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玉迟聆起身,到处找藏身之地,一时来不及,干脆直接倒地装晕,还不忘同于姗姗恳求道,“于娘子帮帮忙,千万别说我在此干了什么,多谢多谢。”
说完,她立马闭眼倒头,装得惟妙惟肖。
而于姗姗还没来得及点头,转首只见傅钦南的身影,凭借着连霄剑上的莫长生之血,他顺利走进来。
“我见房屋欲塌,便将她带到此处来,傅公子找了很久吧?”
好说辞!玉迟聆听在耳里,赞在心里。
傅钦南目光皆落在玉迟聆身上,小心翼翼抱起她,回道:“多谢于娘子。”
“不知可否请傅公子帮一个忙?帮我将结界打破如何?”于姗姗知道打破结界会惊动莫长生,但这层层结界对于她来说,是踏出牢笼的第一步。
傅钦南没说话,此举,格外消耗灵力,于是思索半刻,见于姗姗坚决的神情,他才施灵召剑,逐一击破层层结界。
“感激不尽。”
于姗姗致谢之后,恍如梦中一般,她总算踏出了此地。
傅钦南扫了一眼怀里的玉迟聆,吓得玉迟聆眉心直跳,好在他不过提了提,抱着她就出去了。
难不成是嫌我太重了?玉迟聆心里嘀咕着,娥眉微蹙。
出来后,傅钦南低眸挑眉,抱着玉迟聆没有打算放她下来的意思,反而做出要将她往外一抛的姿势,随即一只手臂突然就松开了。
“嗯!?”玉迟聆惊惑,背后突然没了支撑力,吓得她赶忙勾住傅钦南的脖子,贴在他怀里,以免掉下去了。
待她抬头睁眼,对上傅钦南歪着脑袋瞧她的双眸,他勾起狡黠的嘴角,玉迟聆这才明白过来。
被他算计了。
院中。
“姗姗!”被走尸困住的莫长生骤然睁眼,一感知到结界被破,便灵气猛增,仙气四散,将走尸尽数泯灭成烟!
他心急如焚,就要朝着炼丹室而去,转身只见于姗姗就站在炼丹室门口,静静对望。
屋顶上虞山山见此幕,指尖一勾,杀气汹汹就朝着于姗姗袭击,毕竟让莫长生最痛苦的,就是让这个女人去死!
莫长生转眼就瞧见她,挥手持剑,一击将其打压在地,不等虞山山起身反击,莫长生接二连三挥剑,次次命中她的身体,如同一个主人唾弃的玩物,被伤害得破烂不堪。
不到半刻,虞山山就被他打得起不来身,莫长生将剑对准她的脖颈,冷言道:“一个赝品,胆敢伤害她?”
玉迟聆见此,想要去拦,却被傅钦南拽住手腕,等她抬首,只见于姗姗正护着虞山山,直面莫长生的剑。
“莫长生,你为何一定要伤害爱你的人了?不仅仅是我,更是她。”于姗姗看着他,双眸里是深深的失望。
“不是这样的,姗姗,以前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莫长生想去触摸于姗姗,但看见自己满手鲜血,不由后退了几步,但他的剑依旧指着虞山山,“只是现在,她会伤害你,所以姗姗先到我身边来,我一剑将她斩杀,就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你执意杀她,就先杀了我。”
风吹起她的裙角,于姗姗一步也不让。
虞山山在她身后,本是要偷袭她,但闻此言,不由一愣,抬首瞪大了双眼。
莫长生缓缓放下剑,只觉她眼中冰冷:“姗姗,你可还在怨我?我同你解释好不好.....那日在迎娶你的路上,我本满心欢喜,可听见他们都在议论我,他们说我一介寒苦游医根本配不上于府贵门独女,我心中羞愧,每每想起于老爷瞧垃圾一般瞧我的眼神,我就不甘心!”
“姗姗,我离开是为了换取万众瞩目的归来,成为一个配得上你的新郎。”
“长生,他人的眼光真的那么重要吗?”于姗姗指着他的心口,垂眸道,“若两颗心是相配的,又怎么会厮守不了一生呢。长生,你那么在意百姓的议论,你那么在意我爹的看法,但是你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想法和感受?对于我来说,荣耀名誉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你而已......或许,我不该等你的,别困着我了,莫长生,你醒醒吧!”
“为了让我复活,你留我尸骨,建造熔炉,诱骗采女,以活人炼丹,冤魂无数!莫长生,你可能安心入睡,你让我又如何自处?!毕竟间接来,是我害死她们,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说着,泪染湿眼眶,于姗姗一抬眼,泪珠便掉落下来,冷冷看着眼前人。
莫长生着急往前想去拽于姗姗,却被她躲开:“不.....不是这样的!姗姗你没有任何错。”
“怎么?你想让我以清白之身面对那些冤魂吗?可能吗?那些被你骗进庄的姑娘,那些被你推下熔炉塔的姑娘,那些千千万消逝的生命,我在炼丹室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以泪洗面,日日恳求被原谅,仿佛一旦闭上了眼睛,她们便会在我的身边环绕。”
“莫长生。”于姗姗满脸泪痕,跌坐在地上,面如白刹,黯然销魂道,“你以为这是爱,你错了,这是枷锁,折磨得我好苦好苦.....真的好苦。”
“姗姗你知道吗?我归来后,见你躺在棺椁,我心如死灰,抱着你的尸身整月不肯离手。后来我想,只要你能活过来,这些算得了什么,效仿仙帝救越,以人炼丹,蝼蚁之命,我在所不惜。”
莫长生抹开脸上落下的泪,双眸毒辣狠绝,随即蹲下,想去扶起于姗姗,但于姗姗一挥袖,猛然将他的手甩开。
于姗姗转眸看向熔炉塔,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虚弱道:“我于姗姗,定不会让你如愿。我一死求死,你休要我活!”
她话音一落,莫长生都还来不及反应,只听见远处一阵猛烈轰塌之声,他起身一望,只见熔炉塔顿时化为平地,沦为一团废墟!
欧阳阴晴从尘烟中弹起,紫灵萦绕周身,翩翩空中几悬,再缓缓落地,背手持剑立在莫长生眼前。
“师尊总算来了!”玉迟聆瞧着,灿然一笑。
“欧阳?”莫长生看着他,一脸诧异,持剑的手不断颤抖,“怎么会?你竟然出来了!?”
“莫长生,从一开始与你为敌的,只有我。自从欧阳道长在密林里见过我存留在手帕上的残魂后,我便附在欧阳道长身后,一直都没有消散,直到我有意带着欧阳道长走进你的书房密室,故意让欧阳道长在被你谋害之前,知晓你所有的阴谋。”
“欧阳道长念及旧情,一开始本不愿相信,直到他来到炼丹室,远远瞧见我的尸身,这才确认你真的已经疯魔,布下如此草菅人命的诱杀炼丹之法。即便欧阳道长被你骗着吃下了毒丸,他亦可提前吃下解药,故意被你扔下熔炉塔,只为毁掉你苦心经营的....一切....咳咳!”
应当是蛇丹起了反噬,于姗姗说着,扶手猛然咳了起来,鲜血顺着指缝涌出来.....
“姗姗——!”莫长生见此,赶忙上前扶着,摸上她的脉象。
“莫长生你够了,放过于娘子吧。”欧阳阴晴一剑打在莫长生的胸口上,将他一击半米远,跌坐在地上,“你还嫌害她不够惨吗?还是说,到现在你一心还是想让她复活!”
莫长生愣在原地,碰她的手止不住的发抖,满目皆是不敢置信,直到对上于姗姗那绝决的神情,他才仰首苦笑起来,笑到至极后撕心裂肺地痛哭。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她再也活不过来了......活不过来了......”
于姗姗紧紧咬着唇,泪水不断涌出,她向欧阳阴晴恳求道:“欧阳道长,废了他的修为,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
“于娘子,这.....”欧阳阴晴攥紧了剑,看着于姗姗闭上眼睛,她意已决,但也不愿看见莫长生痛苦的模样。
如此,欧阳阴晴施法牵制住莫长生,转一剑化为百只剑意,对准他的仙脉穴位狠狠刺下,切断修为经脉犹如全身骨裂。
莫长生含泪看着于姗姗,双眸空洞麻木,没有一丝反抗的欲望,浑身的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再怎么咬紧牙关,指尖攥紧的发白,甚至嵌入掌心,莫长生也忍受不了这削去修为之痛,仰首嘶吼,声声悲痛让人不由心颤。
看得玉迟聆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欧阳阴晴收回剑,看着往日旧友这般结局,心中悲痛又叹惜。
莫长生满身血痕,他朝着于姗姗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爬过去,抱着随时都要倒下去的她,于姗姗睁开眼,眼眶哭的血红。
他拂过她的面孔,哽咽着声线:“你怎么能.....怎么能.....吃下蛇丹,你让我怎么救你,我该怎么救你......”
“本就已死之人,何必救我,这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我不后悔。长生,要是大婚那日,你没离开有多好啊......这样,你便还是我最爱的那个少年郎呐。”
于姗姗羸弱说着,半睁着眼,抬起手触摸在半空,仿佛回到了少年。
随着最后一滴泪落下,她终闭上双眼,手腕垂下,落在莫长生的掌心,他紧紧抱着她颤抖,汹涌悔恨的泪水砸在他们交叠的手心,渐渐于姗姗的尸身开始变得灰黑,如轻沙般塌陷成小小一堆尸灰。
莫长生惊诧,随即疯癫一般想去将尸灰捧在怀里,跌跌撞撞,一身狼狈至极,尸灰却顺着指缝淅淅落下,忽起一阵夜风,扬散全部的尸灰,任凭莫长生在空中乱抓,也抓不住一丝她的踪迹。
他就这般跪在原地,落寞地孑然一身,血和泪再也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