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温馨
秦顾之被晋阳帝夸赞,也未见多兴奋,依然淡定着一张脸。
“皇上过奖了,不过是微臣该做的,此次乌蒙出兵,有些蹊跷,不太符合他从前的套路,且看看他的目的,边境还是该谨慎些。”
秦顾之在边境这几年,与乌蒙交手也大大小小上百场,对乌蒙也多少有些了解,这一次,他总觉得挺奇怪。
他一离开边境回京,乌蒙那边就有动作,不知是不是巧合?
晋阳帝却没有他这样忧虑,笑道:“你呀,就先安心的待着,朕可不管,这次回来你务必娶了妻才能放你离开,要不然,太后那边,朕可交代不了。”
秦顾之,现任的永宁伯秦顾简的胞弟。
当年,老永宁伯是傅家老侯爷的部下,跟着傅老侯爷一直征战南北,那个时候,两家人常来常往的。
后来,老永宁伯伤了心肺,不能再上战场,等到傅老侯爷去世之后,对京城也没有太多留恋,带着老永宁伯夫人回了清江老家族中去养病。
清江位于偏南温暖地方,又三面环水,一面环山,风景最是秀丽。
他们老夫妻两个倒也过得自在。
只是,担心秦顾之。
秦顾之与秦顾简差了十岁,与秦顾简的儿子秦景轩也不过大了五岁。
但是年纪轻轻的就跟着何连玉将军去了边疆,这一走就是几年,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老永宁伯夫人就有些着急了。
年轻时候,老永宁伯夫人与太后关系亲密,秦顾之常跟着去宫里,小小的人儿就那样听话的跟在身后,长得唇红齿白,白玉一样,太后就很稀罕这个小人儿。
所以,老永宁伯夫人的信一到,太后就上了心。
可是,若是说亲这件事,人不在京城,那怎么成?
晋阳帝孝顺,听了太后提了几次,就将秦顾之召了回来。
边疆这几年还算太平,何况,如今大夏朝国力强盛,自然不惧获夷那个小小的弹丸之地。
秦顾之小的时候,就性子老成又清冷,安平侯与他并不太熟,那个时候,即便去侯府,他也常常自己待着。
如今,再看到这个年轻人,安平侯更多的是欣赏。
只是,当年他的样子早已模糊,如今他又戴着面具,听说是在战场上中箭伤了脸破了相,后来他干脆待了面具,人称“银面冷将军”。
再说了一会儿战场局势,晋阳帝开始撵了秦顾之去太后那里。
“快去吧,快去吧,太后已经念叨你几天了,看到你比看到朕还高兴呢。”
秦顾之垂了头,恭敬的道:“太后自然最惦念的是皇上,皇上过虑了。”
过虑?
晋阳帝失笑:“朕当然知道,好了,你快去吧。”
太后让晋阳帝帮着给秦顾之物色好的妻子人选,就这秦顾之这清冷又无趣的性子,他还真是管不了。
还是让太后头疼去吧。
这边,安平侯也准备告退出去,被晋阳帝唤住:“对了,过几日,太后要办花宴,到时候让你家夫人也带着那个与嘉姐儿相似的那姑娘来瞧瞧。”
听江离说,是一个聪明机灵的,晋阳帝也很好奇,世界上还有真的长得那么相似的人。
安平侯一顿,答应了下来。
回到侯府的时候,西边日光已经渐渐变成了暖黄色。
就在这落日的余晖里,石桌边安平侯夫人正低着头,认真的看着一旁垂头忙活着的傅佳。
听到动静,安平侯夫人抬起头,看到安平侯展颜笑起来。
“侯爷回来了,快来看看,佳姐儿做的这个很有意思。”
一边说着,安平侯夫人一边招手。
傅佳也起身,贪婪的看着眼前依然英俊潇洒的父亲。
这几人父亲似乎总是忙到很晚,都没见过几面。
“好,我看看,在这里冷不冷,手凉不凉?”
安平侯声音温柔,生怕吓坏了安平侯夫人似的,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摸了摸。
“还好,喏,佳姐儿给我织了一件披衫,黄昏时候披着正合适。”
安平侯夫人献宝似的给安平侯看了看身上淡紫色螺纹花的披风。
“嗯,是很好看。”
安平侯微笑着道。
佳姐儿,又是佳姐儿,安平侯夫人从他进门已经提了三次佳姐儿了。
看样子,安平侯夫人与这个傅佳相处的还挺愉快。
这边安平侯默默的打量傅佳,比起嘉嘉来,傅佳下巴微微尖尖的,个子也略高,但,若是不熟悉的人看起来,是分不出来的。
“在做什么?”
此刻的气氛静谧美好,安平侯也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只见傅佳的手边已经放了几幅画,花鸟鱼虫都有。
她的手边放着好些个压干的树叶和花草,手下是半张快要做好的图画。
红色的椭圆形的树叶,修饰了比例做了脸部和身子。
看安平侯问起来,傅佳笑道:“不过是前两天与夫人摘的几片叶子,压干了,用来做树叶画,这幅画是想要做一个提着花篮的女子。”
傅佳一边说着,手里也没有停下,用几片浅黄色的叶子粘了起来剪了边角,用作画上女子的罗裙。
又取了两片粉色花瓣做了上衣,还撒了几朵小的花骨朵点缀。
再剪出一顶好看的帽子给她戴上,然后用几片棕黄色叶子剪出花篮的样子,又放了几朵粉色花朵,用了一根绿草做了挑花篮的棍子。
一切完成,傅佳将没有粘好的地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笑着向安平侯和安平侯夫人道:“好了,已经可以了。”
安平侯夫人虽然已经见到过傅佳的手灵巧的做了几幅树叶画了,看见这幅画的时候,依然觉得惊讶,不,应该是惊喜。
“佳姐儿,你还真是心灵手巧!”
安平侯看过来,也不得不承认,傅佳做的这什么树叶画,还真是惟妙惟肖。
“夫人喜欢就好,其实夫人也可以做的,要不夫人试试?”
傅佳的话让安平侯夫人蠢蠢欲动,到底是在傅佳的指导下又兴致勃勃的开始尝试。
安平侯在一旁看着,心中一时感慨。
老夫人不喜欢傅佳,他对傅佳原本也是心存疑虑的。
可是,抛开那些往日的恩怨,或者傅佳也好,傅佳身后的人也好,抛开那些坏心思,好歹有傅佳这几日的陪伴,安平侯夫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多了起来,整个人也开朗了许多。
就这样吧,再等等。
安平侯默默的想着。
第十七章 谈心
傅佳并不知道安平侯这些心思,能看到母亲的笑容,对她来说,就心满意足了。
院落门口,隔着一扇门,傅蓉手提着食盒,看着眼前其乐融融温馨的画面,咬咬牙,转身走了。
食盒里是她刚才在厨房里费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灰头土脸才做出来的糖蒸酥酪。
傅蓉疾步匆匆,一路上也未停留直接回了二房自己的院子。
傅蓉的母亲余氏,从窗边看到傅蓉气呼呼的回到自己的屋子,然后没一会儿传来“哗啦”的声响。
“怎么回事?”余氏推门而入,就看到倚在床边低声哭泣的女儿。
食盒盖子滚落,糖蒸酥酪就那样洒了一地,看起来刺眼的很。
“娘,您说那个傅佳,她凭什么,凭什么来了就占了大伯母的欢心,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满心思讨好人,一会儿吃食,一会儿画画,整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傅蓉受了委屈,噼里啪啦的跟余氏抱怨:“您说,大伯母是不是被鬼迷心窍了,竟然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她不就是来巴结侯府,好以后得些好处的吗?”
“住口!”余氏顿时斥责道。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高门贵女的样子,娘费心送了你去柳家学堂,是让你学这些泼妇手段的吗?”
余氏原本容貌长得就有些严肃,常年吃斋念佛让她整个人更为肃穆,如今黑了脸斥责傅蓉,傅蓉竟有些害怕。
原本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可是,娘你不觉得那个傅佳就是来抢侯府的东西的嘛。”
嚅了嚅嘴,傅蓉还是不甘心的说道。
余氏冷哼一声,伸手指了指傅蓉的额头:“就算是又怎么样,老夫人和侯爷不可能让她得逞的。”
“嗯?大伯父能看出傅佳的坏心思?”傅蓉顿时坐直了身子,满怀期待的问道。
“那是自然,不过,在得你大伯母和大伯父的欢心上,是你自己做的还不够,也怨不得那个傅佳钻了空子。”
余氏冷着脸,看了看傅蓉微红的眼圈,道:“这个傅佳凭着长相,还有讨好卖乖得了好处,是一早就可以预料的,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
说了好一顿,余氏才停了话语。
傅蓉垂着头,一声不吭。
她已经很努力了,好吗?每一天对着安平侯夫人嘘寒问暖,替她捶背揉肩,恨不得将她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哪一个贵女是她这样子的。
明明她也是傅家嫡出的二小姐,只是当初父亲战死,她才落在了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谁知道她,谁又会上门给她提亲?
当初傅嘉还活着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小跟班,整日里追着傅嘉屁股后面跑。
傅嘉坐着,她站在一旁;傅嘉与其他贵女谈笑风生,她只能在一旁赔笑;傅嘉姿容潇洒,她却寡淡木讷。
别人在夸赞傅嘉的时候,往往只给她一个客气的微笑,甚至,更多的时候是无视。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很窝囊,都是傅家嫡出的姑娘,傅嘉是人群里耀眼的光芒,她只是傅嘉光芒下的阴影。
傅嘉与秦景轩十里红妆,人人称颂的佳偶,她却只能窝在小角落里发霉。
凭什么!
若是没有她父亲陪着祖父上战场,拿命换来傅家如今的威望和荣华,傅嘉,她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当年不是她父亲战死,而是大伯父,那如今,她才是傅家最耀眼的那个。
可惜,这一切都只能是在半夜无人时想想罢了。
好在,傅嘉死了。
傅嘉死的时候,傅蓉震惊且无措。
她没有想到,那个一直压在她头上的光芒终于移开了。
送走了傅嘉,傅蓉就像是阴霾天气突然见了重生的阳光一般,心情无比的轻松和灿烂。
傅家,如今就剩下大哥哥傅衡,还有她,傅蓉,安平侯府唯一的一位姑娘了。
那个时候,傅蓉总是喜欢出去转转,看看蓝天白云,还有热闹的街道,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跟她打招呼,还有那热情的邀请她一起逛街吃甜品的贵女。
傅蓉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后来竟有些期盼。
原来,傅嘉从前的感受是这样的,这样的美好。
余氏也看到了傅蓉的转变,她自然乐见其成。
所以,当余氏与傅蓉谈心,希望傅蓉可以多陪陪安平侯夫人,甚至要拿她当自己母亲来对待的时候,傅蓉爽快的答应了。
余氏只是一股寡居之人,无法给傅蓉提供多大的帮助,若是能得了安平侯夫人的欢心,那傅蓉的将来就不用发愁了。
母女二人心照不宣,所以,傅蓉后来渐渐的往大房里走动的越来越勤快。
府中人人称赞傅蓉宅心仁厚,傅嘉的去世,对安平侯夫人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傅蓉在她身边陪伴和鼓励,府里的人担心的还少一点。
得了安平侯夫人在意,傅蓉在府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这种状况,一直到傅佳的来到。
傅蓉也没有想到,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傅佳就能待在了安平侯夫人的身边,甚至是那样的自然。
若是任由她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这个安平侯府,再也没有傅蓉的立足之地了。
夜渐渐的深了。
傅蓉屋子里的烛火一直亮到了半夜,窗户上映出母女两个的身影。
桌子上,晚饭还摆着,已经凉透了。
丫鬟婆子们不知道傅蓉因何发脾气,二夫人在屋里,她们也不敢高声语。
良久,月上柳梢头,余氏才从傅蓉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给姑娘重新热一碗银耳莲子羹送过来,好生伺候姑娘。”
余氏吩咐了,然后径自回了房。
今日已经晚了,老夫人那边恐怕已经歇了,她每晚都跟着老夫人做晚课,恐怕这个时候去就太晚了。
傅蓉的贴身丫鬟铃儿,答应了一声,又去给傅蓉端来银耳莲子羹,并一碟子枣糕。
吃完净了面,就伺候着傅蓉歇下了。
转日,天朗气清。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梨花的香味。
傅蓉昨日睡得有些晚,今日恰学堂休沐,于是起的就有些晚了。
她对着镜子一边挑着首饰,一边向窗外眺望。
“梨花开了吗?”
第十八章 缅怀
傅蓉一边捡着首饰,一边问道。
“是啊姑娘,昨夜里刮了一阵暖风,今日梨花就开了不少,喏,奴婢去摘了几朵,拿了红釉浅口瓶装水放了起来,姑娘看看,好看吗?”
铃儿笑着将装着梨花的浅口瓶端了过来。
红色的瓶身,清澈的水,配上白色花瓣,煞是好看。
傅蓉心念一动,随手从梳妆盒里挑了一枝玲珑簪插在发髻上,对铃儿道:“端上花瓶,我们走。”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去。
铃儿忙端着花瓶跟了上去。
阳光温暖,园子里花草也长得很快,入眼一片青绿,让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傅蓉唇边含笑,一路上也不停留,直接就到了采薇苑。
采薇苑的门口开着,傅蓉抿嘴一笑,迈步走了进去,待看到安平侯夫人的身影,顿时换了脸色。
“大伯母,您也在?”
傅蓉眸色隐约透着悲伤,上前挽住了安平侯夫人的胳膊。
“是蓉姐儿啊,你怎么过来了?”
安平侯夫人的眼睛红肿,看样子又是哭了许久了。
傅蓉咬咬唇,看向一旁的青黛。
青黛眼眶微红,冲着傅蓉无奈的摇摇头。
傅蓉点头,向青黛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用担心。
然后,陪着安平侯夫人坐在院子角落的石桌旁。
采薇苑,顾名思义,院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蔷薇,此刻叶子新绿,爬满了整个架子,待到五六月的时候,架子上就会开满了红的、黄的、粉的各式各样的蔷薇花。
小的时候,傅嘉就喜欢坐在这个架子下,卧在竹躺椅上,慢慢悠悠的摇着,听母亲给她讲故事。
安平侯夫人仰头,斑驳的阳光从叶子的缝隙中穿过来,刺到她的眼睛里,她的眼睛又酸胀了起来。
今日是嘉嘉的生辰,她还记得两年前的这一日,嘉嘉捧着红色的嫁妆,嘟着嘴跟她撒娇。
“母亲,轩哥哥又不会看我嫁妆绣的好不好,我就不要绣了吧,您看,您看,手指都扎透了……”
傅嘉举着小小的,细白的指头,伸到她的眼前。
安平侯夫人果然在手指上面看到了一两个针眼。
那个时候,她还笑话傅嘉,这样大的一幅嫁妆才动了几针,自己倒先扎自己手上了。
想起来,安平侯夫人就觉得心疼,若是知道,后来再也见不到嘉嘉,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逼着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
傅蓉瞧着安平侯夫人的神情,自然知道她是思念傅嘉。
招了招手,傅蓉示意铃儿将盛着梨花的花盆端了过来放在了石桌上。
“大伯母,您看,好看吗?咱们府里的梨花都开了呢。”
雪白的花瓣,挨挨挤挤的盛满了小小的瓷盆,花瓣中点缀着红蕊,淡淡的香气在鼻尖萦绕。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大姐姐说过得,她最是喜欢这洁白如雪的梨花。”
“嗯?姑娘不是喜欢蔷薇?”青黛在一旁不解的问道。
青黛稳重,一向不多话,知道傅蓉是要逗着夫人说话,故意的找了话题。
傅蓉轻声笑道:“那是大姐姐孝顺啊,知道大伯母喜欢蔷薇花,所以也说自己喜欢,大姐姐啊,是特意让大伯母开心的,其实,她最喜欢的是这堆叠如雪的梨花,大伯母还记得当初西院后头种的那一片梨树林子吗?”
安平侯夫人点头:“嘉嘉自己亲手植的,她最喜欢鼓捣这些平常贵女们不愿意碰的东西了。”
那家贵女不是栽个花养个草的,只有嘉嘉,种树,做吃食,骑马射箭。
她的姑娘啊,就是与众不同。
傅蓉看着安平侯夫人想起傅嘉一脸骄傲的样子,顿了顿,没有说话。
要她说,傅嘉这就是矫情,跟别人一样琴棋书画样样出色不好吗?白白糟蹋了那一副好容貌!
不过,现在这也不是她考虑的问题了。
“大伯母,大姐姐在哪里有一个自己的小天地,她不开心的时候,常常去那里,不如,我带您去看看吧。”
傅蓉想了想说道。
安平侯夫人诧异的起身,她不知道,嘉嘉还有这样的地方?
在她的心里,嘉嘉常常是嘟嘴闹小脾气的,可是很少真正的生气。
一路上,穿过几道走廊,再跨过圆形拱门,就来到了一片园子,就在园子的西南角,一片梨花开的正盛。
香气飘了过来,入目是白茫茫的花海,一簇簇一丛丛,似云锦,似白霞,就那样铺展开在自己的眼前。
“大伯母,这里。”
傅蓉在前头领路,看安平侯夫人驻足沉浸在花海中,笑着回头招呼道。
沿着梨树之间蜿蜒的小路,在梨园深处,一座小小的木屋出现了。
木屋很简单,坐落在两株较大的梨树中间,缀满花苞的的枝条横斜在木屋之上,小小的门口仅容一人经过。
这样隐蔽的一个所在,若不是傅蓉引她过来,她都不知道。
“呀,你怎么在这?”
傅蓉在前头,推开门突然惊呼出声。
几人看过去,只见小小的屋子里,傅佳席地而坐,手捧着一本书,看到她们也惊讶的望过来。
“这是大姐姐的地方,你为何知道,你怎么过来的?”傅蓉冷着脸,提高了声音问道。
眼角的余光扫过安平侯夫人冷下来的脸庞,心中暗喜,脚步轻移,后退了几步让开了安平侯夫人的视线。
这下子,安平侯夫人直接就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小木屋里铺着厚厚的白色地毯,正是安平侯从边疆给傅嘉带回来的。
地毯的旁边一个小小的竹木桌子,上面摆着几本书,傅佳手中拿着的看样子就是桌子上的。
“傅姑娘,你不要以为长的像我大姐姐,这府里就都是你的地盘了,这是我大姐姐的地方,是我大姐姐的安平侯府,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傅蓉觑了一眼侯夫人,高声说道。
随着傅蓉的话落,安平侯夫人的脸色渐渐的难看了起来。
傅佳忙起身,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句:“夫人……”
今日是她的生辰,可是她却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
一早的时候,她就去了侯夫人的院子外面,转了几圈都止住了脚步。
她怕自己忍不住,怕安平侯夫人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又受了她的影响,她是希望母亲能安心的安静的生活的。
至于外面的那些风风雨雨,就由她来抵挡。
晃晃悠悠的,傅佳不知为何就转悠到了梨园这里。
第十九章 变故
傅佳想起从前自己这里有个小屋,心情不好的时候,烦躁的时候,受了委屈不愿意让父母知道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待会儿。
看看这满园子的花和绿叶,静静的待一会儿,自己的心情就好多了。
所以,傅佳又一次走到了这里。
屋子好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一层厚厚的土。
傅佳挽了衣袖,将屋子里打扫一新,小小的桌子上放了从前她偷偷放着的几本书,是她瞒着母亲寻的话本子。
那个时候,秦桑还活着,总是一边数落她该听夫人的话,一边又帮她把话本子都整理了藏起来。
绿枝在一旁抿嘴笑,冲着傅嘉挤眉弄眼。
也不知道绿枝后来去了哪里,只说南方,可是具体是哪里,过得怎么样,傅佳悄悄打听了,也没有消息。
傅佳想,她总要知道,绿枝现在过得好不好,当初她死了以后,绿枝是怎样被打发了的。
还有,还要找机会联系了青锁的哥哥和嫂子。
许多的事情都要做,不过看这样子,傅蓉又给她找事了。
傅佳默默叹了一口气,低头走了出来。
傅蓉瞧着,上前一步,又添了一把火,尖声道:“傅姑娘,你不要总是这样学着大姐姐的样子了,大姐姐爱做美食,你也会,大姐姐爱这梨花,你也寻了过来,大姐姐的书还有东西,是谁允许你动的?傅姑娘,你要知道,你就是你,大姐姐就是大姐姐,不是长得像就可以的!”
句句话落在安平侯夫人的心上,安平侯夫人只觉得心头一恸,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哎,夫人,夫人!”
“大伯母,大伯母,您怎么了?”
一时间场景混乱,傅佳惊呼出声的一声“母亲”,也没有人听到。
安平侯正在宫里商议战事,得了府中人的禀报,急匆匆禀了皇上,回到了府里。
老夫人和余氏也被惊动了,安平侯回来的时候,老夫人正垂目坐在正堂,捻着手中的佛珠。
内室里,大夫正在诊脉,余氏和傅蓉守在床榻前,傅佳被排挤了,远远的站在桌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帕子,心中焦急又无奈。
“侯爷回来了。”青黛红了眼圈,看到安平侯,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夫人怎么样?”安平侯不错眼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安平侯夫人,只见她唇色发白,眼睛紧闭,整个人仿佛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
闻言,大夫道:“夫人原本身子就弱,这一年多来也是耗尽了心血,强撑着,如今突然受了打击,就有些撑不住了,老夫先开了安神补心血的药吃着,最重要的还是要夫人解开心结,自己能想得开。”
说完,大夫摇摇头,出去写方子去了,青黛忙跟了过去。
姚大夫一直为安平侯夫人调理着身子,自然知道她的状况。
心病还需心药医,若不是她自己坚强起来,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是无能无力的。
安平侯自然也听懂了姚大夫的话,送了姚大夫出去,安平侯叹气坐在了夫人身边。
锦被里的手冰凉,安平侯握着只觉得,一直凉到了自己的心里。
自从嘉嘉走了之后,安平侯夫人一天比一天的衰弱下去。
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边疆的形势如今看来也是复杂多变,他的精力分了许多出去,没有办法常常陪着她。
安平侯心头一阵懊恼。
他只觉得安平侯夫人这几日心情好了许多的,所以他有些放松了,没有太过关心她。
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晕倒了。
等到送走了姚大夫,又喂了安平侯夫人吃了药,看她眉头舒展了一些睡着了,安平侯起身来到了外面。
天色微黑,厨房里万娘子看了几遍,也没敢说上饭的事情。
青黛带着几个丫头将屋子里的灯点亮了。
烛火摇晃,照映着每个人的脸庞。
“说说吧,怎么回事?”
安平侯端坐在老夫人的下首,声音清冷。
青黛跪了下来:“今日是姑娘的生辰,夫人从早上情绪就有些低落,后来去了姑娘生前住的院子,恰好二姑娘来了,说起姑娘喜欢梨花,就带着夫人去了从前姑娘手植的那一片梨园,在哪里见到了傅姑娘,夫人一时激动,就晕倒了。”
见了傅姑娘?一时激动?
安平侯眉头微皱,瞧了一眼笔直站在一旁的傅佳。
“大伯父,还是我来说吧。”傅蓉轻蔑的看了一眼傅佳,开口道。
“今日是大姐姐生辰,我原本是想着去大姐姐的院子缅怀一下,进去的时候大伯母正坐在大姐姐的院子里,看上去情绪低落,我知道大伯母一定是想念大姐姐,就尽量的转移话题,想着让大伯母不要总是在大姐姐院子里这熟悉的环境里了,越是这样越是容易触景生情,于是就想着带大伯母去看看大姐姐从前喜欢待的地方,那里是我和大姐姐的秘密,谁都不知道的。”
说到这里,傅蓉顿了顿,转头看着傅佳。
“也不知道傅姑娘是怎么找到那里的,还占了大姐姐的地方,学着大姐姐的样子,傅姑娘,还真是生的七窍玲珑心那。”傅蓉愤愤的道。
转而面向安平侯:“大伯父,大伯母就是被这位傅姑娘给气到的,您可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让她也知道知道,这个侯府到底是谁家的!
当然,这句话傅蓉没有说出口。
安平侯深深的看了一眼傅佳,道:“蓉姐儿没有规矩了,族中老家来人,你该尽心招待才是,回头抄写家规五遍,好好反省反省。”
“大伯父?”傅蓉不可置信的看向安平侯。
大伯父难道也被这个傅佳灌了迷糊汤不成,怎么脑袋不清楚,开始罚她了!
傅蓉还待说什么,余氏在一旁狠狠拽了她一下,傅蓉才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垂手站立的傅佳,听了安平侯的话,脸色顿时煞白。
她抬起头,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对上了安平侯冷淡陌生的眼光。
傅佳鼻子一酸,顿时放声哭了起来。
安平侯……
原本想要送人离开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给她委屈受了。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老夫人皱了皱眉,喝道:“哭什么?有话说话!”
第二十章 赶人
傅佳的哭声一顿,随即哭的更大声了。
老夫人只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这么多年来不曾动怒的心,火气也一窜而起。
“傅佳!”
随着老夫人的一声怒吼,傅佳哭声一停,然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老夫人,侯爷,傅佳没什么可辩解的,梨花开的好看,我是信步走过去的,夫人过去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也不知道会惊动了夫人,至于……”
傅佳瞧了一眼傅蓉,道:“至于二姑娘说的什么模仿大姑娘,我觉得我不用模仿,当初老族长让我过来陪伴夫人,我自尽心就可以了,没有二姑娘说的那些个心思。”
说完,傅佳磕了一个头,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老夫人和安平侯。
倔强的模样,跟傅嘉也如出一辙。
安平侯默了默,说她没有模仿嘉嘉,还真是让人没法相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打心眼儿,他觉得这姑娘没说谎。
傅佳这样刁蛮的模样,老夫人更是不赞成。
心思狡猾,又刁蛮任性,倒是像极了大房那一家子。
当初,老侯爷显贵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胡搅蛮缠,混不讲理,硬是赖上老侯爷,可是等到老侯爷和老二战死,京城中传言老侯爷和老二投敌,安平侯府情势艰难的时候,他们转脸又不认人,直接就撇清了关系。
老夫人从那一刻起,就已经认清楚了大房人的嘴脸,别说着一个小毛丫头,这点子道行,在她眼里还真是算不上。
“不论如何,你在这里影响了夫人,余嬷嬷,明日收拾了东西,这就送傅姑娘回家去吧,记得,这些日子给傅姑娘添置的东西,都给傅姑娘带上!”
老夫人直接拍板,恨不得此刻就将人送走。
余嬷嬷低低答应了一声,心中有些不自在。
这几日,她看在眼里,总觉得傅佳是真心想要夫人高兴的,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
老夫人的话一出口,傅蓉心中暗暗得意。
她忍着脸上的笑意,居高临下看向跪在地上的傅佳。
让你得意,呵。
院子外,铃儿拽着一个小丫鬟的手,塞给了她一个小小的素布荷包。
“姑娘说,做的不错,喏,给你买糖吃。”
小丫鬟忙将荷包塞进自己的怀里,冲着铃儿笑道:“铃儿姐姐说笑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以后有事,铃儿姐姐尽管吩咐。”
今儿早上,她在院子里做洒扫,看到傅佳在院外转悠,就主动过去问傅佳可要进来。
傅佳摇头,抬脚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小丫鬟笑着指了指西南角:“梨花开了,姑娘可以去看看,闻着好香呢。”
傅佳这才想起从前的梨园,晃晃悠悠的去了那里。
此刻,院子外黑夜静谧,屋内的气氛却紧张的让人出气都不敢大声了。
傅佳就那样跪在那里,迎着老夫人的怒火,心中却一片镇定。
不论老夫人和父亲如何对她,她不能走。
“老夫人,侯爷,老族长既让我过来陪伴夫人,且不论傅佳今日所做对或者错,总要等到夫人醒过来,问过夫人才算数吧?”
傅佳声音恳切。
她的心中也是一阵一阵的懊恼,知道母亲会晕倒,在梨园里她不会任由傅蓉那样一句一句的刺她的心。
那个时候,她只是想着,看看傅蓉到底有什么手段。
这个一直跟在她身后,安静怯懦的小姑娘,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傅蓉了。
老夫人却不理会傅佳,直接道:“怎么,我还做不了主了不成,不用等晚晴醒过来,余嬷嬷,还不给傅姑娘去收拾!”
余嬷嬷不敢怠慢,忙答应了,就要去拉跪在地上的傅佳。
傅佳握住了余嬷嬷的手,有些用力。
“嬷嬷,稍等。”
傅佳低低的与余嬷嬷说了一句,然后看向老夫人和安平侯,言辞恳切的道:“傅佳知道老夫人和侯爷是因为关心夫人,傅佳原本来的时候,是由老族长交代的,一定要照顾好夫人,如今,夫人受了这样的刺激,傅佳心中懊恼不已,若是就这样送回去,傅佳也无法向老族长交代,傅佳恳求老夫人了和侯爷了,就让我等到夫人醒过来吧,这几日我会好好伺候夫人,只要夫人醒过来,不再需要我了,我也好向老族长交代呀。”
微红的眼眶,微微颤抖的声音,安平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闷的。
也或许是傅佳太像嘉嘉了,他好像看不了她受委屈。
再者,老族长一惯的做法,他是知道的。
若是就这样送了傅佳回去,傅佳或许就会被关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屋里,不知何年何月。
失去了价值的人,在老族长哪里一文不值。
“母亲,若是这样说来,不如等等吧,也不差这一两天。”
安平侯考虑了考虑,有些不敢开口,不过还是说了出来。
老夫人瞪了一眼安平侯,恨铁不成钢的起身走了。
照她的意思,就该将人趁机撵了回去,跟那个劳什子大房一点瓜葛也没有!
可是,她也知道,这个小姑娘又有什么错,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傅蓉对老夫人这样容易得就妥协十分的不满,一路上嘟着嘴,到了屋子里就开始跟余氏抱怨。
“刚才在那里,娘您就该让我说话,凭什么我挨了罚,那个傅佳还是好好的待在府里?”
傅蓉瞪着圆圆的眼睛,气鼓鼓的说道。
余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咬牙道:“你呀你,连这点都听不出来,你大伯父的意思,她不过是一个客人,你才是这个侯府的主人,你见过罚客人的吗?”
“可是,可是,大伯父最后还不是听了她的话,没有赶走她!”傅蓉脑袋转了弯,还是觉得不解气。
“哼,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今日的事情,会让你大伯母这些日子做的梦,醒过来!”
余氏坐在了傅蓉的身边,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姑娘,心中泛起一丝柔软。
“蓉姐儿,你父亲去的早,娘知道,你心里委屈,放心,娘一定给你寻了好的归处,一定让你以后过得风风光光的。”
傅蓉鼻尖一酸,窝在了余氏的怀中。
常年吃斋念佛,余氏的身上有一股子檀香的味道,傅蓉第一次竟然觉得这样的味道挺好,挺安心。
这些年,余氏总是冷硬的推着她往前走,很少有这样温情的时候。
第二十一章 探望
傅佳当天晚上就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一直在隔壁厢房里待着。
姜嬷嬷一直陪着,因着白天的事情,想要说几句,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傅佳倒是平静,她只担心母亲的病情,其他的,还没有想好。
就算,母亲醒了要赶她走,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安平侯夫人那边半夜醒了一次,又喝了药躺下,傅佳听见声音,就直接过去,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直到安平侯遣她离开,她才好歹在厢房里眯了一下。
第二日,姚大夫过来,又调换了几味药。
安平侯夫人半睡半醒,朦朦胧胧间,看到傅佳,拉着她的手唤了半天的嘉嘉。
傅佳被她骨瘦如柴的手握着,心头酸楚。
她一直伏在床头,温言软语,劝着她好好吃药,早点好起来。
没人的时候,傅佳忍不住伸手拂过安平侯夫人苍白的脸颊,轻声唤“母亲”。
她太过不孝,因为秦景轩和林念幽的背叛,生了轻生的心思,淹没在水中的时候,傅嘉只觉得,就这样吧,这样就解脱了。
若不是重生而来,她不会知道,因为她一时的解脱,她的母亲经受着这样的痛苦。
安平侯夫人越是痛苦,傅佳对自己就越发的懊恼,对秦景轩和林念幽的恨意就越发的深。
所以,当丫鬟通报林念幽来探望的时候,傅佳“腾”的站起身来,通红着眼睛,紧握双手,恨不得此刻就掐死她。
一旁伺候的青锁被吓了一跳。
“傅姑娘,你要做什么?”
二姑娘刚才离开的时候可交代了,一定要看好傅佳,免得她再刺激到夫人。
昨天梨园的时候,青锁没在,一早上傅佳说想自己走走,青锁自然也乐得自在。
昨天是她们姑娘的生辰,她可不要伺候傅佳,所以青锁去了傅嘉从前的院子,二姑娘和夫人离开了,她却留下来,将院子好好的打扫了一遍,将姑娘生前用得东西,又一一摆置了一番。
她却没想到,平日里傅佳老老实实的,一不看着她,她就把夫人给气的病倒了。
所以,从昨夜开始,青锁时时刻刻都提高了警惕,免得她再做出什么样出格的事情来。
“没什么,林念幽不是来了,我去迎一迎。”傅佳淡淡的说道。
青锁顿时没好气的道:“迎她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还没有说完,傅佳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喝道:“不要说了!”
青锁一惊,忙伸手捂住了嘴。
若是夫人听到了,肯定是要气坏了的,夫人如今可经不起折腾了。
就在这说话的片刻,傅蓉带着林念幽走了进来。
“伯母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就犯了病?”林念幽一边走进来,一边担忧的说道。
看到傅佳的时候,林念幽不可避免的顿了顿。
这张脸在她的脑海里,实在是太过清晰,尤其是这几日,傅嘉落在水里那惊恐的神情常常在她脑海里闪现。
她已经几次从噩梦中惊醒,总是梦到傅嘉狰狞着脸庞,伸出长长的指甲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此刻看到与傅嘉一模一样的脸庞,林念幽依然心有余悸。
青锁冷冷的回了一句:“林姑娘知道的还挺快……”
“青锁!”门口处,青黛呵斥一声。
“这个青锁,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林姑娘莫怪,快请进来吧。”青黛忙赔了笑请林念幽进来,顺势还瞪了一眼青锁,示意她赶紧出去。
傅蓉跟在林念幽的身后,瞧了一眼傅佳,哼道:“青锁从前不知道多懂事,这几日或是傅姑娘给调教的呢。”
从昨天晚上开始,傅蓉就没给过傅佳一个好脸,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傅佳也不理她,只看着林念幽。
不知道,林念幽此时过来,是几个意思。
林念幽总觉得傅佳的目光怪怪的,却也不知道为何。
她随着傅蓉上前,就看到内室里躺着的安平侯夫人。
春日温暖,安平侯夫人依然盖着冬天的锦被,脸庞半遮,露出的部分可以看出肌肤都透着点青白了。
“伯母,伯母,是念幽来了,您这是怎么了?”林念幽也惊讶于安平侯夫人突然病成了这样。
前几日看到她与傅佳一起放风筝的时候,还觉得脸色好了许多。
“林姐姐,说起来就让人生气,还不是傅姑娘给气的,若不是她,大伯母能病成这样吗?还赖在我们府里不走,哼!”傅蓉一边翻着白眼,一边与林念幽倾诉。
林念幽一边听着傅蓉与她讲述昨日的事情,一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傅佳。
末了,傅蓉道:“林姐姐,你说,傅姑娘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没得惹大伯母生气。”
林念幽没有回话,只是叫过青黛来,仔细问了安平侯夫人诊脉如何,吃的什么药,可有醒过来,能不能吃东西……
事无巨细,比之傅佳想的还有周到。
傅佳就那样看着林念幽,从前她就很佩服林念幽,说话做事总是让人如沐春风,她自己自愧不如。
那个时候,别人夸赞林念幽,就跟夸赞她一般,甚至比夸赞她,她都要开心。
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想到,林念幽会背叛她!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林念幽和青黛一问一答的声音,温温柔柔,轻声细语。
傅佳看着惺惺作态的林念幽,心中的恨意一阵一阵的涌了上来!
就在傅佳忍不住想要开口呵斥林念幽的时候,安平侯带着御医从外面走了进来。
“杜院长,您请。”安平侯伸手让着杜御医。
杜御医是太医院的院首,医术了得,还是今日姚大夫与安平侯建议,是否请了杜院长来给安平侯夫人瞧瞧。
安平侯一刻也没有耽搁,直奔宫里将人请了过来。
看到安平侯进来,林念幽起身让开了位置,屈膝行了礼退在了一旁。
安平侯点头:“念幽过来了。”
“是,听说伯母病了,念幽有些担心。”林念幽声音里含着担忧,一边帮着将安平侯夫人的手拿了出来,好在杜院长诊脉。
傅佳往前的脚步顿了顿,死死的捏住了手指。
若不是安平侯进来,她想她早已经一巴掌呼在了林念幽的脸上了。
一屋子人屏气凝神,过了片刻,杜院长又示意将另一只手也拿了过来诊脉。
诊完脉,杜院长示意安平侯外面说话。
第二十二章 争执
杜太医出了门,林念幽几个也跟了出来。
正堂门口,一个锦服男子长身玉立背着手站着,背对着众人。
闻听声音,转过身来,俊秀的脸上满是担忧。
此人,正是秦景轩。
“姐夫,你也过来了。”傅蓉惊喜的唤了一声。
秦景轩一直对她挺好,从来也没有像傅嘉那样颐指气使的使唤她,甚至给傅嘉礼物的时候,还常常捎带着她。
是以傅蓉觉得与秦景轩很亲近,见到他过来,很是高兴。
林念幽随着傅蓉走出来,脚步顿了顿,笑着上前与秦景轩见了礼。
林念幽的身后,傅佳呼吸一滞,浑身僵硬站在了原地。
秦景轩,他竟然还敢来!
与此同时,秦景轩也望了过来。
就在见到傅佳的那一瞬间,秦景轩也僵住了,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下意识的就想走向傅佳。
“景轩也坐吧,景轩,景轩!”
一旁,安平侯唤了几声,秦景轩才突然惊醒,“哦”了一声,慌忙换了脚步的方向,坐在了安平侯的身边。
安平侯瞧了一眼傅佳,只见她神情冷漠站在内室门口。
安平侯不知道,傅佳生生咬着后槽牙,嘴中已经是一片腥甜。
“杜太医,还请您说说夫人的情况吧。”收回目光,安平侯问道。
杜太医先是叹了一口气,才道:“夫人脉象虚弱,似有若无,肤色青白,心脉堵塞,实在凶险之际,侯爷,老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杜太医有些犹豫的问道。
医者父母心,都希望病人可以健康平安。
“杜大人请讲!”安平侯忙道。
他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刚才杜太医说的每一句话仿佛是石头砸在他的心上,他都不知道,晚晴已经病成了这个样子。
“侯夫人她,心中毫无生机,侯爷,其他的老臣可以用药,只是这心病,恕老臣无能为力啊……”
安平侯仿若头顶一阵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木木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只以为嘉嘉的死让她深受打击,却从来没想过,她,已经存了弃命的念头。
“杜大人,我该如何是好?”
良久,安平侯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死死的摁住杜太医,就像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战场上,千军万马他也不怕,可是唯独面对晚晴,他束手无策。
嘉嘉去世,他也很伤心痛苦,可是却从来不敢表现出来,就怕安平侯夫人看见了更是伤心。
嘉嘉已经走了,他不能再失去晚晴了……
“是呀,杜御医,您得好好给我大伯母治治啊,您医术最高了,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傅蓉在一旁也跟着急道。
杜太医被傅蓉摇晃着,另一旁又被安平侯死死的攥住,整个人无奈的左右看看。
患者家属总是以为大夫是神仙,可是他不是啊。
秦景轩起身,上前扶住了安平侯,提高了声音,铿锵有力的道:“岳父,岳母一定会没事的,您放开杜太医,让他好好给看看。”
声音坚定有力,让安平侯从焦躁中冷静了下来。
他忙放开了杜太医,深吸一口气,问道:“杜大人,可有什么好法子,让内人慢慢走出来?”
心病还需心药医,安平侯自然知道。
杜太医道:“老臣先给夫人开上几幅药,姚大夫之前用得也不错,不过,有些药材需要换一下,效果会更好,这是有助于侯夫人心情开阔,凝神静气,活血通络的,除此之外,侯夫人最需要的就是走出去,老臣以为,夫人的心结不宜一直憋闷在府中,若是换了环境和心情,说不定会好很多,侯爷可以试试。”
顿了顿,杜太医又道:“老臣曾见过一个病人,待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整个人就会浑浑噩噩,换了新的环境反而要清醒许多,且,侯夫人如今更为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这些方法侯爷都可以试试,希望能有效果。”
杜太医其实话说的并不直接,安平侯夫人如今这模样,纯粹是因为思念成疾,心中抑郁过不了这个坎儿,一旦想通了过去了,其他的还需要什么担心。
送走了杜太医,安平侯又转身回到正堂。
这两日他告了假,一直在府中陪着安平侯夫人。
秦景轩跟着也告辞了,临走向安平侯表示,有什么事就吩咐他去办。
安平侯略带欣慰的点头,嘱咐了秦景轩好生干活。
秦景轩原本是武将世家,却一肚子学问,文人气息极浓,走了科举的路子,如今在翰林院供职。
当初,嘉嘉刚去世的时候,他还怀疑过里边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毕竟,嘉嘉一向爱武,还跟着他练过几年,身体好的很,怎么会突然生了急病?
不过,秦景轩那一阵子颓废的样子,让安平侯看在眼里,心里的疑虑有些消除了。
且不说秦景轩,安平侯迈步进了正堂,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傅姑娘,你若是想要尽心,你快快的离开我大伯母身边,免得她看见你又生气。”
这是傅蓉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傅佳低低的声音响起:“二姑娘,我只说了一句,要不要给夫人喂点水,毕竟也半天的时间了,二姑娘若要找事,还是等我给夫人喂了水再说吧。”
“你让开!”屋子里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是瓷器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都给我出来!”
安平侯一掀帘子,冷着脸喝道。
傅蓉白了脸,瞪了一眼傅佳,跺了跺脚拉着林念幽出来了。
傅佳默默的准备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捡了起来,被青黛一把拉住。
“姑娘快去吧,还是婢子来吧。”
刚才桌子上的温水,就是她晾好了准备给夫人喂点的。
可是,傅佳刚一准备端起来,就被二姑娘一把扫在了地上。
青黛默默的捡起碎片,她觉得奇怪,这一年来,二姑娘处处贴心,夫人一病倒,怎么就跟犯了病似的,到处找事。
眼看着夫人嘴边干裂,青黛忙指挥了小丫头,兑好了温水,拿着一个小小的勺子,轻轻撩了水喂进安平侯夫人的嘴中。
安平侯夫人却几乎咽不下去,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青黛忙拿了帕子轻柔的擦拭,鼻尖一阵酸楚,不由得落下泪来。
“夫人,您快好起来吧,大姑娘若是在,肯定不希望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第二十三章 劝说
花厅里,安平侯冷脸吩咐:“你们几个都回去休息吧,没我的话,就不用过来了。”
傅蓉一惊,忙道:“大伯父,蓉姐儿知道错了,不毛手毛脚了,一定会好好照顾大伯母的。”
安平侯不置可否,傅蓉心中慌乱,忙拉了林念幽,低声哀求:“林姐姐,你快帮我说说啊……”
林念幽被傅蓉扯着衣袖,有些无奈的看向安平侯:“侯爷,可否请您移步,单独说句话?”
即便傅蓉不说话,林念幽也是准备与安平侯说几句话的。
这个时机,正好。
安平侯到底给了林念幽几分面子,迈开大步走到隔壁的紫藤花架旁。
傅佳也没看他们,径直返回了内室。
傅蓉“哎”了一声,伸手想要抓住傅佳,却只蹭到了衣服袖子边。
眼看着傅佳根本不听安平侯的话转身走了,傅蓉焦急的瞧了瞧远处的安平侯和林念幽,又转头看了看已经走进去的傅佳,跺了跺脚,咬牙也跟了进去。
她可要好好看着傅佳,免得她又给大伯母灌什么迷糊汤。
眼瞅着大伯母被她气倒,安平侯和老夫人几个准备要送走傅佳,形势这样乐观,可不能半途而废了。
且不说傅蓉又随着傅佳去了里屋,只说林念幽随着安平侯走到一旁。
紫藤花架爬满了嫩绿的叶子,花骨朵掩映在其中,过不了几天,恐怕就满院子芬芳了。
林念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架子上的花苞,遗憾的说道:“嘉嘉出嫁的那一年,这株紫藤花开的格外的好,那个时候她新婚燕尔,还特意跑了回来采了紫藤,洗的干干净净,给秦公子做了藤萝饼,当时,我和夫人还取笑她,要不要把树也搬去建安伯府……没想到,一转眼嘉嘉去世也一年多了。”
说起傅嘉,安平侯整个人沉默了下来。
嘉嘉是他与晚晴捧在手心里的,出嫁的那一天,他看着红色嫁衣的女儿,一步一步走出了家门口,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说实话,他还没有适应了嘉嘉已经出嫁的事情,却等来了她生病去世的消息。
安平侯夫人当即就病倒了,他同样心如刀割,五脏俱焚,可是他不能倒下,这个家还需要他,晚晴也需要他。
林念幽抬眼觑了觑安平侯的脸色,脸上悲伤的神情一收,正色道:“侯爷,念幽与嘉嘉感情如同姐妹,对您和夫人也是一片敬慕之情,所以,今日就算念幽僭越了,这些话,念幽也不得不说。”
安平侯转过身来,示意林念幽坐在一旁的石桌边,道:“念幽有话,但说无妨。”
林念幽点头,道:“前几日,我曾来看过夫人,那个时候这位傅佳傅姑娘正陪着夫人放纸鸢,当时瞧着,夫人的情绪还算不错,回去之后,念幽还想过,若是夫人能趁势走出嘉嘉去世的阴影,那就太好了,别说夫人和侯爷,念幽对傅佳姑娘也是感恩戴德,嘉嘉不在了,念幽自当替她尽尽孝心。”
“可是,听了蓉姐儿说道昨日发生的事情,念幽有一个担忧。”
说到这里,林念幽顿了顿,才道:“若是夫人拿傅佳姑娘当作了替身,才能治愈心中的悲伤,那,就怕以后夫人会受到更大的刺激,毕竟,替身只是替身,她有自己的父母啊!”
一句话,让安平侯心头一震,昨天夜里老夫人说过的话又浮现在安平侯的脑海里。
是,是他大意了,只想着眼下这几日晚晴与傅佳待着整日里心情都很好,却没有考虑过,以后呢,傅佳总不能一直陪着晚晴,若是晚晴就这样再依赖傅佳,若是再有变故……
那,晚晴会不会再承受不住了。
“侯爷,有时候文火慢炖,食材更香,有时候却容易让人不知不觉被烫伤,相比较此时来说,釜底抽薪却不失为一个办法。”
“傅衡哥哥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有了儿媳妇,有了孙儿,夫人说不定心中有了念头,有了盼头,反而更好呢。”
林念幽告辞了,留下安平侯坐在那里想了许多。
当年,老侯爷和老二战死,侯府情势危急,傅衡小小的年纪就能帮衬着家中,安平侯还记得他从边疆赶回来的时候,看到傅衡瘦弱的身子举着红缨枪伫立在门口,护着身后的老弱妇孺,满身是血。
在那之后,安平侯就特意的将傅衡打发出家门,一则是为了让他得到更多的历练,二则也是为了安平侯在动荡的哪个时候能留下香火。
后来,傅衡也就渐渐习惯了跑在外面的生活,用他的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安平侯也支持他这样做,不过,这两年,晚晴念叨他的次数多了,毕竟,他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或许,该让傅衡回来看看了。
对晚晴也是一件好事。
安平侯回了内室,对傅蓉和傅佳还留在这里的事也没有多说话,瞧着安平侯夫人喂了药睡下,自去了书房。
傅蓉心中忐忑,回了自己的院子。
言多必失,她这两日好像有些太心急了。
仰躺在床榻上,想到傅佳快要被遣送回去,傅蓉又暗自得意起来。
侯府,应该只有她一个娇宠的贵女!
另一边,夜色渐深,傅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两日,她心力交瘁。
傅蓉那点子伎俩,她早就看透了,却也懒得搭理她。
她只担心,母亲两日里,只迷迷糊糊醒过来两三次,脸色眼瞅着越来越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傅佳躺在松软的床榻上,手边是姜嬷嬷给晾好了的蜂蜜水。
姜嬷嬷算是体贴的,眼瞅着傅佳嘴角的火泡一夜之间长了起来,吃饭喝水都疼,有些心疼这姑娘。
毕竟也不过才是一个孩子,新到的陌生环境,孤身一人,从老家一路上走过来,不叫苦不叫累,到了侯府尽心又尽力。
发生了前两日的事情,谁也想不到的。
傅佳向姜嬷嬷道了谢,闭上眼休息。
但其实,她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心里如同滚水煎过,怎么也无法安静下来。
母亲毫无求生意志,她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她真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告诉母亲,她就是嘉嘉,是她的嘉嘉,她回来了。
第二十四章 机会
傅嘉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烛光太过刺眼,刺的她眼睛酸涩。
即便她此刻心急如焚,恨不得就此告知安平侯夫人,她就是傅嘉,是她的女儿。
可是,她知道若是她说了,或许她现在这样能与父母相伴的日子就不再有了。
且不说父亲和母亲不相信,就算相信了她,到那时,世人又会如何看待她,看待侯府?
林念幽和傅蓉之流,定是会火上浇油的,一个妖言惑众,冒充侯府嫡女贪图侯府钱财的帽子扣上来,那个时候,她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再者说,她死而复生,这样的异端邪说,恐怕皇族也不会饶了她,侯府又如何在世间立足?
傅佳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的攥住,喘不上气来。
重生以来,她一直充满着希望,上天给她机会,让她回来,又送给她恰好的机会让她回到父亲和母亲身边。
傅佳一直觉得,上天待她太好。
也许是她太过高兴,冲昏了头脑,母亲生病了,她也束手无策,只等眼睁睁看着她日渐削弱。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必须让母亲好起来。
傅佳“腾”的坐起身来,她不能放弃,也不能颓废。
若是她都放弃,母亲又该怎么办?
“傅姑娘,怎么了?”
青锁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碟子,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块红豆糕。
软软糯糯的红豆糕胖乎乎的,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夫人病倒了,青锁一开始很生傅佳的气,可是,这两日眼瞅着她沉默着也不说话,只一心一意照顾夫人,青锁也不知道咋了,反正对她生不上气来了。
这不,姜嬷嬷念叨着说傅佳两日都没吃几口饭,连喝水都顾不上,想着要给她送点吃食。
青锁一把抢了过来,风风火火的就给她送了过来。
姜嬷嬷拍拍手,摇头失笑,自回屋去了。
这个青锁,到底还是心软。
傅佳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软糯的红豆糕,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打起了精神来。
姚大夫和杜太医都说了,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知道,母亲的心病就是她。
若是让母亲因为她而有个生的欲望,那就好办多了。
“青锁,明个儿早点叫我起床。”
想到了主意,傅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青锁答应了一声,看着傅佳又躺了下来,默默的将红豆糕又换了摆放的位置,与蜂蜜水放在了一起,又朝里推了推。
傅佳眼睛也不睁,听着青锁悄么么的鼓捣,心中暗暗好笑,问道:“青锁,我饿了,红豆糕好吃吗?”
青锁摆动碟子的手抖了一下,吓了一跳。
“傅姑娘,好端端的您怎么突然说话啊,吓死人了。”
青锁嘟了嘟嘴,没好气的说道。
傅佳翻身趴在床头,嘿嘿笑起来:“青锁不是特意为我准备的点心吗?我怎么也得尝尝啊。”
“可别,要不是嬷嬷非让奴婢送过来,奴婢可没想来。”
“哦,这样啊,”傅佳也不生气,只笑眯眯的看着青锁:“青锁啊,我快饿死了,能让我吃一口吗?吃饱了才好睡觉啊……”
青锁……
得,这位傅佳姑娘,脸皮真是厚。
不过,一边吐槽,青锁还是将点心递给了傅佳。
“夫人从前说过,不许在床头吃东西的。”青锁看着捧着红豆糕吃的香甜的傅佳,忍不住提醒。
从前姑娘就喜欢这样窝着吃东西,夫人可让秦桑姐姐监督呢。
想到这里,青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看了一眼傅佳,忙道:“傅姑娘可吃吧,奴婢下去了。”
说完青锁慌忙跑了出去。
那个场景太熟悉了,好像什么时候发生过一样,青锁跑出了院子,风一吹有些清醒过来。
这傅佳姑娘和大姑娘长得太像了,再这样伺候下去,她都要迷糊了,有时候总是分不清到底是大姑娘还是傅佳姑娘。
青锁不知道为何,有一种背叛了自家姑娘的心虚感。
傅佳却美美的吃了两块红豆糕,喝了一杯蜂蜜水,躺下休息了。
第二日,还没等青锁过来,傅佳已经起床了。
青锁伺候傅佳常常别别扭扭的,有一搭没一搭的。
傅佳也不说她,只让一个二等的小丫头伺候伺候她。
“走吧,去厨房。”
傅佳今日换了一件利落点的衣裙,上罩一件翠烟衫,下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整个人亭亭玉立,清爽又大方。
“去厨房做什么?”青锁纳闷,这时候不该去看看夫人怎么样了吗?
傅佳只卖关子,什么也不说,带着青锁来到了大厨房。
“万娘子,我又过来了。”傅佳笑着与万娘子打了招呼。
这些日子以来,傅佳可没少跟厨房里打交道,从一开始的警惕到现在熟悉,万娘子自是知道傅佳。
不过,夫人被她气病了,万娘子几个心中不碰心,其中一个人就呛道:“傅姑娘还有时间来我们厨房啊,您不吩咐一下,回头奴婢们给您送过去,免得您以后吃不着!”
周围几个人跟着笑起来。
傅佳也不理她们,只笑嘻嘻的道:“我给夫人做个小东西,不用各位帮忙。”
万娘子与傅佳平日里比较熟,有些不好抹开脸,给傅佳递了东西才走开。
傅佳知道,此刻她不是侯府大姑娘,只是一个寄居在侯府的外人,还是一个得罪了侯夫人,眼瞅着侯爷和老夫人想将人撵出去的小丫头,自然说话没有什么威信了。
不过,没关系,她很理解的,只要让她能实施她的计划就好了。
傅佳在厨房里一阵忙碌,将做好的东西放在了蒸笼里,嘱咐她房里的小丫头给看着火,然后才往安平侯夫人的院子里来。
傅蓉早已经到了,与青黛一起给侯夫人擦拭了脸颊和手,还轻柔的给她按摩了腿,殷切的不像话。
傅佳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傅蓉说话的声音。
“余嬷嬷,傅姑娘昨日可能累坏了,到现在也没过来,会不会有什么事,要不要去看看?”
傅佳掀帘的手顿了顿。
这个傅蓉还真是时时处处给她挖坑。
不教训教训她,恐怕她该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傅佳原本还瞅着,怎么才能将傅蓉赶走,好让她实施昨晚那个主意。
这姑娘,真是瞌睡给递了枕头,现成的机会来了。
第二十五章 说错话
想到这里,傅佳掀帘走了进去。
屋子里,傅蓉正倚在桌子旁,捏着一枚豌豆黄,一边吃着一边与余嬷嬷和青黛说笑。
余嬷嬷也不理会她,端了刚刚给夫人洗漱的水要倒了出去。
一抬头看到了傅佳,忙道:“傅姑娘过来了。”
傅佳笑了笑,示意余嬷嬷先出去,然后走到了傅蓉的身边,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刚才去大厨房给夫人做了一些小点心。”
傅蓉瞪了眼,问道:“夫人又没醒,做什么点心!”
这个傅佳,别是自己想吃,借了大伯母的名头,也对,等过几日她走了,侯府这样精细的小吃,她肯定是吃不着了。
傅蓉心中恶意揣测着。
傅佳不知道她想的什么,不过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好听话。
清了清嗓子,傅佳看着傅蓉,严肃的说道:“二姑娘这话说的不对,好像不喜欢夫人醒过来似的,我自是盼着夫人今日能醒过来,好歹吃上一点东西,特意去做了容易克化的,二姑娘,您总是想太多,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不如想想怎么照顾夫人吧。”
说完,看也不看傅蓉,径直走向安平侯夫人床榻边,端起旁边的小碟子里的清水,然后用小小的棉花沾了水给她轻柔的擦拭着嘴唇。
“你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傅蓉被傅佳一顿抢白,顿时涨红了脸,手指着傅佳尖声反驳。
傅佳不理她,继续手里的活,傅蓉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蹬蹬蹬”的走到傅佳的面前,一把扯住她,喝道:“傅佳,你给我说清楚,你说,你是不是怕大伯母醒过来,你就要被赶走了,所以,你才是最不想让她醒过来的人,是不是?是不是?”
傅佳被傅蓉拽了一个趔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碟子中的水全都洒到了安平侯夫人的锦被上。
青黛“哎”了一声,有些无奈。
傅佳这下子是真的生气,她冷着脸放下手中的碟子,有些不耐烦的道:“二姑娘可声音小一些吧,夫人受不得惊吓。”
说完一把摔掉了傅蓉扯着她的手,又端起碟子,安平侯夫人的嘴唇因为这几日一直昏迷,嘴皮有些干裂缺水了,傅佳心疼的很。
青黛忙上前帮忙,不知为何,总觉得二姑娘最近总是抽风一般,她都有些不耐烦了。
“傅佳,你要知道,你不是我们安平侯府里的人,你迟早会被送走的,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傅蓉被傅佳这样甩脸子,顿时火气直冲头顶,不管不顾的冲着傅佳喊道。
傅佳“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声音压抑着怒气,冲着傅蓉喝道:“二姑娘,我走不走,是老夫人和侯爷夫人说了算,不是你二姑娘说了算,而且,也与二姑娘无关,还请你不要失了自己的身份!”
一番话,说的傅蓉眸中含泪,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
“傅佳,你欺人太甚,是,你说的对,我只是府里二房的姑娘,可你别忘了,你也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这府里哪有你一席之地!我告诉你,若不是当年我父亲战死,如今我也不用这样委曲求全,窝窝囊囊的……”
“傅蓉!”傅佳厉喝一声,上前一步死死的掐住了她的手。
她是想要今日气走傅蓉,好留下她自己,让傅蓉不能打扰她跟母亲说话,给母亲求生的意志,可是却也没想着傅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若是父亲和老夫人知道了,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自小,老夫人性子清冷,却对傅蓉总是更多的包容和怜悯,犯了错,傅佳受罚,有了好东西,傅蓉先挑。
小的时候傅嘉也总是噘着嘴问父亲和母亲,是不是老夫人不喜欢她。
父亲当时告诉她,傅蓉失去了父亲,心中不知道多难过,要多多的照顾她,谦让她。
傅嘉一直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认为的。
傅蓉吃疼,住了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刚刚,她都说了什么!
反应过来的傅蓉一下子慌了神,忙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安平侯夫人,又看了看一旁垂着头恨不能堵上自己耳朵的青黛。
“我,我,都是你气的我,若不是你我怎么能口不择言呢?”傅蓉气急,矛头指向了傅佳。
傅佳叹口气。
这姑娘,当初跟在她屁股后面,有她在前面替她遮风挡雨,没成想,性子竟然养成了这样,自卑怯懦却又这样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命不凡。
“如果我是你,会立刻回去自我反省,而不是这样狂吠。”傅佳摇头,皱着眉说道。
傅蓉浑身颤抖,咬牙切齿的看着傅佳:“你也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门外,安平侯来了一会儿,听到里面两个人又吵了起来,一时间心烦气躁。
待要进去喝止的时候,听到了傅蓉刚刚夺口而出的那一番话。
安平侯顿住了脚步,伸出去掀帘子的手又退了回来。
他也没有想到,傅蓉自己会觉得委屈。
当年老二战死,余氏还年轻,傅蓉也才不过三四岁,安平侯自然扛起了照顾二房的责任。
这些年,对余氏照顾,对傅蓉也像是自己的子女一样看待。
安平侯再三思索,也不知道为何傅蓉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一年来,傅蓉与晚晴感情甚笃,越来越好,安平侯很是欣慰。
一个傅佳的到来,让傅蓉心怀不安,行事也越来越出格,安平侯有些踟躇,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好了。
屋内,气氛紧张了起来。
安平侯伸手掀帘进去了。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青黛,杜太医一会儿给夫人诊脉,你去开窗,给夫人透透气。”
不知道是屋子里气氛太过压抑,还是这两日开窗少,安平侯总觉得屋里闷闷的。
随着安平侯的话落,青黛忙起身,将窗子推开了一扇,外面暖风轻柔,带着花香飘了进来。
傅蓉垂首,心中忐忑惊慌,不知道大伯父刚才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到底傅蓉脸皮还薄,尴尬害怕又心虚紧张,一时间不敢看安平侯,也不敢说话。
待了没片刻,傅蓉起身向安平侯告辞,只说母亲有事唤她。
安平侯点头,看着她急匆匆离开。
第二十六章 梦中
安平侯夫人这几日病情并没有好转,有些不乐观。
安平侯心事重重,鬓角都添了几丝白发。
等到杜太医诊了脉,又调了几味药之后,被请去书房谈话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青黛和傅佳,余嬷嬷不放心小丫头们熬药,自己亲自去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傅佳带着青锁去了大厨房,将蒸在笼屉上的小点心取了出来。
虽说众人不喜欢傅佳,不过,看着那一蒸屉圆圆乎乎,胖滚滚的,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形状的小点心,还是忍不住想流口水。
傅佳眼角余光瞄了一眼众人,笑道:“这些面点都是肉馅、绿豆馅的,不好克化,夫人不易食用,青锁,你在这给几位娘子分一分吧,还有那边那些,是我和好的面和调好的馅料,万娘子,劳烦你带着几位娘子和青锁,把那些也蒸起来吧,好给老夫人和二夫人送些。”
万娘子有些不好意思:“这,奴婢也不会这些。”
傅佳抿嘴笑道:“青锁会啊,喏,青锁,刚才你可看着呢,这下子,你就成了老师了,可要拿出平日里绣花样子的功夫,我相信你!”
说完,拍了拍青锁的肩膀,一点话也没给她机会说,只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拎着食盒走了。
青锁……
总觉得傅佳故意的似的。
不过,嘶,还是留下来吧,那个胖乎乎的小猪样子的面点,还是粉色的,当时她可记得,放的是豆沙馅。
真是太有食欲了,好想尝一尝啊……
青锁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就听到身后几个人,也咕咚咕咚的咽了几口唾沫。
青锁冲着几个人“嘿嘿”一笑,然后伸手就抓了小猪造型的点心,笑道:“谁吃有谁拉,我可不客气了!”
说完,捧着小猪包狠狠的咬了一口。
松香美味的面皮,好像还放着鸡蛋,有些酥软,里面的红豆馅软糯可口,甜度适中,真真是太好吃了!
青锁捧着小猪包吃的香甜。
其他人自然也不例外,都抢了一个吃了起来。
不论是什么馅料的,果然都很好吃,从前大厨房也做过面点,不过都是些烧麦、金银卷、蟹黄包、小笼包之类的。
这种各色的小点心,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
万娘子看着手中这一只小小的,绿色的小白菜样式的点心,里面放着肉馅鲜香可口,总觉得哪里见过似的。
不过,她确认,府里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哄着孩子玩儿一般的小点心,或许是从前在哪里见过吧。
万娘子都写不确认。
不过,傅佳的厨艺她确实佩服的紧。
“得了,几位娘子,吃人嘴短,咱们还是忙活起来吧,青锁姑娘,您快来给指导指导。”万娘子招呼了一声。
谁让你们都没有憋住吃了人家的东西呢,再相不中傅佳,也得把面点做起来啊。
这边,青锁笨拙的描述着刚才傅佳做这些东西的样子,好在,万娘子几个厨艺好,一边听着一边摸索,竟也做的十分成功了。
另一边,傅佳提着食盒,心急的赶回了安平侯夫人的院子。
趁现在无人,她要抓紧把握机会。
进了屋子,青黛还在,正端着清水给安平侯夫人湿润嘴唇。
刚刚,安平侯夫人醒了一下子,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青黛好不容易才喂了一口水,安平侯夫人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青黛眼圈泛红,死死的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来。
傅佳瞧着她水微微颤抖,于是接了过来,道:“青黛姐姐,侯爷在书房定是与杜太医说夫人的病情呢,夫人醒过来一次,这事你去跟杜太医禀报一下吧,也能更好的让他了解夫人的症状,或许有助于夫人的病情呢。”
青黛点头,又迟疑道:“那我让蕊黄过来看着点夫人。”
傅佳道:“青黛姐姐相信我,就不用管了,我在这边陪着夫人,有事我会唤余嬷嬷和蕊黄姐姐的。”
青黛琢磨了一下,余嬷嬷就在院子一头熬着药,也没几步路的事。
再说,她也只是去去就回,于是向傅佳道了谢,急匆匆往安平侯的书房而去。
傅佳瞧了一下外面,余嬷嬷和几个丫头正熬药,蕊黄也在院子里收拾,于是,将门轻轻的掩上,转过身来。
一切都很顺利,傅佳满心期盼,将点心从食盒里取了出来,然后来到了安平侯夫人的身边。
几日来,安平侯夫人一直昏昏沉沉,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飘浮在一个偌大的空间里,周围一片白茫茫的,找不到路。
她就那样飘啊飘啊,任由自己随便飘荡在哪里。
突然,就在那白茫茫的迷雾深处,传来一阵歌唱的声音。
安平侯夫人循着声音慢慢的飘过去,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是嘉嘉,是嘉嘉的声音。
安平侯夫人一惊,听出了傅嘉的声音。
这是小时候,她唱着哄嘉嘉睡觉的歌谣,是嘉嘉!
安平侯夫人一边向前面飘去,一边心急的想要拨开眼前的云雾,好看到她的女儿。
她太想念她了,太想看到她了。
“嘉嘉,嘉嘉你在哪里,嘉嘉快让母亲看看你啊……”
安平侯夫人一边找寻,一边放声呼唤,她要找到她的嘉嘉!
傅佳紧紧的握着安平侯夫人的手,看着她眉头紧蹙,嘴唇微歙,喃喃自语“嘉嘉……”
傅佳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母亲在睡梦中,都在念着她,可是她却不孝,让母亲陷入这样的痛苦中。
不过,这一切都会过去了,她要好好的保护母亲。
屋子里,一阵淡淡的香气飘飘荡荡,正是傅佳点燃的梦幻香。
此香会让人产生幻觉,不过傅佳控制着量,安平侯夫人身子太弱,稍微有点,就可以了。
就在这梦幻中,安平侯夫人从一片白茫茫中,见到了傅嘉,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女儿。
“母亲,嘉嘉来了,母亲,您怎么瘦了这么多?”傅嘉眉目如画,捧着安平侯夫人的脸庞,心疼的说道。
“嘉嘉,我的好女儿,母亲终于见到你了,母亲好想你啊……”安平侯夫人一把抱住了傅嘉,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年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能偷偷的躲在锦被里哭泣,她一直劝着自己坚强,不要让安平侯担心她。
因为,她有好几次看到安平侯独自坐在书房,桌案上是画了半幅的嘉嘉的画像。
安平侯夫人知道,失去女儿的痛苦,他们都一样。
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长久的憋在心里,抑郁成疾。
第二十七章 转变
迷雾中款款走出来的傅嘉,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还是出阁前的样子。
梳着单螺髻,头上只简单的插着一枚七彩宝石蝴蝶簪,并一支刚刚开了半朵的娇黄色蔷薇,映着俏丽的脸庞,看起来青春又活泼。
身上一件蜜合色短衫,配下身葱黄绫洒线裙,看起来爽朗又大方。
她紧紧的抱住了安平侯夫人,声音里满是思念:“母亲,嘉嘉也想您啊,好想好想的。”
傅嘉就那样窝在安平侯夫人的怀中,感受着母亲身上的温度。
良久,傅嘉才放开了安平侯夫人,抬手为她轻轻擦拭了眼角的泪珠,秀气的眉微微皱了起来:“母亲,您怎么瘦了这样多,这样可不好看了啊,您不好好吃饭,我可是要生气啦!”
说着,傅嘉还配合着嘟了嘟嘴。
“嘉嘉乖,母亲这几日是因为天气热,胃口不好,嘉嘉不用担心。”安平侯夫人忙哄着傅嘉。
“是吗?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啦。”
傅嘉听了安平侯夫人的话,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母亲,嘉嘉要走啦!不论走到哪里,都希望您能保重身体,好好的照顾好自己,这样嘉嘉才放心啊……”
傅嘉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笑着冲安平侯夫人摆着手,身形渐渐的远去。
空中回荡着她欢快的笑声:“母亲放心,嘉嘉在这边很好,母亲也一定要好好的啊!”
“嘉嘉,嘉嘉……嘉嘉不要走……”安平侯夫人心中一慌,伸手就想要拉住远去的傅嘉,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路。
“嘉嘉!嘉嘉!”
安平侯夫人猛然惊醒,嘴中唤着傅嘉的名字。
睁开眼,就看到床榻边的傅佳,看着她问道:“夫人,您醒了,您觉得怎么样?”
好看的眼睛盛满了担忧,与刚才梦中傅嘉的眼睛一模一样。
“是嘉嘉吗?”安平侯夫人嘴唇微张,低低的发出声音,略带着哑音。
“是,我是佳佳,夫人,您放心,佳佳会一直陪着您的。”
傅佳重重的点头,眼睛开始抑制不住的湿润。
也只有这样的时候,她才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才能告诉安平侯夫人,她是佳佳,就算此佳非彼嘉。
安平侯夫人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眼前的只是傅佳。
一旁,傅佳忙擦了擦眼泪,此刻不是感怀的时候,她要趁机唤醒母亲。
想到这里,傅佳起身,将一旁食盒里的各色动物造型的面点端了过来。
“夫人,您瞧,好看吗?您要不要尝一口?”
面点散发着麦香,还有淡淡的甜甜的味道,钻进了安平侯夫人的鼻子里。
有几日了,她滴米未沾,此刻闻着这股香味,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这是?”安平侯夫人顿时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小姑娘,捧着青瓷碟子,上面放着胖乎乎圆滚滚的粉色的小猪面点,还有黄色的小鸟,蓝色的小鱼,红色的胡萝卜,看起来可可爱爱,又香甜可口。
尤其是那头小猪,一只眼睛眯着,一只睁开,栩栩如生,好像翘着嘴要跟人说话,后面粉色的小小尾巴卷在屁股上,生动极了。
这,这不是小时候她做给嘉嘉的小吃食吗?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
“这是谁做的,你做的吗?你怎么会做这些?”
安平侯夫人喘息了一口,一叠声的问道。
因为说的有些急,一时咳嗽起来。
傅佳忙放下青瓷碟子,帮着安平侯夫人顺着后背,又端起一旁晾好的温开水,慢慢的喂了一口。
“夫人,您慢点,想吃就说嘛,别着急,都是你的。”
安平侯夫人心中无奈,这丫头说话,没大没小,和嘉嘉一样。
想到傅嘉,安平侯夫人又问道:“这是谁做的?”
傅佳放下手中的茶盏,伸手握住了安平侯夫人的手。
安平侯夫人动了动手,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傅佳只握着她的手,突然开始正色,真诚的说道:“夫人,我说了,您恐怕不会相信,可是,我还要告诉您,这些点心,都是傅嘉姐姐教我的。”
“什么?”安平侯夫人不信。
傅佳道:“是真的,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是傅嘉姐姐,她说希望教会我这些点心,做给夫人吃,还说了,让夫人保重好身体。”
安平侯夫人想要说什么,傅佳打断了她,定定的道:“夫人,您相信缘分吗?我与傅嘉姐姐长得相似,又能有机会来到侯府,我想,定是傅嘉姐姐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所以,傅嘉姐姐才会入梦教我做点心,夫人,我能理解傅嘉姐姐的苦心,她一定非常的惦念您,也十分的想念您,她想让您好好的,健康平安喜乐,夫人,您振作起来吧,就算为了傅嘉姐姐这点孝心。”
“夫人,我想,您一定也希望傅嘉姐姐能过得开开心心的,您若是生病,她一定不会高兴的!”
傅佳的一番话,落在安平侯夫人的耳朵里,她想起刚才梦中嘉嘉对她说的话。
嘉嘉真的来过了,她一定是担心自己了。
安平侯夫人抑制不住哭了出来,一开始声音渐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好像要将这一年多来的思念、悲伤和痛苦全都发泄出来。
屋子里的动静惊动了院子里的余嬷嬷和姚黄,她们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推开门就看到夫人倚在傅佳的肩头哭的伤心。
“怎么了?怎么回事?”余嬷嬷心中一惊,就要上前。
傅佳忙冲着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
然后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安平侯夫人的背,就那样静静的,等着安平侯夫人的哭声渐渐的止住。
哭了一场,安平侯夫人身子虚,有些受不住,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傅佳这才忙招呼余嬷嬷和姚黄将安平侯夫人放好,然后用帕子沾了热水给她擦了脸。
看着安平侯夫人平静下来,才道:“夫人,这个小猪点心呢,是用鸡蛋和着面粉做的,里面放着豆沙馅,要不要来一口?”
傅佳举着粉色的小猪包,调皮的问道。
安平侯夫人瞧着眼前憨态可掬的小猪包,笑了:“尝一口试试?”
“好勒!”
安平侯和杜太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样一副场景。
第二十八章 宫中来人(加更)
傅佳眉开眼笑,撕下来一小点小猪包,放进了安平侯夫人嘴里。
“怎么样?可是很香甜?”
傅佳满怀期待的问道,安平侯夫人点点头:“嗯,不错。”
傅佳又喂着她吃了一口,然后将小猪包放了起来:“夫人可不能贪吃,身子大好了,我还给您做,现在啊,你需要喝点小米粥,然后好好地养身体。”
“嗯,好。”安平侯夫人任由傅佳给她轻柔的盖了锦被,然后闭上了眼睛。
到底是身子太虚弱了……
安平侯夫人一边想着一边又睡了过去,都没有瞧见站在门口满面惊讶的安平侯。
别说安平侯,就连余嬷嬷和姚黄,也被震惊了,几乎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傅佳伺候着安平侯夫人歇下,一转身,看到门外站着的安平侯和杜太医。
“侯爷,杜太医,您们来的正是时候,赶紧给夫人把把脉,看看夫人如何了吧。”
傅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来。
微风一吹,屋子里那股子淡淡的香味瞬间飘散不见了。
安平侯狐疑的看着傅佳:“夫人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你怎么不禀报?”
傅佳眨眨眼:“就刚才啊,刚刚夫人好像做了一个梦,一直喊傅嘉姐姐的名字,然后就从梦中惊喜了,之后看到我还以为是傅嘉姐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夫人应该是太过想念傅嘉姐姐了,刚才余嬷嬷也在呢,夫人哭过之后就好多了。”
安平侯看向余嬷嬷,余嬷嬷忙点头:“是,老奴听到夫人的哭声就赶了过来,哭过之后傅佳姑娘问要不要吃点点心,夫人好像心情舒展了,就吃了一两口,就是侯爷刚才过来的。”
余嬷嬷禀报的更详细。
那边,杜太医仔细的为安平侯夫人把脉。
“嘶,夫人的脉象,比起早上的时候,要有力了许多,看现在应该是身子虚弱睡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杜太医也有些不敢相信。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侯夫人的脉象确实好了许多,最为关键的是,好像自己有了求生的意志了。
“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杜大人,您看可需要调整药方子?”
“哦,那倒不用。”杜太医道:“原本就是针对夫人的身子开调养滋补,只要夫人心绪平静,好起来就快了。”
杜太医的话一落,屋子里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这可是这几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那杜太医,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好了?”安平侯不解,几日来,杜太医和姚大夫都想尽了办法,怎么忽然就好了起来。
杜太医瞧了瞧熟睡中的侯夫人,思索着道:“听刚才这位姑娘讲述,老夫以为,夫人应该是想通了心中郁结的事情,心结解开,自然病情就会好转,之前老夫就曾说过,侯夫人的病在于心而不在于身,照此情景,老夫还侯爷一个健康的侯夫人,还是大有希望的!”
杜太医心情也不错,安平侯更是大喜,双手向前一揖到底:“傅某就摆脱大人了!”
杜太医忙双手扶着安平侯,道:“侯爷客气了,这是老夫应该做的。”
送走了杜太医,安平侯心情松快,大步流星回到了院子。
整个院子里的人喜气洋洋,就连请安问候的声音都响亮了许多。
“佳姐儿,不论如何,也多谢你照顾夫人。”安平侯有些尴尬,前两日他可没给傅佳什么好脸色。
傅佳抿嘴笑道:“侯爷太客气啦,夫人能好起来,我比谁都开心……”
“嗯?”安平侯不解。
傅佳忙改口,打着哈哈:“啊,我的意思是,夫人能好起来,我可就洗脱了冤情了,呵呵,呵呵。”
安平侯默默的搓了搓指尖,之前写去老家要送傅佳回去的信好像快到了……
安平侯夫人病情好转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整个侯府。
傅蓉听了之后,将屋子里摆放着的最喜欢的一个美人觚摔碎了。
余氏对于傅蓉今天早上的言行十分的恼怒,她不知道傅蓉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好好的局面搞成了这样?
傍晚的时候,余氏陪着老夫人去探望安平侯夫人。
彼时,安平侯夫人恰好醒了过来,正半倚在青墨色的迎枕上,与安平侯说着话。
“母亲!”安平侯夫人先看到了老夫人,欠了欠身子唤了一声。
老夫人忙道:“不好动了,养好身子最紧要!”
说着,又仔细打量了安平侯夫人的脸色,然后点点头道:“嗯,瞧起来是好了许多了,你呀,就是心思重,年纪轻轻还没有我老婆子身体好,这以后自当好好保重身体,不要让人再担心了。”
安平侯夫人歉意的道:“是,母亲教训的是,晚晴也想通了,让母亲费心了。”
“嗯,想通就好了。”老夫人点点头,心中满意。
丫鬟上了茶,余氏在一旁,端起茶杯递给了安平侯。
“侯爷,我替蓉蓉跟你和大嫂陪个不是,她都是让我给惯坏了,不懂事,请侯爷和大嫂原谅。”
安平侯接过茶盏,道:“弟妹不用如此客气,蓉姐儿自小,我是当自家儿女养的,儿女做的不对,也是我这个当伯父的责任,弟妹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我说,蓉姐儿是我们侯府的姑娘,代表的是我们侯府,所以,弟妹尽可以放心,而且,蓉姐儿做的也不错。”
有了安平侯的一番话,余氏放下心来。
再回去的时候,就劝着傅蓉好好与傅佳相处,总之,傅佳也不在侯府待几天了。
刚刚安平侯向老夫人说了,等老家回信,就送了傅佳回去。
安平侯夫人有些不舍,安平侯一句话,打消了她的念头:“听说,佳姐儿来之前,百般不愿意,还曾投湖,若不是这次我派人去老家打探消息,还不知道。”
傅蓉这才高兴起来。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安平侯夫人已经好转,可以起来在院子里慢慢的溜达了。
立夏时节,夏木青绿,蔷薇花开的灿烂。
傅佳每日都摘了鲜花插了好看的花瓶给安平侯夫人送过来。
这一日,正带着青锁和青黛摘了新鲜的紫藤花,准备做藤萝饼吃。
只见门房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
“青黛姐姐,宫中来人了!”
第二十九章 刘女官的好奇心
青黛抬头,就看到一名身着紫色宫装,仪态万方的女子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四名宫女,一色粉色宫装,手里捧着托盘,盖着红布。
“是刘女官!”
青黛惊呼一声,忙放下了手里的紫藤花,迎了上去。
“没想到刘女官亲自过来,恕青黛怠慢,未能迎接您,刘女官快快请进。”
屋子里安平侯夫人听了禀报,笑着迎了出来。
“夫人,您快快回去,身子刚好,看回头再受了累。”刘女官紧走几步,扶着安平侯夫人进了屋子。
“我没事,身子大好了,还劳烦刘女官你亲自过来,让皇后娘娘惦记了,前几日娘娘差人送过来的补品,还没有向娘娘道谢呢。”
刘女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二等女官,安平侯夫人进宫也是常见的,说话自是熟稔。
刘女官上下打量了安平侯夫人,见她神色舒畅,脸色也不错,除了脸颊有些凹陷,像是刚刚生了大病,其他的倒也不错。
于是放了心,接过青黛奉过来的茶,道:“您身体好了,才是对娘娘最好的答谢,娘娘可念叨您好几日了呢,夫人,这是娘娘亲自挑的,特意给你送过来的补品,除了极品燕窝和花胶,还有千年人参,娘娘可说了,您呀务必早日养好身子,好进宫陪她说说话。”
说着,刘女官一挥手,身后的四名宫女一溜的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红布揭开,其中三个托盘上放着刚才刘女官提到的补品,另一个托盘上,是一匣子珠光宝气的金银首饰。
“这怎么好?娘娘太过抬爱了,还请刘女官务必要替我谢谢皇后娘娘,就说晚晴身子好了,定要进宫当面向娘娘道谢的。”安平侯夫人受宠若惊,忙向皇宫的方向屈膝道谢。
刘女官扶起安平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您呀就是客气,娘娘也等着您呢,前段日子,娘娘就说了,让您带着那位像极了大姑娘的小姑娘进宫去瞧瞧呢,这不,知道您生病了,娘娘一直等着呢。”
傅佳来京的路上,阴差阳错的帮助江离逮住了那两个偷了贡品的江湖飞贼,皇后娘娘可记得这件事,据说这姑娘与傅嘉长得极像,她还真是好奇呢。
刘女官又指了指那一匣子首饰,道:“这是皇后娘娘昨日心血来潮,想起年轻时候的东西,摆出来瞧的时候亲自挑的,说是小姑娘戴着好看,是给府上那位傅姑娘和二姑娘的,娘娘说如今啊就愿意看这些年轻女孩子打扮的美美的。”
当今皇后生了两个皇子,一直想要一位公主,这些年也没能如愿,最是喜欢那些长得漂亮的,甜糯可爱的小姑娘。
宫里其他嫔妃的那几位公主,她又不能表示出喜爱来,要不然,那几位不是跟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怕皇后娘娘抢了自家公主,要不就是恨不得将自家公主送到皇后娘娘膝下好讨些便宜。
随着年纪渐渐大了,皇后娘娘添了一个爱好。
那就是给那些花骨朵一般的青春年华的女孩子保媒。
还别说,这爱好,皇上特别赞赏,宫里的宴会也随之多了起来。
安平侯夫人听了刘女官的话,顿了顿,然后道:“等身子好了,我就带着两个丫头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又说了一番话,刘女官回宫复命。
走到时候,傅佳恰好刚刚摘完了紫藤花,与青锁端着往大厨房方向走。
刘女官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傅佳,与旁边送出来的安平侯夫人道:“那位是不是就是那个傅姑娘?”
“是,小丫头调皮,说是要做藤萝饼吃。”
安平侯夫人笑道,一边让青黛去唤人。
傅佳可没想见这位刘女官,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宫中那一干贵人呢。
个个都是人精,她一丝马脚都不能漏出来。
青黛追过来的时候,她恨不得没听见,加快脚步往前冲。
青黛喊了一声“傅姑娘”,一路跑着,才气喘吁吁的拽住了傅佳的衣袖。
“傅姑娘,您走的可真快,那边,刘女官要见您你,您快跟我过去吧。”
不容分说,青黛扯着傅佳就往回走。
一边喘了一口气,还教着傅佳:“见了那位宫中的女官,您可要记得行礼,宫中人最讲究礼节了。”
傅佳没奈何,跟着青黛一路到了刘女官的面前。
“民女傅佳,见过刘女官。”傅佳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头微低,眼睛微垂,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刘女官好奇的打量着,问道:“你也叫傅佳?”
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就是性子,嗯,比傅大姑娘安静了点。
“回刘女官,是的。”
傅佳一板一眼的回答。
青黛在一旁急的想跺脚。
这位姑奶奶,教的时候怕不懂规矩,可也没有必要这样死板吧?
安平侯夫人在一旁,有些想笑,接过话道:“是佳人的佳,与嘉嘉同音。”
“长得也像。”刘女官满足了好奇心,就随着安平侯夫人出门回宫去了。
傅佳乖巧的跟在后面,等到刘女官一走,长长舒了一口气,眨着眼问青黛:“青黛姐姐,我刚刚的表现,懂规矩吧?”
青黛……
“嗯,您就是有点太规矩了。”
“哦?是吗?那我争取保持!”傅佳满意的点点头。
青黛无可奈何。
安平侯夫人却哈哈笑起来。
“青黛啊,佳姐儿逗你呢。”
傅佳总是能让她开怀。
青黛这才反应过来,一向稳重的她忍不住嘟嘴向着傅佳嗔怪道:“傅姑娘最坏了。”
众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像,自从安平侯夫人渐渐好起来,院子里的笑声也越来越多。
傅蓉又开始恢复了每日去柳家学堂上学。
一进院子,就被小丫头唤去了安平侯夫人的院子,说是侯夫人有请。
自从那次尴尬的事情之后,傅蓉有些心虚,来这边院子少了许多。
而且,她也不愿意看到傅佳那种得势就猖狂的样子。
进了屋子,安平侯夫人和傅佳以及青黛几个正围坐在一起剥着花生。
傅佳说,等回头在院子后面种上点,秋日里就能吃花生酥了。
傅蓉讨厌傅佳这种,什么都能跟吃食挂上钩,偏偏,安平侯夫人就喜欢她做的各种稀罕的美食点心。
傅蓉学了几次,可是根本学不来,气人!
第三十章 意会错了
“蓉姐儿过来了,来,到伯母这边来。”安平侯夫人看着在门口踟躇的傅蓉,笑着招呼。
安平侯已经私下里与安平侯夫人说过傅蓉的事情了。
一方面,对于傅蓉,他们确实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尤其是这两年来,安平侯夫人根本就没有心思管傅蓉的事情,眼看着傅蓉到了出嫁的年纪,安平侯夫人一直生病郁结,也没有张罗这些事,余氏有想法,也是正常的。
另一方面,傅蓉的性子也该收收了,安平侯还记得从前傅蓉性子有些怯懦,他就觉得有些不妥,那时候只是想着寻个老实可靠的,凭着侯府的名头怎么也能护着她,只要日子安稳就行了,这两年来,傅蓉逐渐变得开朗起来,安平侯还挺高兴,只是没想到,有些矫枉过正了。
这是两个人讨论完之后得出的结论。
不过,傅蓉到底是孩子,不能太过苛刻。
青黛让开了位置,傅蓉就坐在了安平侯夫人的身边。
“今日在学里怎么样?学了什么?”安平侯夫人温柔的问道。
傅蓉忐忑的心渐渐平稳下来,随着安平侯夫人一问一答,一边手里帮着剥花生。
她也不知道,自己咋就能坐在这里随着她们一起剥花生,细白的手都变得粗糙了。
等到收了摊子,傅蓉瞧了瞧自己新穿的衣裙上的土渍,满心的嫌弃。
安平侯夫人倒是很开心,将皇后赏的首饰端了出来,让傅蓉挑选。
知道要去参加宫宴,傅蓉这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安平侯夫人定了,等到傅蓉休息的那一日,带着两个人去挑衣服。
毕竟,有了新的首饰,总得挑些新衣服吧,再说,安平侯夫人也想出去走走了。
傅佳或许要走了,她心中感念这姑娘这些日子以来的陪伴和用心,自然想要给她送点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傅佳要走,安平侯夫人的心总是一刺一刺的疼。
可是,知道了傅佳曾经那样激烈的反抗过老族长,知道了傅佳思念父母的心情,安平侯夫人觉得自己不能让别人家的父母和孩子也承受骨肉分离的痛苦。
青锁曾经将傅佳夜深人静的时候作下的诗句拿过来给她看。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虽说句句只说感叹风景相似物是人非,可是安平侯夫人却懂得,这是傅佳在抒发孤独之感。
毕竟,这是安平侯府,是她客居的地方,在这里她还处处受到怀疑和刁难……
自从安平侯夫人梦中见到了嘉嘉之后,想通了很多事,也对自己因为傅佳装作嘉嘉来欺骗自己的事情而病倒有些抱歉。
即便傅佳是真的想要通过模仿嘉嘉来讨好她,应该也是希望她可以心情好一点。
再说,她总觉得,是她想多了,傅佳原本与嘉嘉的性子就相似,这或许真的是如同傅佳那日说的,是缘分。
但是,她已经深有体会,失去女儿是怎么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怎么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所以,她决定,放傅佳回家!
傅佳根本就不知道,安平侯夫人竟然误会成了这样。
她这两日正沉浸在母亲身体越来越好的喜悦之中,千方百计的带着母亲散心,玩耍,若是母亲身体再好一点,就带着母亲去看看外面的山山水水,对她一定有好处的。
心情好了,对傅蓉也就多了宽容。
首饰随意让傅蓉挑选,只安平侯夫人帮着选了几个,才无奈的收下。
她自小就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好吧?
一旁,傅蓉抱着一堆儿挑选出来的步摇、簪子、耳环、手钏,顿时尴尬不已。
傅佳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傅佳……
她也不想的啊。
一看就是傅蓉又想多了,傅佳无奈的叹口气。
转日,傅蓉带着皇后娘娘送的首饰去了柳家学堂。
众人看到后,纷纷称赞。
小小的步摇,用掐金丝镂空技术做成了翠鸟的模样,簪头用碧玉雕成,翠鸟的嘴角下垂下来一串珠圆玉润的小珍珠串,既精致华贵,又透着少女的俏皮和可爱。
傅蓉的手上还带着一枚镂空七彩宝石镯子,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哇,蓉蓉,你这不得了了啊,这通身,说是国公府贵女都有人相信的呀。”宋琳琅捂着嘴巴惊叹。
这些首饰,她见都没见过呢。
傅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皇后娘娘赏的,自然是好的。”
“蓉蓉啊,要说还是皇后娘娘惦记你们家,好生让人羡慕啊。”宋琳琅到现在,不过见过一两次皇后娘娘的面,还是隔的远远的。
谁让她自己长相不够出挑,个子还挨呢,淹没在一群莺莺燕燕里边,皇后娘娘就是想看,估计也看不到吧?
宋琳琅有些沮丧。
傅蓉忙安慰她道:“琳琅你也别气馁,你的琴弹得多好,找机会让皇后娘娘听一听,说不得就夸赞你了呢,哎,对了,过几日皇后娘娘要准备花宴了,你可要提前准备准备。”
皇后娘娘喜欢花宴上,那些姑娘们展示一两个才艺,可惜,宋琳琅没有机会。
“真的吗?那我该怎么做,我,我要不要回府,现在就练起来?”
宋琳琅团团转了一圈,心急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自己家中。
就是练吐血,她也得练成!
傅蓉却一把拉住她道:“好了,急什么,还要等几日呢,有的是时间。”
说完,傅蓉瞧了瞧远处与柳思月说话的林念幽。
好几日可是没看到林念幽了,那日林念幽见了大伯父之后,大伯父就准备送走傅佳,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
不过,傅蓉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林念幽不喜欢傅佳,而且是相当的不喜欢。
当然,她也不喜欢。
娘说让她与傅佳维持好表面的关系,反正没几天了。
不过,宫里那位直接点名了让傅佳参加宫宴,就怕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
这个傅佳,鬼点子多的很,大伯母还说她老实,怎么可能?
若说傅佳不趁着宫宴,想办法留下来,她才不信!
林念幽这些日子,被兰夫子邀请了过来上课,想要让其他的学生学学林念幽。
在兰夫子的心里,林念幽的才情是其他人无法超越的。
有时候,柳思月都有点嫉妒兰夫人对林念幽太好了。
傅蓉一边拉着宋琳琅说话,一边慢慢靠向林念幽。
“林姐姐,几日不见,林姐姐可好?”
傅蓉笑着上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