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镜花缘
玄天四年,大华国蜀凉行省明阳府韶音县文院,正在进行院试前的最后一次预考。
“噗!”
柴天诺一口鲜血喷出,将将离地的三足鼎轰然落地。
监考教习微微摇头,满脸惋惜的看着眼前这位曾经的神童,时也命也,奈何奈何。
“哈哈哈,这力气,怕是连稚子都比不上!”
“亏他还是个五尺男儿,丢人!”
“百五十斤的三足鼎才离地一足便吐血倒地,不愧是闻名遐迩的柴无力!”
大校场嗤笑声连成一片,有机会打击昔日高不可攀的柴天诺,读书郎们甚是兴奋。
踉跄站起擦了擦口鼻间的血渍,在众人的笑声中,柴天诺沉默的离开了文院。
回到幽静的山间竹居,看着胸前的血渍,柴天诺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上位,一改先皇止戈散马、休养天下的治国之道,重整十六卫府兵,并于文科考外再设武科考,建武学上舍,震天下习武之风。
短短几年,原本处于低位的武人挺直了腰杆,无论朝堂还是天下,都站到了文人之前。
究其原因,立国百年的大华,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
西北草原王廷不断叩关扰边,原本富庶的河套地区,已被破坏的千疮百孔。
南疆巫盟、西方大夏也是动作连连,不断蚕食大华疆土,若想自保,唯有穷兵默武!
在此前提之下,文科考虽仍受朝廷重视,却对考试内容进行了增改,除原本科目外,增加《武经七书》策论,以及力、射、兵三门外考。
大华如今不缺风花雪月的文人骚客,缺的是可以提刀扛枪、保家卫国的热血男儿!
通过熟读揣摩,柴天诺对策论文章并不担忧,当年百里才的称谓并非浪得虚名。
但三门外考,柴天诺真是无能为力,毕竟自幼体弱多病,虽经苦练,终究先天有缺,并不是后天所能弥补。
沐浴更衣,柴天诺来到书房,拿起一支上好的羊毫大楷,就着月色果断落笔:
“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腕轻转笔尖抬起,看着工整的楷书,柴天诺点了点头,原本抑郁的心情霎时好了许多,待要再次落笔,几道金芒透过窗户的狭缝映到纸上。
这月光,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明亮?
好奇的推开鹅黄竹窗,看着夜空中那轮金灿灿的圆月,柴天诺忍不住眨了眨眼:
“十五的月亮,还真是又圆又……”
话刚说了一半,柴天诺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那轮明亮的有些超乎想象的金色圆月,竟然笔直落了下来!
极致的光芒充斥四方,柴天诺忍不住遮住了双眼。
少顷光芒散去,柴天诺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不在韶音山,而是来到了一方陌生的天地。
置身处是一座小岛,宽不过六七十步,长超不过百步,一眼便可看个分明。
除了一间小小茅屋,一棵歪脖子果树还有一分菜地,岛上再无他物,四周则是无边水域,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景色,柴天诺未有半点惊恐,心底反倒存有些许喜意。
两世为人,却活成如今这般模样,柴天诺不惧危险,怕的就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稍显紧张的搓搓双手,柴天诺转身走向那间茅屋。
木门紧闭,柴天诺举手欲敲,却听吱嘎一声,紧闭的木门突然自动打开,仿佛在欢迎他进入。
瞧瞧黑乎乎什么都看不清楚的茅屋,柴天诺略作犹豫,缓步走了进去。
迈入幽暗的茅屋,眼前骤然一亮,看着屋内的景象,柴天诺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茅屋从外边看,纵横不过五六步,高不过一人半,实在小的不能再小,可一进到里边,却发现另有乾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书柜,一列列排列极其工整,纵深怕不得有个数百步。
在书柜的前方摆放有一套梨花木桌椅,桌上有一盏点亮的雅致油灯,温润的灯光看似不大,却把整个屋子照得明亮非常。
而在油灯旁,端正的放着一本缣帛制成的古书。
闻着灯油散发出的淡淡清香,看着数目惊人的书籍,柴天诺使劲咽了口吐沫,最后深吸口气,强作镇定的说:
“此乃,一间书屋。”
借话语稳了稳心神,柴天诺在书桌旁坐下,轻轻打开柔软的古书封皮,几行古香古色的隶书跃入眼帘:
“余乃龙陵东人士,生于潜渊士族,自幼好习文弄武,十七岁龙陵封疆春闱,于可汗帐前文压百部学士武克六路统领,官封游都牙使,朝野一时无二!”
“后看透世事弃官入道,五载筑乾元道基,十年成金丹大道,得镜花之界加持,又五载,元婴天成!”
“其后纵横天下四十载,斩梼杌大妖于南海,败度厄真君于昆仑,我于世间无敌手!”
“嗟乎,置身不周,除我何人能称雄?!”
“仰首,苍天似盖枷人间,厌!”
“欲伐天,恐无回,留毕生所得于镜花,赠有缘!”
“伐天者,杜奇凌。”
看到这里,柴天诺忍不住捂住了心口,心脏在剧烈跳动,扯得肺腑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遇到仙缘了!
大口喘息稳定情绪,柴天诺刚要再次翻页,鲜血却从口鼻喷涌而出。
不等柴天诺反应过来,一道紫色神雷骤然从书中射出,劈的柴天诺从茅屋倒飞出去,哐的撞中歪脖子果树,这才停了下来。
“到、到底怎么了?”
柴天诺用衣袖抹去口鼻间的血渍,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他发懵的时候,一片鹅黄枯叶飘飘悠悠落入掌中,上边写有一行古风古韵的小篆:
“境界不到不能久留。”
境界不到,柴天诺赫然,原来如此。
不过自己有毛的境界,认真讲来不过一比常人还要弱三分的病秧子。
“我的鼻子!”
一本册子突然从茅屋飞出,狠狠拍在柴天诺脸上,原本止住的鲜血又噗的流了出来,而册子一沾到他的血渍,立刻消失不见。
“八重龙蛇劲?!”
使劲抹掉口鼻间的血渍,柴天诺吃惊的叫了起来,消失的册子出现在识海,里边的内容自然而然浮现在脑子里。
八重龙蛇劲,乃杜奇凌误困北海秘境期间,观灵蛇化龙有感所创,共分八重。
第一重为灵蛇境,琐文结绶灵蛇降,蠖屈螭盘顾视闲!
入此境者体质大变,一旦运转功法身体立刻变得柔弱无骨,力量通达八方,攻防之间毫无死角。
攻时如灵蛇吐信疾若闪电,四肢乃至整个躯体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出击,更有炸雷般的暗劲蕴藏于双手,沾者如阴雷触体,非死即伤!
防时如蠖螭曲盘坚若磐石,体表充斥内力如同铜铸,想要破防,对手必须有超出境界以上的战力才能办到。
第二重为龙蟒境,毒蟒喷时林尽黑,怒龙裂处石中开!
入此境者便如其名,灵蛇化龙蟒,由后天入先天,似同拙物开灵,发生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原本潜于肉身的内力,可如龙蟒吐息般脱体而出攻击远方敌手,一击之下便可林倒山裂,躯体更是轻若飞燕,顿足之间扶摇入空数十丈!
到得第八重龙变境,只有一言,斯须八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
话不多,寓意深,想也知道那是超乎想象的境界。
身为创造者的杜奇凌,对八重龙蛇劲的评价也是极高:
“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虽为世间尘法,却合大道至理。”
“能融天地仙灵之气,为修习者铸无上之道基,同境无敌,破境可战,乃尘世不二功法!”
柴天诺忍不住喘起了粗气,八重龙蛇劲的能力简直不可思议,在他看来,称为仙法也不为过。
按书中所说,如能突破第八重,便会超凡脱俗,直入修真之途,能超脱凡俗的功法,不是仙法是什么?
可即便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杜奇凌眼中,其也不过是一本凡尘功法。
不过柴天诺也能理解,对于杜奇凌这种无敌天下,厌而伐天的仙神般人物来说,八重龙蛇劲确实算不得什么。
咚咚,柴天诺的心脏剧烈跳动,以己孱弱之身,初入便得到如此强大的秘籍,若是境界高了,是不是就能得到更加强大的秘籍,或者仙物?
越想越是激动,先天不足的心肺开始不听使唤,脸色骤然变白,柴天诺苦笑,就自己这身板,不会功法还没开练便一命呜呼了吧?
“叩!”
一物落于头上,原本悸动的心肺瞬间恢复平静。
柴天诺取到手中一看,是枚碗大果子,果柄连有一叶,上边依然是那古风古韵的小篆:
“补天地根,斩天人夺灵进境。”
“轰!”
巨音突响,周围升起滚滚浓雾,待雾气散去,柴天诺惊奇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竹居,之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可手中安期瓜枣还有突兀出现的木盒,说明刚才的经历,绝不是梦!
掂掂手中瓜枣,柴天诺一口咬上,甜瓜大小的果子刚一碰到嘴唇,便化作清亮气息流入体内,不等柴天诺反应过来,剧痛骤然袭来!
咔咔的声音不断响起,柴天诺体内的骨骼次第破碎,皮肤也裂开密密麻麻的口子,乌黑的血液泉涌而出。
虽已痛到无法出声,但柴天诺了悟,这应该就是八重龙蛇劲中记载的,易筋洗髓!
不知过了多久,痛楚褪去,余下的,是今生从未感受过的舒爽。
柴天诺笑了,孱弱身体大变,如同飞龙顿开金锁,这种畅快的感觉无法言表。
“待院试开始,那些瞧不起我的家伙,定会大吃一惊!”
沐浴更衣,洗去遍体血污,柴天诺捧起既熟悉又陌生的木盒,摩挲许久,感慨的说:
“十六年了,你到底还是来了。”
抬手从发髻取下一枚剑形玉簪,柴天诺忍不住想起前世的那一天。
他是真未想到,在旅游景点被人忽悠买下的一剑一盒,会让自己的人生,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略略缅怀往事,柴天诺打开木盒,露出一个淡绿色卷轴。
稍作犹豫,柴天诺将卷轴缓缓展开,前世便是因这卷轴重生于此,原本四尺长的霜离,更是化作玉簪随他一同降生于世。
每每想到此事柴天诺便腹诽不已,自己又不是贾宝玉,整这套路干嘛?
浩渺水域一座小岛孤立,风吹过,水面荡起层层微波,这不就是自己刚才进入的岛屿嘛!
柴天诺轻轻点头,卷轴左侧写有三字,镜花界。
看来,自己刚才入画了,果然和过去的猜测一样,这卷轴,绝对是仙家宝物!
收起卷轴,柴天诺把木盒贴身放好,然后便盘膝打坐,开始修习八重龙蛇劲。
十天后便要开始院试,文院四百读书郎,每年只取三位秀才,想要脱颖而出,必须有过人的本事!
文学一道,柴天诺自认文院无人可比。
两世为人的沉积,再加上前世璀璨至极的文道加持,柴天诺可以昂首断言,便是前年那位高中的文状元,比之自己也多有不如。
这几年院试所作文章词赋,众教习皆是连连赞叹,只要外考优秀,秀才之位手拿把稳!
韶音山清静,位于半山腰的竹居更是无人袭扰,柴天诺这一坐便是三天。
就在黑夜褪去晨曦降临的那一刻,柴天诺缓缓睁开双眼,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便如水到渠成,在强大的体质加持下,自己的功法顺利入门,脐下三指处的丹田浮现出丝丝内力,接下来便是要继续打磨,争取早日进入灵蛇境!
琐文结绶灵蛇降,蠖屈螭盘顾视闲,只要入境,自己的身体,会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二章 天人
柴天诺再次盘膝而坐,这一坐又是两天,距离院试还有五天,丹田内那丝孱弱的内力,经过温养已化作湍急流水,于奇经八脉畅快流淌,丝毫不见阻隔。
但进入灵蛇境的突破点,未曾浮现。
压下心底的焦虑,柴天诺稳定心神继续修习打磨,两天后,内力未有半点增加,突破点依然渺无音讯。
柴天诺心中浮躁骤起,稳不下心神继续修炼,忍不住起身在竹林来回踱步,距离院试还有三天,时间异常紧迫!
虽然自己的体质已有极大提高,可不进灵蛇,和其他读书郎便无法拉开距离,想要有十足把握成为四百人中的三位,就必须入境!
强行稳住心神,柴天诺再次盘膝而坐,焦躁无任何好处,反倒会让自己乱了手脚,平心静气的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才是现在应该做的。
又是一日过去,距离院试越来越近,只余最后两天。
“嗤,嗤~!”
竹居前不断响起撕裂布匹般的裂空声,柴天诺赤裸上身手持横刀,不断凌空挥出,招式简单,只有刺、挥、劈、带、斩,但每次刀落的位置分毫不差。
原本孱弱的身体得到改变后,他对手中横刀的掌控,再次有了极大的提高。
经过一夜时间,原本浮躁的柴天诺也想明白了,做事急于功利只会欲速不达,换种心情换种状态,有时反而会奏奇效。
两世为人打磨出的心性,确实要比常人多了几分沉稳,让他能以另一个角度看待问题。
“不错,你这刀法根基倒是扎实,不过出招变化太少,缺乏灵动。”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柴天诺回头,发现一手持长刀满面疤痕的黑衣人,正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
收刀,柴天诺心中有些好奇,自打爹娘去世,自己这竹居还从未来过陌生人。
“郎君来我竹居,不知有何贵干?”
大华的习惯,陌生青壮称郎君,柴天诺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习惯的。
“算不得贵干,就是断你手足,小事一桩。”
黑衣人缓缓抽出长刀,乃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四尺大横。
柴天诺心脏不由微颤,虽然面带笑容,但他分辨得出,黑衣人说的是真心话!
“那位大人说了,废了你付我十两金子,这价格顶了天,未出阁的清秀小娘都能买上好几个。”
反手抛掉刀鞘,黑衣人咧嘴一笑,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
“大人?”
柴天诺横刀于前,疑惑的问:
“我不过一普通读书郎,从不惹事,接触的官绅少之又少,你是不是弄错了?”
“十两金子的买卖绝对错不了,认命吧!”
话音未落,黑衣人猛然冲出,四尺大横由上至下,以四十五度狠狠劈向柴天诺肩膀!
“叮~!”
双刀交错爆出一大溜的火花,柴天诺后发先至,手中三尺常横侧举,用力将大横带向一旁。
“噗~”
黑衣人手腕翻转,斜开的大横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挥向柴天诺,在其肋下切出一个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我说过了,你的根基扎实,但,缺乏灵动!”
狭长大横划出一道弧线,黑衣人挥刀再次劈向柴天诺的肩膀。
虚挡,锋刃略触便急速后退,柴天诺远远避开了黑衣人,扭头看向自己斜肋,一线口,血涌似泼墨!
这便是利刃破体的感觉?
微凉、麻痒,然后便是辛辣至极的刺痛!
初次和人交手的柴天诺,闻着腥甜的血味,没有感到半点恐慌,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升起,刀锋划过骨肉的感觉,甚好!
面带笑容的黑衣人嗅了嗅周遭的空气,脸色骤然巨变!
原本清爽的空气,而今弥漫着一股极其怪异的味道,天若是正,那这气息便是负,让来历不凡的黑衣人打心底感到厌恶。
而那气息,正不断从柴天诺的伤口飘出!
“如此令人厌恶的气息,你竟是天地间的厌物?!”
黑衣人晃晃手中大横,眼中放出莫名的神采。
天地间的厌物,什么意思?
柴天诺再次横刀于前,歪头看向黑衣人。
“一个赚花头的小买卖却碰到你,真是叨天之幸,杀了你,某必会得到莫大的好处!”
黑衣人双眸微微泛红,急速冲向柴天诺,刀锋直指头颅!
受伤的柴天诺咧嘴一笑,没有后退,反而大步迎上,抖手就是一个狠辣的斜劈,根本不做任何防守。
这是同归于尽的战法,虽是第一次和人交手,但柴天诺出招未曾有半点迟疑,仿佛曾经历练过千百回。
对同样双眸泛红精神亢奋的柴天诺来说,不管伤人伤己,都是无比的爽利!
黑衣人双眼微眯,大横急速上扬,挡住横刀的同时,一脚狠狠踢向柴天诺受伤的斜肋!
“唰~”
奇经八脉中的内力疯狂奔流,发出的声响清晰可闻,黑衣人劲力十足的侧踢将将碰到斜肋,柴天诺的身体便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腰腹瞬间弯曲变形作半圆,如同柔韧的蛇身沾之即软,将那恐怖的力量一丝不剩的卸了出去!
虽然未曾入境,但柴天诺已然提前掌握了其中些许奥妙,他与灵蛇,只差一点灵犀!
黑衣人微眯的双眼猛的瞪得溜圆,身体骤然一僵,这是人类躯体能做到的动作?!
“当啷!”
如此好的时机柴天诺岂会错过,左臂猛然挥出,就像一条急速挥舞的鞭子,带着破空声狠狠抽中黑衣人的手臂!
“啪”的一声,黑衣人的手臂瞬间肿了起来,四尺大横当啷一声落地。
不过黑衣人的变招也是极快,连续两个空翻跳离战圈,抖手就是两柄寒光闪闪的飞刀!
飞刀及身,柴天诺瞬间调转阴阳,身体盘缩,发出巨石摩擦般的咔咔声!
“噹噹”,飞刀翻滚落地,未对柴天诺造成半点损伤。
“你是真身?!”
黑衣人震惊的说,柴天诺皱眉,猛的冲了过去,右拳狠狠砸向他的面门。
左手闭门防守右手缠丝劲卸力,右脚狠狠踢向柴天诺胯下!
身经百战的黑衣人应对的相当到位,奈何他碰到的不是常人,而是习练八重龙蛇劲,如同鬼怪般的柴天诺!
右臂一甩缠住黑衣人的右臂,左手如吐息灵蛇咬向头颅,却在最后关头骤然变形下滑,避开阻隔的左手,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拍中黑衣人的胸膛!
“嘭!”
看似绵软无力的手掌,刚一接触胸膛便发出巨大的爆裂声,黑衣人瞬间倒飞出去,撞倒了一小片竹子才停了下来。
这招式,竟然如此强大?!
柴天诺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暗劲的威力,远超自己想想!
黑衣人爬起转身就跑,并从袖口掏出救命药丸一口吞下。
流淌的血液很快停息,可那恐怖的伤口,却让他出了一头冷汗!
左胸的皮肉被炸的稀烂,露出森森白骨,内部不断涨缩的鲜嫩肺叶清晰可见,让他这个久经战阵的老兵,不由自主生出一丝恐惧。
他是真未想到,这看似稚嫩的家伙出手竟然如此狠辣,不次于那些战场上的杀神!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柴天诺嗅嗅空气,忍不住舔舔嘴角,纵身追了上去。
黑衣人的血肉将将爆开,一股狂暴的香气便扑面而来,那甜腻的血腥气息便如传说中的龙肝凤胆,勾引的五脏六腑不停鸣叫。
柴天诺的身体充满莫名饥渴,已经忘记自己的初衷,只想擒下黑衣人,饮其鲜血,食其骨肉!
两道身影如风般从林间小道掠过,对地形了若指掌的柴天诺很快追了上来,黑衣人眼见不好,转身又甩出两把飞刀。
不指望干掉柴天诺,只要能减缓他的速度便好。
哪知柴天诺躲都不躲,歪头任飞刀划破脸庞,饱含暗劲的拳头狠狠打中黑衣人后背!
“嘭!”
巨大的力量一触及后背便发出干脆的爆响,衣服皮肉四处飞溅,血淋淋的脊柱更是直接断裂,黑衣人一头跄倒在地,拼命挣扎却始终爬不起身。
柴天诺一把提起黑衣人,大笑着咬向他的脖颈,却在最后关头,突然清醒!
我这是,在干什么?
猛的跳起身,柴天诺惊恐的抹掉嘴角的血渍,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极度恐慌。
那不是饱读诗书尊崇五常的自己,而是一个对血肉充满贪婪之心的魔怪!
“手段狠辣,不、不愧是域外天魔!”
话刚说完,黑衣人便脑袋一歪彻底死去,残破的躯体,看起来触目惊心。
“我,是域外天魔?”
柴天诺浑身一震,自己本就不是这方世界的生灵,域外天魔,确实和自己有些相称。
一道模糊的半透明身影突然从黑衣人的尸体浮出,大笑着冲柴天诺说:
“天魔你且等着,待高人到来,尔必化作腐臭蛆虫!”
“哈哈哈哈。”
“怎、怎么会?”
黑衣人化作的透明身影冲天而起,却被柴天诺体内突然涌出的淡灰色巨大龙首,一口吞下!
“昂~~”
巨龙长啸山林颤抖,柴天诺惊奇挑眉,那是怀中所藏卷轴演化,未曾想,镜花界竟然有如此神异的功能!
啸罢,巨龙消失,柴天诺的身体,却发生了莫名的变化!
哗,血液骤然加速流动,骨骼也发出咔咔的响声,身体急速拔高一指,无比充盈的力量在体内不停激荡!
柴天诺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内力瞬间提高大半,灵蛇境,突破了!
“天人之灵,五分之一。”
一个声音在识海中响起,柴天诺看着了无生息的黑衣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天人?
斩天人夺灵进境,柴天诺想起鹅黄落叶上的文字,心脏猛的一震,那是不是说,如果自己杀掉五个天人,便会再次进入镜花界?
很有可能!
压下有些激动的心情,柴天诺来到尸体旁,那种异常的诱惑力不见踪影,眼前这具血呼啦扎的尸体,让他感到一阵阵反胃。
仔细搜查了黑衣人的尸体,除了那把大横和一个写有甲寅六的木牌,再无他物。
“甲寅六……”
柴天诺皱起了眉头,看到木牌上的牌号,他一想便知,这肯定是黑衣人在某个组织的编号,保不齐这个组织就在清剿如自己这般的域外天魔。
再有,黑衣人曾说自己是天地间的厌物,他的口气不像是在胡说,那八成自己的身份,不能见光!
略做思考,柴天诺一把提起尸体,寻一人迹罕至的悬崖扔了下去。
买凶杀己者,绝对是极其危险的存在,若有可能,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但自己孑身一人,又毫无线索,根本没那个能力去调查,且现在最重要的是院试,所有事情都需为其让步,索性当这突兀出现的黑衣人从未来过。
况且自己已不是从前,再有天人出现,杀了便是,那可是无上的大补!
第三章 武院
翌日,已经近旬未曾下山的柴天诺,早早来到了文院,在其他读书郎还未到来之前,便拿着院试腰牌返回了竹居。
“……这是怎么回事,甲寅六到底在干什么!”
一个身影站在廊亭之下,看着离去的柴天诺,狠狠捶了一下掌心。
跬步而行的柴天诺心有所感,回头望向长廊,看到一长袖挥舞的身影,正隐入墙角。
那人的气息似乎含有恶意,皱眉沉思片刻,柴天诺大步离去,文院对自己不爽之人繁多,恶意遍地,哪有那个时间去细究!
院试当天,第一缕晨曦刚刚跃出地平线,身穿青衣的柴天诺便收拾妥当,大步离开竹居,此去成竹在胸,必会一鸣惊人!
“怎么可能?”
来到文院的柴天诺双眼瞪得溜圆,着实被眼前胖子说的话吓了一跳。
大胖子魏忠贤一边用棉帕擦汗,一边肯定的点头:
“这是真的!”
“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文院那边三册签名都是你的字。”
“从昨个下午开始,你的关系已被转到武院,陆教习说了,想要转回来可以,等下月吧。”
一时间,柴天诺的脸色阴晴变换不停,若说文院谁能相信,那魏忠贤必是其一。
加入文院近四年,也只有这个同样不受读书郎们待见的,明阳府第一贾的独子,能够和柴天诺交心。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柴天诺知道,魏忠贤绝不会骗自己。
“可恶!”
嘭的一声,柴天诺一拳打穿了白灰涂抹的院墙。
“啊~~!”
被碎石打的脸皮生痛的魏忠贤惊声尖叫,反倒把柴天诺满腹的愤懑驱的一干二净。
“个大老爷们如女子般惊声尖叫,丢不丢人?”
柴天诺哭笑不得的瞪了魏忠贤一眼,看看自己的拳头,半点损伤都没有,忍不住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个月的苦练,收获匪浅!
“你、你”
魏忠贤指指墙,又指指柴天诺的拳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莫你你了,我这就去找陆教习,问个清楚明白!”
莫说下个月,只要今日无法应考,那这一年光景便废了,人生又有多少一年,必须把这事弄个明白!
柴天诺转身便走,却被魏忠贤一把拉住了衣襟:
“天诺,不要去。”
回头看看被拉长的衣襟,再看看脸上露出少有严肃表情的魏忠贤,柴天诺疑惑的问:
“为什么?”
“难为你的不是别人,而是新来的孔教谕。”
闻言,柴天诺不自禁的咬了咬槽牙,教谕掌文庙祭祀,管辖县内所有生员,乃学子最怕的角色,甚过县令老父母。
这位新教谕自己连见都未曾见过,为何要刁难自己?
“忠贤,你是如何得知的?”
柴天诺有些疑惑的问。
“那个,你知道,我最喜欢听人墙角。”
魏忠贤眼角忍不住抖了三抖,柴天诺也跟着他抖了三抖:
“你这毛病还没好?”
“......这辈子八成是好不了了。”
“武院不归教谕管,他是如何做的手脚?”
“每年两院间会有一个互转名额,文院外考出类拔萃的可以去武院,武院内考出众的,也可来文院。”
“我不过一小小读书郎,高高在上的教谕大人,为何要为难我?”
这是柴天诺最想不明白的地方,魏忠贤摊手:
“不知道,这些大人物的想法,岂是咱们这些升斗小民能够揣测。”
大人物,这个称谓让柴天诺心肝微颤。
黑衣人口中的那位大人,还有无故对自己下黑手的孔教谕,如此短的时间遭遇两次针对,这二者必有联系,保不齐他们就是一人!
柴天诺双眼微眯,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原本毫无头绪的买凶者有了线索,这是天大的好事,躲在暗处的毒蛇危险,可一到了明处,想要再次伤人,先要看看会不会被人打死!
“彼其娘之!”
柴天诺仰头骂了句脏话,如今正是院考的关键时刻,先不做计较,待院考结束,尊敬的教谕大人,某要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对,彼其娘之!”
魏忠贤使劲点头,随着柴天诺说了句粗话。
自打刚入文院那天相识,魏忠贤便觉得自己和柴天诺投缘,交往久了,经常忍不住暗自感叹,未曾想这位当年闻名三百里的神童,内里竟是如此风趣之人。
“文院的腰牌武院可以用不?”
“啊?”
魏忠贤有点懵,柴天诺忍不住屈指敲了敲他的厚脑壳:
“能不能用,能不能用?”
“能,能!”
魏忠贤揉着脑壳使劲点头,心想天诺这家伙啥时候手劲这么大了?
“那就好。”
柴天诺使劲拍拍魏忠贤的肩膀,略带戏谑的说:
“忠贤啊,院试一定要好好考,务须记住,不管以后有任何变故也不能自宫,你还有大好人生,作为魏家的独子,传宗接代的责任重大!”
说完,柴天诺转身便走,魏忠贤急忙扯着嗓门喊:
“天诺,干嘛去?”
“去武院,参加院试!”
摆摆手,柴天诺的身影消失在文院门外,留下魏忠贤在那里挠头不已,数日不见,自己这兄弟的变化,怎地如此之大!
还有,他刚才那话是怎么个意思,为嘛自己要自宫?
“哦,你是说那个柴天诺,真去武院了?”
留着山羊胡的陆教习惊奇的说,一个弯腰塌背长相有些猥琐的读书郎使劲点头:
“比金子还真,你说这柴天诺怎么就没有半点自知之明,武院的外考,那可比文院难了好几倍!”
“他去了只能出丑,还不如放弃算了那。”
陆教习眼珠骨碌一转,计上心来:
“这么着,你等下……”
“教习,我还要参加力考,哪有那个时间去看他出丑!”
读书郎老大不愿意,陆教习捋捋胡须,笑嘻嘻的说:
“放心,绝对耽误不了力考,你多找几个人,如此这般……”
大华有句话叫文武不分家,不管在哪里,文武两院都是建在一起,可在柴天诺看来,那就是屁话!
文院的读书郎看不起武院的虎贲儿,一说便是粗野莽夫。
而虎贲儿同样看不起读书郎,见面便是一句小穷酸。
便是两院的教习之间也矛盾重重,听说有几次动了手,还见了血。
县令老父母一看没得办法,只能建了一堵墙,把两院分开,便是大门也被从中劈开。
外看是一个大门,可一进入便能发现,一堵高墙把县学劈成了两半。
不过从那以后彼此之间倒是消停了不少,这个办法虽拙,但相当好用。
“读书郎,你走错了,应该去右面那门。”
满脸疤痕脖子比脑袋还粗的门房指了指对面。
不愧是武院,门房都是退役的老兵,柴天诺打量门房两眼,笑着说:
“我是虎贲儿,不是读书郎。”
说完,柴天诺亮了亮腰牌,笑着走了进去,门房眼睛瞪得溜圆,几年的光景,他还是第一次见穿长衫的虎贲儿。
“你就是那个文院转来的?”
录名教习惊奇的问,昨日便听说有个读书郎要转到武院,还以为是开玩笑,不想竟然是真的。
但是,就眼前少年这单薄的身子,真会像文院荐举所说的那样,乃是不世出的旷世奇才?
“正是,劳烦教习了。”
柴天诺温和应答,教习眨巴眨巴眼,把他的名字补上花名册,随后指了指位置,让他过去等待院试。
站在队尾看着前方攒动的人头,柴天诺忍不住咋舌,短打扮的虎贲儿果然不同于穿长衫的读书郎,一水的高头大马,平均个八成得比自己高上一掌。
再瞧瞧四周的建筑,也是和文院大相径庭。
文院前庭除了大校场和主道,便是一条长廊和风雨亭,其间皆是绿草鲜花,诸子雕塑遍布其内,人文气息异常深厚。
可武院前庭除了大校场,其它不是演武场便是擂台,十八般兵器陈列左右,更有无数伤痕累累的草靶假人,处处透着腥风血雨之气,和文院完全不同。
虽然武院建立统共没几年,却已在大华国民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祁云山下宁死不降的训导营,孤军千里截杀大夏靖王的戈落什,西北草原以三千步卒阻八万铁骑十七天的宁安府军,这些大华血性的代表,将领和基干皆出自武院!
国难当头挺身而出,以肉身铸大华钢铁长城,这样的大好男儿何人不敬重?!
曾有大儒感慨的说,自己虽是文人,但也不得不说,大华的脊梁,就是因武院的存在而挺直!
“哐~”
一声锣响,全场肃静,洪亮的声音随之响起:
“武院院试第一项,霸王举鼎,启~!”
“吼~!”
六百虎贲儿齐声大吼,在教习的带领下,涌向大校场。
透过人群的夹缝,柴天诺看到了大校场上的光景,和文院相比,武院用于测试的三足鼎反倒少了许多。
文院百五十斤的三足鼎足有二十个,平日里灌水当防火的器皿,力考时排出水即可使用。
而武院的三足鼎只有九个,六小两中一大,也不知道有什么说法。
“举鼎~,过!”
“举鼎~,过!”
伴随教习中气十足的吼声,分成六队的虎贲儿不断举起六个小鼎,测试速度远超文院。
柴天诺轻轻点头,所有人皆轻松过膝,单从力这一点来说,虎贲儿远超读书郎。
轮到柴天诺举鼎时,六百虎贲儿基本都已过试,齐刷刷盯着眼前这位长衫客,他们也想看看,这位文院转来的旷世奇才,能有何种惊才绝艳的表现!
来到小鼎旁,柴天诺撩起长衫前摆仔细掖进腰带,弓步俯身,右手紧紧握住鼎足。
此时他的心中也有一丝激动,往日不堪回首,如今的自己,已截然不同!
“柴无力悠着点,就你那单薄的身子骨,小心一下陨了!”
“单手握鼎,这花架子倒是摆的扎实,哈哈哈!”
“万万注意安全,若是磕着碰着,你那阿娘不得心痛死啊!”
大校场南侧的观礼棚中突然响起轰然大笑,柴天诺抬头望去,原来是十余个褪去长衫穿上杂服的读书郎。
虎贲儿们齐齐看了看那些起哄男子,又扭头望向柴天诺,柴无力,这绰号是怎么个意思?
柴天诺低头,不理会那些起哄的读书郎,猛然振臂,小鼎轻松过顶!
“这、这怎么可能?”
观礼棚里惊呼声响成一片,三足离地便是及格,能够过顶的,文院也就一两人,而能单手过顶的,根本没有!
柴无力之前连三足都离不了地,今日为何能轻松过顶?
难不成,武院的鼎都是草胎泥塑?!
“去!”
柴天诺随手一抛,三足鼎飞出两米轰然落地,发出沉重的嗡嗡声。
大校场喝彩声响成一片,二百五十斤的鼎不但能单手过顶,还能轻松抛出,这力量,顶天了!
读书郎们脸色苍白,金石相撞的巨音肯定做不得假,如此看来,柴天诺之前,一直在藏拙?!
第四章 霸王举鼎 上
“爽!”
看着面色苍白哑口无言的读书郎,柴天诺忍不住暗吼一声,这种当面扇脸的感觉,甚好!
新政三年,昔日的几位童年好友皆已考取秀才离开韶音县,当年被义父批为朽木的那位,更是在年前高中举人。
而原本众人口中的天才神童,却成了他人眼中的玩笑,经年下来,许多读书郎已经忘掉柴天诺这个名字,只知他是人人耻笑的柴无力!
若非柴天诺两世为人心智坚毅远超他人,早就承受不住如此打击,走上颓废之路。
“整队,开始下一轮!”
监考教习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柴天诺急忙走向队伍,心中有些茫然,力考已经过试,这下一轮是怎么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旷世奇才?”
沉闷的声音打断了柴天诺的思绪,扭头一看,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十余个身穿黑色短打扮的虎贲儿围了上来,领头那个最少比柴天诺高了一个头,看起来便如一堵墙,压迫感极强。
柴天诺眉头紧皱,那个未曾谋面的孔教谕绝对居心叵测,旷世奇才这种词,岂是自己这初入武道的毛头小子能担的起。
“毛的旷世奇才,我看就是一发育不全的小鸡仔!”
不等柴天诺回话,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虎贲儿便不屑的说道。
看到柴天诺扭头望向自己,络腮胡嗤笑的说:
“看毛的看,再看大嘴巴招呼你!”
“还旷世奇才,就这身架子骨,堂子里的兔子还差不多。”
双瞳微缩箭步疾冲,右肘猛然前出,借助冲劲狠狠撞中络腮胡柔软的腹腔,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嘭!”
巨大的力道骤然爆开,络腮胡瞬间倒飞五米落地,翻滚了几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虎贲儿们心中骤然一紧,好强的爆发力,还有,好快的速度!
柴天诺收招站直身子,刚才的话是侮辱也是挑衅,身为男儿,必须狠狠打回去!
“看招!”
两虎贲儿同时出招,一左一右攻向柴天诺的脖颈与膝盖。
“叩叩!”
清脆的声音响起,柴天诺应对速度快的惊人,左肘顶住扫向脖颈的胫骨的同时,右脚先其一步踹中对方的腿窝。
两个虎贲儿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最后更是坐到了地上,脸庞瞬间变了颜色,胫骨骨裂、腿骨脱臼,好狠辣的手段!
柴天诺拍拍衣袖,再次站直身体,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以他们腿上的劲道,自己挨上绝好不到哪去。
朝为田舍翁暮登天子堂,技艺傍身的自己,已不是之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孱弱小子,獠牙长全利爪磨锋的稚虎出林,伤其者,必被其所伤!
“好快的速度,好纯熟的格挡!”
无事人般旁观的几位教习面露喜色,原以为是条小杂鱼,不料却是条狰狞的猪婆龙!
“不错,一潭死水来了条过江龙,对平静的武院是件好事。”
教习们连连点头,没有一个上前阻止,反倒笑嘻嘻的看起了热闹。
这,便是文武院之间最大的差别。
文院规矩大于天,大大小小的规矩数不胜数,行事必须遵守规矩和礼数,胆敢逾越,院规决不轻饶。
武院也有规矩,却不超两掌,平日里虎贲儿间有了矛盾,只论拳头不论其他。
弱便是错强便是对,除非闹得太过,否则教习很少插手。
“忘八端,下手如此狠辣,废了他!”
查看受伤伙伴的虎贲儿瞬间红了眼,以这伤势,今年的院试绝对没戏了。
眼见七八个人同时涌来,柴天诺皱起了眉头,数量有些多了,两三个还好说,多了真应对不过来。
看来只能下狠手,用军中搏杀术了。
双腿微曲身体内敛,柴天诺脚下摆了个不丁不八的姿势,左手前右手后,拳虚握,如一蓄势待发的老猫。
“怎么会?!”
一位教习脸色骤紧,下意识的说。
“有什么不对?”
其他教习看出他的紧张,好奇的问。
“这是西北边军精锐,鬼哨专用的搏杀术!”
“鬼哨?”
“西北边军精锐不是白梃兵吗?”
一位教习有些疑惑的问,之前那位脸上带有数条刀疤的教习轻轻摇头:
“白梃兵名气大,但只能用于大型战役,西北边军真正的精锐,其实是鬼哨和草鹞子。”
看到其他教习满脸的迷惑,刀疤教习笑着解释:
“西北地区山脉虽少,但丘陵沟壑极多,除了正迎面的那块平原,重装骑兵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轻骑和精锐的山地丘陵步卒,才是和西北草原王庭冲突的主力。”
几位教习都有从军经历,听闻之后连连点头,刀疤教习接着说道:
“轻骑中的精锐是草鹞子,步卒中的精锐则是鬼哨,二者在各自的领域罕逢敌手。”
“边镇的两位种家相公,为了他们可没少费力气。”
“吕泰,既然鬼哨和草鹞子如此厉害,我等怎么从未听说过?”
一位教习疑惑的问,刀疤教习吕泰苦笑着说:
“一是两者数量太少,统共两营,只能用于小范围冲突,真正打大仗还得看大部队。”
“再就是,认真说来,鬼哨和草鹞子应该算是种家的私兵。”
说到这里,吕泰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其他教习恍然大悟的点头,然后便不再询问,毕竟有些事情,真不好拿到明面上讲。
吕泰看着对峙中的柴天诺,眉头高高皱起,这事有些古怪,鬼哨老兵极少解甲归田,即便有也是在西北本地,怎会来南方?
虎贲儿把柴天诺围在中央,对手虽只一人,他们的脸色却甚为凝重。
看似孱弱的家伙,未曾想却是个手段狠辣的硬点子,即便能把他放倒,自己这方肯定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眼下正是院试的紧要关头,这场冲突,来的真不是时候!
正在众人犹豫不决时,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武院何时教出你们这帮没出息的囊货?!”
话音刚落,一条粗壮的大腿便扫了过来,如同一柄沉重的战斧,虎贲儿瞬间便被扫倒一片!
柴天诺抬眼,却被来者吓了一跳,心里更是一阵发毛。
其人身高最少两米二,虬须满面,身架子极宽,望之如人立猛虎,气势张发异常恐怖!
第四章 霸王举鼎 下
“嘭!”
钵大铁拳正中领头虎贲儿的胸口,巨大的力道把他径直打飞,和剩下的几位虎贲儿撞做一团。
柴天诺忍不住咽了口吐沫,习得八重龙蛇劲后他的眼力价激增,看出来者未用半点内力,就是纯粹的肉体力量。
可这随意的一拳一脚却拥有如此大的杀伤力,修成灵蛇境的自己怕也远远不如。
老话说的果然不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小小的韶音县同样卧虎藏龙!
“院长!”
几位教习冲来者叉手行礼,紧接所有虎贲儿齐齐转身行礼。
柴天诺恍然,难怪来人有如此强横的气势,原来是韶音县武院院长,宇文元柏!
曾有传闻这位院长曾是右千牛卫的一名猛将,如今看来,未必就是传闻。
“院长,我等知错!”
十几个虎贲儿从地上爬起,垂头认错。
院长面前莫要狡辩,否则下场一定凄惨,这是武院人尽皆知的事情。
宇文元柏没说话,冲几人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柴天诺,眼神不由一阵收放。
体如满弓劲似强矢,精气神仿佛初生旭日,柴天诺给他的感觉只有一个,惊艳!
自打离开洛阳,宇文元柏已许久未曾见过,如此出众的少年了。
“不愧是文院推崇的旷世奇才,果然了得!”
宇文元柏轻轻点头,柴天诺急忙叉手行礼:
“院长大人谬赞,我就一普通小子,撑不起那么大”
“我说你是你就是,少他娘和文院穷酸一样绕花圈!”
不等柴天诺话说完,宇文元柏便不耐烦的大手一挥,呵斥的说:
“莫忘记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武院的虎贲儿,不是文院的小穷酸!”
这一脸的杨枝玉露啊~,柴天诺苦笑着回了个喏,也不敢擦脸上的吐沫星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呐。
看到柴天诺态度不错,宇文元柏满意的点点头,扭头冲垂头丧气的虎贲儿放声大吼:
“看人家是外来户想称斤两,那便一对一,哪怕车轮战也好过群殴,你们是虎贲儿,不是一拥而上的花臂鼠辈!”
“吾等知错。”
虎贲儿的脑袋垂得更低了,看到他们这番模样,宇文元柏直接怒了,上去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囊货,谁让你们头垂这么低了?”
“身为大华武者要有傲气,刀斧加身不低头,你们这他娘都快垂到地上了!”
“囊货,缺脊梁的囊货!”
宇文元柏一边骂一边开大脚踹,若不是吕泰等教习劝阻,八成这十几个虎贲儿能让他活活踹死。
柴天诺看着鼻青脸肿的众人眉角跳个不停,武院的风气,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挺胸,脱衣!”
过够了脚瘾的宇文元柏大吼,十几人齐刷刷脱下上衣,露出一身强壮的腱子肉,黑黢黢的胸毛在风中摇摆。
宇文元柏大步从他们身前走过,声音如闷雷般响个不停:
“记住,强体更要强心,武院要的是昂首挺胸的大好儿郎,不是拘拘儒儒的胆小懦夫!”
“喏!”
众人齐声大吼,宇文元柏满意点头,来到络腮胡身前,脸色骤然变冷:
“满嘴的污言秽语,本事没练好倒养了一肚子腐臭下水,今年你莫考了,滚回家去!”
“啥时候把道德论倒背如流了再说!”
“……喏。”
络腮胡满脸羞愧的走了,宇文元柏冲嬉皮笑脸的教习们哼道:
“不平事,就知道看热闹,一群囊货!”
说完,迟来的院长大人背手向前,众教习急忙跟上。
柴天诺看着走向讲坛的院长和教习,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比起尊礼守矩的文院,自己好像更加喜欢行事果决的武院。
“哐~”
又是一声锣响,全场肃静,这次是院长大人洪亮的声音响起:
“霸王举鼎第二轮,启!”
力考之所以被称为霸王举鼎,自然有其缘由。
传说大华开国名将项翼少时神力,在太祖起事择将时,单手举起千斤重鼎,三起三落脸不红心不跳,一跃从喂马小卒晋升先锋将!
之后十余年里,其跟随太祖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终成大华三十六位异姓王之一。
因其作战勇猛霸气十足,太祖封其为,霸王!
而举鼎的力考,也因其之故,被套上了霸王举鼎这个噱头。
“力考第二轮,这算怎么个意思?”
柴天诺皱眉嘀咕,旁边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
“过小进中再及大,循序渐进罢了。”
抬头,一清瘦虎贲儿冲柴天诺微笑拱手,两人互道姓名,此人姓氏颇为稀少,姓卞名盛。
“卞兄,能否详细说说规则,武院这边的力考,好像和文院有不小的差别。”
卞盛点头,详细的与柴天诺讲解了一番。
文院力考都是相同重量的百五十鼎,三足离地便算及格,而武院这边,三足过膝才算及格。
武院哪怕是小鼎也有二百五十斤重,远超文院的百五十鼎,只不过这重量取得着实尿性,让柴天诺忍不住一阵摇头。
说实在的,因为这些日子力量突飞猛进,他真是没觉出那一百斤的差池。
小鼎过顶者可挑战中鼎,中鼎过顶者可挑战大鼎,而大鼎过膝者,其他两门外考及格便可当秀才!
“一门顶三门,有些过了吧?”
柴天诺惊了,外考的规则,两院还真是截然不同。
看到柴天诺吃惊的表情,卞盛轻笑着说:
“力量为一切之根本,千斤的霸王鼎能过,在虎贲儿中绝对属于万里挑一。”
“因此,只要另外两项及格便好,有时一技之长,远比全部优秀来的重要。”
柴天诺若有所思的点头,又好奇的问:
“可即便一门顶三门,那还有文考呐,这文考又有何说法?”
“还能有何说法。”
卞盛咧嘴苦笑,使劲摇了摇头:
“对一帮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家伙,不能有过多强求,能写出他人看得懂的文字便可,至于其他的,随缘吧。”
文考用随缘来形容,这该有多不堪入目!
柴天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武院这样其实也不好,如此考核只能培养出四肢发达的猛将,却培养不出心思缜密的帅才。
“不对啊,为何他们举的还是小鼎,有些还直接放弃了?”
队伍前进的速度远超之前,柴天诺很快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第五章 亚霸王 上
有人在奋力举鼎,而更多的人,却是直接弃了权,卞盛笑着解释:
“这是武院力考的规矩,第一轮举鼎是为了热身,所以过膝便可。”
“身体热好,第二轮便开始冲刺过顶,那些弃权的是因为知道自己完全没有机会,所以便放弃了,只要及格便好。”
柴天诺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武院的力考果然比文院板正许多,不过自己刚才的举动,似乎有些孟浪。
前方突然传来巨大声响,两人扭头望去,一五大三粗虎贲儿,手握鼎耳振臂过顶引得众人起身喝彩。
“漂亮!”
“今年的第一个角牛士!”
“不对,文院那个旷世奇才应该才是第一个!”
“那是申屠子进,乃县内驻军果毅校尉的二子,有此力量也是正常。”
卞盛在一旁介绍,柴天诺轻轻点头。
申屠校尉在韶音县属于名人,祖辈乃是北域的胡将,他这二子卷发灰瞳生有异象,确实不同于常人。
第二轮测试很快接近尾声,卞盛冲柴天诺点点头,大步来到鼎旁,双手抓住鼎耳,一声暴喝举过头顶,引来周遭一阵喝彩!
柴天诺轻挑眉头,这卞盛看起来温和清秀,未曾想竟有如此神力,貌似比那申屠子进还要轻松。
和失魂落魄的读书郎所在南棚相对的北侧观礼棚,不少人正在小声交谈,一年一度的院试关乎重大,所以虎贲儿们的家人来了不少。
“玉珍儿,这下信了吧?”
魏忠贤指着走到鼎旁的柴天诺,笑呵呵的冲一刚刚戴钗的小娘说。
玉珍儿轻轻点头,裙摆飘荡笑脸盈,豆蔻少女如枝头绽放初苞,年纪虽小,却有了几分倾国倾城的味道。
大校场热火朝天,但棚内众人的目光,倒是有大半投在了玉珍儿的身上。
看着玉珍儿的盈盈笑脸,魏忠贤忍不住揉了揉砰砰直跳的心口,咧嘴苦笑着说:
“玉珍儿莫冲我笑,你这笑容太过灿烂,我心脏不好,容易被你笑死。”
“就会胡说八道!”
玉珍儿白了他一眼,然后又担忧的问:
“忠贤哥哥,你不参加力考能行吗?”
“让伯伯知道了,不得打断你的狗腿?”
魏忠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妮子受天诺影响太大,说的这叫一个难听。
“放心吧,就文院的磨蹭劲儿,轮到我怎么也得傍晚,时间宽松着那,快看,到天诺了!”
刚刚来此的两人并未看到柴天诺之前的表现,如今皆瞪大眼睛望向大校场。
看看左右已经无人,柴天诺咧嘴上前,心想这梅开二度,还真是挺别扭的。
再次举鼎过顶,大校场依然响起喝彩声,不得不说,同是举鼎,这身材消瘦之人就是要比强壮者多了几分观赏性。
刀疤教习吕泰微微点头,不愧是鬼哨之后,看似瘦弱,实则非骨即筋,身体蕴藏莫大的力量!
刚刚到家便匆忙赶来的玉珍儿明眸瞪得溜圆,过了盏茶时间才反应过来,然后便拼命地鼓掌,小手都拍红了,那激动劲儿,惹得身旁的几位女子笑了起来。
棚里基本都是男人,女子除了玉珍儿,就身旁这几位,众人的目光,一半投在玉珍儿身上,另一半,则是投在几位女子身上。
玉珍儿让众人惊艳,几位女子,则是让众人惊奇。
虽是女儿身,却不穿裙裾着战甲,腰间还挎着四尺大横,这少有的装扮,属实让韶音县的土包子们感到惊奇。
魏忠贤瞅着那些家伙不屑摇头,一群食色之徒,也不知来此是看自家儿郎还是看美女,鄙之!
“好标志的小娘子,怎地,下方有你的小情郎?”
一个看起来是头目,长得明眸皓齿异常美艳的女子调笑着说,若没有玉珍儿在,她绝对是众人目光所聚。
玉珍儿粉嫩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使劲摇头辩解:
“不是不是,我在看我哥哥,他就在下边。”
听闻玉珍儿的答复,女子好奇的望向大校场,妹子如此标志,作为兄长的应该也不差。
“你哥哥,不会就是那个青衣少年吧?”
一群短打扮的虎贲儿,唯有柴天诺穿长衫,儒雅的气质迥异,再加上两次干净利落的过顶,想不注意都办不到。
“嗯!”
玉珍儿使劲点头,女子看着柴天诺螓首微含,眼眸中光彩不时变换,春光柔、柳絮飞,少年青衣似朝阳!
“啊呀,原来是妹妹的兄长,有其妹必有其兄,长得果然标致!”
七八个女子瞬间炸了锅,原本只是清秀的柴天诺,让玉珍儿这么一衬颜值瞬间拔高两层。
玉珍儿小脸抽搐,心道这还是第一次听人形容男子标致,而且形容的还是自家兄长。
“姐姐们是哪里生人,怎么穿着铠甲?”
细细打量几人,玉珍儿好奇的问。
领头女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玉珍儿细嫩的脸颊,轻笑着说:
“我们是女儿营的,妹妹这皮肉太过粉嫩,让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
不知女儿营是何物的玉珍儿羞红了脸,侧身躲避同为女子的咸猪手,一旁有些沉默的魏忠贤,眼角却忍不住抽搐了好几下!
女儿营,女儿营!
不将眉黛斗星妆,自有功名望南阁;绛袍斜罥丁香绦,不喜珠华喜宝刀。
书开秘笈亲军事,令下如山不动摇;日将骑射教姝丽,粉腻脂香三百骑!
魏忠贤从袖口取出棉帕,哆哆嗦嗦的擦起头上的冷汗,心想刚才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对头,果不其然,真是这群瘟神!
“忠贤哥哥,你怎么出了一身大汗?”
换位躲开咸猪手的玉珍儿,发现魏忠贤出了一身大汗,绸缎长衫都被浸湿了。
“这、这个,天气太热,天气太热,哈哈哈......”
魏忠贤神色僵硬的回答,玉珍儿忍不住眨了眨眼,这几日有些返寒,自己都穿上夹袄了,天气哪里热了?
二轮结束,共有三十七人举鼎过顶。
听到这个成绩,柴天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文院那边初试倒是有俩过顶的,不过相当吃力。
这边鼎重了百斤,过顶的却有数十人,武院不愧是武院,果然了得!
第五章 亚霸王 下
第三轮很快开始,五百斤重的中鼎,三十七位角牛士皆离地,但齐胸者只有三人,至于过顶者,一个没有。
临到柴天诺,嘈杂的大校场骤然一静。
小鼎过顶角牛士,中鼎过顶伏虎士,新政三年韶音县还未出过伏虎士,也不知这位突然冒出的旷世奇才,会不会创造记录。
来到鼎前,柴天诺紧了紧腰带,慢慢俯低身子,大校场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捉足举鼎,这妥妥是冲过顶去的!
双手握紧鼎足,柴天诺咬紧牙根,猛然暴喝:
“起~”
五百斤的中鼎应声离地,被面红耳赤的柴天诺一把举过头顶!
“举鼎~,过!”
伴随教习惊喜的吼声,中鼎轰然落地,大校场响起冲天喝彩,韶音县也有自己的伏虎士了!
面对众人的喝彩,柴天诺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刚才他未曾使用半点内力,用的是纯粹的肉体力量,鼓的鼻腔又麻又痒十分难受。
“……这是天生的神力,了不得!”
几位教习忍不住倒吸凉气,宇文元柏轻轻点头,脸上并未有何表现,若是柴天诺连中鼎都举不起来,那自己可真就打眼了。
“整个明阳府都没出过伏虎士,文院那群穷酸竟然没撒谎,这柴天诺,还真是个旷世奇才!”
“嗯,我看他这武秀才,稳了。”
众人议论纷纷,监考教习询问是否尝试霸王鼎,也就是大鼎,这个不用强求,毕竟他已经是力考第一。
柴天诺有些犹豫,若想举大鼎,必须运转内力,正所谓过犹不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应该藏拙才对。
“莫要胡思乱想。”
不知何时过来的吕泰看出了柴天诺的想法,于是哼声说道:
“别耍文院穷酸那套。”
“武人光明磊落,有多大劲使多大力,莫当隐晦小人,不要给你的父辈丢脸!”
不要给父辈丢脸,柴天诺眼神微缩,用力点头,一把甩掉道袍样式的长衫,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大步来到霸王鼎前。
脱掉鞋子,柴天诺晃了晃霸王鼎,俯身,在众人惊呼声中牢牢抓住鼎足,体内疯狂运转八重龙蛇劲!
丹田急速运转,内力如惊涛在经脉中涌动。
“起~~”
一声怒吼,沉重的千斤霸王鼎缓缓离地,柴天诺面孔瞬间涨得通红,心中只有一个感觉,重!
中鼎五百大鼎一千,重量相差一倍,可真举起来,感觉仿佛重量骤然增加了好几倍!
霸王鼎徐徐向上,每升一寸便如又加一尊,难度远超柴天诺之前的估量。
鼎至脖颈,急速运转的丹田骤然一滞,千斤大鼎不升反降。
人力有穷时,进入灵蛇境没多久的柴天诺终是欠了积累,此时已到了极限,脸色变得紫红,便是双眸也被鼓的布满血丝。
“再起~!”
柴天诺爆吼,下降的千斤大鼎再次徐徐升高!
数年间的屈辱化作澎湃不甘,柴天诺汲取体内所有力量,豁命举鼎向上,某已不同往日,大鼎如过往,跨过,便是新生!
“噗~”
鼻腔中的血管破裂,两道血箭射出,一颗后槽牙被咬的粉碎,便是双臂的骨节,也发出咔咔的声响。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千斤霸王鼎,过顶!
“举鼎~,过!”
伴随教习惊喜的声音,大鼎轰然坠地,柴天诺一屁股坐倒,看着头顶刺眼的烈阳,轻声笑了起来。
虽然全身无不痛之处,但这种突破极限的感觉,甚好!
“亚霸王,亚霸王!”
“亚霸王,亚霸王!”
一声起,百声和,吼声震天!
虎贲儿皆放声大吼,不如此无法舒展心中震撼,蜀凉行省从未出过的亚霸王,今日,在自己眼前诞生!
虎贲儿望向柴天诺的眼中皆是火热,站于力考魁首的柴天诺,得到了他们最纯粹的敬服!
位于南棚中的读书郎,皆失魂落魄的望向柴天诺,未曾想那个柴无力,竟然恐怖到了如此境地,那可是千斤霸王鼎啊!
“……三年以来,一直以为他是笑话,未曾想,我等才是那个笑话!”
一读书郎苦笑着说,其他人沉默摇头,少顷,众读书郎落寞转身离去。
众教习震惊的连连摇头,院长宇文元柏却是轻轻点头,小子甚是不错,虽然过顶有些勉强,但终究年岁尚小,身子还未长成。
待过的两年架子骨长成,举鼎过顶轻而易举!
霸王十九举鼎,这小子未必弱于他,武秀才的名额,可以定一个了。
“亚霸王、鸭霸王......”
柴天诺仰头躺倒,忍不住咧了咧嘴,这破头衔谁起的,着实难听的紧!
女儿营的众女子也被惊着了,见多识广的她们不是没见过举起霸王鼎的,可如柴天诺这般消瘦年少的,还真从未见过。
众人皆因见到亚霸王的诞生而兴奋,唯有两人不同。
魏忠贤叹息摇头,作为好友的他,虽然也震惊于柴天诺的巨大变化,但能清楚感受到柴天诺之前的那股不甘,天诺这一生,走的不易。
玉珍儿哭了起来,看着自家兄长血流满面,她的心中只有痛楚,其中滋味,比魏忠贤感悟的更深。
“你说什么?!”
孔承脸色铁青,手中茶碗摔的粉碎,站在一旁留着山羊胡的陆教习,额头有些出汗:
“教谕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打昨个起我这心里便不太踏实,所以一早就派人混进了看台,未曾想真出了事。”
“柴天诺就像换了个人,竟然举起了霸王鼎,按武院的规则,他这武秀才之位几乎板上钉钉,您再不出手,可就来不及了!”
拿出帕子擦了擦脸,陆教习双手哆嗦的厉害,三册的签名是他仿写的,转院也是他一手操办的,真追查起来,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柴天诺那手及其工整的楷书,曾得到不少名士赞赏,整个蜀凉行省没人能写出他那种韵味,陆教习更不行。
若柴天诺还是一介白身倒还好说,打几个马虎眼也就过去了,终归不是良才。
可若是功名在身,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良才庸才一字之差,却关乎大华新政的根本,选贤与能培养良才,是朝廷赋予文武两院最大的使命,身为教习却对良才行不轨之事,恐怕只有一个死字,才能谢罪。
第六章 今儿真高兴 上
“莫慌,未曾放榜,一切皆有变数。”
终归是在官场历练出来的人物,孔承脸色很快恢复正常,踱步来到窗口,看着随风摆动的柳条,声音平静的说:
“我今晚便去找武院院长,那野崽子毫无根脚,同为世家子嗣,宇文元柏怎么也得给我几分面子。”
“那就好,那就好。”
陆教习长吁一口气,孔教谕可是京城孔家的嫡子,有他出面,事情肯定会有转机!
喂下创药,金创郎中转身离开,柴天诺忍不住感叹,武院竟然有专门的医馆,平日虎贲儿训练时,得遭了多大的罪!
“拿着,这是院长叫我交于你的。”
吕泰把两身短打扮的对襟衫交给柴天诺,微笑着说:
“院长说了,既然是虎贲儿,那便要穿劲装,若是再见你穿长衫来武院,脱了裤子打屁股。”
柴天诺嘴角一阵抽搐,以后真得注意了,就院长那秉性,这事真能做的出来!
“将军,今日可真是开了眼界,你说那小小的身板,怎么就能举起那么重的大鼎?”
“对啊,听说柴天诺才十六岁,这也太惊人了。”
女兵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领头女子没理睬这群长舌妇,看着急匆匆走向医馆的玉珍儿笑了起来:
“这小娘属实漂亮,得看顾着点,给我当弟媳应该不错。”
“将军,她的兄长也不错,索性您也纳了他吧!”
“是啊,就凭那力道,到了床榻之上,绝对一树梨花压海棠。”
“……照打,你们这群死妮子,是不是动了春心?!”
哄笑声起,女子作势欲打,心中却想,不知这身如朝阳的柴天诺,会不会就是紫薇术宗李乘风大长老所说的,变数之一。
“哥哥!”
柴天诺刚走出医馆,玉珍儿便带着哭腔扑进他的怀里。
“玉珍儿,你是何时回来的?”
看着怀中小巧的可人儿,柴天诺惊喜的问。
“咳咳,注意点注意点,即便你们是亲兄妹,这也于礼不合昂。”
魏忠贤故作姿态的咳嗽两声,惹得玉珍儿使劲冲他吐了吐丁香舌:
“要你管!”
揉揉小丫头的螓首,柴天诺脸上挂满了宠溺的微笑。
玉珍儿,其实是柴天诺的乳妹。
柴天诺的娘亲天生体虚,生产后一直没有乳水,恰好若林先生三个月大的长子,刚因出疹子病逝,柳夫人便奶起了柴天诺,将他视同己出。
从那天起,柴天诺便有了两位母亲,亲生的娘亲,还有乳母阿娘。
三年后,身为义父的若林先生,收养了遭受巨变父母双亡的柴天诺,年根,玉珍儿出世。
从那以后,柴天诺便和玉珍儿,在义父若林先生的教导,以及阿娘的宠爱中慢慢长大。
十四岁那年,柴天诺自觉已经长大,在征得若林先生同意后,狠下心拜别阿娘柳夫人以及恋恋不舍的玉珍儿,独自一人上了韶音山,在竹居住了下来。
大华传统,乳兄妹等同亲兄妹,子嗣三代不可联姻,魏忠贤说他们是亲兄妹,并没有错。
三人在武院门口分道扬镳,听闻魏忠贤因担心自己而未参加力考,柴天诺那是既感动又郁闷,人生能有如此兄弟,是自己莫大的福气!
只不过,柴天诺一个大脚把魏忠贤踹进文院大门,转身带着玉珍儿潇洒离去,就死胖子那水平,不用看便知,绝对成不了秀才。
原本静悄悄的若林书院,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三月前若林先生老父重病,一家三口只得留下将要备考的柴天诺,踏上遥远的返乡路。
一开始柳夫人想要留下照顾他,可这于理不合,柴天诺劝了半天,才把自己阿娘劝走。
忙活完病逝老太爷的后事,一家人紧赶慢赶,总算在院试这天赶了回来,由于身上戴孝,若林先生便让玉珍儿前去文院,小孩子终究少些禁忌。
不过说实在的,对于自己这大儿能否当得秀才,夫妻俩心中多少有数,其他不用说,单只力考一项就过不得关。
娘胎里老天爷给的身子,这就是命啊!
“玉珍儿,你再说一遍!”
长相清秀儒雅的若林先生手指一晃,硬生生扥下一大屡长须,但他顾不得痛,急切的让自家乖女儿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哥哥举起了霸王鼎,是蜀凉行省第一个亚霸王,吕教习说一门顶三门,哥哥的武秀才,基本已经定了!”
小丫头扯着嗓子大喊,脸上是合不拢的笑意。
“儿啊,这是真的?”
柳夫人惊喜的看向柴天诺,虽然知道玉珍儿不会撒谎,但这事太过不可思议,还是想得到他的确认。
柴天诺微笑着点头:
“阿娘,是真的!”
柳夫人一把将柴天诺搂进怀里,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总算能告慰九泉之下的大哥姐姐了!”
听闻此言,柴天诺也是眼眶泛红,若林先生悄悄抹了抹眼角以一家之主的气势瞪着自家夫人说:
“你这婆娘,如此大好的日子岂能抹泪,要笑,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柳夫人狠狠瞪了假笑的若林先生一眼,然后畅快的笑了起来,确实是天大的好事,值得开怀大笑。
分别数月的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顿晚饭,喝多了的若林先生即兴挥毫,在上好熟宣写下五个大字:
“今儿真高兴!”
然后便一头栽倒在地,醉的不省人事。
安顿好若林先生,瞅着桌上那飞扬跋扈横不是横竖不是竖的大字,柴天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扯过一张生宣吸干墨迹,乐呵呵的收了起来。
柳夫人好奇的问这是作甚,柴天诺笑着说:
“拿去装裱起来挂在竹居正堂,必是镇宅宝物!”
柳夫人噗嗤笑出声来,都已束发,可自己这大儿的脾性,还是如小时那般古灵精怪。
月初升,辞别恋恋不舍的阿娘和玉珍儿,柴天诺夹着那张字,返回位于山腰的竹居。
离开前,他还特意去见了门房曹叔,那是他的半师,健体以及搏杀之术,皆是他所传授。
放下三斤酱好的肘花半斤甘滑的白羊酒,闲聊几句柴天诺便欲离去,月虽明,山路难行,还是赶早的好。
第六章 今儿真高兴 下
“天诺!”
满脸刀疤右腿残疾的曹福突然出声,柴天诺转身好奇的问:
“曹叔,有事?”
“持锋在手自然要饮血,但万万莫要忘记底线,尤其是那个仁字!”
柴天诺瞪大眼睛,心中着实吃惊,曹叔竟然能看出自己已杀生,不愧是死人堆里闯出来的厮杀汉!
略做思考,柴天诺点头微笑:
“晓得了。”
少年挥手离去,曹福矗立半晌,摇头坐到门槛上,一口灌下半斤白羊酒,心中感叹,教天诺搏杀之术,属实不知对错。
夜深,若林先生接过柳夫人递来的冷帕使劲擦了擦脸,酒气顿时消了大半。
“这几日关乎院试,益静不益动,院试一过我便去明阳府,篡改三册之事都敢做,那陆教习和新来的教谕,难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
若林先生儒雅的脸庞铁青一片,这些混账忘八端,真以为可以为所欲为?
“夫君,那新来的教谕姓孔,会不会是姐姐的家人?”
柳夫人眉头紧皱,柴天诺的娘亲姓孔,出身京城世家,新来的教谕也姓孔,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哼,除了那些缺人性的家伙,还能有谁?”
若林先生把冷帕递给柳夫人,站起身看着窗外的景象,轻轻捋了捋颌下长须:
“天诺自出生从未离开韶音县,且心性沉稳如年过半百老翁,从不招惹是非,能对他下手的,也只有孔家人了。”
“......姐姐何其幸运,遇到了大哥,却又何其不幸,出生在了孔家。”
柳夫人叹气,若林先生望着那轮明月,未曾搭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新任孔教谕来访?”
“开门,迎客!”
宇文元柏把手中钢枪递给随从,心中有点好奇,文院武院虽同属县学,但教谕只管文院,武院则由府学武院管辖,二者间没有任何关系。
且夜色已深,这孔教谕半夜三经的来访,着实有些怪异。
“元柏兄,冒昧打扰,还请赎罪。”
进入院中,孔承远远的便行礼道歉,宇文元柏示意无妨,侧身请他进入中厅。
上一碗清茶,宇文元柏直截了当问孔承:
“孔教谕,你半夜三更来我这,可是有事相求?”
文武相轻,主宰一县文事的教谕姿态摆得如此低,除了有事相求,宇文元柏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孔承微笑不语,只是冲屋外随从挥挥手,不多时,一个艳丽的大漆木箱便摆放到了几上。
打开箱盖,孔承微笑着说:
“元柏兄不知,我是京城孔家人,您的大名十多年前我便听过,却一直未有机会亲近。”
“如今成了一县同僚,自当登门拜访,这里有八百两纹银,略表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您能收下。”
看着亮闪闪的上好马蹄银,宇文元柏抚了下面上虬须,牛眼一瞪直截了当的说:
“有事便说,某最烦绕着圈说话,你下如此大的本钱,事情肯定小不了!”
孔承笑容微滞,心想不愧是粗野武夫,言语就是粗鄙。
内里腹诽,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孔承点点头说:
“元柏兄痛快,那我也不兜圈子,希望您做点手脚,让那柴天诺当不成武秀才,事成之后,我再奉上八百两纹银!”
柴天诺,一千六百两银子,好大的手笔!
宇文元柏拿起两锭银子,一边把玩一边说:
“何仇何怨值得你下如此本钱?”
“想让某出手便把缘由说清!”
孔承略做沉思,叹了口气说道:
“都是京城世家,元柏兄难道忘了,当年孔家闹的沸沸扬扬之事?”
孔家,沸沸扬扬,宇文元柏想了想,右手猛然收紧,两锭银子直接被他捏成了碎渣!
“碧玉才女逃婚之事?”
“......元柏兄果然记得,此事已成孔家污点,怕是再过十年,依然有无数人记得。”
孔承苦笑,宇文元柏摇头,孔家算不得什么,问题是那位被逃婚的男子如今正如日中天,这种奇耻大辱,想要自己忘记怕是不太好办。
“柴天诺,便是那私生子!”
孔承轻锤几面,面孔有些抽搐的说:
“这个野种就不应活在世上,他多活一天,孔家就多丢一天的脸!”
“哼,骗人的话别在某这叨叨,十几年过去也未见你们清扫,现在突然下手,肯定有缘由,莫把某当傻子!”
宇文元柏一掌拍到几上,不等孔承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提溜着扔出了院门,然后又把银箱也扔了出去。
若不是躲闪的及时,孔承的左腿八成会被银箱给砸断!
“无耻杂碎,若敢再来武院,波棱盖给你敲碎!”
“浑身没有半点文人的风骨,只有满肚子的男盗女娼,麻溜的滚蛋,休要玷污某干净的武院!”
“关门!”
轰的一声,院门被刀疤门房关的严严实实,脸色煞白的孔承在随从的搀扶下起身,看着紧闭的大门眼角一阵抽动,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回到竹居,看看高挂的圆月,柴天诺并未歇息,褪去外衣只穿长裤,手持三尺常横,借着月色打磨根基。
自打服食安期瓜枣并入境灵蛇,柴天诺的精气神一日高过一日,短短歇息片刻便能恢复整日的疲劳,可用时间着实增加不少。
林地间不断响起刀锋破空之声,且越来越大,到得最后,隐有雷鸣相伴!
刀法依然简练,除刺、挥、劈、带、斩,再无其他变化,但每次出刀,柴天诺都竭尽了全力。
黑衣人曾说他的刀法缺乏灵动,柴天诺深以为然。
但他本就不是灵动之人,逆性而为属实难受,思来想去,还是曹叔说得对,杀人的刀法只求快准狠,哪来那些花花肠子!
不管对方如何灵动,一刀斩之!
“嘭!”
最后一刀斩出了炸裂的声音,整整两千刀,汗水如雨洒落,略有疲惫,但,精神甚好!
过去体弱之时,一日百刀都很困难,如今的变化天翻地覆。
刀练完,又是一整套的空手搏杀术,柴天诺的长裤被汗水完全打湿,这就是独居的好处,不会打扰别人。
借溪水净身,又写了数张大字,抬首,透过窗户看着落在天边的明月,柴天诺笑了。
旭日即将东升,这日子,可越来越有滋味了。
第七章 望月犀 上
歇息片刻养足精神,迎着金红初阳,柴天诺来到了山脚下的若林书院,食罢,在义父阿娘的注视下,领着玉珍儿前往武院。
第二日外考考的是射,噱头不小,名为,李匡射虎!
之所以叫李匡射虎,是因为大华名将李匡善射。
一日外出打猎时,李匡见草中卧有一只斑斓大虫,立刻张弓急射,待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块大石头。
随行亲兵上前,惊奇的发现,雕翎箭射入石中近尺!
文院射考用的就是普通的箭靶,十丈距离三中一便是及格,三箭皆中者算得上凤毛麟角。
武院射考既然挂了李匡的名号,那考试的内容自然和文院不同。
三十块大石规整立于大校场南侧,石面统一画有猛虎啸林图,想要及格,必须射中猛虎要害,且挂石不掉才行。
至于名次,以入石深度论胜负。
听完卞盛的讲述,柴天诺额头直接冒了汗:
“卞兄,那可是坚硬的青石,怎么可能挂石不掉!”
“这射考,往年怕是无人及格吧?”
“怎么可能,若真那样,武院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卞盛笑着摇头,然后指着大石讲解一番,柴天诺仔细打量几眼,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原来这些青石中夹杂着几层柔软的页岩,正好处于猛虎的要害,只要射中,那绝对能挂箭。
“卞兄,若射入前人箭孔,那又该如何论断?”
柴天诺看得仔细,大石上有不少深浅不一的箭孔,应该是前些年射考时留下的,六百虎贲儿,肯定会有不少射中之前的箭孔。
“这事儿吧,就看谁的运气好了。”
卞盛挠挠脸,有些呲牙列嘴的说:
“院长大人曾说过,即便瞎猫碰到死耗子,那也终究是耗子,这运气,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柴天诺忍不住咧嘴,院长大人的脑回路,果然清奇。
“射考开始,选弓时不要忘记,量力而行!”
一位监考教习放声大吼,竟把六百余人产生的嘈杂声全部压了下去,这大嗓门着实惊人!
柴天诺掏掏有些麻痒的耳道,忍不住惊奇的看向前方,射考竟然能选弓,不愧是专精武道的武院。
文院射考统一五斗弓,柴天诺力考不行,但是射艺不错。
五斗算不得重,柴天诺习练起来难度不大,曹叔也说过,两军交战,一个好弓手,比得上十个好刀手。
所以他在射艺方面下的劲力不小,先不说实战如何,三箭最少能有两箭上靶。
看着徐徐前进的队伍,柴天诺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大意了,竟然未曾早点注意到射考的不同!
自己的力量变了,考试的规则也变了,若是早知道,昨日试试弓就好了。
不同磅数弓的性能箭道天差地远,乍一上手,必有差池。
思量许久,最终柴天诺决定,选磅数最大的强弓!
磅数越大箭道越直,出差错的机会反而越少。
同样的三箭一中的,虎贲儿们对自己使用多少磅数的弓也烂熟于心,所以队伍前进的速度不慢,再加上今日柴天诺的位置靠前,不多时,便轮到了他。
卞盛刚射完,三箭三中,最深的箭矢入石三寸,成绩着实不错。
“亚霸王选弓吧,期待你射考也会有不错的表现。”
监考教习微笑着说,在他眼里,穿了对襟劲装的柴天诺,比昨日穿长衫的模样顺眼了太多。
柴天诺咧嘴冲教习笑笑,然后便低头研究起桌上摆放整齐的长弓。
弓不少,绝大多数都是牛皮弓,最小的七斗,到现在为止没人选用过,毕竟磅数太小,挂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绝大多数虎贲儿选用的都是一石弓,这个磅数大小适中,比较好掌握,极个别的选用一石五斗弓,那都是武力卓绝之辈,比如申屠子进,比如卞盛。
取一把一石弓,柴天诺轻松满弓,摇摇头,太软了,又试了试一石五斗弓,同样如此。
“直接试最上边那把筋背角弓,你的力气太大,其他磅数的弓不适合你。”
柴天诺回头一看,说话的是教习吕泰,赶忙冲他点点头,心中则想,吕教习怎么像个鬼似的,无声无息便来到了身边。
拿起未上弦的筋角弓,柴天诺转身用怀中揽月上弦,那力道一下就出来了,果然不同于之前的牛皮长弓。
拇指轻弹弓弦,嗡嗡声匀称清亮,扣弦开弓三寸,静止数秒无杂音,柴天诺点点头,右拉左推,弓开八分。
数秒过去,筋角弓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异响,柴天诺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到柴天诺的表现,教习们都微微点头。
这是曹福教导的试弓方法,轻磅数的弓还好说,应力堆积不大,重磅弓如果不试直接上手,万一有个闪失,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扣住弓弦缓缓复位,这里急不得,没有箭矢空放,应力无法消散,一把上好的筋角弓可就废了。
稍待,双臂猛然用力,三石硬弓瞬间满月!
教习们连连点头,这把武院最重的筋角弓试过的不少,可大多连五分都开不了,不想竟被柴天诺如此轻松拉开,果然天生神力。
徐徐复位,柴天诺轻轻摇头,还是有些轻了,自己开弓毫无难度,缺少那种承压的沉稳感觉。
“小子,试试这张弓,若是能开得,某就送给你!”
柴天诺不用看也知道,是武院院长宇文元柏来了,那带有晨钟暮鼓般震颤韵味的声音,除了他没别人。
“院长!”
众人纷纷行礼,宇文元柏摆摆手,抬起右臂,一把未上弦的角弓被他握在手中,形似弯月。
柴天诺第一眼便被这张弓吸引,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弓!
和那把三石弓一样,这也是一把筋背角弓,但是二者完全不能相比。
这把角弓没有贴外层保护用的蛇皮,内里情况一览无遗。
金丝竹做胎,透明的罕见白化水牛角做里,弓背则是用秘法熬制的鱼鳔胶,刷了一层又一层牛背筋。
黝黑的乌光紫檀木做梢,弦口处贴着白化角片,衔接处都用筋肠线绕制加固,整把弓还涂了蜂蜡保护,做工极其精湛,保养的也十分上心。
第七章 望月犀 下
至于那根半透明的弓弦,柴天诺认不出来,不是棉麻线,反倒有些像小股的牛背筋。
柴天诺忍不住皱起眉头,即便未曾上手他也知道,这绝对是一把宝弓,君子不夺人所好,若自己真开了弓,院长不得心痛死?
教习们看到角弓齐齐倒吸凉气,忍不住惊呼:
“这是要天崩地裂了?”
“院长你这老抠,怎么舍得拿出望月犀,难不成是喝了毒酒,疯了?!”
“滚!”
宇文元柏狠狠瞪了教习们一眼,再伸手,冲有些犹豫的柴天诺说:
“勿要婆婆妈妈,上弦、开弓!”
那牛眼一瞪,柴天诺想不试弓都不行。
拿过角弓和弓弦,柴天诺再施怀中揽月,力量感骤增,腰腹齐用力才把弓弦挂好。
教习们互相看了两眼,平日里除了院长和两位资深教习,很少有人能一人上弦,不愧是亚霸王!
轻弹弓弦,然后开工两寸,一切正常,只不过手指有些麻痛,这弓的力道,着实不轻。
轻嘘口气,用力弓开八分,弓臂立马发出啪啪的震响,他自己的骨节也发出嘎嘎的承力声。
柴天诺吃了一惊,急忙小心复位,弓臂发出啪啪声响,这可是毁弓的前兆!
宇文元柏冲他摇了摇头:
“莫怕,望月犀和他弓不同,原就如此,接着试!”
柴天诺打量一下望月犀,深吸口气,双臂猛然张弓,满弓!
虽然面红耳赤,双臂和脊椎骨还不断发出嘎嘎的声响,但这弓,终究开满了。
弓复位,柴天诺觉得有点乏,但心情十分好,这种沉重的力量,让他有种能够把控的感觉,不像那些轻弓,虚的让人没抓没捞。
“不错,相当不错!”
宇文元柏露出真诚的微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白化牛角的扳指放到柴天诺手中:
“望月犀,归你了!”
“院长,如此重宝我不能要!”
柴天诺急忙推辞,宇文元柏一巴掌拍到他的肩头:
“别废话!”
牛眼一瞪,宇文元柏叹气说道:
“某已老朽,离开卫府之后髀肉复生,再也开不得强弓,望月犀在某手中,屈才了。”
摇摇头,宇文元柏转身离开,身影有些寂寥。
“收下吧,对院长来说,这是一种传承,莫要辱没了望月犀。”
吕泰轻声说,柴天诺抿嘴点头。
“上铁杆破甲箭!”
监考教习大吼,望月犀重五石,普通羽箭恐怕未等离弦便会被应力炸的粉碎,重弓必须配重箭!
院里的杂侍很快拿来三支乌杆重箭,其他考核暂停,所有人都望向柴天诺,望月犀配破甲箭的威力,谁都想见识一下。
拿起铁杆破甲箭,沉甸甸的感觉甚是迷人。
第一箭,柴天诺弓开五分,新弓上手需要寻找感觉。
“咄!”
扳指撒放,箭似流星,瞬间命中虎尾!
喝彩声暴起,虽不是要害,但众人皆知这是在试箭,且箭矢入石三寸,还是入的青石,力道着实惊人!
第二箭,柴天诺弓开八分,弓臂令人心颤的啪啪声响个不停。
撒放,箭如闪电,嘭的一声命中虎腹,入箭盈尺!
“小李匡,小李匡!”
喝彩声此起彼伏,如此成绩,他人望尘莫及。
第三箭,柴天诺深吸口气,双臂用力,满弓!
弓臂响,双臂骨节也在响,柴天诺双目紧盯虎首,扳指骤然撒放。
“轰!”
铁杆破甲箭瞬息便至,正中猛虎头颅,巨大的力道把大石炸出一个窟窿,大校场先是一静,紧接着吼声震天。
虎贲儿们是真的服了柴天诺,拳脚功夫惊人,力量堪比年轻时的霸王,箭术也是及其精湛,这简直就是完人!
射考继续进行,不过原本的三十队,如今变成了二十九队。
虽然考核还未结束,但柴天诺已经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卞盛看着来到身旁的柴天诺,使劲拱手:
“柴兄无双,某,服了!”
大棚中的玉珍儿兴奋的小脸通红,魏忠贤则是连连倒吸凉气,天诺的表现和一月之前天壤之别,难不成这月数里,得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奇遇?
“忠贤哥哥,今天射考你又缺席,没有问题吗?”
兴奋过罢,玉珍儿关心的问魏忠贤,身为文院考生,院试如此大事却光往武院跑,怎么想怎么令人担忧。
“你且把心放进肚子里,就那些小穷酸的磨蹭劲儿,这边结束了时间也有盈余,昨日价的力考不就是嘛!”
魏忠贤无所谓的摆摆手,然后递过一个盒子:
“饿了吧,这是五味斋的玫瑰酥,老香了。”
玉珍儿使劲点头,满脸笑意的接过盒子,心想有忠贤哥哥在就是好,绝对少不了好吃食。
“怪了,昨日女儿营的姐姐们,今儿怎么没来?”
一边小口咬着糕点,玉珍儿一边奇怪的说。
魏忠贤脸蛋儿哆嗦了两下,小声嘟哝着说:
“那种瘟神,还是莫要来的好。”
“忠贤哥哥,你说什么?”
“没事,我说今儿天气有点冷,得多穿点衣服。”
玉珍儿小脸都抽了,昨日价冷却说热,今儿热了却说冷,自己这胖乎乎的忠贤哥哥,莫不是傻了?
射考完毕已近下午,魏忠贤又挨了柴天诺一脚,乐呵呵的回文院参加射考去了,柴天诺领着玉珍儿的小手刚要离开武院,吕泰便找了过来,冲着玉珍儿和善一笑,转身将他拉到了一边。
“家中兵刃可还趁手?”
柴天诺眨眨眼,然后轻轻点头:
“一把四尺大横一把三尺常横,都打磨保养的到位,保证不会影响明日的兵考。”
明日是三门外考的最后一门兵考,柴天诺还以为吕泰是担心自己兵刃太差,想要帮贴一二。
“那就好,这两日锋刃莫要离身,即便是睡觉也要随身携带!”
柴天诺一怔,这吩咐可有些不好的意味。
吕泰也没隐瞒,把孔承去找宇文元柏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最后叹气拍了拍柴天诺的肩膀:
“院长说了,既然已被别人盯上,那就应该做好提防。”
“武院这里不打紧,怕的就是你独身一人。”
柴天诺脸色一阵阴阳不定,他真的被吕泰的话语惊着了,那个孔教谕竟然是娘亲的亲人,也就是说是自己的亲人!
第八章 罪民 上
可是,他为何要害自己?
十余年了,那孔家人何曾关心过自己一分半点,如今找上自己,却是为何?
压下心中重重疑惑,柴天诺叉手行礼,带着蹦蹦跳跳毫不知情的玉珍儿回返竹居。
临走前,吕泰递给他一个箭壶,内有铁杆破甲箭两打。
“望月犀莫下弦,以防变故!”
拍拍柴天诺的肩膀,吕泰转身离去。
柴天诺冲着吕泰再次行礼道谢:
“吕教习,您和院长大人,多谢!”
吕泰未回身,扬手摆了摆大步离去。
柴天诺起身,看着背影感慨万千,世上有恶人,但好人更多,终归是正气长存!
晚饭时分,若林先生又喝多了,搂着酒坛又哭又笑:
“兄长啊兄长,你和嫂子走的太早了,不然便能看到咱家孩儿的英姿了!”
因为两项第一,柴天诺的武秀才更加稳妥,若林先生忍不住又破了戒,平日少饮的他喝了个酩酊大醉。
柳夫人也是落了泪,这一刻悲喜交加,未曾想离开三月天诺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老话说的果然不差,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离开主宅,柴天诺来到门房,曹福正坐在门槛饮酒,他也坐了下来。
“有杀气。”
曹福声音平静的说,柴天诺轻轻点头,对他的灵敏感知已是见怪不怪,然后便把吕泰和自己说的话说了一遍。
曹福点头,喝口酒,轻声问:
“你这两日的表现,远非昔日可比,莫不是有了奇遇?”
轻轻点头,柴天诺把前几日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隐去了镜花界,只说是天落大星,得一仙果,食下之后身体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后,脑海中也多了一门神异的功法。
曹福先是震惊,然后又觉释然,非如此,无法解释柴天诺的变化。
“你心中无需有负担,其实,这世上有不少突破常理的存在,就和传说中的仙神妖魔一般,只不过常人发现不了罢了。”
拍拍柴天诺的肩膀,曹福宽慰的说。
柴天诺眨眨眼,有些吃惊的问:
“曹叔,您见过那些存在?”
仰头灌一口辛辣土酒,曹福重重点头,继而苦笑,双眼有些恍惚的说:
“那一夜,一道白光亮起,二十七位同袍化作遍地尸块,为何世间,竟有如此非人的存在?!”
将一罐土酒一口闷掉,曹福没再多说,起身踉跄回房。
坐在门槛上的柴天诺惊了,这些年他经常从曹福口中听到对鬼哨的描述,知道鬼哨的厉害,一道白光便把二十七位鬼哨抹杀,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攻击?!
借着月色,柴天诺左手持望月犀右手抓破甲箭,一路谨慎回山,可直到进入竹居,也未曾发生变故。
咧嘴自嘲一笑,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依然是两千刀外加一趟搏杀术的锤炼,清洗净身再写上几行大字,柴天诺满足的回寝室躺下,又是充实的一天。
月斜西山旭日未升,正是一日最黑的时候,熟睡的柴天诺猛然睁眼,拿起枕边横刀,悄悄从窗户翻出。
前方竹门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常人未必会在意,可感知力超常的柴天诺瞬间发现了不对,不但门栓被人拨动,门外还有压抑的呼吸声,最少三四人!
光着脚丫轻巧落地,柴天诺如一只老猫,踩着厚厚的落叶在竹林急速穿行,绕了个大圈来到屋前,果不其然,有人站在门前,正用手中长刀拨动竹门门栓。
看着门前众人,柴天诺忍不住轻轻摇头,其他三人还好说,虽然动静大了些,但终归穿了身夜行服,还知道遮掩一二。
可那背手而立的秀士算怎么回事,大晚上的穿白衣,生怕自己不扎眼?
“你们到底行不行,半天连个房门都撬不开!”
孔承捋捋胡子,不满的对三人说,心想姓陆的就是不靠谱,从哪找来这三个生手,自己这六十两银子花的有些不值。
“教谕大人您甭急,这栓木有些长,再有一会儿就开了。”
黑衣人们也是无语,一般人家栓木近米便算长了,可这家,怎么也得有个两三米长!
教谕,白衣人是孔教谕,也就是自己娘亲的家里人?
柴天诺眼神一阵收缩,最后抿抿嘴,轻轻走了过去。
“开了!”
满头汗水的黑衣人们带着喜意的小声惊呼,奶奶个熊的,撬门溜锁也有两三年了,第一次遇到如此奇葩的栓木,整整四米长!
“莫要耽搁,赶快进房,先把那野种的手脚筋给我挑了!”
孔承眼中透着一股寒意,手脚筋伤着了,看你柴天诺还如何当秀才。
“身为一县学官,竟带人强闯民宅,孔教谕难道不知大华律法的森严?”
柴天诺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三位黑衣人猛的一哆嗦,孔承更是直接叫出了声。
本就在行不轨之事,再加上入夜已深,四人差点被柴天诺吓死!
“割烂他的嘴,砍折他的腿,让这野种当不得秀才!”
脸色铁青的孔承大吼,右手使劲捂着心口,刚才那声差点把他心脏给惊破了。
两位黑衣人同时冲出,手握二尺三寸短刀快速逼近柴天诺,在及身的那一刻突分上下,涂了墨汁的刀锋冲着柴天诺的上中两路同时挥出!
“叮叮!”
夜色中升起寒光,雪亮横刀自上而下挥起,又急速自上而下劈落,竹林里骤然响起清脆的锋刃相撞声,溅起的火花夺目、耀眼!
转体消掉刀身承受的巨大力量,两位黑衣人矮身疾冲,双刀一左一右同时斩向柴天诺的双腿。
看得出,二者绝对是攻伐老手,配合十分到位,若是本事差的对上他们,分分钟便会毙命。
风起,刮得周围竹叶沙沙作响。
柴天诺急退,两位黑衣人刚刚起身欲追,他又急速冲了回来,速度之快,如同奔马!
左劈,右劈!
手腕翻转横刀疾挥,相同的招式柴天诺练习了不下数万次,手感娴熟到了极点,不等两位黑衣人格挡到位,便被森然锋芒扫过。
噗噗闷响,两条胳膊连同短刀,应声落地。
“杀!”
就在三人交手之际,最后一位黑衣人突然出现在柴天诺身后,狭长弯刀狠狠劈落,目标直指头顶百汇!
第八章 罪民 下
“噹~~!”
双目骤瞪,柴天诺变招的速度超乎想象,弯刀刚要触及头皮,便被雪亮横刀挡住。
黑衣人不知,此时柴天诺的心肝也是颤抖的厉害,他出招的时机拿捏的异常到位,常理根本来不及变招。
不过柴天诺亦非常人,如此紧要关头哪还管的那些顾忌,丹田急运八重龙蛇劲,双臂骤然化作无骨妖蛇,瞬间便把横刀举了起来。
“嘭”的一声,柴天诺一个后蹬踹飞黑衣人。
黑衣人仰身便是一串后空翻,将那恐怖的力道卸了个干净。
可他脚尖刚刚着地便觉得心口一痛,惊愕低头,却发现雪亮的刀身从自己胸膛穿出,柴天诺如鬼魅般和其紧紧相贴!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想要断我手足,我便断他们手足。”
“你想要我的命,那,我便取了你性命!”
柴天诺冷冽的声音在黑衣人耳际响起,他的眼神渐渐涣散,横刀抽出立刻倒地,抽动两下便没了声息。
孔承脸色白的吓人,转身想跑,却被柴天诺扔出的枯竹打翻在地。
“跑!”
两位断臂黑衣人将将跑出七八米,林地便响起刀锋撕裂皮肉的声音:
“噗噗~”
身子一滞,鲜血泉涌而出,两人轰然倒地,一个蒙面人在袖口擦去长刀血渍,缓缓走向柴天诺。
柴天诺躬身,冲蒙面人叉手行礼,感激的说:
“谢过吕教习!”
吕泰轻轻摇头:
“你的观察力属实不错,竟能认出我来。”
“至于那个谢字,不必!”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你身上已经挂过性命。”
柴天诺咧嘴,有些无奈的一笑,这些战场上走下的厮杀汉都有特异功能嘛,自己不过杀了一个刺客,他们怎么就能看得出来?
曹叔如此,吕教习也是如此,在这些老兵面前,自己还有没有秘密?
两人风轻云淡的聊着,瘫坐在地的孔承却在瑟瑟发抖,毕竟是个从未经历过杀阵的读书人,眼前的场景对他来说太过刺激。
“吕教习,他们二人,罪不至死吧?”
即便已经采过生,柴天诺还是谨记曹福的教诲,牵扯人命之事需多想二三,那仁字必须立于心头。
这两人并未想杀自己,断其手臂已是惩戒,夺其性命,有些过了。
“无妨。”
吕泰无所谓的摆摆手:
“你看额角,他们都是罪民。”
柴天诺眼神骤缩,俯身一看,两人太阳穴处还真是有个罪字!
轻轻摇头,既然是罪民,那便无话可说,死了于人于己,甚或是他们自己,可能都是一种解脱。
想了想,柴天诺转身走向孔承,横刀举起,作势欲挥。
“天诺,莫要动手!”
吕泰出声阻拦,柴天诺转身,皱眉说:
“吕教习,为什么?”
“事情缘由皆出他身,数条性命也是因他而死,他可是罪魁祸首!”
吕泰摇头,轻声说:
“一,他有官身并非罪民,大华律法森严,莫要给自己招惹麻烦。”
孔承使劲点头,寒光闪闪的刀锋就在头顶,若是落下,自己肯定一命呜呼。
看到柴天诺脸色变化,但横刀并未收起,吕泰叹了口气:
“二,院长已经调查清楚,他是你的娘舅,你娘亲的三哥。”
柴天诺身体骤然一僵,眼中浮现茫然之色,吕泰轻轻摇头,亲娘舅想要外甥的性命,妥妥的人伦惨事。
半晌,柴天诺才缓过神来,将刀徐徐收起,苦笑着说:
“吕教习,十六年了,我就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娘舅!”
说完,柴天诺慢慢蹲下身子,冲脸色苍白却努力想要挤出一副慈祥模样的孔承微微一笑,然后一巴掌猛的抽了上去:
“啪!”
鲜血飞溅,孔承口鼻同时流血,几粒白色的物体混着血液被他一口喷了出来。
“亲亲的娘舅大人,说说看,为何想要废掉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外甥?”
看着孔承的惨样,吕泰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好家伙,不愧是亚霸王,这手劲就是大!
就这一巴掌,半边脸的后槽牙八成全都保不住了。
孔承的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惊恐的教谕大人挨了一巴掌立马变得乖巧无比,把事情的缘由都说了出来,虽然口齿不清,但条理分明,不愧是读书人。
事情说来也是简单,也不知道身为家主的孔老学士抽了哪门子风,一日家庭聚餐时,突然老泪纵横的说,他这辈子最愧对的就是最小的女儿孔幼薇。
若是自己能对她好点,也不至于让她早早便去了。
孔幼薇已逝,孔老学士便准备补偿柴天诺这个外孙,于是当着家族所有人的面说,若是那孩子聪颖走上仕途,便把京城这边的桃花苑与他。
若是不出息那就算了,良才庸才毕竟不同,泯灭于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听这话孔承就急了,那套园子一直由他打理,时间将近二十年了,自己父亲一个偏心竟然想给一个野种,这种事情他如何能够答应!
不过老学士家风森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想要改变状况只能从柴天诺这边下手。
孔承大费周章的由京城调任韶音县,就是想要断了柴天诺的仕途,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园子。
“……可真是狗屁倒灶的烂事!”
柴天诺仰头看天,心中满是无奈,未曾想这种话本中才有的烂事,竟然落在自己身上,着实可笑!
狗屁倒灶的烂事,这话形容的着实贴切,吕泰忍不住认可的点了点头。
一脚把孔承踢飞,柴天诺哼声说道:
“放心,就你那园子,送到眼前我都不惜要!”
“烦你回去与那孔老学士说一声,某自打出生便没和孔家有过任何瓜葛,今生也不想有任何牵扯。”
“一大把年纪了莫要胡攀亲戚,某柴天诺,不认这房亲戚!”
“滚!”
孔承踉踉跄跄的跑向山下,柴天诺再次向吕泰叉手行礼,因担忧自己遇袭而守护近旁,这是大恩,他柴天诺铭记于心!
吕泰摆手,说这是院长吩咐,无需多谢,然后便下山了。
此时天色已泛白,柴天诺匆匆沐浴更衣,腰挎横刀走向若林书院。
第九章 水泼不入 上
连续跑武院跑了两天,玉珍儿有些乏了,此时还未起床,柴天诺用过早餐便自行离去。
待玉珍儿醒了已是近午,小妮子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柳夫人急忙劝解:
“莫要担忧,你哥哥前两门已经稳了,今日就是走个过场,及格便可。”
“那、那要是哥哥及格不了那?”
小妮子眼睛都哭肿了,就像两个桃子。
柳夫人无奈的说:
“这怎么可能,你哥哥的刀法可是曹福教出来的,这些年他可没少受苦,绝对没问题!”
三年前,从军多年的曹福解甲归田,接了身为书院老门房的老爹的班,成为若林书院第二任门房。
那时大华正好开始实行新政,苦于无人教导的柴天诺,看到曹福习练打磨根基,于是便苦苦哀求,想要学习武艺。
一开始曹福并不同意,身为武者,拥有一个健康且耐打磨的身体是最基本的要求,可柴天诺天生孱弱,根本不是习武的料。
但最终曹福架不住柴天诺的哀求,再加上身为东家的若林先生也求他,于是便说试上一试。
让柴天诺用他那把布满细密裂纹的常横打磨刀法根基,且只有一个动作,劈!
一个月后,必须一口气劈出百刀,且刀刀沉稳不能打晃,只有达到要求才会教他搏杀技艺。
当天下午,柴天诺欣喜的握住了横刀刀柄,身为男儿,哪有不喜锋刃之人。
看着在自己指导下练习劈刀的柴天诺,曹福忍不住摇头。
莫说刀身沉稳了,一刀劈出整个身子都在晃动,想要通过考验,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日、三日、五日,曹福的想法渐渐改变,柴天诺的身体确实孱弱,但是他的毅力,却是想象不到的强。
文院学习回来哪怕再累,柴天诺也必然会练上两个时辰的刀法。
虽然力量依旧没有大的改变,双手更是布满水泡,可他控刀的本事,却被打磨出了效果,会用最小的气力,去发挥最大的作用。
一个月后要求达成,一气出百刀,刀刀沉稳!
曹福看着柴天诺被磨破的手掌轻轻点头,不收柴天诺为徒,但会倾全力教他!
虽然力量不够,但柴天诺的韧性,远超常人。
战阵之上,多少惊才绝艳之辈死于非命,真正能活下来的,皆是韧性强悍之人!
来到武院,柴天诺先去拜会了宇文元柏。
这位院长大人对他的帮助甚大,且不含半点功利,怎能不心生感激。
见到柴天诺叉手行礼,宇文元柏使劲一摆手:
“谢来谢去烦人的紧,赶紧滚蛋!”
“好好考,莫让糟心事毁了心情。”
“……喏!”
柴天诺转身离去,宇文元柏看着他消瘦却异常坚定的身影笑了,我大华又多一良才,甚好!
第三日的兵考同样有个噱头,叫做水泼不入!
和力考射考不同,兵考没甚缘由,噱头就是来自于考核内容。
机簧竹筒内有十枚包有石灰的布包,激发之后全部打出,考生不许躲闪,只能用刀切掉。
身上印记八枚算是合格,五枚优秀,越少分数越高。
柴天诺冲教习拱拱手,微笑走向队伍,周围立马响起问好声。
今时不同往日,在所有虎贲儿眼中,两次外考皆有惊人表现的柴天诺已非常人,乃是蜀凉行省拔尖的良才,前途必然远大!
“柴兄,今日兵考,就看你的手段了!”
卞盛冲着柴天诺拱手,一旁相貌奇异的申屠子进同样拱手为礼,柴天诺微笑着回礼。
今日这关最是简单,只要切中两枚布包便能过关,柴天诺毫无压力,武秀才之位便如三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兵考开始,虎贲儿们可以用自己带的刀剑,也可用武院提供的木刀。
如柴天诺般用惯了手中常横的,自然喜欢使用趁手的兵刃,可对那些打晃过日子的家伙来说,还是轻巧的木刀容易过关。
看了片刻,柴天诺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未曾想自己感觉最简单的一关,对虎贲儿来说竟然是最难的一关。
最好的成绩就是一个七枚印记,竟然还有许多虎贲儿一个都没切中,身上脸上都是白点子,看得他着实无语。
兵刃可是战阵杀伐主力,如此重要的基础都打不好,那上了战场岂不是在给敌方送人头?
卞盛心细,看出了柴天诺心中疑惑,于是便笑着解释:
“兵考其实考的是个人武艺,真正大战时,个人的力量十分渺小,主要靠枪矛等长兵器组成大型战阵攻伐。”
“刀剑则用于小股近身交战,是穿插奇袭的主力兵器。”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莫看有些兄弟表现不佳,其实他们中有很多,都是上好的枪手。”
柴天诺恍然大悟的点头,紧接着心中又生疑惑:
“卞兄,既然如此,那为何朝廷不考枪术,却是考核刀法?”
“……那是因为,在朝廷定位中,咱们这些南方虎贲儿,走的便是刀盾手的路子。”
卞盛咧嘴,然后接着说道:
“北方虎贲身高马大,且易得坐骑,所以他们的考核便是枪矛等长兵器。”
“咱们南方虎贲整体个子偏小,当刀盾手倒是有些优势,所以考核便已刀剑为主。”
“原来如此,那兄弟们勤练刀剑便好,为何还要沾染枪矛?”
柴天诺好奇的问。
“因为不甘!”
申屠子进突然搭话,苦笑着说:
“军府的都尉,卫中的将军郎将,你可曾听说有使用短兵器的?”
柴天诺想了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如此!
高层军官用枪用戟甚至用长柄狼牙棒,还真是从未听说有用短兵器的。
摇摇头,柴天诺明了,从源头断了走向顶层的道路,难怪虎贲儿们不甘。
之后三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便不再言语,只是认真看虎贲儿们的表现,不多时,便轮到了申屠子进。
这位胡将之后并未用自己的兵器,而是选了一柄出奇长的双手木刀,长度将近两米,看起来甚是霸气!
只不过,用长柄木刀切包不但不占优势,反倒还有不小的劣势,终究太长,运用起来十分不方便。
怎么有种想要当长武器使用的感觉?
第九章 水泼不入 下
看到申屠子进的持械架势,柴天诺忍不住挑眉,武院既然配备这种近似长柄武器的木刀,那是不是说,其实武院同样心有不甘?
“启!”
监考教习一声令下,竹筒中的布包急速飞出,申屠子进双手一抖,长柄木刀急刺,打的布包四处乱飞,石灰粉洒了一地。
看到申屠子进的表现,柴天诺忍不住眼前一亮。
这么大的块头,用的又是长柄木刀,柴天诺刚开始认为申屠子进的出招绝对狂暴,不如此无法抵御水泼般袭来的布包。
可真一出手,申屠子进的表现大大出乎柴天诺的意料,沉重的长柄木刀愣是让他使成了绣花针,招式轻巧灵动,十个布包竟被他一气刺落九个,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大校场立马响起雷鸣般的喝彩,这是目前最好的成绩,用的还是沉重笨拙的长柄木刀,不愧是申屠家的麒麟儿。
申屠子进过关,卞盛上前,看着他的架势柴天诺一阵无语,竟然是双刀,真是很少见。
毕竟战阵之上讲究一击必杀,想要破甲招式必须劲力十足,单刀的力道天生就差了几分。
不过用来兵考倒是应景的很,灵动性直接提高数成。
不出柴天诺所料,布包刚刚飞出,卞盛手中的双刀便舞了起来,招式绵密,如同一张渔网,轻松把所有布包都网了下来。
雷鸣般的喝彩再次响起,十个布包全被击落,这是无可比拟的满分!
柴天诺横刀出鞘,踱步上前,校场立马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想要看看这位过江龙,又有如何惊艳的表现。
双膝微曲,右手紧握左手虚托,柴天诺轻轻点头,布包骤然冲出!
眼神骤然变得犀利,布包的飞行线路瞬间了若指掌,柴天诺双臂发力,手中横刀在空中划出刺眼光晕,十个布包次第掉落。
喝彩声再起,不过小了很多,柴天诺的招式中规中矩,比起似若蝴蝶飞舞的卞盛,观赏性低了许多。
虎贲儿们有些失望,感觉柴天诺的表现,真不如之前力考射考惊艳。
“有什么感觉?”
申屠子进汗流浃背的问,同样汗流浃背的卞盛抹了把额头汗渍,声音有些嘶哑的说:
“杀气冲天,手上绝对沾染过性命!”
“怪哉,韶音县平静,他是如何采的生?”
两个时辰后兵考结束,一位监考教习拿着名册找到宇文元柏:
“院长,今日兵考有七人无点过关,该推谁为榜首?”
宇文元柏看看讲坛下站的板板正正的虎贲儿们,嘴角扯起一丝微笑:
“外考三门,柴天诺已占其二,索性成全他,也算一段佳话。”
“喏!”
监考教习转身站到讲坛前方,冲着下方虎贲儿大声吼道:
“兵考榜首,柴天诺!”
“外考魁首,柴天诺!”
喝彩声骤然爆起,如此成绩,不出众人所料。
“亚霸王!”
“亚霸王!”
柴天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些家伙是忘不了这头衔了是吧,真真难听!
片刻之后,宇文元柏来到台前,喝彩声渐渐熄灭,院长大人看看众人,中气十足的说:
“外考结束,明日便是内考。”
“尔等兔崽子也都知晓,咱们武院不像文院那么墨迹,内考只有一天,上午策论下午算学,今儿晚上都给我好好温习!”
“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武经七书的要点已与你们划出,重点部分也和你们说了许多遍,朝廷的方针策略更是说了无数次,这次内考,必须给我都过了!”
“所有能做的武院都给你们做到了极致,若是还有人不及格的,脱裤子杖二十!”
“我可不想再让文院那个整日价醉醺醺的糟老头嘲讽,听明白没有?!”
“喏!”
虎贲儿们的脸色骤然一紧,杖二十,屁屁非得开花不可。
柴天诺脸上如同开了颜料铺,颜色急速不停变换,汗水哗哗往下流,这是作弊,还是整个武院集体作弊,简直突破了他的想想!
“柴兄莫要多想,不止是咱们武院,其它武院也是相同做法。”
卞盛看着柴天诺,温和一笑:
“便如我之前所说,一帮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家伙,你能让他们做出什么样的文章?”
“不如此,成绩肯定惨不忍睹。”
“......”
柴天诺实在无话可说,只能脸色僵硬的咧嘴一笑,武院的行事规矩,还真是另类的紧。
“还有,考算学的时候,若是有人再敢脱了鞋袜数脚趾头,某立马与他掰折了,明白不?!”
“喏!”
柴天诺捂脸,突破下限,妥妥突破下限,先不说味道如何,就那十个脚趾头,你数到头又有什么用?
自己来的八成不是武院,而是精神病院!
为了让虎贲儿多多磨枪,院长大人没有再过多言语,大手一挥让所有人滚蛋!
随人流走出武院,众人提前恭贺柴天诺取得秀才之位,有的更是直呼案首,柴天诺急忙摆手:
“谬赞,属实谬赞了,文考还未开始,一切不是定数。”
申屠子进使劲用手拍拍柴天诺的肩膀,然后大嘴一咧笑道:
“绝对的定数!”
“柴兄之前可是读书郎,只要会算加减数,那这案首便绝对跑不了!”
柴天诺愣在原地,看着众人慢慢远去,什么意思,只要会算加减数便能通关,这可是院试,不至于连个乘除都没有吧?
蒙学都有在教乘除好不好!
晚饭,若林先生又是酩酊大醉,吐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
辛苦帮其打理的柴天诺无语了,自己考一门义父醉一次,看来这院试期间,他老人家是甭想清醒了。
第二日,柴天诺穿着对襟劲装,手提装有文具吃食的篮子走向武院。
院试已是第四日,柴天诺总算有了些许参加考试的感觉,没有笔墨纸砚,实在没有那种感觉。
武院的内考依然是在大校场进行,看着摆放整齐的六百套桌椅,柴天诺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是武院的内考好,就一个白天的时间,不像文院,是在专门的号舍进行。
那屋子也就一土地庙大小,腿都伸不直,而且一考就是两天,吃喝拉撒全在里边,那感觉着实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