修士,剖出金丹进入其中。
池俟微微点头,“其实也不尽然。”
杜秋生与宋晚照都看向他,池俟的神色反而有些不对,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继续道:“只需要献出足够的诚意,或者是出示钱财与异宝。”
谢平芜顿时想到了鲁沉练的那颗中品丹药。
中品的丹药算不上多好,但是也不是满地都是。
“我有一颗丹药,中品的。”谢平芜试探着说道。
池俟摇头,“我们身上的气息都极为纯正,混迹极南域的人,都对这些十分敏感。”
谢平芜自然想起了息虞给她的数百灵草。
但是这灵草若是露出来,却又不拍卖,那只会等来黑市的杀人夺宝。
她一时之间不太知道怎么办。
“带他去黑市,便可以。”池俟忽然出声道。
顺着他的目光,大家看向街角一个正在吃糖葫芦的小童,梳着三只小髻,红色的丝带微微浮动,雪白的面颊上黏着红色糖浆,不闪不避地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森白的牙是尖利若犬齿的形状,日光下微微发光。
漆黑的瞳仁不和人一样,那是一双兽瞳。
109 十顿
谢平芜眼睛一亮,随即迟疑了片刻。
这个小孩子不是人,是个人妖……啊呸,半人半妖,名唤十顿。
一天吃十顿,尚且不知饱。
半人半妖多半都会因为两种血统之间互相排斥,导致半妖又弱又蠢,但是却大部分都生得极其貌美。而十顿是其中例外,这是种很难缠的半妖。
十顿为了吃的不惜一切代价,而为了感知到饱腹感,所以喜欢抢夺灵气极为馥郁的东西吞噬。
饿极了还会大吃活人。
而极南域的黑市作为业内黑市龙头,里面确实是有非常多的好东西。
奈何十顿可以穿破灵气罩,修士的防护阵法在十顿面前如同无物。如果不用防护阵法,等闲凡品在十顿面前也不过如此,所以。
黑市创立到现在,不知道被这十顿吃了多少宝物。
若是抓去送给对方,确实是很有诚意。
“十顿有一个缺点。”谢平芜写这个设定的时候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也仔仔细细设定了一下,“他怕黑。”
“怕黑?”杜秋生一愣。
这有什么可怕的?
“严格来说,是怕小黑屋。”谢平芜抽出几道符纸交给几人,“灵力几乎对十顿没有任何损伤,这些符纸都是用来防御的,十顿一旦撞破你们的灵气防护,很容易造成伤害。”
至于小黑屋……
谢平芜看向了池俟。
风吹过来,浮动少年鬓角的碎发,他似乎不大在意这些,不动声色地打量十顿。
“师兄极其擅长绞杀,到时候困住十顿,我把他塞进小黑屋。”谢平芜对着池俟道,池俟在不用灵力的情况下,反应绝对是比剩下的几人强的。
毕竟是在奴隶场里活了八年的人。
“好。”
杜秋生也点头,“我们负责不让十顿逃脱。”
分工明确之后,谢平芜买了一大堆吃的,独自一个人顺着小巷子往前走。
走了一小半,身后果然响起勒急切的脚步声。
谢平芜抱着一大堆油纸包回过头,看见十顿站在不远处舔唇,口水似乎随时就要流下来。于是谢平芜轻笑了一声,垂眼看着那个小孩。
“这些东西很贵,我不给你。”
“你要给我,你就是骗我来这里的。”十顿一边说话,一边朝着谢平芜跑来。
他跑得很快很快,谢平芜闪身避开,周身灵气却在一瞬间消失。
谢平芜抬手便把这些东西往前一丢,十顿不理会谢平芜,朝着前面扑过去,一把抓住了跌在地上的一只炸鸡腿,囫囵塞进嘴里。
池俟一剑朝着十顿劈去!
十顿并不将池俟放在眼里,只是闪身避开。
结果——
这一剑锐利而快,即便不带丝毫灵气,还是一剑直对要害。
十顿面色一变,将鸡骨头嚼成渣子咽下去,灵活地迈着小短腿开始和池俟打斗。
池俟的动作很快,即便是丝毫灵力都没有用,也能让人觉得这一剑劈山倒海。尤其是他的剑,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戾气,干脆利落而直切要害,丝毫活路不给对手留。
谢平芜酝酿得差不多,一把丢出一道梦魇符。
符纸飘下去,十顿根本没有理会。
带灵气的任何东西,都无法在他面前施展出来。
等到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一愣,随即眼睛一闭哐当睡了过去。池俟手中长剑一挽,将十顿挑起来,丢进了谢平芜的芥子囊中。
两人十分默契,几乎不需要说话。
杜秋生咬牙。
宋晚照懵逼。
谢平芜心情不错,开口道:“走吧。”
几人去了黑市入口,将这只十顿交给了黑市负责人,才被领着走了进去。
“阿芜的符纸是怎么回事?”宋晚照十分好奇那张符纸,不是说灵力对十顿没有用吗?
谢平芜解释道:“那张符纸是没有任何灵力的,但是里面住着一只梦魇兽。”少女眉眼平和,看起来有些温婉,“那只梦魇兽从前寄生在我的脑子里,后来我把它抓出来了,放在了符纸内。”
梦魇兽没有实体,只能寄生。
“能直接放到十顿的梦魇兽……”杜秋生喃喃。
这样的梦魇兽,究竟能制造出多么强烈的恐怖,谢平芜在逃出谢家之前,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池俟目光微沉,侧目扫了一眼谢平芜。
谁料她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笃定他会看过来,出言解释道:“谢凛夺了我的气运,还挖出我的金丹给了谢琅仲,所以他很害怕我将这些拿回来。”
她用的是密音,只有池俟能听到。
“我认识你的时候说过,我需要你帮我。”谢平芜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又像是一切都在她的谋算之中的样子,“谢琅仲不知道其中明细倒也罢了,杀谢凛,却是我一定要做的事情。”
“作为回报……”
谢平芜眼睫一颤,日光淌进她流眄的眸子内,“我帮你将奴隶场的栅栏给炸了,你说好不好?”
她又这样。
说得斤斤计较,实则是怕他接受不了旁人莫名的善意。
——就好像,她一早便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如何想,从而小心翼翼地保护他的自尊,不让他不安和猜忌。
“谢凛离死不远了。”池俟淡淡道。
他看了一眼远处如同监牢的黑市,微微笑了一下,飞扬漆黑的眉宇间透出一丝戾气。
“奴隶场,也不会留着。”
这世上,没有人愿意被践踏、被欺辱、被当成畜生、一辈子活在泥垢之中不如臭虫。
只是因为能力不够罢了。
引路的中年男人顿下脚步,露出了一个笑容,“诸位分别从不同的门进去,分别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便是。黑市之内闹事,不留活口。”
这是警告,也是怕大家别有用心一起活动。
不过这就是黑市的规矩不错。
谢平芜点头,“好。”
没有池俟在就好,她觉得她一个人去炸奴隶场就够了,毕竟此事与杜秋生宋晚照无关,池俟再去也难免再次受到心理创伤。
换来引路的五个娉婷少女,特点就是长得好看和穿得少。
“郎君生得好生俊俏,奴家今日运气真好。”一个狐狸耳朵的大眼睛少女甜甜地对池俟道,小跑过来,抬手便要抓池俟的袖子。
110 奴隶
谢平芜在心里给狐狸小姑娘点了只蜡烛。
小姑娘睁着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看着池俟,乖巧一笑,“我领郎君进去,好么?”说完,捂嘴露出个可爱的笑容,“郎君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池俟确实没拒绝,他只是看向了谢平芜。
谢平芜确实是觉得这个狐狸小姑娘很好看,就是说话有点子茶,考虑到直男都无法辨别绿茶,谢平芜开口了,“师兄,想要她领,你该不会拒绝我吧?”
遇到绿茶倒是没什么。
只是池俟这个狗东西吧,有点偏执,万一真的对小绿茶死心塌地,那后果真是不敢想。
再说了,救赎文女主都是标准清纯小甜妹,这也太他妈危险了。
杜秋生如临大敌。
轻咳一声直接把谢平芜拉走,皱眉教训道:“别浪费时间,就这样安排。”
狐狸少女歪了歪脑袋,对着谢平芜挑衅一笑,“就这样啦。”
说着,她便要伸手挽住池俟的胳膊。
但是她的手还没碰到池俟的衣角,便被一道凌厉的剑气挑飞,哐当一下子撞到道旁的树干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少年眉梢微动,淡漠的眼底藏着几分不耐,苍白俊俏的脸看起来昳丽而厌世,“脏。”
再好看的皮相,落在他眼里,总是作呕的。
世上诸人,若是剖开肺腑来,里面的心都是斑驳而脏污的。
而极南域的人,一颗心都是腐臭到了极点,肮脏恶毒而沉沦于欲望之中,人性早就彻底被抹灭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弯腰。
长剑出鞘得很快,剑刃对着少女水灵灵的大眼睛,池俟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你传给我师妹的眼色,你当我看不见?”
少女无端有点害怕,极南域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刚刚进来的时候,池俟看起来沉默而安静,有种不谙世事的干净纯粹,她便觉得这样的客人好拿捏。
若是勾引到了,春风一度还能讹到钱。
但是此刻,少年垂着一双漆黑的眸子,神情淡淡,却让人觉得十分危险,哪怕依旧内敛,她却毫不怀疑他会真的把她这双眼睛挖出来。
“滚,还一个人来。”池俟不愿和狐狸少女多说什么。
谢平芜不爱血腥。
他收回了那把吓得狐狸少女面色苍白的长剑,这才散漫地走了过去,再次恢复了沉默寡言的小蘑菇状态。
谢平芜:“……?”
会鉴婊的反派都是好反派。
但是勾引人却是不至于要死,谢平芜很满意池俟没有动手杀人。
更满意他没有被小绿茶骗心骗身。
“走吧。”
这回给池俟换了一个老老实实的半妖姑娘,其余人的半妖姑娘也变得老实起来,领着五个人分别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谢平芜顺着小道走了许久,才走到了一道帘子前。
“挑开帘子,便会传送到姑娘心中想去的市场。”领路的少女解释道:“不过,肯定是不会直接与您的同伴撞见的。”
谢平芜点了点头。
她走过去,挑开了帘子。
一道传送阵将她带了出去,片刻后,她出现在了一条宽阔的路前,前面不远处是很高的围墙。
谢平芜便知道,这一块就是奴隶市场。
就在她传送过来的那一刻,便有一个红衣绿裤的小厮走上前来,“姑娘,奴隶场的入场券是200灵石,您若是打算进去,可以直接兑换,若是想去旁的地方看看,我领您去传送阵。”
谢平芜点了点头,从袖底拿出两百灵石交给了对方。
小厮便抽出一只金牌给谢平芜。
两人往前走去,一只走到一处座位,谢平芜坐了进去,才发现这里设置了隔绝阵,不能看到身侧的座位坐着谁。
“入场券送一次押注机会,姑娘押何人?”
小厮手里有一绿一红两个纸牌,台下的场内也有两个正在肉搏的奴隶,一个系着一条绿色的带子,一个系着红色。
谢平芜不想把旁人的人命看做是交易,“不必了,我看完便走。”
小厮微笑,“一张入场券只能看一次比赛,到时候我来提醒姑娘。”
说完,小厮便离开了。
谢平芜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奴隶场的构造。
肉搏的场地四周围着很高的墙壁,用的都是很特殊的岩石。墙壁上方是看比赛的座位,而座位下方乃至城壁之内,则是几乎没有窗户的建筑。
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关着的,是数不尽数的奴隶。
他们日复一日地肉搏,死去了便被拖去喂食护城的饿狗,再源源不断地填进来命若微尘的凡人。
在修仙界,人作为货物是很常见的事情。
要想放出这些奴隶,得先将这厚厚的城壁打碎,还得走出偌大的黑市。
放出去这些人,似乎真的……很难。
除非直接搞个转移大阵,简单省事。
剩下的时间,谢平芜都花在研究这些石头是用什么做的了,毕竟直接炸黑市这种操作太骚了。
而她只是个可怜柔弱又废物还善良单纯的小白花啊。
但是……
这种为民除害的操作,谢平芜觉得很可以。
就是得捂脸,否则被追杀到长青宗肯定会被鲁沉连夜逐出师门。
台下的一对奴隶不出意外地死了一个,被杀死的那个浑身内脏与皮全都被撕咬碎了一地,至于活下来的那个也没好到哪去,一条腿血淋淋地拖在地上,浑身翻卷着皮肉,胳膊上被咬得有一截只剩下骨头。
池俟在这样的地方搏杀了几万次。
次次都是这么残忍的肉搏,不得喘息,又被迫苟延残喘活下去。
谢平芜眉梢微动,几万人丧生于池俟之手,死相惨如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
他确实是满身罪孽。
谢平芜看着那具惨的要命的尸体,在修仙界待久了,她渐渐也能直视这么血腥的场面了。
可这一条条,都是人命。
人命如此轻贱,如此廉价,也如此脆弱。
谢平芜生出一点无力感来,哪怕她一贯是有些冷漠的,此时也对这世上的规则与常理感到了一丝害怕。
她要救世。
可这世上只配强者存活,这些强者。
往往是压榨者。
111 太岁
谢平芜不敢多想。
她现在接触的东西有些负面,这样去思考,得出来的结论也过于负面。
小厮再次出现,领着谢平芜朝外走去。
现在还只是下午时间,她思考了片刻,让小厮带自己传送去拍卖会。
池俟还需要好多的灵药,这些灵药不好买,只有黑市才有购买渠道。但是,进去之后才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情。
拍卖会拍卖的东西非常非常多,价格差别也非常非常大。
所以存在好几个会场。
谢平芜要去的,自然就是拍卖稀有灵药的那个。
拍卖会会场分为天地玄黄四个,谢平芜要去的便是天字号,但是天字号却需要资产五百万。
谢平芜:“……”
她站在门口,感到了世界深深的恶意。
然后,果断转身走进了黄字号会场,花了十块灵石买了个茶位费,然后喝了一口白送的灵茶。
并一口喷了出来。
是苦到不能入口的茶叶梗子泡的。
因为是最便宜的会场,场内乱的一批,台上正在拍卖一只小萝卜。
“这是一只人参精,虽然只修行了二十年,但是已经有了灵智。”主持人吆喝道:“二十个灵石,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
底下一阵嗤笑,“你当我瞎啊,这就是只胖萝卜。”
“怎么能叫萝卜呢……这分明是只人参!”主持人叉腰道。
谢平芜倒是没忍住仔细打量那只胖萝卜,胖萝卜长了一双黑溜溜的豆豆眼,包着一泡泪,泪眼汪汪地看着台下的人。
明帘忽然开口道:“太岁。”
谢平芜一愣,“什么?”
“是太岁,吃了它可以增寿五十年。”明帘沉默片刻,继续道:“但是世人都不知道,它还有一个非常独特的功能。”
“是什么?”谢平芜看着那只泪汪汪的小萝卜,觉得有些好笑。
明帘轻笑了一声,“会遁地,遁地的能力……”
她唔了一声,“很厉害很厉害,反正比你们修仙界的体修强出无数倍。”
谢平芜想起来可以使灵力无效的十顿,再一看面前水灵灵的胖萝卜,顿时觉得这萝卜眉清目秀的。
就怪可爱的。
“二十五枚灵石。”谢平芜喊价。
本以为没有人会竞价,结果不远处走进来一个粗壮男人,大声道:“五十!”
谢平芜:“六十!”
男人似乎有些不爽,还是继续喊道:“一百。”
谢平芜皱眉,这男人难道是抬价?可是这样抬价,也太过于明显了,于是谢平芜沉默了片刻。
不远处的男人却咧嘴笑起来了,“给我包上。”
谢平芜立刻道:“二百!”
男人冷下脸,他穿得十分破烂,浑身最值钱的大概就是腰间那把缺了口的刀。
“三百。”男人咬牙道。
谢平芜虽然没有大钱,但也并不缺钱,此刻又需要太岁帮忙,自然直接开口道:“五百。”
男人神情有些紧张,却还是开口道:“六百。”
“七百。”
片刻后,男人道:“一千。”
原本吵嚷的会场也安静了下来,任谁也没想到,二十的胖萝卜会被拍到一千。
在这个会场里的绝大多数人,都绝对拿不出来一千灵石。
谢平芜没有犹豫:“两千。”
如果男人是托,不可能会露出这么复杂的神情,何况到了三百的时候男人就喊得十分勉强。
那直接断了他的念想便是。
足够的差距,人便不会奢望。
男人果然没有再说话。
谢平芜花了两千灵石将这只胖萝卜买了下来,胖萝卜紧张地看着谢平芜,被谢平芜随手贴了个禁锢符纸丢进了芥子囊,随即丢之脑后。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要出去和大家集合了。
谢平芜出去之后,只看到了宋晚照在灯火下买糖葫芦,于是走过去也蹭了一串。
她吃了个金桔串的。
片刻后,池俟走出来了。
他朝着几人走来,抽出一本书递给谢平芜,嗓音冷淡而温和,“玉竹姑娘的诗集。”
谢平芜一边思考极南域这种地方,还会发行诗集这种高端文雅的玩意吗,一边接过了那本书。
翻开一看,里面的字迹并非印刷。
那是手抄的一本诗集,措辞清雅而文辞华美,带着一股子孤高清洁的理想主义诗人味儿。
想必就是玉竹姑娘写的。
但是这本书上,比起寥寥几句的诗句,更多的是写得密密麻麻的批注。
这些批注几乎全都是夸赞,哪怕是提出了异议,也要狠狠地夸一遍原本的句子。言辞十分热烈,看得出来批注之人十分喜欢这本诗集。
谢平芜看向他,池俟开口道:“是一位写话本的先生藏的本子,这上面的诗句都是玉竹姑娘亲手写的,所以不少人想要。”
若是当真喜欢,为何又会拍卖出来?
“那位先生,叫做意非冷,靠写话本与画画册谋生。”池俟眼底透出几分淡淡的嘲讽,“只是月底无米,便将这本册子卖了。”
谢平芜沉默片刻,抬眼看了一眼天色,“来不及去找了。”
“我打听到了一些。”杜秋生和宋晚照走来,身后跟着白折玉。
谢平芜点头,“我们对一下信息。”
“这位叫做意非冷的先生,真名叫做赵希,原本并不是极南域的人,被骗过来之后只能龟缩在城内谋生。”
“因为不能修炼,便只能靠画春宫和写淫秽话本子谋生。”
“后来有次走运,卖了一大笔钱,进了一次檀栾楼。”
“兴许是意外,赵希看到了玉竹写的一首诗,当下大为夸赞,正好被玉竹姑娘听见了。”
“再后来,赵希因为画本子进出了几次檀栾楼,和玉竹说了好几次话。”
“后面的细节便不知道了,只知道玉竹姑娘将赵希视为自己。还在玉竹姑娘的引荐下,帮她画了好几次本子。”
“可后来赵希醉后失言,得罪了大人物,便连饭都吃不上了。”
“玉竹姑娘也被迫接客了。”
谢平芜微微皱眉道:“可是不是说,她喜欢的人,是当年卖身赠送路费的竹马么?”
杜秋生摇摇头道:“不过,赵希与玉竹几次见面,便引为知己,兴许赵希便是那个人呢?”
112 拍卖
多余的猜测都是无用。
大家踩着夕阳,分成了两拨进了檀栾楼。
谢平芜一行人走入檀栾楼内,打听了拍卖玉竹姑娘的位置,交了茶位费便有小厮领着五人进了一个单独的包厢,布了茶点才退下。
包厢并不是完全封闭,反而能很好地看到高台之上的景象。
那台上布景十分风雅,只是坐在台上的女子虽然是一身白衣,却衣衫柔软松垮,露出了精巧的锁骨与一只玉足。美人斜斜地坐在靠在屏风上,云鬓歪斜,一缕漆黑的长发揉进了领口内,顺着微微曲起的弧度深入衣衫。
眉画得细长而眉梢微微挑起,水波潋滟的桃花眼仿佛含春,眼底到眼梢晕开一抹绮丽的潮红。
宋晚照道:“她好特别啊。”
谢平芜喝了口茶,随口道:“怎么特别?”
“一看便是个孤高清冷的矜持美人,看起来又那么忧伤,一定是非常不想堕落风尘。”宋晚照开始数起了芥子囊内的灵石。
谢平芜轻咳了一声,“不愧是专业搞美人批发的地方。”
杜秋生也皱了皱眉,“这玉竹姑娘的作态……”
他第一眼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随即一看细节,便又明白过来了。
“拍下来吗?”谢平芜开口道。
宋晚照眼睛一亮,“可以可以。”
杜秋生不置可否,只有池俟轻嗤一声,这才轻蔑而厌恶地扫了一眼台上的人,“到时候跟上去便是。”
“可玉竹姑娘若是被旁人带走,中间隔了一道,她更为危险。”谢平芜道。
池俟侧目,神情依旧冷淡,“你以为,花楼之中所有人都是被逼无奈,所以他们都是好人?”他分明年少,眼底却总藏着见过太多恶而磨砺出来的消极感,“所谓卖身换路费,不过是刻意传出来的。”
卖可怜,好营造善良不染脏污的人设。
谢平芜沉默了片刻,“坏人的命,也是命。”
池俟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继续反驳谢平芜的话。
谢平芜曾说,一个人若是没有烂到骨子里,总是有值得人喜欢的地方。
并不是为了安慰他所说的……空话。
宋晚照扒拉着芥子囊,笃定道:“在山上这一年我都没地方花钱,还剩好多钱,应该可以拍下。”
台下的玉竹抱着一只琵琶,素手拨弦,绮丽而哀怨,一举一动却又透着勾人。
不少包间抛下红绡作为彩头,不少人已经兴奋了起来。片刻后,便有鸨母上前说话,依次念着各位客人出多少钱。
“五千!”
“六千!”
“一万!”
“一万五!”
……
不知不觉,便喊到了十万。
一般来说,檀栾楼一个花魁大概就是这个价格,而且这个价格是包上一个月。也就是说,这个花魁第一次接客后,一个月时间都和这位客人在一处。
所以十分特殊,价格也很贵。
但是对于有钱人来说,十万灵石也不过如此。
这时候安静了一下。
“十万一次。”
“十万两次。”
大家把目光看向了宋晚照,宋晚照立刻一拍桌子,“十五万!”
桌子上有个传送信息的器物,几乎与此同时,台下的老鸨道:“十五万!”
因为很少有超过十万的,过了十万加价加得这么大方的也少,老鸨也有些兴奋,睃巡了包厢一眼,“诸位可还有更有诚意的?玉竹姑娘也看得出来诸位的诚意呢。”
“十六万!”
宋晚照拍着腰包道:“二十万。”
“二十二万!”
宋晚照有些不爽了,直接道:“五十万!”
老鸨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激动地尖叫出声,“五十万!!!!!”
底下一片喧哗。
这人该不会是脑子有毛病吧,不过是一个有点捧出来的假名声和一张漂亮的脸的臭女表子,竟然要花五十万来买。
“到底是谁这么有钱……”
“今年极南域来了什么大人物吗?”
“应该没有吧,最上面的那个包厢不也空着吗?”
“那些有钱人不都喜欢低调吗?”
十万都是高价,很多开几万的人都是小富,所以抱着能捡漏的心思来的,此刻见价格高了十倍不止,自然也就震惊起来了。
谢平芜和杜秋生都看着宋晚照。
宋晚照挠了挠头,“怎么了?”
“这就是有钱人吗?”谢平芜想起自己一张符纸也只能换个百儿上千的灵石,顿时觉得自己属于重点贫困户。
“阿芜若是没钱,我可以给你啊。”宋晚照抖了抖自己的芥子囊,淡定地开口道:“我还有还有几千万,这还是这一年家里这一年没给我送灵石剩下的。”
杜秋生捂头,“好了,你闭嘴吧。”
就在大家觉得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的时候,忽然,鸨母的脸上露出了奇异的光彩,颤声道:“一一一……一百万灵石!”
要知道,在凡人之间,一百两白银才能换一颗上品灵石。
——这还是在仙盟控制之下。
寻常五口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也才十两银子,一百万亮灵石,能足足养活多少个命若蝼蚁之人!
可这只是包养一个花魁娘子一个月的价钱。
谢平芜支着下颌思考,难道是玉竹传说中资助过的那个青梅竹马回来了?就算是如此,一百万灵石,对于修士来说也是一笔极大的数额。
没道理。
有古怪。
宋晚照却不憷,秋晚山虽然是个小门派,却是个靠有钱出名的小门派。
有钱的小门派想要自保,要么是有大佬罩着,要么就是有法器罩着。
宋晚照有的便是后者。
“两百万。”他随口道。
台下的鸨母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也不知道是不是保心丸啥的。
“两百万一次!”
她似乎还想说两百万二次,但是脸色又变了一下,她这回往嘴里足足塞了一把药丸,梗得脖子打颤,“五百万!!!!!!!”
不光是鸨母,其余人也震惊了。
修士接一个任务一般在十来个灵石这样,还得修炼,一个月顶多能挣下一百多灵石,用于修炼之后顶多存下个一二十个,一年也才能挣一两百灵石。
五百万,这实在是个巨款。
“疯了疯了。”
“是啊,这样的臭女表子哪里没有?”
“五百万啊,若是给我们,多少时间不用在刀口上舔血……”
“一年存个二百五十个灵石,这也得存上个……两万年!!!!!!”
番外之续写2
“哦,我知道了。”谢平芜咬着鱼肉,鼓囊着腮帮子,应了一声。
经过这么多天的思考,她已经彻底领悟到了完美苟到大结局的办法,虽然她的身份是反派,但只要总是和剧情走相反的路,不碰男女主,就绝对不会死!
不过话说……女主是谁来着?
谢平芜偏了偏头,堪堪躲过自家哥哥伸过来揉头的手,眼神带着一点儿嫌弃,怎么这反派的哥哥这么妹控?搞什么?
“哥哥,别摸我头,会长不高!”
“知道了。”妹妹你不爱我了,明明之前都是这样过来的呜呜……
杜秋生面上委屈,但他不说,只是身体力行上前给自家妹妹开了车门,谢平芜看了眼,抬腿坐了上去。
谢平芜:别表现得这么可怜兮兮,我严重怀疑这155的身高是被你摸出来的!可恶!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世界人物好像都很迟钝,没有像现在这样鲜活,所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自己的到来让这个世界活了过来?
毕竟,当初封了这本书的人就是她谢平芜。
算了不想这个,还是先躲过开头的剧情再说,还有,她得想想当初定的女主到底是谁了,因为按她的性子,一旦定下了人物的设定和位置,就绝对不会更改。
就算是最终剧情德不配位,她也绝对不换,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啊!
前生她是被自己这性子坑惨了,评论区里各种暴躁读者跳脚,指责自己不会写就不要写,好好的文,全被她给写崩了!
也好像确实,她的文大结局就没有不崩的哈哈哈哈,但是和读者互怼她是真的好开森,那样感觉生活充满了朝气,而且虽然有很多读者怼她,但他们没有抛弃她离去,一直坚守岗位,每本书都在哈哈哈。
不过现在,互怼不了了,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和这本书怼,好想念他们啊……
唔……所以,这本书的女主到底是谁啊!
谢平芜揉了揉太阳穴,内心的疲态泄露出一点,很快又收了回去,但还是被时刻关注她的妹控杜秋生逮了个正着。
杜秋生看了看车上的地图,离学校还有一千米,很快就到了,“小芜,身体不舒服?要不今天先不去,我帮你请假,咱们先去医院看看怎么样?”
什么都没有自家妹妹的身体重要!看她头疼的样子,本来就泛白的唇,此刻更加苍白了,再加上看到学校就会有易荣华那个渣男的影响,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无力。
杜·霸道总裁·秋生:对没错,脆弱无力的妹妹今天不能去学校了!
谢·面色红润·身体倍棒·平芜:哥们儿!拜托你,不要再用那种看到脆弱小白花的眼神看我了。我的天,我就是想个东西而已啊!我怎么不记得当时有你这么个妹控人物啊!
苍天呐!
“不用了哥哥,我先进去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谢平芜用实力拒绝了杜秋生的调头去医院计划,她伸出“脆弱无力”的小手,“撒娇”般地锤了杜秋生两拳,然后拎着杜秋生准备的粉红色书包走下车。
在杜秋生灼热关切的目光下,头也不回地进了校门。
而在完全看不到谢平芜的身影后,杜秋生才伸手揉了揉自己胸口,心里想着:最近是不是缺乏锻炼了,怎么连妹妹这么个软娇小姐的力气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杜秋生:难道是因为最近这三天没去健身房的问题?嗯,应该是的,回头叫助理改一下行程好了。
杜·妹控晚期·秋生完全想不到谢平芜能把他锤得差点儿吐血,只以为是这三天妹妹开窍他担心,所以一直在家陪着,三天没去健身房的缘故。
啧啧,妹控晚期,果然没救了。
另一边——
谢平芜拎着书包,一派潇洒,轻轻松松找到了自己的班级。坐到座位上后,她就和周公约会去了,完全不在意剧情什么的,因为她觉得,转学这个节点就不在剧情内,所以这里绝对安全。
她的想法当然很对,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脱离剧情哪是那么容易的,她也看过不少小说的吧,真当世界天道是尸位素餐,啥也不管的吗?
正所谓剧情人物息息相关,她可是大反派,怎么说也算是另一半的大气运,天道可不瞎。
所以当天,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就一起转学来了谢平芜的学校,还有仝·时刻盯紧女主·炮灰·苏,以及仝·炮灰·苏文中的大反派池俟,他们两个早在谢平芜到来前,就转学在这个学校了。
当然,这些谢平芜并不知道,因为除了炮灰仝苏,其他人和她不是一个班,而她也一直在睡觉,根本不关注学校里的任何动向。也就不知道男女主引起的小小轰动了。
此外,梦中的谢平芜终于在和读者们的互怼中,发现了深埋记忆中的、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女主角——寒翘。
寒翘,是她给这本悬疑霸道总裁文钦定的女主角,在文中刚开始的表现是性格温顺内向,后期疯狂黑化,各种囚禁小黑屋奶狗霸道总裁男主的疯批。
谢平芜在梦中疯狂挣扎,可是怎么也出不来,只能一直沉浸在疯批美人的故事里。
另一边,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一直想要当主角的仝·炮灰·苏,终于见到了梦中女主谢平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朵清纯百合花,清香诱人。
坐在他旁边打游戏的小弟在一片“您已死亡”中抬起头,看到自家老大竟然看着一个女人走神了,心中感慨万千的同时,不由得生出几缕害怕。
关小弟: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自家老大痴迷,连他一直喜欢的游戏都被他弃之如弊?
关小弟寻着仝苏的目光看向谢平芜,看起来只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小白花而已啊,老大不可能看得上啊?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要知道,当初他们一群小子去白雾干事儿的时候,老大对白雾的女人,一个都抬不起兴趣的。
白雾里的女人啊,那可是各式各样的都有,根本不缺这样的。
关小弟:疑惑.jpg
“老大?你怎么了?”是突然对女人感兴趣了吗?还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关小弟的目光紧紧盯住了谢平芜,眸中的不可置信震动瞳孔:难道她就是那个让老大三年前就一直惦记着的女人?!
他突然想起来了,三年前那次,大家一起喝酒,老大多喝了几杯,嘴里吐出了一个让大伙震惊的名字。
事后,他偷偷问过,当时老大就不准备藏,直截了当的说了一个女人的名字,还说那个女人让他日夜惦念,是他的心头宝!
113 璧人
谢平芜默默抹了一把呛出来的茶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原本想的是,十万灵石应该能拿下。
卖一棵息虞送给她的灵草的话,六七百万应该拿得出来,谢平芜这样想着,淡定地又喝了一口茶。
她看向了宋晚照,正打算开口说话。
宋晚照便再次一拍桌子,“三千万!”
谢平芜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至于外面,直接炸了。
刚刚如果是导弹式的炸,那么这回应该是原子弹了。
好在对面总算是怂了,因为大家都觉得,三千万包一个花魁娘子一个月实在是……脑子没八百个包,根本做不出来这种事。
杜秋生和几人面面相觑,虽然大家一直都知道宋晚照有钱。
但是还是没想到他可以随便丢出三千万灵石。
就算是有灵石矿,大概也能挖空两座吧。
不过,两座对于宋家几百座灵矿来说,大概也不是那么……拿不出来。
但是谢平芜拿不出来。
好难。
台下的鸨母已经笑成了一朵漂亮的菊花,兴奋得仿佛喝了假酒,“我们有请本次拍卖的最终获得者,第38号包间的客人出来讲话。”
五人:“????”
这是什么羞耻操作。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包间的门便被哐当打开,两个侍女随即挑起帘子。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朝着38号包厢内看过来。
鸨母的笑容顿了顿,有点迟疑道:“五位客人要一起和玉竹玩吗?”
谢平芜:“???”
玩什么?
随即,鸨母又笑了一声,摇了摇手里的牡丹扇子,笑眯眯道:“玉竹身子弱,你们玩的时候,记得温柔一点哦。”
谢平芜觉得刚刚被呛过的肺隐隐作痛。
“……不是我们所有人。”她试着解释了一句。
鸨母却并不在意这句话,而是捏碎了一道符纸,五人房间内的传送阵起效,霎时便被传送到了高台上,这次是全方位展现在别人眼中了。
谢平芜有点尬。
“感想就是……”她轻咳了一声,垂下眼,伸手捏住了玉竹的下颌,露出一个轻慢而挑衅的笑容,“听说你有情郎了?我想看看,花楼女子是否有真心。”
“亦或是,有一颗真心有什么用。”
少女眼睫微垂,玉竹迎着谢平芜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个美貌并不输给她的少女。
有一颗真心有什么用?
玉竹的面色苍白了几分,是啊,她的真心有什么用呢?
她以为付出真心,便能博得男人的感恩,可是他们都走得干脆利落。她以为自己存着利用的心去勾引,便不会因为被辜负而难过。
可她还是难过,她不想当货物。
她还是希望是真的被喜欢的。
谢平芜见玉竹的面色苍白了几分,她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立刻道:“你可别想着勾搭他们,我说过了,我只是想看看你这样的人所谓的真心被糟践。”
她为了让自己的表情更凶狠一点,眼神下意识模仿池俟,“我最厌恶你们这种,肮脏漂亮的东西。”
这话是真的很坏。
但是大概比起性命来,这样的选择更好一点吧。
玉竹低眉,不去和谢平芜说话了。
哪怕谢平芜说的话这样过分,围观的群众仍旧只是哄笑,开始嘲讽侮辱玉竹。宋晚照似乎有些气愤,被杜秋生按住了,迟疑了片刻又换为了疑惑的表情。
阿芜是个对仇人嘴毒得要命的人,但是却很珍视尊重不伤害她的任何人。
她是个很能明辨是非的人。
“当事人的怨恨情绪到达一定的程度,若是此时死亡,会化为怨灵。”杜秋生用密音对几人道。
池俟淡漠地扫了宋晚照一眼,眉头微皱,“按照那三人的行事风格,一贯都是强迫折磨有心上人的花衢娘子,致使对方的怨恨值达到最高,然后杀了她。”
要让对方折磨玉竹的话,那玉竹一定会被对方先夺走。
若是被夺走了,他们这一通操作就白费了,而且到了变态手里还能活着出来?
所以,如果他们直接把玉竹的怨恨值刷满了,那对方肯定是直接杀人。想要抢走一个人是有很多不知不觉的方法的,但是杀人就不一样了。
杀人很容易暴露,因为剑修对于杀意很敏感。
避免了玉竹被带走,苟住她的命的可能就更大了。
杜秋生微微叹了口气,“我以为阿芜变了许多,却也从来没变过。”
她还是个温柔善良的小白花,杜秋生想着。
谢平芜见他们知道了,于是开口道:“一起刷怨恨值。”
台上见五人非但不发表感言,甚至开始了茶话会,纷纷无语。鸨母见场面有些尴尬,只好抹了把额头,开口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待我们将玉竹梳洗一番,便可入洞房了。”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却没有五套一样的新郎服……”
谢平芜随口道:“能凑齐就行。”
“不愧是三千万灵石的大人物,行事也如此大方。”鸨母夸赞道。
谢平芜尴尬地笑了笑,不想再和鸨母说废话,“那我们也去准备?”
于是几人被送去洗漱了一番,顺便换了一身衣裳。对方大概是觉得拿钱办事要尽心,给几人准备的衣裳都十分华丽漂亮。
谢平芜的是一套红色的嫁衣。
赤红色绣着并蒂莲的抹胸外披着一件广袖双鸳长衫子,裙摆层叠,还挂着可爱的金铃铛。一头很长的头发被全部盘了起来,梳成一个繁复而华丽的发髻,带着凤冠,四周插着钿子与钗子。
这是谢平芜第一次穿这么华丽的衣服,她难得有点好奇,对着镜子左右打量自己。
因为发髻庄重的缘故,今日的她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她看了一会,正准备收回目光,便从镜子里瞧见伸出手来,扶了扶她鬓边摇摇欲坠的朱钗,低声道:“有些不一样了。”
谢平芜点了点头,余光注意到池俟的衣衫上也绣着双鸳。
款式也和她的很像。
此时虽然是五个人站在一处,唯独他们两个瞧起来仿佛一对即将举行婚礼的璧人。
114 撩她
谢平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离谱的想法。
她轻咳了一声,有点尴尬而多余地抬手扶了扶那支朱钗,道:“谁还不能庄重一点呢?”
她不知道,她不说话的时候一直是庄重的。
只是这身装扮,像是将她拉入红尘,绮丽非常,又温婉可人。
他又想起杜秋生的话,若是成为阿芜的道侣的话,以后就可以一直待在她身边,不必拘泥于俗世的目光,和她亲密无间地待在一起。
池俟微微垂眼,面色间透出一点怏怏的颓败来。
从谢平芜的角度看,他就是忽然变得有点可怜巴巴的。
自从东方竹的事件之后,谢平芜觉得自己看池俟的心态是越来越谨慎小心了,仿佛一个担心自闭鹅子的老母亲,此时也不由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少年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随即眼尾微垂,原本还算含蓄的表情变得越发柔弱乖巧。
他认真地看着谢平芜,“心口疼。”
谢平芜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伸出手,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掌心贴在他心口,注入了一丝灵力。
少年面色苍白而脆弱,微微踉跄了一步,险些劲直撞到了那面很大的铜镜上。
谢平芜一急,下意识伸出手扶住池俟,对方便跌进了她怀里。
谢平芜扶着池俟,继续注入了更大的一股灵力。
但是少年的面色仍旧很苍白,他伸手拨开谢平芜搂着他的那只手,柔弱地踉跄了一步,在谢平芜险些要再次扶他之前,伸手扶住了桌子。
杜秋生眼底的杀意只好消失了。
谢平芜感知到杜秋生的杀意,有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池俟捂住胸口,随口道:“无事,阿芜不必如此关心我。”
杜秋生:“……扶你一把罢了,我也会!”
池俟微笑,“那下次便劳烦杜兄了。”
杜秋生冷笑,“那你下次记得往我怀里倒。”
池俟并不说话,只是不轻不重地看了谢平芜一眼,谢平芜只得无奈道:“下次我一定把这个机会交给杜大哥。”
宋晚照正想插嘴,外面的人便来开门了。
“几位准备好了,可以送入洞房之内了。”
一大群穿着喜庆的丫鬟与龟奴走上前来,领着五人朝着不远处的房间走去。
房间门咯吱一声被打开,入目的并不是装扮好的美人,而是一道绰约的红绡帘子,帘子内隐约可以见到一道极美的背影。
谢平芜走上前,抬手撩开帘子。
背对着众人的女子回过头来,妩媚而羞涩地一笑。
相较于谢平芜的庄重,玉竹的装扮便格外妩媚了,衣领拉到了肩膀下,一大片锁骨与胸脯白得发光,长发绾起来,用红丝带束着,垂下来的丝带被风吹到她殷红的唇上。
美人眼神迷离,娇艳而无辜。
谢平芜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把持住。”
话还没说完,宋晚照便走了进去,手里的剑哐当落地,喃喃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片刻后,宋晚照转过头不去看了。
谢平芜走过去,在玉竹面前坐下。
“我们所来,是有一个目的的。”谢平芜给玉竹倒了一杯茶,自己却不喝,只是微微一笑,“我说过了,我很厌恶你这样的女子。”
她伸手,挑起玉竹的下颌,冷笑,“相较于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你更害怕的,是失去谋生的倚仗吧。”
“我与你无冤无仇……”
谢平芜冷笑,“无冤无仇?我师兄马上就要与我成亲了,怕被人知道当年的事情,特意托人下山暗杀你。若是不在意,也不必费心来杀吧?”
她一秒戏精上身,“我不光要你死,还要你死得最为凄惨绝望。”
杜秋生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露出了一个沉重的表情,“师妹,你不要为这么一个贱人如此难过,她的贱命,不值得。”
她的一条命,根本比不过别人一时间的悲喜。
玉竹面上妩媚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能想着靠男人的女人,有多聪明?在这样吃人的地方活下来,却还肯奢望别人救她,真是天真。
她是真的信了谢平芜这番话。
谢平芜矮下身来,抽出腰间一把匕首,然后匕首抵在了玉竹的面上,微笑,“先从这张脸开始吧。”
玉竹尖叫了一声。
但是她在谢平芜的手里毫无挣扎的余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疼得她一时之间便知道自己这张用来吃饭的脸毁掉了,彻底毁掉了。
谢平芜似乎心情不错,又划了几道。
然后,这才轻笑道:“丢进奴隶场吧,那里没有女人,你知道的。”
玉竹被谢平芜扣着,自觉脸已经毁了,一听到这句话,大叫道:“杀了我,杀了我啊!”
谢平芜却不理她,反手抽出长剑朝着窗口刺去,朝着玉竹丢过去一面铜镜,“对不住,你先看看你的脸……”
话音还未落,谢平芜的剑意便被斩断。
她猛地咳出一口血,却并不退后,手中的剑越发锐利。
白折玉与池俟在两侧,也纷纷咳了一声,杜秋生握着启源追过去。谢平芜和池俟留下,杜秋生和白折玉追了过去。
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守住玉竹。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灯花的哔啵声,烛火摇曳,红绡微动。
玉竹哆哆嗦嗦挣扎了好久,才抬手看向镜子,那里面是一张完好的脸。只是泪迹斑驳,面色发白,看起来没有平日的无辜清澈。
她一愣,下意识道:“你没有毁我的脸?”
谢平芜握着剑,丝毫没有放松。
“嗯。”她不想分神。
玉竹愣了一会儿,才忽然问道:“是他来暗杀我,结果你要保护我?”
对方非常厉害,谢平芜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胜过,不敢分神,于是并不说话,只是十分小心地感知着四周的一切风吹草动。
而玉竹仍旧在喃喃自语。
“这世间的男子都这样薄情,还不如你待我好。”
“谢姑娘,若是你也喜欢女子,我想我……”
谢平芜忍无可忍,“我喜欢男的!”
为什么天天有妹子追她撩她,太过分了。
小剧场:
池俟: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115 傀儡
玉竹露出了一个有些受伤的表情,“有很多女子也喜欢我的……”
但是她也终于意识到了,谢平芜和池俟看起来有些警惕,想必要来杀她的人十分危险。她不敢说话,只能也握紧了一把簪子。
片刻后,风声呼啸而来,刮破柔软红绡。
谢平芜手中春温化出四十九道剑光,干脆利落地朝着窗外追去。
她稍慢了剑光一步,也随即跳出窗户,按照春温的指引追了过去。池俟就在她身侧,他随手把玉竹抓住,直接将人扛在肩膀上当成麻袋追了过去。
谢平芜没时间吐槽池俟,因为春温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她简直快要跟不上了。
御剑,风声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也不知道是追出了多远,谢平芜终于看到前面的人影了。她二话不说,一把丢出一大把定身符,手中剑刃劈了出去。
人影一晃,化为一只木傀儡落地。
谢平芜看着那个木傀儡,背后有些发凉。
又是傀儡人,能让一个傀儡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究竟是谁才能做到?
池俟丢开玉竹,弯腰捡起那只木傀儡。
“是辛夷木制作的。”池俟道。
谢平芜微微一愣,伸手接过那只木傀儡,在鼻端闻了闻,当真是辛夷木的味道。再看这只木傀儡的造型,和时下流行的圆脸大眼睛的小娃娃不一样,这个小人的眉眼都是细长的。
衣衫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是仔细看,其实和街上的人所着的很相似。
修仙界可以分为三块地界。
从西北有一条大河朝东南而下,称作恸鬼河,至半道向东南与西南分为两条支流,西南者称作白江,而东南的那条叫做明河。
这三条河将修仙界划分为三块地域。
长青宗在西边,而明照宗在东北方位,至于合一宗便在东南。
所以才将这三宗放在了魁首的位置,就是因为剑修的力量最为强大,而这三宗又是这三块地域里最为强大的宗门。
而极南域,便在合一宗以南。
合一宗这一块非常富饶,有在修仙界仅次于极南域有名的白日城,所以酝酿出来的文化喜好也比较新潮。
这样的娃娃形象,只有合一宗这一块有。
毕竟,越是类似于人的长相的娃娃,其实就越是吓人,大家等闲真不会整出这个玩意吓小孩。
但是合一宗这块有钱,大人也可以玩娃娃
“辛夷木也只有南地才有。”谢平芜嘀咕了一声,才道:“你怀疑,制作这傀儡的人,和合一宗这一带的宗门世家有关?”
“这样精妙的傀儡制作不易,不易假手于人。”
所以,做这个傀儡的人,便是杀人的人。
“即便是这样的娃娃,也并没有太多人会做。”谢平芜自然而然地便想起了现代警方常用的大数据分析法,开口道:“而且,对方还要收走怨灵,有些事情傀儡做得并没有人干净。”
但是制造怨灵这样的事,足足满了正派宗门好几年。
池俟没有否认谢平芜的话,而是将那只娃娃收了起来,这才看了一眼地上的玉竹,“你认识这只娃娃?”
玉竹的表情有点微妙。
“我认识一位跛足老翁,做出来的娃娃,和这个一模一样。”
谢平芜也矮下身来,问道:“那你能动带我去找他么?”
“事关的我的性命,这是肯定。”玉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原本便单薄而暴露的衣裳,拢住了胸口才道:“说起来,那位老翁也是个可怜人,并且没有灵力。”
谢平芜看了一眼四周,觉得这并不是个适合讲故事的地方。
她从芥子囊中取出来一件正儿八经的衣服,给玉竹套上了,这才御剑回去。玉竹便在剑上说道:“我们要不要现在去?”
“也可以。”谢平芜点了点头。
于是剑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花衢坊后面的小院子而去。
和花衢坊前面的灯红酒绿不同,后面的街巷之内满地都是半死不活的乞丐、妓子、散修、魔修,腐臭肮脏,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谢平芜和池俟仗着剑,所以才没有人敢动手。
顺着满是烂泥的路走到尽头,那是一间很小的院子。
谢平芜伸手,缓慢地敲了三下门。
片刻后,一个老旧的嗓音响起,“谁啊?”
“吴伯,是我。”玉竹开口道。
院子里便当真响起了脚步声,迟缓而沉重,片刻后老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一张漆黑满是伤疤的脸,最可怕的是右眼的眼里只有眼白。
此时微弱的灯光从下面照到他脸上,仿佛厉鬼。
玉珠也被吓了一跳。
“又死了人么?几个?”老翁的嗓音沙哑而粗粝。
谢平芜从玉珠身后走出来,微笑了一下,“老翁,有些旁的事情。”
“要收钱的,旁的也要收钱。”老翁粗声粗气道。
谢平芜拿出几块灵石递过去,“这样呢?”
“进来吧。”对方不情不愿道。
走进院子内,果然见四处都放着不少杂物,尤其是院角放着一个人那么大的傀儡,还没上色,惨白的躺在那盯着几人。
谢平芜迟疑了片刻,开口道:“老伯的傀儡,是卖给何人?”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老翁十分恶劣地回答道。
但是眼前的人是真的半丝灵气都没有,但是……有怨灵缠身。谢平芜看了一眼四周寡淡的鬼气,这只怨灵倒也算不上很凶恶。
池俟拿出那只木傀儡,递到老翁面前,“那这个呢?”
对方伸手接过来,随手看了看,又丢开了,“我一天都要做十几个,一年下来几千个,你问我我知不知道这只是哪来的?”
池俟随手捡起一只地上的傀儡,指尖摩挲过关节。
抬眼,“老伯做出来的傀儡人,与旁人做的不一样。”他摊开手,淡淡道:“旁人都喜欢阴雕,但是你喜欢阳雕,而且……”
他指尖翻转,随手拨断那个傀儡人的手,取出了那只椽子,“旁人的都是方的,而你的是圆的。”
老翁没说话。
谢平芜也不知池俟为什么会知道别的傀儡人是什么样子的,但是随即一想,他虽然是被关在奴隶场,但是逃出来的那段时间其实是在极南域的城内潜伏了很久很久的。
116
既然确定是这个人了,那么他肯定参与其中了。
谢平芜撑着下巴略微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制造那么多怨灵呀?”她习以为常地往嘴里塞了颗粽子糖,嚼了两口,“为了滋养你这里的那只怨灵吗?”
老翁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我没有修为,如何能制造怨灵?”
“这极南域凶险万分,我也是迫不得已罢了。”对方抹了一把眼角,开口道:“你们当真要找的,该是这位姑娘的情郎。”
老翁的目光落在了玉竹身上,灯火微弱,衬得老人浑浊的眼有些诡谲。
“玉竹姑娘,你既然晓得将人带来找我,又做什么隐瞒了赵希的事情?”老人似笑非笑,眼底透着分戾气,似乎即刻便要动手。
玉竹似乎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样讲,微微一愣,低声下意识辩解,“赵希……赵希他只是个书生。”
“书生?”老翁冷笑,“能在极南域活下来的,只是个普通书生?”
谢平芜没由来地有些胆寒。
这些人都像是练蛊练出来的胜者,可悲又可怕。
但她面上仍旧平静,只是指尖敲了敲桌面,拔下簪子一拨灯花,“别打哑谜了。”
老人眼见着温柔端庄的少女手腕一旋,手肘抬起,眨眼间便将那只漂亮的青玉簪抵在了他脖颈上,“你知道的全部,一点一点全部说出来,不要试着转移话题。”
“好……”
老人适应得很快。
“我从前不在极南域,我是白日城一户富商家的小少爷。虽然白日城的有钱人多,我们吴家排不上什么号,可也过得有头有脸……”
“后来我十五岁的时候,合一宗开山门选弟子,我去了,测出来灵根,可以做外门弟子。”
“可我没去。”
“我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叫做桃夭。”
“她听说合一宗的弟子都多情泛滥,寻花问柳,死活不让我去,我就真的没去。”
“家里准备我们的婚事,桃夭却出去了一趟,之后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我散尽家财,四处寻觅,最终得到消息说桃夭在极南域的檀栾楼,我便不管不顾地追了过来。”
“那时候合一宗的宗主还在闭关,极南域极为嚣张,一旦进来便很难出去。”
“我带了全部仅剩的家底,想要将桃夭赎出去,但是……”
老翁苦笑了一下,“但是,有个贵人瞧上了桃夭,哪怕我想尽办法凑够了钱,可交了钱之后,他们却不放人。”
“我气不过。”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和眼睛,“被那些人划烂的,这只眼睛,是被人用手挖出来的。”
“你不知道,手塞进来捏破眼球,有多疼。”
谢平芜没说话,她不知道,可是池俟知道。
“重点呢?”谢平芜不希望他一直说这些,每个人的悲喜都不相通,她现在更在意那些无端害死性命的……还活着的人,而不是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
“后来,我留在了极南域。”
“可我的眼睛坏了,一条腿也断了,又没了钱,仆从也被我来了换钱,哪里活得下去?”
“那时候,便是赵希救了我。”
谢平芜微微一愣,随即道:“赵希是修士?”
玉竹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阶品,但是他一贯还过得不错。”
否则她也不会盯上这么个穷书生,总要有点利用价值的。
“赵希救了我之后,给我介绍了一个搬尸体的伙计。”老翁苦笑了一声道:“至于这些傀儡,也是他教我做的。”
“我做好之后,便拉出去卖。”
“但是总也卖不了几个,大多数时候都给了赵希,据说他拉到极南域以外去卖了。”
谢平芜觉得,这老头说的话吧,虽然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就是有种把一切都推到赵希身上那味儿。
但这也所有人遇到了事情的习惯。
“这样啊。”谢平芜又露出了那种温柔端庄的笑容,“老翁你如今暴露了,一定十分危险,不如和我们一道吧,我们保护你啊。”
老翁:“……”
谢谢,大可不必。
但是谢平芜手里的簪子还抵在他的脖子上,这句拒绝的话便无法说出来,只能道:“好,多谢你们。”
“你们真是好人。”
虽然有点咬牙切齿的味儿,谢平芜还是点了点头,礼貌道:“过誉了。”
于是两人便从带着一个人出来变成了带着两个人出来。
推开院门,数不清的武器朝着两人而来,谢平芜下意识抽出剑来斩断这些攻击。
玉竹便尖叫一声道:“我不是逃跑,我是和客人一起出来的。”
谢平芜回过神来,看到了之前的那个鸨母。
“怎么回事?”她一时之间有些懵逼,随即便反应过来了,“……我真不是偷你们家白菜,啊呸,花魁娘子。”
鸨母的表情有些微妙,“那几位客人直接带着玉竹就跑是怎么回事!”
她本来也觉得三千万灵石,别说带着跑了,就是顺便送上十个陪嫁丫鬟也不是不行。但是幕后大老板却非要她来追,所以只得如此了。
“那现在回去?”谢平芜看了一眼乌压压的人头,怂了。
鸨母点了点头,于是黑压压的人头后面抬出了一辆轿子来,鸨母立刻又笑成了一朵璀璨的菊花,“那客人快上轿,扛着玉竹跑了这么一路,想必是累坏了”
“翠花,红果,上来给客人揉腿。”
谢平芜和池俟面面相觑。
是池俟先一脚将试图扒他衣服的侍女踹了下去,然后随手握住了在给谢平芜捏肩的侍女的腕骨。谢平芜就听到咔嚓一声,侍女一声尖叫,直接跑了。
谢平芜:“?”
对方似乎有些不高兴,“她们在下药。”
“什么药?”谢平芜还真的没察觉到,按道理来说,她现在的直觉是十分敏锐的,等闲人根本近不了身。
池俟皱眉,似乎正要说话,随即低低咳嗽了一声。
然后面色便变得古怪了些。
谢平芜自然看不懂他的神色,但是看他似乎不大舒服,下意识伸手扣住池俟的手腕查探。
灵力入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的肌肤变得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