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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遥看远山     吞天道主txt下载     吞天道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无胆色胚 上

    返途,柴天诺一路溜着墙角回的小院,街巷里到处都是谩骂缺德鬼的声音,还有一位妇人在那里哭嚎。

    两口子正行人伦大事,哐的一声房顶便漏了,吓得男人立马来了个缩阳,郎中救治半天,总算引蛇出洞。

    不过没个一年半载是将养不好了。

    刚进小院,柴天诺便听到了柴蛮儿的鼾声,忍不住无奈摇头,这丫头,简直就是没心没肺!

    但再仔细一听,鼾声中却夹杂着隐隐的哭腔,柴天诺悄声进屋,发现柴蛮儿并未睡着,而是盖着被子流着泪在那装作打鼾。

    柴天诺一时心头微痛,这丫头,怎地如此懂事。

    “莫哭,我回来了。”

    轻轻揉揉小丫头的秀发,柴天诺柔声说。

    “少爷,呜呜呜!”

    柴蛮儿一头扎进柴天诺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呜呜大哭,劝了半天也未曾好,临到天明,才迷迷糊糊蜷在怀中睡着。

    主仆俩这一觉睡得踏实,睁眼一看,太阳高挂,已是近午。

    吃了二十文一个的蒸饼,喝了五十文一碗的寡淡清水羊汤,柴天诺那叫一个肉痛,这吃的不是饭,吃的是叮当作响的大子儿。

    自己的字画店,必须尽快开起来!

    “少爷,你之前不是说卖字嘛,怎么又成字画了?”

    柴蛮儿一边收拾前屋的东西,一边好奇的问,柴天诺拿着把木尺,一边在院中找到的木板上比划,一边笑着说:

    “字画不分家,你家少爷不但字写得好,画也相当传神,等捯饬好了咱们的店铺,我给你好好露一手!”

    昨个卫生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今儿就一个目的,把这字画店开起来,只有流水没有源头,那是必死无疑。

    柴天诺原本乐呵呵的寻了处木匠铺子,想做块匾头和对木,一听工费十两银子转身就走,京城这里人都疯了吗?!

    三块烂木头就要十两,难道银子不是银子,当铁饼用?

    回到院子,在昨天收拾的垃圾里找出块板子,比划半天正好够用,柴天诺乐的差点蹦起来,这就是十两银子!

    划线,在小丫头的配合下,歪歪曲曲的锯出一对长板和一块牌匾,主仆俩望着战果久久无语。

    半晌,柴蛮儿牙痛般的开了口:

    “少爷,您觉得,这板子做得怎样?”

    “......眼高手低说的就是我。”

    柴天诺挠着肚皮呲牙咧嘴的说,他这人不轴,该是啥是啥,勇于自我批评。

    “挂出去不丢人吗?”

    “这个,丢人也是吸引顾客的一种手段。”

    柴天诺又挠了挠肚皮,依然呲牙列嘴的说。

    既然已经做出来,又舍不得那十两银子,这板子和牌匾,自然是要挂的,不过挂之前,这字还是要写的。

    蛮儿磨墨,柴天诺取出一支羊毫大楷沾满墨汁,略做思考,果断在对板落笔:

    “笔力千军阵,词源万马兵!”

    “少爷,咱这有点过了吧?”

    柴蛮儿咧嘴,柴天诺拿起一张生宣给她擦了擦嘴,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啥毛病,就喜欢偷食墨汁。

    “无妨,做生意嘛,总要给自己加点本事,不然别人怎会上门?”

    “哦,那咱这店铺叫什么名?”

    小丫头好奇的问,柴天诺想想自己如今穷苦的衰样,满脸严肃的说:

    “全聚得,天下钱帛尽入我手。”

    “......字画店叫这名字好吗?”

    “那就叫广盛发,一路发发发!”

    “少爷,你是在说笑吧?”

    瞅着蛮儿圆溜溜的大眼睛,柴天诺泄了气:

    “你这一问,我感觉自己也是在说笑,这些日子想钱想疯了,属实有点魔障,不然你想个,我这脑子里,除了白花花的银子再无他物。”

    柴蛮儿用手指顶着下巴思考半晌,眼睛骤然一亮:

    “墨香居如何,这墨汁老香了,在嘴里能砸吧半天!”

    “......等挣了钱得去买点打虫药,如此喜好吃墨,八成是你肚里生了虫。”

    摇摇头,柴天诺认真在牌匾写下三个大字,墨香居。

    一阵忙活把牌匾对板挂好,柴天诺上下打量几眼后笑了。

    原本歪歪扭扭的木板,有了字后大变样,透着一种古朴的野趣,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字好。

    “接下来,就得准备点样货,看不到实物,顾客也无从知晓某的本事。”

    柴天诺满意的说,柴蛮儿连连点头,顺便用尾指偷偷沾了点墨汁塞进嘴里,这味道属实太香!

    “春风一抚千山绿,南燕双归万户春。”

    “蛮儿,这对子如何?”

    “嗯嗯,好!”

    “静泉山上山泉静,清水塘里塘水清。”

    “蛮儿,这对子又如何?”

    “嗝儿,棒!”

    声音有些不对,柴天诺抬头一看,直接无语,小丫头涂了半边脸的墨汁,还不停打嗝,这是吃墨吃撑了!

    训斥一顿,柴天诺又画了两幅意境颇深的山水,待干后便出门寻装裱铺子装裱,这可是撑门面的东西,万万省不得。

    装裱铺子的掌柜展开字画一看,双眼立马一亮,口中连声称赞,许久未曾见到如此勾人的作品了。

    柴天诺眼珠咕噜一转,笑言:

    “马掌柜,与您留下一幅字画,这装裱费用,就给我免了吧?”

    他这是能省就省,家底就那么多,再没进账,过几天便只能喝西北风了。

    “柴先生,这些,都是您的大作?”

    马文轩惊奇的问,两人之前互通了姓名,说起话来方便许多。

    身为字画圈里打滚数十载的老人,马文轩的眼力价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柴天诺的字画,着实让他有种沧海拾贝的感觉。

    “大作称不上,都是些游戏之作,我在东头院子开了家字画铺子,名叫墨香居,马掌柜有需求可以找我,必然优惠多多!”

    柴天诺趁机拉客户,马文轩看着他忍不住咧嘴,真不敢相信,如此有意境的字与画,竟出自此人之手。

    想了想,马文轩轻轻点了点一张山水画的画面,轻笑着说:

    “我选这幅画,其他作品都用最好的材料装裱,装裱费用全免。”

    “马掌柜仁义!”

    柴天诺拱手道谢,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了,马文轩摆手:

    “不过我有个小要求,希望柴先生能为这幅画配上诗句,不知可否?”

第二十五章 无胆色胚 下

    “马掌柜客气,不过一首小诗,算不得事。”

    接过马文轩递上的狼毫小楷,柴天诺不假思索落笔: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满船风雨看潮生。”

    “洛水观潮图。”

    提笔,秀丽楷书和写意山水相合,使得意境更深三分,马文轩心中更是肯定,假以时日,眼前之人必是一代大家!

    “柴先生无印?”

    “无印。”

    柴天诺摊手,这么些年了,还真是未曾想过要刻个印章。

    “……稍等。”

    马文轩丢下有些疑惑的柴天诺,转身进入里屋,不多时便捧着个印章走了出来。

    “马某和柴先生一见面便觉有缘,这方小印,便做墨香居开业的贺礼吧!”

    柴天诺接到手一看,印章竟是一块通体透亮的上好鸡血石,这价格可不是十两八两银子能拿得下的!

    “马掌柜,这也太贵重了,我”

    马文轩微笑摇头,伸手拍了拍柴天诺的手背:

    “无需多说,柴先生,试印!”

    柴天诺重重点头,这位马掌柜的性子属实仗义,可交!

    双手持印在龙渊红泥中颠了颠,拿起,于洛水观潮图端正盖上,轻轻提起,三个古香古色的篆体跃然纸上,柴天诺!

    哪怕是回到墨香居,柴天诺的嘴巴也没合拢,捧着那方鸡血印笑个不停,就跟个傻子一样。

    他是真未想到,那位看起来如同老农的马掌柜竟然有如此手艺,刻的真是不赖。

    柴蛮儿实在忍不住了,使劲拽了拽柴天诺的胳膊,这才把他的魂儿给拉了回来。

    “少爷,院子是拾掇好了,可门前还脏着那,若是不打扫,会有人来?”

    柴天诺骤然清醒,还真是,必须赶紧打扫,准备迎客上门!

    用棉帕包好脑袋,柴天诺和柴蛮儿各自拿个笤帚,仔细清扫门前脏污,这正打扫着,突然有四位穿着黑色短打的男子,大步来到门前,猛然驻足。

    柴天诺皱眉,慢慢直起腰身,眼前四人人手一个木箱,满脸严肃的仰望高空,既不说话也不动弹,样子十分诡异。

    穿着和自己一样的黑色短打,身体裸露处层层叠叠的伤疤,再加上那独特的气质,柴天诺一眼便看出,这四人绝对是军中老兵!

    只不过,他们站在墨香居前,所为何事?

    “时辰到了!”

    一名个头瘦高的老兵突然开口,脸色更显冷峻。

    柴天诺心脏骤然一紧,时辰到了,难不成要有大事发生?

    哐的一声,四人同时放下手中木箱,翘脚站在上面,朝围墙里边使劲张望。

    “几位兄台,你们这是在做甚?”

    不明所以的柴天诺疑惑发问,结果那位额头长了数个粉刺疙瘩的老兵压着嗓门吼道:

    “毛的作甚,赶紧找箱子,不然就来不及了!”

    声音很是急促,柴天诺不假思索从门内拿出个高脚凳,学他们摆在墙边,心情紧张的翘脚望去。

    “……”

    “如何?”

    “叹、叹为观止!”

    柴天诺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你这词说的贴切,属实叹为观止,吸溜。”

    粉刺疙瘩老兵边说边吸溜了下口水,其他几人连连点头。

    柴天诺与扒墙头的老兵眼睛瞪得溜圆,原来这是秀春阁的后院,有一处大大的露天活水浴堂,此时正有七八位身穿清凉内衣裤的女子在洗漱。

    那白花花的皮肉,看得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柴天诺口干舌燥。

    “几位兄台,咱们这样窃视,于礼不合吧?”

    柴天诺又大大的咽了口吐沫,然后接着说道:

    “圣人曾说,非礼勿视,咱”

    “毛的圣人,少学那些酸腐书生,难道你看的不过瘾?”

    四双鄙视的目光齐刷刷射来,柴天诺眨巴眨巴眼,咧嘴说出了真心话:

    “过瘾!”

    “那不就得了,接着看!”

    柴天诺从未想过,饱读圣贤书籍的自己,有一天会做出这种事来。

    即便是前世,作为数学大拿的他也是整日游弋在数字海洋,从未看过如此光景,属实让他心惊肉跳浑身发热,脑海里有不明力量在涌动,拱的鼻腔一阵阵发痒。

    “前方有险情,缩头!”

    大个老兵突然喊话,四人同时缩头,唯有浑身发热脑子发晕的柴天诺没反应过来,为啥要缩头?

    “啪!”

    一个软软的物件拍到脸上,柴天诺嗅了嗅,怎么这么香?

    不止是香料的味道,还有一种让人心中火起的,浓浓的女儿香。

    从脸上拿起那物件一看,柴天诺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噫吁嚱,竟然是个女儿家的红肚兜!

    “一群无胆色胚,以后别说自己是战阵杀出的滚刀肉!”

    “有种来阁里真刀实枪的较量一番,整日价只会扒墙头,真白瞎了你们那身腱子肉!”

    一位长相艳丽的姑娘大声喝骂,柴天诺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手里的肚兜就是这位姑娘的?

    缺了遮掩的物件,那白花花颤巍巍的肥腻尽入眼底。

    “噗”的一声,两道血线从鼻腔喷出,面红耳赤的柴天诺双眼一黑,径直从凳子上跌了下来,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未、未曾想,这秀春阁的女子,竟然如此豪放。”

    “归我了!”

    柴天诺还在回味,大个老兵一把抢过肚兜转身就跑,其他三位老兵吼叫着追了上去。

    进屋取水的蛮儿,一出门便看到满脸是血呆呆躺在地上的自家少爷,急忙过来扶起他,关切的问:

    “少爷怎么了,你流了好多鼻血!”

    “没、没事,天气热,燥的。”

    柴天诺用手抹掉口鼻间的血渍,心脏还在怦怦乱跳,今日这瑰丽的风景,八成这辈子是忘不掉了!

    入夜,月挂枝头,裸着上身的柴天诺,手持四尺大横用力斩向虚空。

    绵密的破空之音连成一片,每一次的起点落点分毫不差,他的控刀之力,又上层楼!

    隔壁院中,一头发花白老者,将碗中劣酒一饮而尽,双目凝神,细品刀声。

    两千刀结束,柴天诺又习练数遍格斗术,待汗落如雨,这才用井水冲洗干净,满意的回房练字。

    待天色将明,他才熄灯睡去。

    此时老者已饮浊酒七碗,面上不见一丝醉意,双眸反倒更加明亮,如同两枚明珠。

第二十六章 泼皮鼠辈 上

    这一夜无事发生,柴天诺睡得很踏实,辰时自然醒。

    洗漱完毕,柴天诺穿好青色长衫,端正坐于桌前,心情略显激动的待客上门。

    柴蛮儿嘴里叼着个新出炉的火烧,同样心情激动的看着大门,期待有大批大批的肥羊上门。

    “……少爷,我发现一个问题。”

    柴蛮儿站在门口望了望天空,日头高挂已是正午时分,两个时辰过去了,一个临门的顾客都没有。

    “什么问题?”

    原本忐忑的柴天诺也失去了兴头,懒洋洋的问。

    “咱们这地界太偏,来往的行人都没几个,怎么可能有客上门?”

    柴天诺眨巴眨巴眼,此言,甚是有理。

    “不行咱们在大道口处多贴些白纸幡子,招揽生意?”

    “……人家都用红纸,您用白纸好吗?”

    柴蛮儿幽怨的看着自家少爷,贴了白纸,还有敢来的?

    “那就只能外出支摊,别的没法子了。”

    柴天诺摇头苦笑,如今之计,也只能当流动商贩了。

    “先生,这里可否代笔写信?”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柴天诺抬头一看,是位柔柔弱弱的女子,旁边还有婢女相伴,从服饰来看,应该是秀春阁的姑娘。

    “可,相当的可,姐姐想要写啥尽管说,我家少爷老会写信了!”

    看到生意上门,柴蛮儿立刻来了精神,搬张椅子让女子坐下,又上了碗白水,殷勤到了极点。

    柴天诺咧嘴,未曾想这丫头,竟然如此会来事。

    “不许偷吃!”

    柴天诺瞥了眼正欲下手点墨的蛮儿,捉笔沾墨,温和说道:

    “娘子请说。”

    女子有些害羞的点头,属实让柴天诺好奇,这般柔弱的性子,实在不像是风月场所出来的。

    “娘亲,女儿已安顿好,李婶带我来的这个成衣铺子工钱给的足,小弟的束脩我来出,万万不能停了他的学业。”

    “还有,爹爹的腿伤得治……”

    柴天诺手中小楷微顿,接着徐徐展开,原本平静的脸色,却是越写越凝重。

    不多时,瘦弱女子说完了,柴天诺提笔,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世上有些人生来便是享福的,而有些人,生来却是遭罪的。

    看看录的内容有些颠三倒四,柴天诺重新拿起一张裁好的信纸,略作整合润色誊抄起来。

    写完,柴天诺轻声读了一遍,问女子如此可好?

    女子羞涩点头:

    “先生不愧是读书人,一样的说辞经您一改,立马好听了许多。”

    放下二百文润笔,柔弱女子道谢离去。

    看着在婢女搀扶下离去的柔弱女子,柴天诺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出卖皮肉只为家人,孱弱臂膊却支撑起一个家庭,细想着实让人心酸。

    “嘿嘿嘿,十个炊饼到手!”

    小丫头一把将铜钱串子抓起,笑得差点背过气去,柴天诺的满腹忧伤瞬间跑了个精光,钱啊,可真是个好东西!

    “让我摸摸大子儿的感觉!”

    柴天诺扯断棉线,抓着铜钱笑的那叫一个开心,这可是这辈子第一次凭劳动赚的钱,摸起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俩正乐着那,又有人进到屋里,这次是位长的珠圆玉润的女子,同样有婢女相伴,穿着薄薄纱裙,透着股异样的风情。

    不过从她们穿着打扮来看,应该也是秀春阁的姑娘。

    询问几句要求,柴天诺拿起纤细小楷,随着女子的陈述缓缓展开。

    “死没良心的玩意,我都出来半年了也不知道来看看,就不怕我扔了你再找个称心意的?”

    “平日里一定看顾好狗儿,小兔崽子就喜欢往大牲口身边靠,若是踢出啥毛病来,绝的可是你张家的根!”

    “还有,莫要那般死命干活,药也一定要吃,若是哪天你的身子能将养好,我也不用再做这皮肉生意……”

    写完,柴天诺同样润色誊抄,艺名润珠儿的阁里姑娘听他细念,渐渐红了眼眶,最后不好意思的抹抹眼角,笑着说:

    “难怪喜姐推荐,小先生就是和那些摆摊子的半拉货色不一样!”

    放下润笔费用,润珠儿用指尖在柴天诺心口划了个圈圈,媚眼汪汪的说:

    “小先生一看就是个童贞,若是哪天想了来找我,姐姐给你封个大红包!”

    说完,润珠儿咯咯笑着走了,柴天诺脸皮僵硬的不得了,这、这是怎么个意思?

    刚刚写信时的感性上哪去了,怎么一转头就变成了这样了那?

    挠挠有些发烫的面皮,柴天诺感叹,果然是阁里的姑娘,这勾人魂魄的本事,属实了得。

    未成想这生意,出乎意料的好,一直忙碌到申时,柴天诺才闲了下来,期间还卖了一副顾客要求的喜庆对子。

    在门前摇椅躺好,接过蛮儿递上的小泥壶,柴天诺一边喝茶一边感叹:

    “蛮儿啊,若是哪天咱真就没钱了,我可以去卖身,保不住真能大赚一笔。”

    坐在门槛上的蛮儿想了想,使劲点点头,挥舞着胳膊大声说:

    “定要找个价格高的,那位喜姐很不错,一看就有钱!”

    “……你还真想把我卖了啊。”

    柴天诺无奈摇头,这死妮子,认钱不认人。

    “呸呸,今儿赚了多少钱?”

    饮口十文一两的沫儿茶,吐掉草梗般的沫子,柴天诺悠哉悠哉的问。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少,一大包那。”

    “这可不能马虎,数清楚!”

    “哦。”

    柴蛮儿几步窜回屋内,拿着布包又窜了回来,在地上摊开,黄橙橙的一大堆铜钱。

    “五、十、十五、二十……”

    稚童数钱音清脆,把一天的忙碌洗得干干净净,柴天诺躺在椅上面露笑意,若每天都有这样的收成,那自己这年岁的时日,绝对过的有滋有味。

    “少爷,不多不少,正好十个二百五,两千五百个大子儿!”

    过了半晌,柴蛮儿总算数了出来,嘴巴咧的大大的,黄橙橙的铜钱属实比银子有质感,堆得跟个小土堆一样。

    “不错,甚是不错!”

    柴天诺满意点头,紧接皱起眉头,这丫头,两千五就两千五,为啥要说十个二百五?

    “挺有钱嘛,见面分一半!”

    一个公鸭嗓音突然响起,紧接一双大手落下,捧起一大把铜钱便要拿走。

    “这是我家的钱!”

第二十六章 泼皮鼠辈 下

    柴蛮儿眼疾手快,小手连挥,几下便把钱扒拉了回来,就连对方指缝中间的那几文也没落下。

    “……小杂种,敢从大爷手里夺钱,找死!”

    额角贴着膏药的泼皮扬手就是一巴掌,柴蛮儿打着晃飞了出去,粉嫩的小脸立马肿了起来。

    “嗵!”

    摇椅翻到,柴天诺瞬间冲出,一个干脆的冲肘,膏药泼皮横飞六米狠狠撞中对面的围墙,鲜血从口鼻,甚至眼中流出。

    人,顿时晕了过去。

    同来之人先是一惊,继而暴怒,丁二街除了那些军汉,竟还有人敢打自家兄弟,这是活腻歪了!

    “上家伙,废了这斯!”

    一声大吼,六个坦胸露乳的泼皮齐齐前冲,抡圆手中硬木大棒狠狠砸向柴天诺。

    双目泛红的柴天诺不躲不闪,噔噔两步冲入怀中,右拳冲天而起,泼皮的尖下巴瞬间变得扁平,碎裂的骨茬直接从肉里钻了出来!

    “崩崩~”

    大棒悉数落下,砸在柴天诺身上发出拍打干牛皮般的声音,力道着实不小。

    遭受重击的柴天诺脸色未有一丝变化,右手穿肘抓住一个泼皮的手腕,骤然翻转!

    “咔!”

    “我的”

    手臂瞬间折断变成怪异的角度,未等泼皮完全喊出,柴天诺一个手刀切碎他的喉管,转身冲向另一人。

    “杀!”

    被盯上的泼皮眼见不好,从怀中掏出匕首狠狠刺向柴天诺。

    柴天诺左手一甩划出一道怪异的曲线,在泼皮惊愕的眼神中抓住他的手背,猛然收缩!

    “咔咔~!”

    手掌骨节粉碎,瞬间变成一团肉泥!

    “啊”

    柴天诺又是一个狠辣手刀,想要痛呼的泼皮瞬间止声,喉管被切的粉碎!

    “……这家伙是个戾人,快跑!”

    余下的几位泼皮瞬间出了一身的大汗,虽然手上也沾染过性命,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行事如此暴戾之人。

    “咔~!”

    骨断之声又起,一未及逃走泼皮被柴天诺一脚踹断四条肋骨,刚欲痛吼却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嘴巴,痛苦的跌倒在地。

    眼前这暴戾的家伙貌似相当讨厌杂音,若是痛呼出声,自己的喉管绝对保不住!

    战斗瞬间发生,然后骤然终止,柴天诺没有理睬脸色渐渐变黑的几人,弯腰扶起倒地的小丫头,心痛的说:

    “蛮儿,痛不痛?”

    “……少爷,救救他们,不然,他们会死的!”

    柴蛮儿轻轻摇了摇自家少爷的胳膊,柴天诺轻轻摇头,望向几人的眼中尽是厌恶的冰冷:

    “一群垃圾,死了,要比活着好。”

    柴蛮儿看着脸色阴冷的柴天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自家少爷的眼神冰冷至极,仿佛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几只垂死的恶犬。

    “呜呜,少爷,你救救他们吧,他们真的会死,蛮儿求你了!”

    柴蛮儿放声大哭,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柴天诺这番模样,有些被吓着了。

    听闻哭声,柴天诺眼中血色慢慢消失,看向几人的眼神依然冰冷,却不再含有杀意。

    起身来到那两个眼见便要断气的泼皮身边,脚尖一戳,一股暗劲爆开,原本被堵塞的气道瞬间打开,两颗米粒大小的果肉随之落入他们口中。

    原本粉碎的喉管急速凝结,虽未完全愈合,但终究可以自由呼吸了。

    “哈~,哈~!”

    两人大口呼吸,鼻涕眼泪哗哗往外流,刚才,他们真的看到了死亡降临,极其恐怖!

    “垃圾,再有下次,杀无赦!”

    “滚!”

    望着互相搀扶离去的几人,柴天诺哼了一声,直到扭头望向柴蛮儿,眼中的冰冷才消失不见。

    “吃了!”

    一把将缺了两块的来生果塞进小丫头的嘴里,柴天诺使劲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就你心善,不想想他们打你有多痛!”

    柴蛮儿使劲抱住柴天诺的手臂摇了摇头:

    “我不想少爷变成刚才那样。”

    “刚才那样,什么样?”

    柴天诺好奇的问,柴蛮儿用头蹭了蹭他的胳膊,声音有些混沌的说:

    “冰冷、残忍,视生命为草芥,看起来,就好像魔鬼,那不是我熟知的少爷。”

    柴天诺身子骤然一紧,说来,自己还真是个魔鬼,域外天魔!

    摇头甩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柴天诺轻轻拍拍小丫头的后背,笑着问:

    “你熟知的少爷是如何模样,说来听听?”

    “温柔、和善,有同情心,人味十足。”

    “英俊、帅气,尤其是在收留我的时候,就是蛮儿心中的老天爷!”

    噫吁嚱,未曾想我在蛮儿心中的形象,竟然如此高大上!

    柴天诺咧嘴笑了,尤其是英俊、帅气这两个词,简直太贴合自己了。

    “蛮儿,咱们有钱了,等下就给你买猪油膏去。”

    “嗯!”

    小丫头的脸蛋笑成了一朵花。

    “你们这辈子,八成是买不到了。”

    嘶哑的声音响起,柴天诺抬头,脸色骤然一紧,刚才逃走的泼皮带来一大群人,最少三四十。

    领头的几人光着上身,花臂纹龙,手里各自提着一把双手带。

    身后人群拿的杂博,既有横刀,也有斧子长矛,柴天诺细打量还有人拿着渔网和挠钩,准备得十分充足。

    机灵的蛮儿已从店里拿出了大横,柴天诺摆头让她躲好,一把甩掉刀鞘,摆好防御姿势。

    望着慢慢压来的众人,柴天诺心神半分不乱,修罗场炼出的苦匪都杀了半百,怎会怕这些只会欺负良善的花臂泼皮!

    可惜没有准备的时间,否则穿上细麟甲再给望月犀上了弦,不消一时片刻便能灭了他们。

    “我们受伤的几位兄弟呐?”

    一身上涂满油脂,胸前纹了罗刹的花臂大汉开口问,柴天诺语气平淡的答:

    “刚走。”

    “未杀他们?”

    “想杀,我那书童心善,放了。”

    花臂大汉想了想,开口说:

    “既如此,我只切你一手一足,能否活下,看你命数。”

    “至于你那细皮嫩肉的心善小书童,我会卖给堂子,想必他的人生会有莫大惊喜。”

    听闻此言,柴天诺笑了。

    “大华律法,遇盗抢之徒,杀无罪!”

    “遇结社不良之徒,杀无罪!”

    “遇拐卖稚童之徒,杀无罪!”

    “谁给你们这些阴沟里的鼠辈胆子,竟在光天化日下行事,莫不是活腻歪了?”

第二十七章 刀如人,有命数 上

    花臂大汉眼神骤缩,眼前长衫客的谈吐属实不凡,对大华的律法更是熟知,真不像那些不得志的家伙。

    不过手下兄弟受了重伤,若不惩戒,自己这大当家如何做得?

    “莫说这些废话,我等既然走上此路,便不怕刀斧加身,倒是不知你往日拜没拜过仙佛,愿你命数够好,能活得下去,上!”

    花臂大汉挥手,十余人吼叫着冲了上来,巷子太窄,人多了属实施展不开,这数目已经到了极限。

    柴天诺嘴角微翘:

    “不良之人,还是越少越好!”

    右手握柄左指压锋,柴天诺脚踩灵蛇急速冲出,目标直指领头的光头花臂。

    大横刺穿头颅的那一刻,想必绚烂异常!

    “少爷,留他们一命啊!”

    柴蛮儿在房后探头吼了一嗓子,柴天诺无奈摇头,这丫头,真把自己当成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嘴里嘟哝,可大横的指向还是调低,柴天诺终究不想让纯真的蛮儿失望。

    “噗~!”

    锋刃刺穿光头花臂肩窝后猛然上挑,一条胳膊顷刻垂下,虽有皮肉相连,却已失了作用。

    “嘭!”

    柴天诺紧接便是一记凶狠的铁山靠,胸腹塌陷的光头花臂惨叫飞出,瞬间撞倒一片。

    未等他们站起,大横飞舞,痛呼之音不绝于耳,众人手筋皆被挑断!

    “渔网、挠钩,长矛手戳死他!”

    花臂大汉急吼,眨眼功夫便有十余人被毁,这个结果着实让他心惊,身穿长衫的柴天诺,战力远远超出估量。

    “叮叮~,嘭!”

    柴天诺疾行的速度远超想象,花臂大汉话未落地便冲进了人群,四尺大横急挥,残肢鲜血瞬间飞满天。

    我这是,看到了修罗场?

    杀过人,也被别人追杀过的花臂大汉,看着眼前的景象呆住了。

    他这底层的武人,从未想到真正的高手竟是如此恐怖的存在,一对数十,却如虎入羊群,量虽多,皆是血食!

    一脚踢开还在下意识屈伸的断臂,柴天诺用大横锋刃压住花臂大汉的脖颈,手腕使劲,将他压的跪了下来。

    “某不拜仙佛,命数也不够好,但某的本事不错!”

    “不知你可曾拜过仙佛,命数,够不够好。”

    柴天诺咧嘴一笑,森白的牙齿透着寒气,花臂大汉身体一哆嗦,瞬间瘫倒在地。

    这结果,是柴天诺从来未曾想过的,半晌才反应过来,两刀挑断他的手筋,无奈的说:

    “架势摆的天大,本事胆性却小到了家,也不知是怎么当上的大当家!”

    申时将尽,泼皮们都已走光,地上除了斑斓血渍,再无他物。

    “彼其娘之,到头来还要自己打扫卫生!”

    柴天诺铲来干土把血渍覆盖,一边干活一边咒骂,不过,脸上尽是笑意。

    不知为何,自己见血便感心胸舒畅,究其原因,怕就是那天魔二字。

    真是未曾想过,原来自己,竟是如此嗜血之人!

    “小子,持锋饮血,可是舒爽?”

    一个缓慢且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柴天诺一愣,回首,一位身穿劲装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用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且他身上的气息,和曹叔异常的象。

    略微思考,柴天诺重重点头:

    “如饮甘露,甚是舒爽!”

    “……天生的杀神。”

    老者摇头复点头,取钥匙打开隔壁屋门,进去前,冲柴天诺说了一句:

    “持锋在手自然要饮血,但万万莫要忘记底线,尤其是那个仁字!”

    说完,老者进屋,大门紧闭。

    柴天诺满脸震惊,同样的话曹叔也曾说过,一字不差!

    月挂枝头,柴天诺又开始每日的捶打根基。

    隔壁院中,老者如昨夜般端着碗,品刀声饮劣酒,不时轻轻点头。

    月斜星稀,刀声息拳声灭,夜,静无音。

    浊酒饮尽,有笑容爬上沧桑面孔:

    “后辈如出鞘利刃,某,甚慰!”

    第二日,老者将近申时才出门,原本躺在摇椅上的柴天诺立刻起身行礼:

    “老叔,这两日我刚搬来,未曾想隔壁有人,若是早知定会登门拜访。”

    “今日为何不拜?”

    老者笑言,柴天诺同样面带微笑的说:

    “我近卯时才睡,您比我还晚,恐惊扰长者歇息。”

    老者点头,望着柴天诺,脸上笑容更胜:

    “尊长守礼,好。”

    “取刀,让某一观!”

    柴天诺先是一愣,然后转身进店取刀。

    其实,老者这话有些过了,刀为人之胆骨倚仗,非亲近之人不能观。

    但柴天诺在他身上感到异常熟悉的气息,犹如自家长辈,所以便把刀取了过来。

    去鞘,四尺余长大横显露雪亮刀身,老者眯眼,屈指轻弹,声如龙吟。

    “不错,看来曹福如今,过得还不错。”

    脸上露出怀念神色,老者轻轻点头。

    “您、您认识曹叔?”

    这话虽是疑问,但柴天诺心中笃定,两人必然相熟,相同的话语相同的气质,再加上说出的名字,大概率他们曾是同袍!

    “怎能不认得,那家伙一进鬼哨便在我手下,即便成了营头也经常往来,十几年的老兄弟了。”

    说到这里,老者忍不住轻轻摇头,岁月易逝,年华真不经过。

    “您、您莫不是李义川李老叔?!”

    柴天诺面露惊喜之色,曹叔口中经常提及的几人,其中便有他的老队长,那位左面断眉的李义川!

    断眉由在,虽神情不再如往昔那般犀利,但绝对错不了。

    “曹福和你提过我?”

    李义川脸上尽是喜意,三四年的光景,从未像今天般开怀。

    “可是不少次提过您,曹叔说您是他的领路人,没有您,他早死了。”

    柴天诺连连点头,然后突然咂摸出点事情,忍不住惊奇的问:

    “老叔,曹叔当过校尉?”

    “嗯,他可是鬼哨的头。”

    李义川点头,看柴天诺不明所以,便笑着解释:

    “西北边军,鬼哨只有一营之数,曹福出息,入伍十年便成了鬼哨营头,读过书的人,就是和我等老粗不同。”

    柴天诺好奇心大增,和李义川大聊特聊,慢慢对自己那位半师,有了更深的了解。

    十三岁便离家闯荡,机缘巧合被南游的小种相公的一位门客收为弟子,教授四书五经六韬三略,三年后于边镇考取秀才功名。

第二十七章 刀如人,有命数 下

    没多久授业恩师去世,曹福毅然投笔从戎,在小种相公的安排下进了鬼哨,历经无数次大战,以二十啷当的年岁成了鬼哨主官,声名震慑整个西北边镇。

    两位种家相公都曾说过,再经过些许年岁打磨,曹福绝对会成为边镇将才!

    西北相公府独立于朝廷军机之外,建有四卫,每位将军都是大华知名的良将,能和他们相齐,这份评价不可谓不重。

    李义川讲的感慨,柴天诺听得心神激荡,虽然早有猜测,但真没想到,自己半师竟有如此辉煌的过去。

    “李老叔,那之后,曹叔为何解甲归田了?”

    柴天诺心中满是疑惑,放弃远大前程不声不响解甲归田,期间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还能如何,除了挣龙之事,难道能有其他?”

    李义川摇头叹息,任柴天诺怎么询问也不说,只是让他有机会亲自找曹福问,到时便知。

    柴天诺忍不住咧嘴,就曹叔那硬脾气,问的不好就是一顿揍好不?

    “你很不错,这两日夜里听你练刀,甚好!”

    “两千刀声如一,根基打磨的属实牢固,超乎我的想象。”

    柴天诺嘿嘿一笑,长者夸赞受着便好,心里还是相当舒坦的。

    “来此作甚,京里居大不易,也过于驳杂,认真说,未尝比他处好到哪里去。”

    李义川皱眉,京城就是个大染缸,很容易把原本的秉性染得斑斓,于心性属实不好。

    柴天诺咧嘴,把事由说了一遍,李义川先是一愣,紧接笑了:

    “不愧是曹福教出来的,他考取了当年的文秀才,你考取了武秀才,还真是一脉相传!”

    笑完,李义川又皱起了眉头:

    “时也命也,这次朝廷着急所有武秀才入国子监,能猜到为何不?”

    柴天诺点头:

    “八成有仗要打,而且是大仗!”

    李义川点头,叹气说:

    “征战沙场,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时机,不过,也是千家万户痛哭之时,成与败,看你的运气了。”

    随后,李义川问起了曹福的生活,当听到柴天诺给他买了个媳妇,老人直接笑坏了,使劲用手拍着柴天诺的肩膀说:

    “不错不错,你相当不错,曹福能有你这徒弟,实在是上辈子积了阴德!”

    柴天诺尴尬的咧嘴,这种调侃的话头,自己这个晚辈真不好接。

    “对了,为何不穿短打穿长衫,你可是武人。”

    李义川有些好奇,柴天诺苦笑:

    “这个,自然有些缘由。”

    把孔承之事说个一二,李义川也是无语,只能说是柴天诺的命数。

    看李义川不再继续话题,柴天诺便指了指刀:

    “老叔,您是如何从这把大横认出曹叔的,这可不是他的佩刀。”

    “师有痕,徒随迹。”

    “人有脾性,刀同主人,这把大横的伤处和曹福的用刀习惯一般无二,再结合你的表现,要推测出来并不难。”

    李义川摇摇头,把大横递给柴天诺,随之轻轻叹息:

    “若有机会再买把趁手的家伙,这把大横已经伤到了骨子,没得救了。”

    接过雪亮大横,柴天诺仔细打量几遍,是有不少细密缺口,但未曾见到大伤,于是疑惑的问:

    “老叔,刀身只有小伤,没那么严重吧?”

    一把好刀价格极贵,且可遇不可求,不是说买就能买的。

    “小伤叠小伤便是伤痕累累,芯铁已裂,若是战阵搏命之时,恐怕会出大事!”

    看到柴天诺依然有些狐疑的上下检查刀身,李义川接着说:

    “莫要光看表象,许多事情,要试过才知。”

    “练刀!”

    柴天诺一把甩掉长衫,手握四尺大横,便如往日打磨根基般用力劈出!

    一百刀,两百刀,如同撕裂布匹般的裂空声连绵响起,柴天诺便如一台机器,每一刀的起点落点分毫不差。

    日光下,不断挥舞的大横如同一把耀眼银扇。

    “了不得,这小子的控刀本事逆天了!”

    前日那四位偷看的老兵,人手一箱又来了,见到在众人围观下练刀的柴天诺,忍不住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可这一看,那目光便再也拔不出来了。

    四人都是右监门卫的带队老兵,算得上是基层军官。

    每日里的任务就是看顾几处城门,不像其他兵卒那样住营,每隔一两日便能回家,认真说已算被调到了后勤,活虽轻松,却已失去了上进的机会。

    虽说已经脱离府卫的主战梯队,但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打过硬仗,这眼界和眼力价相当不俗,不然也当不上兵头将尾。

    原本几人是以看热闹的心情瞧柴天诺练刀,但慢慢的,便被深深吸引,他们可以肯定,从军这么多年,就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控刀本事!

    转眼已是千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却一点杂音没有。

    大家伙都知晓了昨日发生的事情,知道这墨香居的新主人是位了不得的狠戾之人,几十号的花臂泼皮愣让他一个人废了,本事属实惊人。

    “风声有变,用心听!”

    一直未曾出声的李义川突然开口,心境沉下的柴天诺,果然发现了迥异之处。

    劈砍的次数久了,刀锋破空声渐渐有异,就在刀身前三分之一处。

    收刀,柴天诺细看,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缺口,看此处的刀身也是平滑,但用手触摸,且能感觉到一丝涩意。

    屈指轻弹,他处响亮,唯此处,音色迟滞。

    “老叔,这里确有不同!”

    柴天诺看向李义川的眼神充满敬畏,不愧是驰骋沙场数十年的厮杀汉,对手中依仗属实了解到了极点。

    周围众人慢慢离去,李义川轻轻弹了弹大横刀身,有些唏嘘的说:

    “战刀如人,自有命数。”

    “如今年岁到了,也是该去的时候了。”

    说完,老人转过身来,抬眼狠狠瞪了那四位傻笑的老兵一眼:

    “德性,一群无胆匪类!”

    “想了就去,喜了便娶回家中,整日价只会做些龌龊的举动,徒让人看不起,呸!”

    一口唾沫落地,老人又指了指柴天诺:

    “这是我侄子,这些时日便住在这里,交往可以,莫带坏了他!”

    说完,李义川大步离去,只是身影有些寂寥。

第二十八章 水桶腰,美得很 上

    “李头慢走,改日请你喝酒!”

    老四位齐齐挥手,待李义川身影消失在巷尾,猛的扭头望向柴天诺。

    “你是李头的侄子?”

    大个老兵惊奇的问,柴天诺笑着点头:

    “家中半师乃老叔旧日同袍。”

    “难怪你控刀的本事如此了得,原来是西北鬼哨的传承!”

    几人恍然点头,然后便互相介绍了起来。

    四人都是右监门卫的府兵,李义川当过他们乙三营的营头,是他们的老上司,也就今年开春才转去武学上舍当了个闲散教习。

    因这层关系,再加上李义川令人敬畏的鬼哨出身,几位老油子见到他便有些打怵。

    大个名叫楚兵,乃是乙三营一大什的队长,头上有骚疙瘩的是廖泽明,是位什长。

    另外那俩叫高士林和汪直,也是右监门卫乙三营的什长和伍长。

    听闻他俩的姓名,柴天诺那是一阵挠头,这俩名字,咋听起来都那么熟悉,总感觉和某些不走正道的家伙相近呐?

    几人正聊得热火朝天,楚大个一瞅天色,脸色骤然一紧:

    “时辰到了时辰到了,赶紧的别耽误了!”

    刷的一声箱子齐齐摆好,老四位噌的窜了上去,站在下边的柴天诺使劲咽了口吐沫:

    “四位仁兄,你们这行径十分不妥,圣人云”

    “球的圣人,你就说看不看吧,吸溜~!”

    “……看!”

    柴天诺猛的一捶手,自己现在是武人不是文人,圣人老祖宗已经管不着了!

    撩起前摆奔回墨香居,柴天诺抄起高脚凳嗖的蹿了出来,小丫头在后边喊了一嗓子:

    “少爷我也想看~!”

    “看球的看,丫头片子一个,等自己长全了看自己的去!”

    “……哦。”

    柴蛮儿嘟着嘴,无精打采的拿着抹布打扫卫生。

    四个短打扮和一个长衫客趴在墙头,嘴里不时发出啧啧之音,一位路过的老冬烘忍不住摇头:

    “寡廉鲜耻,世风日下啊!”

    说完咕嘟咽了口吐沫,三步一回头的离去。

    柴天诺的脸庞燥热,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冷,明知这行为不妥,为啥自己就舍不得挪开视线?

    完了完了,自己怕是要沉沦其中了!

    “柴小子,这番景象,美不?”

    楚兵揉揉鼻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问。

    柴天诺点点头,有些咬牙切齿的说:

    “美!”

    “哪个最美?”

    “翠儿姑娘。”

    柴天诺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指了指那个用肚兜砸自己的女子,一瞅见她便想起了沉甸甸的肥腻,还有直入肺腑的体香。

    你说那柳条小腰盈盈握,怎么就能撑起那么重的分量?

    “怎么,喜欢上翠儿了?”

    楚兵挑眉,柴天诺脸蛋儿更红,语无伦次的说:

    “她、不是、那个......,嗯。”

    柴天诺不想撒谎,自那一瞥之后,这两日做梦都是翠儿的影子。

    两辈子的单身狗,延迟了数十年,这些日子开始慢慢发起春来。

    “不是,翠儿到底哪里好了,咋就把你迷住了那?”

    额头盛开骚疙瘩的廖泽明疑惑的问,柴天诺想了想,感慨的说: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

    “闭嘴!”

    四位老兵同时低吼,吓了柴天诺一大跳:

    “怎、怎么滴了?”

    看着四人鄙视的眼神,柴天诺有些懵,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

    “你这审美有问题!”

    楚大个说的异常坚定,高士林扭头看着翠儿,一边吸溜口水一边说:

    “胸脯子倒是还行,但别的地界差老鼻子了,顶多算个普普通通。”

    其他三人连连点头,柴天诺真的惊了,自己眼中美艳无比的翠儿,在几位仁兄眼中竟然只能算普普通通?

    这京城的美人水准,也太高了吧!

    柴天诺忍不住咋舌,在韶音县属于大美人般的存在,在这里竟然只是普通,不愧是龙盘虎踞的京城,自己这乡下来的土包子,眼力价属实有些低。

    “女人嘛,就得有大胸脯子,还得有磨盘一样大的屁股,至于腰,那必须这~个形状才妥。”

    廖泽明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形状,额头上的骚疙瘩红得发亮。

    柴天诺看着他双手比划的维度,眼角抽搐个不停:

    “……廖兄,你确定那是腰,而不是水桶?”

    “你懂个球!”

    小眼睛的汪直猛的一瞪眼:

    “胸脯大屁股大的好生养,腰粗了才得劲,厮杀汉气力大,小蛮腰不中用,几下就折了,一点也不瓷实!”

    “对,柳条腰是样子货,水桶腰,美得很!”

    几位胡扯派的老童子鸡,成功忽悠了一张白纸般的柴天诺。

    这位刚刚投身武道没多久的小公鸡,感激的冲老四位拱手:

    “多谢几位仁兄,柴某受教了,今儿真的是受教了!”

    夜深,柴天诺打磨完根基也未听到李义川回来的动静,看来是住在武学上舍了。

    第二天辰时,柴天诺刚和蛮儿打开墨香居的大门,一位身穿皂衣的衙役便走了进来。

    “你就是墨香居的柴掌柜吧,收拾一下,跟我去县衙,县令大人有召!”

    柴蛮儿猛的看向柴天诺,脸上皆是惊恐的神色,官召民从来就没有好事。

    柴天诺心中有所猜测,轻轻点头,让衙役稍候,进屋脱掉长衫,换了身对襟短打扮走了出来。

    原本不甚在意的衙役神情立时变得不同,他知晓,那是禁军斥候的衣服,未曾想这墨香居的掌柜,竟然和禁军有牵连!

    洛水虽未设城,但该有的机构半点不少,甚或比他处还要多出一二。

    柴天诺在有些拘谨的衙役带领下,穿过一街两巷来到了县衙,距离丁二街烟花巷并不远,也就一刻多钟的路程。

    受召而来的柴天诺未去大堂,跟着衙役一路进到内院的一处屋子,看摆设应该是书房,一位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正拿着笔在宣纸上画着什么,不用说,他便是县令。

    县令很年轻,比起韶音县的老父母能小个二十余岁,长相也不可同日而语,和糟老头子般的老父母相比,着实端正了许多。

    “学生柴天诺,拜见县令大人。”

第二十八章 水桶腰,美得很 下

    柴天诺没有下跪,而是叉手行礼,县令一愣,学生,有功名在身?

    “柴掌柜,你到底是何出身?”

    县令未曾出声,一旁的衙役先发了声,这也没啥可隐瞒的,柴天诺便把自己的出身情况说了一下,县令和衙役脸上立时露出恍然的神情。

    难怪遇到花臂泼皮们没有逆来顺受,原是一位武秀才,行事风格果有良才的风范。

    “坐。”

    县令来到小几旁指了指,柴天诺拱手坐下,两人聊了起来。

    “在丁二街烟花巷居住的,除了贩夫走卒便是军中的老油子,柴秀才因何去了那里?”

    “无他,穷。”

    柴天诺咧嘴,苦笑着把自己由文转武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县令惊奇的点头:

    “难怪你开了个字画店,原是有技艺傍身,这韶音县教谕办了件蠢事,硬生生把文院的良才推给了武院,也不知道他这教谕是怎么当上的。”

    柴天诺微笑不语,人家这说的是客气话,若真自以为是,那就惹笑了。

    “找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要了解下昨日的事情。”

    “辖内发生如此大的事情,我必须清楚明白。”

    县令直切主题,柴天诺也不废话,直接把昨个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说的简单,可县令和一旁的衙役却倒吸起了凉气。

    一人与数十人交锋,自己未伤分毫却将对方全废了,这战绩,有点太过彪悍了吧?!

    “确实没人帮衬?”

    “没有,那日围观之人颇多,大人随便找几个街坊问问便知。”

    柴天诺说的果决,县令迟疑的点头,看样子还是有些不信。

    想了想,柴天诺直接拿出块金属牌子递了过去:

    “大人看过便知,学生没有撒谎。”

    “军功录事牌?”

    一见到黑色的金属牌子,县令双眼便是一亮,刚刚考上的秀才竟然有军功在身,实属罕见!

    接过牌子,县令微微点头,不是假的,这种东西不是民间能够打制的,即便能够打制也无人敢打,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禁军丙二营军功官参录,天玄四年蜀凉行省明阳府韶音县武秀才柴天诺,于直隶地区一战杀匪五十余,交首五十一,刀法、射艺双绝,定功甲上。”

    嘶,县令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战绩着实惊人,但既是军功录事牌所记,那便绝对参不得假。

    如此说来,那几十位泼皮还真是眼前之人独为,毕竟和苦匪相比,他们只能算是稚童。

    “柴秀才好本事,我大华将来必多一员猛将!”

    县令双手将牌子递回,有如此惊人的本领,柴秀才未来可期,再加上那军功,值得敬重。

    事情说清,双方谈话的气氛立刻轻松,县令考教些许辞赋文章,柴天诺对答如流,即便是那些生僻少有人知的,也难不住他。

    县令大人连连赞叹,借兴拉着柴天诺来到书桌旁,指着自己之前撂笔的画说:

    “柴秀才学识惊人,今日相逢即是有缘,帮某题诗一首如何?”

    柴天诺低头看,原来是画的一池荷花,略做思考,一手前世的七绝自然现于脑中。

    捉笔沾墨,工整楷书徐徐展开:

    “毕竟洛水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好字!”

    县令忍不住惊叹,字体工整却不呆板,一股独特韵味直扑眼前,观之让人心怡,绝不次于那些书法大家!

    “好诗!”

    诗意看似简单,可无穷碧与别样红相称,立刻让意境大增。

    县令看向柴天诺的目光充满震撼,武占鳌头文称魁首,天玄四年的文武秀才里,柴天诺当是绝尘。

    两人再次坐下,不多时仆人奉上清茶,柴天诺问出了心中疑惑:

    “学生心中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能否解惑。”

    “但说无妨。”

    县令饮口茶水,笑着回答,不世出的良才在前,他这前路人心中甚是高兴。

    “大华律法森严,县衙为何对那些盗抢、结社之人不闻不问?”

    那日打完,柴天诺曾向邻里了解过,花臂泼皮就是丙二街的一颗毒瘤,住户经常遭受他们滋扰,过得苦不堪言。

    所以他很不明白,其他地界还好说,可洛水也算是天子脚下,为何能容忍这种毒瘤存在。

    县令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你觉得,那些鼠辈本事如何?”

    “仗势颇大,人数不少,但,本事了了。”

    这句话柴天诺说的肯定,他就是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可还记得律法的规定?”

    县令依然笑呵呵的问,柴天诺点头:

    “大华律法,遇盗抢之徒,杀无罪!”

    “遇结社不良之徒,杀无罪!”

    “杀之无罪便是天刀,刀子都递到手中了,却还不敢出手,任由一群沟渠中的鼠类欺负,那只能说他们无能,活该被压榨!”

    放下茶碗,县令捋了捋颌下长须,眼中有寒光闪烁。

    “您是说?”

    柴天诺隐约有些明了县令的意思,但有些不敢相信。

    县令起身来到窗口,看着临窗摆动的细柳说:

    “朝廷颁布相关律法,却并不处置鼠辈,就是要炼民血性!”

    “大华不需要拘拘儒儒之辈,需要的,是如你一般,敢拔刀相对的血性汉子!”

    说到这里,县令回身,眼神颇有深意的说:

    “持锋在手却不敢反抗不公,这样的懦夫,大华要之何用?!”

    从县衙出来,柴天诺心里沉甸甸的,刚才县令的话语,让他心中有了颇多猜测。

    朝廷之所以不清除那些泼皮鼠辈,就是和直隶地区的苦匪一样,当成磨刀石,磨炼百姓血性的磨刀石!

    再往下想,柴天诺确实觉得有些喘不动气。

    连最底层的升斗小民都要打磨,朝廷准备迎接的战争规模,恐怕远超想象!

    之后的日子,柴天诺每天夜里打磨练字,白天则是努力赚钱。

    他是真没想到,这偏僻至极的小巷,生意竟然相当不错,平均每日都能有个三五两的收成。

    只不过银子稀少一般都是铜制大子儿,没几日的工夫便收了整整一袋子,喜得蛮儿那丫头睡觉都要抱着,不然就睡不着觉。

    钱多了,生活条件自然拔高,没几日功夫,原本干瘦的主仆俩,都变得圆润了不少,毕竟那香喷喷的羊汤,是真的养人。

第二十九章 开学大典 上

    这些日子柴天诺暗自观察了一下烟花巷的住户,还真如县令所说,除了贩夫走卒,便是军中府兵,而这些府兵,基本都是右监门卫的出身。

    柴天诺曾好奇的问李义川,为何右监门卫的老兵都住在烟花巷,李义川略做思考沉默的说:

    “因为两者很像,都是做的出卖身体的生意,也都是生无痕死无迹的人。”

    后续的日子,柴天诺除了练功写字赚钱,便是和几位无良的汉子扒墙看风景。

    四位仁兄大多数时间齐全,有的时候人数会少,毕竟干的是舔血的买卖,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变故。

    比如那廖仁兄,消失了三四天才出现,左脸新添一道渗血的蜈蚣疤痕,加上那几颗惹眼的骚疙瘩,整个人又丑了三分。

    这家伙受了伤也不知道躲避,伤口连包扎都不包扎,若不是柴天诺偷偷与他喝下掺了来生果的茶水,他那张丑脸八成会烂掉!

    扒墙头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柴天诺坚持不住了,心中既有无法压抑的热浪,也有让他感到恐惧的深寒。

    为何这些日子自己竟然不喜绿儿姑娘了?

    为何自己,竟然看那个膀大腰圆的厨娘那么顺眼,尤其是那粗壮的水桶腰!

    从某日起,柴天诺再未爬过墙头,哪怕四位仁兄招呼也理都不理,只是练刀习字打磨根基,心头的那丝滚烫,慢慢消散。

    期间,王山榆和蒲本芳也曾来看过柴天诺,或许是本就相处时间不长,且这些日子又和其他相同家境出身的武秀才交集,互相之间的感觉淡了很多。

    从那日后,两位并肩作战过的武秀才再未来过,柴蛮儿抱怨了两句,却被柴天诺使劲揉了揉头:

    “蛮儿啊,你家少爷本就是个另类。”

    “在武秀才看来,我文采气息太像文人。”

    “在文人看来,我就是一粗鄙不堪的武人,从古至今,如我这种骑墙的家伙,都是被排挤的存在。”

    说完,柴天诺笑了,这些日子和李义川畅谈,自己心境有了很大改变。

    便如李老叔所言,常人聚众享乐,因为他们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且脑中有无数的空虚等待填补。

    而真正的武人,须沉于静谧归于孤寂,只有这样,才能磨出最利的刀,最狠的拳!

    白马过隙,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武学上舍将要正式开课,而文院新一批的生员也已到位,所以国子监将要举行开学大典,肃纪收心,进入新的学期。

    留下柴蛮儿看家,柴天诺穿戴好黑色对襟短打,背弓挎刀,天还没亮便向国子监行去,路远,需早去。

    柴天诺来到国子监门前,已是半个时辰后,眼前的景象属实把他吓了一跳。

    近万武秀才如涌动的黑色虫潮挤向大门,随身携带的武器碰的叮当作响,身穿白色长衫的文院举人还有新生员,则满脸惊恐的站在街旁。

    这些莽夫的力道太大了,愣是将国子监的副墙挤垮了十余米,若是被他们卷进去,三两下就得碎了!

    武学上舍的教习们看着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大门麻了爪,他们没想到,一时的考虑不周,竟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平日里国子监文武两院共有举人生员近两千,在颇为宽广的院子里丝毫看不出多。

    可今日一下涌过来近万秀才,原本宽阔的大道立马支撑不住,便是那些点名的上舍教习也乱了手脚,在嘈杂的环境里,半天也点不出一个卯。

    从卯时一直等到将近巳时,黑压压的武秀才们总算入了上舍的大校场,鹌鹑般的文院所属这才忐忑不安的走向自家院落。

    柴天诺来得晚,站在队尾,正好能看到文院那边的风景,一时间有些牙痛的感觉。

    国子监虽然也分文武两院,但相互间并未用建筑隔开,对面的景象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大祭酒阁下身穿黑红双色朝服,依照礼制带领举子、生员,正衣冠、拜先贤、净心手,并行开笔礼。

    司仪唱和抑扬顿挫古味十足,伴奏钟鼓音清韵长震撼人心,再配上潇洒行礼的白衫书生,显得既庄严又肃穆。

    持敬门下站的是殷殷学子,台阶之上站的则是各位师长。

    身穿礼服的祭酒、博士、助教在一侧,学正、学录、教习站另一侧,长袖挥舞、高冠矗立,好一派端庄肃穆的古韵风范。

    再看看自己这边,入眼处皆是甲虫般黑压压的秀才,讲坛之上除了山长便是各路教习,站位也是混杂不堪,更有两位教习在那较量起了拳脚,说多乱有多乱!

    全盔全甲的山长大人振臂发言,却每每都被在身前晃悠的教习们打断,最后勃然大怒,拔起一根海碗粗的旗杆噌噌扫净身前,立马张嘴大吼:

    “举鼎、断木,入学!”

    “......”

    看着在教习们喝骂声中四散分开的队伍,柴天诺脑子一阵发懵,这就完了?

    庄重的开学大典整成这样,武学上舍不愧是毛糙武夫之大本营!

    柴天诺一路跟着队伍昏头涨脑的走向他处,期间竟看到了卞盛和申屠子进,三人惊喜的互相招手,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便错开了,人属实太多。

    “曰,怎么还要考试?”

    柴天诺忍不住爆了粗口,即便自己本事强,那也不愿意整日价被别人考来考去,太麻烦了。

    终究深学过圣贤之书,柴天诺再怎么烦躁那也是暗自嘀咕,其他武秀才可不来这一套,张口入你娘,闭口囊球狗蛋,这番土匪作为立马激怒了监场的教习。

    “上棍子,抽死这群鳖孙!”

    一位地方口音的教习大吼,紧接便见漆成红白二色的水火棍漫天飞舞,哐哐的落棍声和呜哇乱叫此起彼伏,不时还有血色飞起。

    不多时,原本混杂的场面安静了下来,柴天诺看着血流满面的武秀才们笑了,看来这殴打学员的习惯,是武院的一项传统。

    说来也多亏了武学上舍地方大,光校场就有十余个,不然近万人根本施展不开。

    “小鼎及腰腹、大木十刀断,过者入学,不过者滚蛋!”

    大嗓门的教习呼喊声此起彼伏,柴天诺咧嘴,好嘛,这考核倒是简单。

第二十九章 开学大典 下

    柴天诺这边人数八百,七八位教习一个劲的催促,许多武秀才还没准备好便仓促举鼎,再加上上舍小鼎重达四百,成绩自然不好。

    几个气不过去的武秀才高呼不公,结果被教习乱棒打跑:

    “尔等所谓的不公就是放屁,战阵之上敌人还能让你们准备充足再战?”

    “武学上舍不收废物,滚!”

    不过的秀才乱棒赶走,过关的秀才也未曾好到哪里去,连休息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便在教习的喝骂声中,举起沉重的双手带去斩木。

    看着腰粗的槐木大杆,刚才过关者皆是面露绝望。

    这不是松木那样的软木,而是正儿八经的硬木,斧头劈上都冒金星,十刀断木,可能吗?

    “想想家中父老,尔等鳖孙在他们殷切盼望中抵达京城,若是因斩木未过被赶回家去,可还有脸面对?!”

    “把其当成人生一劫,过则生败则死,没有破釜沉舟的心境,如何当得大华良才!”

    柴天诺忍不住鼓掌,这番鼓劲的话语说的有内涵,确实能让人迸发拼死之力,喊话的大嗓门教习,心中颇有丘壑。

    抬头,用瞻仰的眼光望去,柴天诺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彼其娘之,这教习也是个没文化的,原来是拿着稿子照本宣科!

    场面一团乱麻,也不知怎的就轮到了排在队尾的柴天诺,他直接懵了,教习眼睛瞎啊,咋不去抓两旁那些呼啦散开的牲口?

    “原来是你这个穷鬼,哈哈哈!”

    监考教习望着柴天诺哈哈大笑,柴天诺看着他则是咬牙切齿,满嘴银牙差点咬碎了,还真是熟人。

    监考教习就是刚来报道时的那位录名教习,一看到他柴天诺心里就发痛,一百两银子啊!

    “教习,您咋不管管那些跑开的鳖孙?”

    “抓他们干嘛,人家油滑那也是本事,战阵之上,死的最快的就是那些傻乎乎的家伙!”

    “麻溜的赶紧上,否则算你没举起来。”

    监考教习呲牙列嘴的说,柴天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盯上自己了是吧?

    既然逃不脱那就举,横竖才四百斤,算不得什么。

    柴天诺撸撸袖子,大步来到鼎前,既不解刀也不卸弓,就那么踢里哐啷的弯下腰,单手握住鼎足,一把便举了起来!

    周围瞬间一惊,紧接着便是一阵喝彩,四百斤的鼎单手过顶,绝对的神力!

    监考教习也是一惊,这举重若轻的架势,怕是千斤鼎也有戏,未曾想这干瘦的穷鬼,竟然有如此本事!

    哐的一声把鼎扔到地上,柴天诺抓起长柄双手带舞了两下,还算趁手,于是便笑着冲监考教习说:

    “十刀断木算过关,那若是一刀过关,有无奖励?”

    监考教习眼角抽搐两下,最终有些无奈的说:

    “入学考成绩越好,进入的班次越好。”

    “若是进入甲等班,上舍每月都会有膏火费贴补。”

    一听有补贴柴天诺立马来了劲,俩眼瞪得溜圆。

    “膏火费贴补,能有多少?”

    “分等级。”

    “就说最高的!”

    柴天诺牛哄哄的说,监考教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穷鬼注重这个:

    “一等每月五两雪花银!”

    五两雪花银,那可是二百五十个炊饼,柴天诺立马来了精神,如此白得的好事,必须拼命!

    单手斜拖双手带,柴天诺大步跑向槐木大杆,就在将要近前的一刹那,骤然大吼,双手带划出一道雪亮弧线,狠狠斩向槐木大杆!

    “断!”

    “轰~!”

    尘雾冲天而起,碎裂的木渣石块四处乱飞,打的周围众人吱哇乱叫。

    这一刀下去,不但槐木大杆被砸的粉碎,便是底下的青石大板也被轰出一个大坑。

    不是砍,就是砸,柴天诺没用过双手带,落下时反了方向,硬生生用刀背轰碎了槐木大杆!

    彼其娘之,我这是砸不是斩,不会不及格吧?

    柴天诺仰头,满脸冰霜,因为自己搞出的乌龙,他的心里忐忑不已。

    “过,一等!”

    监考教习大吼,心中暗暗竖了个大拇指,就这力道,一棍子下去能把骑兵连人带马砸成肉泥!

    这肉身的力量,着实惊人!

    不过,这小子太傲了,都不正脸看人,以后走上仕途,肯定会吃大亏。

    教习腹诽,却不知道柴天诺那是在强作镇定,生怕因为一时疏忽被撵回家去,听到过,他那提起的心才落了下来。

    随手扔掉手中尺长木把,柴天诺喜滋滋的归队,所有武秀才皆敬畏的与其让路。

    武人单纯,想让他们敬服很简单,足够强大便好!

    一轮测试完毕,武学上舍痛哭连天,近万人考核及格者只有六成,余下的四千人这便要打道回府。

    套用刚才教习的话语,这可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一群囊货,哭个球蛋,还有没有身为武人的自尊?!”

    全盔全甲的山长大人再次露面,那大嗓门瞬间压到了数千人的哭喊。

    柴天诺眼角抽搐,声音如滔滔巨浪直入头颅,蕴含深不可测的内力,未曾想,山长大人竟是位宗师!

    “武人流血流汗不流泪,都给某闭嘴!”

    爆吼声响起,原地掀起一阵气浪,风吹过,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返回者直入府学,一样参加明年秋闱,不过是换个地界学习,至于如此哭爹喊娘?”

    此言一出,满脸沮丧的众人立马神色一松,还以为赶回去便是断了仕途,若只是回府学进修,那便算不得坏事。

    在教习们的带领下,淘汰者离去,上舍山长扫视余下的六千人,声音有些低沉的说:

    “今年为何有如此大的变故,想必你们也都知晓,多余之言我也不想多说,只是在这里要告诉你们一声。”

    “离去未必是祸,留下未必是福,尔等这一年时间绝不轻松!”

    “苦是自然,累是应当,伤是寻常,死,是常态!”

    秀才们的脸色,皆有些泛白。

    他们能听得出,山长并非胡说,那话语里,隐藏着看不见的腥风血雨。

    “别的我也不多说,以后自有你们体悟的时候,考核继续,想要出人头地,便使出吃奶的气力,让某也瞧瞧,尔等到底是何种杂碎!”

第三十章 天妒便是死 上

    柴天诺咧嘴,山长这话真提气,六千武秀才全成杂碎了!

    “教习,还要考啊?”

    柴天诺斜眼瞅去,监考教习点头:

    “断木你已是最高等,不用再考,不过举鼎过顶者不少,想要有好的名次,自然需要继续。”

    行吧,怎么说也是五两雪花银,柴天诺点头,顺便问了嘴,四百鼎有几人过顶,教习咧嘴一笑:

    “还不错,正好百五十人。”

    噫吁嚱,四百鼎竟然有一百五十人过顶,不愧是大华全国的精英!

    二举,直接便是霸王鼎,柴天诺咧嘴,好嘛,这跳度比韶音武院可大了不少。

    “未过膝,落!”

    “及腰,过!”

    监考教习的喊声不断响起,队伍迅速前进,山长轻轻点头,还算不错,这百五十人绝大多数都能及格,不过过顶的未有一人,多少有些让人失望。

    “穷、那个谁,该你了。”

    监考教习穷鬼二字差点脱口而出,柴天诺咧嘴,这家伙是忘不了这事了。

    弯腰俯身,双手擒住鼎足,议论声迭起,捉足举鼎,这妥妥是冲着过顶去的!

    “起~!”

    腰腿猛然紧绷,柴天诺闷吼,霸王鼎一把过顶。

    有些无聊的山长精神骤然一震,不错,人数还未过半便出现一个亚霸王,今年武秀才的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

    “那瘦子是何来历?”

    山长扭头,好奇的问,和周围膀大腰圆的其他武秀才相比,柴天诺的身架子骨属实消瘦不少。

    一位捧着厚厚记事簿的教习翻找半天,看着记录笑了:

    “此子名叫柴天诺,能举起霸王鼎也是应该,毕竟人家院考时便已能举起。”

    “将将十六的年岁便有此神力,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这话别说的那么死,别整来整去变成个只有蛮力的傻子!”

    山长撇嘴,教习嘿嘿笑着说:

    “绝不可能,人家策论写的比您都好,已被定为天玄四年第一,而且是文武两院第一!”

    “......这是从哪来的牲口,如此本事,还让别人活不?”

    武学上舍山长酸了,武力拔尖文采登顶,这是从哪蹦出的一位大神?!

    校场吼声一片,千斤重鼎竟被人轻松举起,而且是个瘦子,给众人相当大的冲击。

    柴天诺面色有些惊喜,举重若轻的将鼎放下,看着自己的双手笑了起来。

    原本运转丹田拼尽全力才能举起的霸王鼎,现在单靠肉身之力便可轻松举起,短短时间,自己的气力便有了惊人长进,怎能不让柴天诺心喜。

    拍拍手上的灰尘,柴天诺突然发现,前方还有几个鼎,看起来竟然比霸王鼎还大了一圈!

    “那是举人的千五鼎,新政三年,能过顶者也只有两位。”

    熟悉的声音响起,柴天诺回首,惊喜的说:

    “老叔,你怎么在这。”

    “这话说的,我本就是武学上舍的教习,不在这里才怪了。”

    说完,李义川拉着柴天诺走到了一边,其他人还要试考,两人站在那里属实碍事。

    柴天诺了然点头,李老叔过于沉稳,和毛躁的武学上舍有点不搭边,所以一时没有想到。

    “老叔,那两位过顶的举人,前程一定不差吧?”

    “嗯,其中一位是第二年春闱武状元,现在是左千牛卫的中郎将,前程似锦。”

    中郎将,了不得,下一步可就是一卫的将军了,柴天诺咋舌,然后好奇的问:

    “另一位呐?”

    “......另一位是第二年春闱的探花,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柴天诺看到李义川脸色古怪,心中更是好奇。

    “放榜之后,那位当时便怒了,于放榜之地大吼不公,最后惊动了朝廷,但所有人都不以为然。”

    “状元、探花、榜眼相差并不大,都是一甲,为这点小小差异扰事,只能说他为人狭义不堪重用。”

    “因着朝廷的态度,那位当时就火了,直冲皇城大打出手,竟然显露出宗师的境界,一时竟让他打死打伤不少守卫。”

    柴天诺当时就惊了,我勒个去,一人攻伐皇城,即便是宗师,那也纯粹是冲着找死去的!

    “最后惹怒了宫中值守的陆地神仙,被隔空一掌拍成了肉泥,说来也是让人唏嘘。”

    说到这里,李义川忍不住摇头,一位宗师境的武探花,如若不死,必然会是大华军中未来的顶梁支柱,却因脾性问题死无葬身之地,着实让人有些惋惜。

    “真有陆地神仙存在?”

    柴天诺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虽然民间对武道三重天有详细的叙述,但常人能确认的最高境界便是九品宗师。

    在民间认知里,高品宗师便已是仙神般的存在,至于陆地神仙,那属于传说中的东西,说起来就跟神话故事差不多。

    未曾想,今日竟听到了陆地神仙的存在!

    “自然是有的,大华皇朝几经更迭,但传承一直未断,若是连这点底蕴都没有,早就被周遭的虎狼之国分食了。”

    李义川的脸上隐隐有一丝傲意,这是大华人最值得荣耀的地界,和其他国家相比,大华的传承,悠久的令人震惊。

    真的有陆地神仙,柴天诺心中波澜起伏,镜花界给他打开一扇通往未知之地的大门,可他这心中却一直有些忐忑。

    时代不同天地不同,世上从未听说有修真者的存在,有时柴天诺便会怀疑,是不是规则已不允许实力强大的个体存在?

    如今听说还有陆地神仙存在,心中那丝忐忑顿时消减不少。

    “老叔,听闻陆地神仙境天妒最高,那有没有超越天妒的存在?”

    “没有,我曾听右监门卫的将军大人说过,大世规则变换,超出天妒,便是死!”

    柴天诺皱眉,如此说来,若自己真的走上修真之路,那可能会有很大的危险。

    略做思考,柴天诺笑了,自己只是个武夫便想修真,看的有些过于远了,再者说了,自己有镜花界,他人岂能与自己相比。

    试考结束,柴天诺以绝对优势夺得头名,分入甲字一等班。

    这厮第一件事不是去看学堂,而是急匆匆找到管后勤的教习,先把那白花花的银子拿到了手。

    点点手中上好的雪花银,柴天诺直接乐开了花,相当白得的银子,拿在手里感觉就是舒坦!

第三十章 天妒便是死 下

    “卞盛,子进,你们也在这个班?”

    柴天诺惊喜的和二人撞了撞肩膀,月数日子未见,还真是有些想念。

    “何兄那,怎么没见他的身影?”

    扭头看看,柴天诺疑惑的问,莫不是成绩不好,分到了其他班级?

    “何足道长兄在北部戍边,明阳府否了他的国子监名额,现在正在府学进修,想要再次见面,可是难喽。”

    卞盛摇头,柴天诺叹息,是啊,人生路一旦岔开,想要再次相遇,属实不太容易。

    因试考的缘故,待管事教习来到甲字一等班讲解规矩,已是临近傍晚,整日未食的众人早已饥肠辘辘,听完教习训话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五脏庙都快崩坍,哪有那个心思听他白话。

    柴天诺和卞盛、申屠子进定了个去墨香居的时间,便急匆匆的走了,撂下柴蛮儿一整天,他这心里属实有些忐忑。

    “呜呜呜,少爷可算回来了,你这一天不见踪影,我这茶不思饭不想的,都饿瘦了!”

    见到柴天诺回来,小丫头兴奋的扑了过来,搂着他胳膊蹭起了脸。

    “......你脸上这黄不拉几的是什么东西?”

    “驴打滚的黄豆粉啊,这都不知道。”

    “那这红彤彤黏糊糊的是啥玩意?”

    “山楂糕啊,酸酸甜甜老好吃了,嗝儿~。”

    “......”

    柴蛮儿理所当然的点头,柴天诺无语,还茶不思饭不想,我看着是吃撑了吧!

    路远,回家明月已东升,柴天诺把银子递给蛮儿,让她帮自己下了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就着小丫头买回的那堆糕点吃了个肚儿圆。

    第二日柴天诺比昨日提早了半个时辰,天还未亮便出发,等到了武学上舍,天才蒙蒙亮。

    住得近得多的卞盛和申屠子进,早早便在门口等着,申屠子进手里还提溜着两个吊炉烧饼,远远便冲柴天诺摆了摆。

    柴天诺接过烧饼笑了,好兄弟,走了这么长的路正好饿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学堂,站在远处的王山榆和蒲本芳脸色有些不自在。

    这些日子不自觉的疏远了柴天诺,感觉和他在出身等方面差距不小,上舍毕竟是纯粹的武夫之地,和其他相同经历的秀才相处,更为舒服。

    但猛人毕竟是猛人,在高手如林的武学上舍依然鹤立鸡群,且其并不缺益友,那两位同为甲字一等班的良才,听人讲是他同乡,真应了那句老话,物以类聚。

    鸣钟上课,负责教习又是一通讲,上舍上午学习武经七书以及沙盘演练排兵布阵。

    下午则是个人武技捶打以及演武对抗,或分组或个人,相互间搏杀,每日都有成绩考评,录入成绩大表。

    负责教习讲完,便是教导武经七书的教习上课,柴天诺听到模糊不清的这个教习那个教习,忍不住撇嘴,这和人文院根本没法比,太过敷衍。

    你说不管干啥都叫教习,如何分辨各自职责权限?

    哪像文院,祭酒、司业、监承、博士,助教、学正、学录等等级别高低所负职责清清楚楚,差距大了去了。

    教导武经七书的教习给每人发了三张卷子,上边皆是密密麻麻的问题,众人拿到手顿时头大。

    这涵盖的范围也太大了,而且多有生僻之处,便是想要答出一页也是万万不可能。

    “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将才,便是赳赳武夫也需具备文韬武略,今儿这三张卷子囊括整套武经七书,难度不大,且让某看看,尔等胸中是否拥有沟壑!”

    教习得意的挑了挑眉,心中嘀咕,这可是某等七八人废了年余劲才整出的要点、难点、生僻点,便是整个武学上舍也未必答得出。

    今儿正好拿来难为难为你等,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学海无涯!

    柴天诺粗略看了看卷子,笑了,择题之人一看便是水平欠佳,根本没有抓住武经七书的要点,偏颇的大了去了。

    题的数量有点多,但是难度不大,规定时间内,应该能够完成。

    研墨,小楷浸满墨汁,柴天诺果断落笔。

    一个时辰的时间,学堂里哀声哉道之音就没停过,教习靠在圈椅上,捧着一本兵书看了看燃香,笑呵呵的说:

    “快些啊,第二炷香已经燃了大半,也就剩下一刻多点的时间了。”

    学堂轰然暴起嗡嗡的杂音,这连一张卷子的一半都没写出,怎么就要到时间了呐?

    柴天诺没理睬乱哄哄的他人,轻轻用羽扇扇着卷面,看到墨迹已干,便微笑着说:

    “教习,我答完了。”

    “......”

    原本乱哄哄的教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啪嗒,讲经教习手中兵书落地,这才惊醒了他。

    “拿、拿过来,让某一观!”

    讲经教习坐直身子,满脸的不能置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若是让自己来答,便是照着书抄那也得一整日的时间,怎么可能有人一个时辰便做完?!

    柴天诺起身,手捧卷子走向讲经教习,卞盛和申屠子进望之一笑,果然是天诺,想也是,恐怕整个武学上舍,也只有他能有如此本事。

    议论之声渐起,柴天诺可是入学试考的头名,在秀才里属于绝对的名人,但大家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能写完卷子,那就是不可完成的任务好不?

    把三张卷子放到几上,柴天诺垂手站在一旁。

    讲经教习拿起一张卷子,立马倒吸一口凉气:

    “嘶~,你这字,也太好了吧?!”

    “教习谬赞。”

    柴天诺咧嘴微笑。

    讲经教习寻着顺序逐行往下看,越看越是心惊,第一张卷子是要点,柴天诺不但全部答出,且条理也极为清晰,比标准答案更为全面。

    拿起朱砂红笔,讲经教习毫不犹豫的在卷子上写了两字,甲上!

    第二张卷子皆是武经七书中的难点,虽然主研武经,教习也是把控不住,便讪讪的拿出答案开始对照批对。

    “柔者,德也;刚者,贼也;柔者人所助,强者怨之所攻。”

    “其意为柔是一种美德,刚是一种祸害,弱者容易受人同情帮助,强者容易受人怨恨攻击,时要柔......”

    武经教习连连点头,说得好,比自己等人憋出来的解释好了太多,这柴天诺,对三略的理解已至化境!

第三十一章 这锭银子真好看 上

    “柴天诺,你对三略的理解甚深,在武院来说,属实难得。”

    “教习过誉了。”

    柴天诺拱手,讲经教习继续往下看:

    “涓涓不塞,将为江河;荧荧不救,炎炎奈何。”

    “军之道须慎,即便是涓涓细流,若不提早修堵,也会变成滔滔江河,圣人云......”

    又是一口凉气入腹,讲经教习苦笑,此子文学造诣和学识都已超出自己,解释的那是真好,圣人云,自己就不知哪位圣人说过,惭愧啊。

    看至最后,讲经教习朱砂红笔一挥,依然是那两个字,甲上!

    第三页皆是生僻之处,教习对照答案仔细批录。

    “王霸之所以治诸侯者六:以土地形诸侯......”

    说的透彻,自己和那几位囊球怎么就没想到,和此子的解释一比,简直就是珠目之别!

    一字一句看完,教习重重叹了口气,朱砂红笔再挥,又是甲上二字。

    香已燃尽,秀才们起身交卷,教习大略翻看,最好者卷一写了大半,最差者,第一道问答都未答出,这才是武秀才应有的水准。

    “柴天诺。”

    “在!”

    “今日起你不用上武经课了。”

    “这、这是为何?”

    柴天诺懵了圈,怎么个意思,自己答得挺好,为啥就不让自己上课了呐?

    “你于武经七书的研习,早已超过我这教习,今后一年你的武经成绩皆为甲上!”

    “人力有穷时,用这多余的时间打磨其他,我相信,秋闱春闱你必会大放异彩!”

    看着讲经教习认真的面孔,柴天诺感激的叉手行礼:

    “谢过教习!”

    讲经教习点头,几下把众人的卷子撕得粉碎,随后把柴天诺的卷子贴到了墙上:

    “认真看看找找差距,也能让尔等懵懂的脑仁清醒一些。”

    说完,讲经教习走出了学堂,身影有些落寞,见后来者居上,心情五味陈杂,但终究化作欣慰。

    我大华再添绝世良才,作为前行者,甚慰!

    看着那养眼至极的卷子,众秀才哗然,差距确实有点大,与之相比,自己写的那就是一坨排泄物!

    卞盛和申屠子进早已知晓柴天诺书法堪称大家,所以看得是内容,卞盛还好,申屠子进直接快哭了:

    “天诺,和你一比,我的就是一堆粪土,你到底是如何学得,告诉我个捷径!”

    卞盛直接翻了白眼,学习一路,哪有捷径可言。

    柴天诺略做思考,重重拍了拍申屠子进的肩膀: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若要有他人不能及之能,便要吃遍他人不能吃之苦,此言,与君共勉!”

    一刻钟后,教授沙盘推演的教习,推着一个有轮子的沙盘走了进来,开课钟声适时响起。

    “柴天诺,上前!”

    教习直截了当唤了柴天诺,讲经教习刚才跟他说了不少话,最终便是一句评价,此子文武双全,假以时日,必是国之栋梁!

    如此评价属实让沙盘教习好奇,便直接招呼柴天诺上前推演。

    “你我各拥一府之兵,骑兵三成,长矛步卒四成,弓箭手两成,余下一成乃是斥候。”

    “河为分界线,距五十丈,开始推演!”

    教习拿了一堆木质人马,直接开始排兵布阵。

    柴天诺咧嘴,这是不给拒绝的机会啊,既然如此,那便较量一番!

    择出相同数目的木质人偶,柴天诺也开始排兵布阵,武秀才们赶忙围了上来,看柴大猛人如何与教习过手。

    “黑旗步卒三百,前出河岸搭桥。”

    掀掉己方幕布,教习推出步卒数个,运木于河岸。

    柴天诺同样掀掉遮挡幕布,微笑着在河边山头摆上三百弓箭手:

    “红旗弓箭手三百,于山头俯射,遏制并消减黑方步卒,伤六十,亡三十。”

    教习挑眉,拨开河岸上方一处林子,露出三个木人:

    “此处悬崖无法过马,但水浅可过斥候。”

    “三百斥候疾行两里,突袭弓箭手!”

    这便是幕布的作用,双方各有明阵暗阵,想要取胜,便看如何运作。

    “红旗林中斥候一百,阻!”

    山头树木拨开,露出一百斥候。

    “黑旗步卒九百,携长桥铺设,六百弓箭手,掩护!”

    “黑旗骑兵过河,长驱直入!”

    树林推倒,黑骑隐藏步卒前推,弓箭手布阵,骑兵踏着步兵顶起的长桥,一路狂奔!

    只是简单的沙盘推演,众人却看得目不转睛,随着柴天诺和教习不停推演,众人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柴天诺走了一步错棋,刚才未曾半渡而击,如今教习骑兵长驱直入,目标直指帅营,八成要输了。”

    “未必,通往帅营的道路崎岖,若是布下一营长矛手,提不起速度的骑兵必然损失惨重!”

    “你看,果如我所料,柴天诺在此藏有一营长矛步卒,骑兵危险了。”

    双方你来我往,随着不停报数,木质人马迅速减少,战事越来越激烈,围成一团的秀才不时爆出喝彩声,这如同游戏般的推演,深深吸引住他们。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到了下课时间,听到钟声响起,教习直接插下阵旗:

    “清点数目吧,兵卒残余多者为胜。”

    几位秀才立马自告奋勇的开始清点,最终数目,红旗剩余兵卒一千七,黑旗九百,若是从数目来说,柴天诺大胜。

    但若是从双方态势来看,胜的应该是教习。

    他的兵卒已突破重重防线直逼帅营,阵前的二百长矛手根本阻挡不了。

    “为何不守住帅营?”

    教习皱眉,柴天诺和自己的几次交手皆是占了便宜便走,损伤很小有充足的兵力,若是围歼,自己便败了。

    柴天诺微笑的掀开帅营,里边空空如也,众人一愣,两军交战帅为兵胆,若是帅跑了,那战阵立马崩溃!

    哪有如此布阵的方法?

    “说说你的想法。”

    教习眼睛有些发亮,大华还有周边诸国,每每打仗第一目标便是帅营,只要斩了敌方主帅,自然也就赢了。

    柴天诺今天的一点改变,却让他咂摸出了不同的味道。

    “天下之战,皆过于看重帅的作用,不好。”

    柴天诺扒开河岸边的一处丛林,帅和两百斥候,正静静地藏在里边。

第三十一章 这锭银子真好看 下

    “两军交战帅为重,这点对也不对,尤其是国战之时。”

    柴天诺从隐蔽处往外取人偶,一边取一边说:

    “帅不重要,城池也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一位武秀才忍不住问,柴天诺表情认真的说:

    “人!”

    “人?”

    “人!”

    柴天诺用力点点头:

    “四方皆敌,不应计较一城一地之失,保存自己,消减对方的有生力量,才是生存之道。”

    “生死存亡之战,一切皆不重要,唯有人,才是根本!”

    所有人都沉默了,想想大化如今的局势,再想想朝廷这些年的准备,众人心中忍不住颤抖,难道将来之战,真会打的那么困难?

    一切皆不重要,唯有人最重要,想想那情景,便让人胆寒!

    “教习,真会,打成那样吗?”

    一位秀才忍不住问,教习没有回答,推着沙盘向外走去,出得门,低沉的声音传来:

    “若不想家国沦落,便奋发努力,当大华变得足够强大,那样的景象,便不会出现!”

    散学,已是午时过半,柴天诺和老二位在国子监外寻了个铺子,边吃边说。

    “天诺,事情真的会如你所说那般恐怖?”

    申屠子进挑了筷子面条,没有放进嘴里,而是忧心忡忡的问。

    相处的时日不短,柴天诺对这秉性纯良的大个也是了解颇深,申屠子进有一个和外表完全不一样的细腻内心。

    “看看大华周边各国的情况,你再想想朝廷如今的政策,心中也应该有些了悟。”

    柴天诺夹起一筷子面条,边吃边说。

    这红油汤头的面条确实好吃,除了贵些没有其他毛病。

    申屠子进想了想,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说那些国家疯了不成,这几年毫不顾及自己国力衰微,只知道换着法的和大华起冲突,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柴天诺摆头,国与国之间的大事,他一个小小的武秀才怎能知晓。

    “我倒是曾有耳闻。”

    卞盛喝口面汤吃口烧饼,声音稍显凝重的说:

    “听闻他国之所以如此,乃是因挣龙之后,大帝对五州百姓不公引起的。”

    “这怎么可能,他们自家的事情都理不顺,大华之事,他们管得着?”

    柴天诺闻言皱眉,卞盛想了想压低嗓门说:

    “听说,是和信教之事有关。”

    说到这里,卞盛指了指天空,看到柴天诺还不明白,便叹气说道:

    “终究还是苍天道的事情,说白了,便是神权和君权的对峙。”

    “昆吾仙国之事?”

    柴天诺挑眉,卞盛轻轻点头:

    “我家中有长者参与挣龙,他曾与我说,老皇和废太子之所以败的那么快,就是因为他们想要一改大华传统,让昆吾仙国来人,行那君权神授之事!”

    “糊涂!”

    柴天诺和申屠子进同时出声,眉头高高皱起。

    卞盛叹气,喝口面汤接着说道:

    “如今这天下,西方大魏、大夏,东方的渤海国,乃至西北草原王廷,又有哪个不是君权神授?”

    “除了混杂的南疆巫盟、北域百国,唯大华特立独行数千载,早已是仙国眼中钉,眼见能拿下传承数千年的古国,他们怎能不高兴?”

    “只是他们没想到,老皇和废太子也没想到,国内反对之声如此之大,平日里默默无闻的七皇子突然带人袭击昆吾仙国车队,杀得寸草不留,最终掀起了挣龙之战!”

    柴天诺和申屠子进都停下了手中筷子,若不是卞盛说,他们还真不知道,原来挣龙还有这样的内幕。

    瞧瞧低着头认真喝面汤的卞盛,柴天诺心中更加肯定,这小子的出身绝不简单,如此隐晦之事都能知晓,肯定大有来头。

    “如此说来,五州之地的罪民还有苦匪之事,会不会也与之有关?”

    柴天诺突然发问,他记得许久之前便听过传闻,五州别称,便是小昆吾!

    “然。”

    卞盛放下碗,轻轻点头:

    “对大帝来说,五州已经烂掉,从上到下皆是苍天道的信徒,即便有不信者也是少数。”

    “伤肢已经烂掉无法救治,便一刀砍下,那些许好肉,便一同烂了吧!”

    言毕,三人半晌未曾说话,柴天诺默默吃着面条,心中暗自感叹,原来如此。

    事关大华数千年传承,大帝有此狠手有情可原。

    神话传说时代大华祖先怒而伐天,就此奠定数千年君权至上,由此人道昌盛,铸就无比灿烂文化。

    若真行了君权神授之事,那他李家王朝不但愧对自己列祖列宗,更愧对整个大华以及那些裂身伐天之先贤!

    未时开课,在柴天诺看来,上午便是文化课,趁着头脑清醒好让满脑子浆糊的武秀才们学点书本上的知识。

    一到下午,那就全是体育课,教习们可着劲儿的造,势要把这群囊货,捶打成可堪重用的精钢!

    “环校场二十圈,一炷香跑不完的,周围茅厕的清理便由你们包了,正好省下银两换酒吃!”

    教习大吼,一武秀才愤而发声:

    “教习,即便我们包了你也不应吃酒,这是贪墨!”

    “嘭!”

    一拳头大碎砖坯飞了过去,血水溅起尺高:

    “就是贪墨怎的,有本事你当上大官来整顿,没那本事就好好受着,徒惹人厌恶!”

    那位仁兄抹去脸上血水不说话了,武院从上到下风气如一,拳头大的是大爷,既然反抗不了,那你只能受着。

    柴天诺三人懒洋洋的领头跑着,一炷香二十圈,轻松的紧。

    “柴大猛人,听闻你上午表现甚为惊人,怎滴,一到下午便萎了?”

    教习有点没事找事,柴天诺冲他飞了个大大的微笑:

    “教习,只要达标即可,又没彩头,费那个劲干嘛?”

    教习咧嘴,这小子还真如同僚所说,是个钻进钱眼里的货色。

    想了想,教习直接跑到柴天诺身边,抖手取出锭银子抛了抛,柴天诺的目光立马被吸引过去:

    “噫吁嚱,教习,这锭雪花银长得怎么如此好看?”

    卞盛和申屠子进咧嘴叹气,天诺这好财的毛病,没救了!

    “看见没有,等下我与你赛一把,赢了,这二两的锭子,便是你的了!”

第三十二章 射雕手 上

    柴天诺笑脸更胜,趁教习没注意,抖手便将银锭子抢到了手中,看到教习想要夺回,急忙一把塞进胸口:

    “早一步晚一步的事儿,放在我这又丢不了。”

    “......尔着实臭屁!”

    “这不叫臭屁,这叫有强大自信。”

    “对了教习,若我落了你圈,有没有添头。”

    “......”

    不止教习,所有武秀才都望向柴天诺,你这话属实有些看不起人,那可是长年累月练习奔跑的教习,能赢便已相当难,还要落圈,过于嚣张了吧?

    “你个损塞,飘大发了!”

    教习脸皮子发紧,这囊球也太看不起人了:

    “行吧,你落我一圈我加二两银子,落我十圈我与你二十两添头!”

    “不过,若是你被我拉了圈,添头翻倍!”

    “同意,开始!”

    柴天诺呲牙一笑,双腿猛然发力,身影如离弦之箭嗖的便冲了出去。

    “就是年轻,这才刚刚开始,一会就没得气力了。”

    教习嗤笑一声,脚下匀称发力,呼吸调匀,缓缓加速脱离队伍。

    “不能让他们独美于前,某也要比上一比!”

    申屠子进来了兴头,撒开大脚丫子追了上去,卞盛微笑不语和他并肩而行。

    其他武秀才也是一笑,齐齐发力,都是良才,心中自有傲气。

    “噔噔噔!”

    与他们相比,柴天诺就像一阵旋风,速度快了不止一倍,众人才跑一半,他已经撵了过来。

    路过教习的时候,这厮满脸笑意的用右手比了个二:

    “教习,又是二两银子,谢了!”

    说完,双腿再次发力,噌的窜了出去。

    “你就乐吧,不知分配体力,再有一圈你就垮了!”

    教习喊了一嗓子,柴天诺理都不理,只是埋头狂奔,有白花花的银子在前头等着自己,哪有那个时间理睬这老柴火瓤子。

    “噔噔噔!”

    “教习,又是二两银子,谢了!”

    “教习,已经八两银子了,您太敞亮了!”

    教习脸色发青,你大爷的,都跑这么多圈了,这小子怎么还不泄力?

    若是与他八两银子,自己这个月只能喝西北风了!

    噔噔噔,教习发了狠,直接大步奔起,武秀才们一见也都来了劲,丝毫不顾及体力开始狂奔,有几位体力充沛的牲口还在那里边跑边嚎,场面属实有些混乱。

    “甲字一等班这是怎么了,如此快的速度奔袭,这二十圈下来人不都得废了?”

    一个校场许多班共用,看着发飙的甲字一等班,其他班级的教习皆有些发懵,想不明白这是干嘛,为啥连教习也在那里咧着嘴呼哧呼哧疾跑,难不成是想累死自己?

    “噔噔噔!”

    “十二两银子了,嘿嘿嘿,今儿晚上吃大餐!”

    “十八两银子了,噫吁嚱,我这是不是能去秀春阁喝花酒了?”

    “教习,再有一圈我就满二十圈儿了,别忘了准备二十两银子,哈哈哈哈。”

    柴天诺大笑着从满脸铁青的教习身边跑过,身后累成狗的武秀才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心中连连感叹,这家伙体力怎么如此惊人,简直就是个牲口!

    “......”

    教习脱离队伍,如轻盈小鹿奔向远方,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傻乐的柴天诺不多时跑了过来,瞅了好几遍也没见到教习,忍不住好奇地问:

    “教习上哪去了?”

    “跑、跑了。”

    申屠子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柴天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跑了?”

    “跑了,二十两雪花银,教习每月的束脩也没有这么多,不跑他留下作甚?”

    卞盛也是跑得面红耳赤,不过气息还算匀称,看着目瞪口呆的柴天诺苦笑着说,你说这牲口怎么就如此逆天?

    文道拔尖武道封顶,这让别人怎么活!

    “彼其娘之,身为师长竟如此行事,鄙之!”

    柴天诺满脸肉痛,那可是白花花的二十两血花银,就这么打了水漂,能活生生痛死人!

    “都怎么了这是,咋都瘫到地上了呐?”

    射艺教习前来,看着瘫倒在地的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经验丰富的他看得出,这些家伙不是作假,而是真的累劈了胯。

    “无他,实是因为......”

    旁边一班级的教习附耳过来,乐呵呵的说了一通,射艺教习惊奇的望向蹲在地上画圈圈的柴天诺:

    “此子竟然如此强悍?”

    “那可不,要不然老赵能不顾脸面的跑了?”

    一众无精打采的秀才来到靶场,懒洋洋的拿起弓箭,射艺教习开始训话:

    “二十丈靶子,每人羽箭一打,上靶半数及格,不及格的清扫茅厕。”

    众人齐齐咧嘴,看来这茅厕一定相当肮脏,不然教习们不会一直挂在嘴边。

    “教习,您不会也想省下银两换酒吃吧?”

    “那怎么会!”

    射艺教习使劲摇摇头:

    “尔等需牢牢记住,若想成为一名神射手,酒便万万沾不得,喝多了手抖,人便废了!”

    众人齐齐点头,认真来讲,饮酒对武者没有半分好处,射手如此,使刀使枪的同样如此,只不过习武艰难,若是再没了这点爱好,那也太过难熬了。

    “那您不换酒吃,留着银两作甚?”

    某仁兄锲而不舍的追问,柴天诺扭头一看,噫吁嚱,果不其然,就是那位挨了一砖头的仁兄。

    “最近看上一位清倌人,正想纳了做小妾,这银两正好贴补些许,你有意见?”

    射艺教习微笑着问,满头血污的仁兄使劲摇头:

    “没有,一点意见都没有!”

    “如此甚好,上箭,备射!”

    柴天诺没用靶场备弓,而是拿起了自己的望月犀,此种宝物,用的越多越顺畅,用老话说,便是物与人同。

    “柴大猛人,你这弓相当不错啊!”

    射艺教习一看到柴天诺手中望月犀,眼神立马一亮,沉迷射艺二十余载,头一次见到如此让人心动的宝贝!

    “那必须的,白化水牛角做的复合层压,名叫望月犀,到今日为止,我还未曾见过比它更好的角弓!”

    柴天诺用手抚了抚油亮的弓身,满脸骄傲的说。

    不过再咂摸,却皱起了眉头,柴大猛人,这是谁给自己起的绰号,一点深度都没有,鄙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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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将至,苍天钓大世作渔获。
刀剑在手,以浩然为锋。
捉天地为食,为无上道主!吞天道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吞天道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吞天道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