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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莽全文阅读

作者:关关公子     太莽txt下载     太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女大八十?

    南方四郡的郡望,唯左氏一族马首是瞻,族内良田千顷,经商、入仕的子弟不计其数,三叔公官拜相位,嫡子更是长公主亲点的驸马,连当朝天子都得叫上一声‘姐夫’,用权倾朝野来形容也不为过。

    左凌泉说自己生下来就别无所求,真不是玩笑话,如果不是这世上有仙人,他作为江南第一世家的嫡子,以后的目标很可能就是——除奸相李景嗣、平烈王,然后‘以左代姜’,征伐大燕,强掳太妃为禁脔,祸乱后宫什么的。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因为修行道的存在,左凌泉的显赫身世,忽然就变得不值一提,甚至算得上出身贫瘠的野小子。

    青合郡城在大丹朝算是少有的几座大城之一,依白鹿江入海口而建,海上商道,可以沿着海岸线跑到云水剑潭所在青渎江入海口,本身又是大丹的鱼米之乡,富饶程度远超北方,从俗世街景上来看,比东华城还有繁荣些许。

    上官灵烨乘坐莲花台,来到青合城郊野后,两人下地徒步前行。

    大雨天路不好走,上官灵烨也确实有伤,左凌泉不好背着少妇奶奶,在遇见一个冒雨出游的公子哥后,就上前征用了马车,带着上官奶奶一起前往左家的庄园。

    上官灵烨做豪门贵妇打扮,坐在车厢窗口,看着后方官道上,淋着暴雨摊开手的公子哥,有些好笑:

    “没想到,你看起来挺有侠气,在老家还做这种欺男霸女的事儿。”

    左凌泉在马车外驾车,对此摇头道:

    “我从小习武,总喜欢找人切磋,南方四郡纨绔圈儿的公子都被我的‘武德’折服了,这可不叫欺男霸女,这叫‘以武会友’,他们服我才一声不吭把车借我。”

    上官灵烨淡淡笑了下,并未反驳,毕竟铁镞府修士向来如此。

    马车在官道上缓行,很快来到了郡城内,连日大雨,街上行人稀少,有些许被冲毁房舍的百姓聚集在沿街屋檐下,乡贤临时搭建了领取救济粮的摊子,左家的也在其中,管家和几个家丁在旁看护。

    左凌泉回来前没有打招呼,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并未惊动熟人,稍微遮挡着脸,直接来到了城东的一条白墙青瓦之间的老胡同里。

    左氏一族人丁兴旺,直系旁系加起来数百人,整条胡同从前到后都是左家各房的宅子,祖宅因为年代久远,看起来其实还没前面的新宅子气派。

    左凌泉来到祖宅后门下车,抬手敲了敲,家丁跑来开门,瞧见左凌泉的面容,微微愣了下,继而就又惊又喜地往里面跑,沿途还喊着:

    “七公子回来了!快通知老爷夫人……”

    然后左府之中就炸锅了。

    上官灵烨下了马车,手里捧着团子,竟然有点局促,显然不太适应这种俗世登门拜访的场合。

    左凌泉回自己家,自然神色轻松,带着上官灵烨轻车熟路前往内宅,半路上,老爹老娘就从内宅迎了出来。

    左凌泉父亲名为左寒禄,在左家排行老大,也是家主,年纪已经过了五十;左凌泉出自大房,却在族中排行老七,明显是家里的幺儿,最受宠的一个。

    娘亲左夫人也年近五十,出身书香门第,和左凌泉相貌神似,不过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瞧见远游的幺儿从外面跑回来,左夫人脸上还带着几分担忧,见面就开口道:

    “泉儿,你怎么偷偷摸摸回来了?不会逃公主婚了吧?……诶?这位姑娘是?”

    左寒禄当家一辈子,眼力不差,见上官灵烨一身贵气,必然出身不凡,自是想差了:

    “这位莫不是当朝长公主……”

    上官灵烨年纪比左凌泉父母加起来都大,但这种时候还是以晚辈自居,微微欠身一礼,解释道:

    “我……小女子上官灵烨,大燕朝的人,和令郎是朋友,嗯……路过此处,过来看看,未带什么见面礼,还望伯父伯母见谅。”

    这俗世客套话,说得实在有点生疏。

    左夫人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是古怪——一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跟着她儿子,从北方关外,路过到南方海边……泉儿莫不是拉着哪家的小姐私奔回来了?

    左寒禄也有点弄不清情况,有客人来总不能当场查户口,他含笑道:

    “上官小姐客气了,雨势庞大,赶路想来辛苦。凌泉她娘,快带着上官小姐去洗漱一番,别怠慢了贵客。”

    左夫人也没多问,抬手示意,上官灵烨就跟着去后宅了。

    左寒禄目送两人走远后,眉头才是一皱,问道:

    “泉儿,这位姑娘是?”

    左凌泉其实也不好解释上官灵烨的身份,跟着老爹往客厅走去,解释道:

    “我不是去山上求仙问道吗,灵烨是山上的仙子,前几天这边变了天,她带着我过来查看,刚好路过家门口。”

    “你小子叫得倒是挺亲热,仙人不该叫仙子吗?”

    “诶?爹你怎么知道?”

    “栖凰谷那边传来的说法,爹我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左寒禄抬头看了看:“你说那姑娘,是天上的神仙?”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上官灵烨和神仙其实没半点区别,左凌泉点头道:

    “差不多,别看灵烨年轻,实际上已经一百岁了,前两个月才过百岁寿辰。”

    百岁寿辰?!

    左寒禄负手而行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眼,有点不可思议:

    “那我岂不是还得管人家叫婶儿?不对,和你太奶奶是一辈人,得叫……叫啥?”

    左凌泉连忙摆手:“您叫灵烨就行了,不用计较年龄。”

    “泉儿,虽说女大三抱金砖,但你带回来个比你爹还大五十岁的,是不是有些……”

    “爹,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和灵烨没啥关系,就是寻常朋友。”

    “男女之间,哪儿来的寻常朋友?你爹我是过来人……人家一个姑娘家,跟着你往家里跑,即便人家没意思,你把人家往家里领,就没半点意思?”

    “呃……我目前还真没有,她身份有点高……”

    “你从小闷起头练剑,都打遍南方无敌手了,到了神仙地界,还有高攀不起的姑娘?那你练个什么剑、求个什么仙?趁早回来继承家业得了,堂堂左家儿郎,跑外面去受窝囊气,丢不丢人?”

    “不是,怎么可能高攀不起……”

    “长公主殿下知道这姑娘不?”

    “知道,关系还很好,嗯……”

    “那还嗯个什么?我一瞧这姑娘就是多子多福的相,你都快二十岁的人了,隔壁钱家的老二,和你同岁,上个月刚抱一大胖小子,他爹在我面前那叫一个嘚瑟……”

    “唉……”

    “咋地?爹说话你还不爱听?”

    “怎么会呢……”

    ……

    -----

    窗外雨打疏竹,发出沙沙的轻响。

    十几个小丫鬟站在庭院周边,好奇打量着窗口,窃窃私语,又马上被左夫人给撵了出去。

    水乡韵味十足的房间里,上官灵烨按照俗世待客的规矩,用热水认真洗去脸上根本没有的风尘仆仆;团子站在窗台上,歪头好奇打量着上官灵烨。

    上官灵烨的神色有点不自然,比第一次面见老祖还局促,因为她感觉左夫人一直在看着她。

    以上官灵烨的修为,屋子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知晓,背后的目光在看哪里、大概是什么表情,都能感知到一二,但左夫人明显不晓得。

    左夫人亲自在旁边侍候,余光一直在上官灵烨的身上转悠。

    上官灵烨穿的是比较厚的袄裙,但俯身洗脸,曲线完美的臀儿,免不了在褶裙下呈现出了轮廓。

    臀线曼妙,很圆,好似一个熟透了的大桃子,从背后看去,似乎比如刀削成的如玉香肩还宽些。

    在俗世之中,有一句‘臀儿大,好生娃’的名言,这身材明显是当儿媳妇的首选,豪门大户的夫人最是喜欢。

    更重要的是,上官灵烨身段儿本就比例完美,附身之时,被袄裙包裹的衣襟,也显出了应有的规模,看着就沉甸甸,明显饿不着孩子。

    如此一来,整个人看去就好似葫芦般曲线丰盈,更重要的是肤白如玉,面相柔艳却又不失富贵气,一看就是旺夫旺财的好面相。

    左夫人从来没瞧见过这么干净的姑娘,看着就与众不同,竟然有点担心自家娃儿配不上,哪怕不知道这姑娘的底细,还是越看越喜欢。

    上官灵烨心里十分古怪,慢条斯理地洗完脸后,转过身来,左夫人就恢复了端庄亲和的模样。她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欠身一礼:

    “左伯母,您实在太客气了。”

    “哪里话,要不要换身干净衣裳?”

    “不用,刚换的。”

    刚换的?

    左夫人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想想歪,但两个人刚坐一辆马车回来,好像也没法往别处想。

    她看破不说破,只是抿嘴一笑,带着上官灵烨往客厅走去,柔声询问:

    “上官姑娘是从关外来的?听说那边比大丹繁华得多,来这小地方还习惯吧?”

    上官灵烨揉着团子缓步行走,左右看了看:

    “其实都差不多,大燕的好些地方,还没这里漂亮,也就京城比这里大些。”

    “姑娘是大燕京城的人?看姑娘气质不凡,家里想来非富即贵,在朝中为官?”

    “算是吧,在衙门当差,管些巡街缉盗的小差事。”

    “和凌泉怎么认识的呀?”

    “嗯……”

    上官灵烨本想说左凌泉护送公主过来给她贺寿,不过说出来怕吓到左夫人,想想还是莞尔一笑:

    “他不是想求仙问道嘛,我师长对这方面有所涉猎,彼此就认识了。”

    左夫人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道:

    “泉儿从小就不务正业,就喜欢傻乎乎练剑;别家小孩出去花天酒地,叫他他从来不去,好些个小姐邀他出门踏青什么的,他也不搭理人家;读书识字也不上心,能把我这当娘的气死。他和上官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很难相处。”

    “怎么会呢。”上官灵烨连忙摇头:“令郎人很不错,剑术高超,连我都佩服;至于读书识字,他不考取功名,识字就行了,也不用苛求太多。”

    左夫人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不学无术,泉儿打小就聪明,就是不愿意学罢了,不然当状元也说不准。他才六岁的时候就能写诗,那天赋可把他爹吓坏了。”

    “嗯?”

    上官灵烨一愣,好奇道:“他还会写诗?”

    左夫人眼中满是自豪之色,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里面放着叠好的宣纸,递给上官灵烨:

    “是啊。泉儿喜欢寻仙问道,六岁那年,家里请了个老道士过来给他看相,结果说泉儿不能修行。泉儿当时可伤心了,从他爹屋里偷拿了一壶酒,跑到了城外的望江台,六岁的小娃娃,抱着酒壶‘吨吨吨’的灌了几大口,可能是喝多了,奶声奶气地道: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后面没说了,好像是没想出来,不过就这几句,也很厉害了。”

    !!

    上官灵烨美眸微瞪,看着手中的纸张,有些难以置信。

    左夫人就知道会是如此反应,含笑道:

    “这可不是我编的,真是他写的,不信你问他就是了。不过六岁的小娃儿,跑到望江台借酒消愁、捶胸顿足,看起来很滑稽,跑过去找的丫鬟都在笑,然后他就不承认这事儿了,也不让往外说,就家里人知道。”

    上官灵烨联想了下那场面,觉得是挺有趣,勾起嘴角笑了下:

    “怪不得没听他说起过。他小时候除了练剑,还做过什么其他有意思的事儿?”

    左夫人聊起自己儿子,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点头道:

    “泉儿聪明得很,小时候古灵精怪的。除开练剑,还有过很多奇怪的想法,嗯……得知不能修行后,可能是受到了打击,六岁那年,自个研究造鞭炮的火药,弄了个什么‘火铳’出来,说是要收拾仙人,威力挺大,还带在身上好长一段时间。”

    “是吗?我怎么没见过?”

    “因为最后他发现,用火铳打架,没他的剑快,就不用了。还有酿酒,家里也做些酒水生意,‘青玉酿’就是我们家产的;泉儿七岁那年,突发奇想,说是要改良酿酒之法,还真给搞成了,用蒸馏法弄出了特别烈的酒;他二叔视若珍宝,结果最后发现,和关外码头脚夫喝得‘烧刀子’一模一样,三文钱一壶……”

    “呃……”

    上官龙烨和团子眨了眨眼睛,都是一脸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还有‘肥皂’,用猪油和草木灰做出来的,用来洗衣裳;结果折腾几个月,还没京城造的花皂好用,造价还贵一些……不过这也说明泉儿聪明,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要是没有那些东西,肯定能成一番大事业。”

    上官灵烨微微颔首:“六七岁的小娃娃,有这才智,确实是天赋异禀。他最后怎么没研究了?”

    左夫人叹了口气:“都怪他三叔,当年泉儿发现肥皂没用后,练剑之余开始烧沙子,还没弄清楚他要做什么,他三叔就从京城给他带了个琉璃镜回来,可以把东西放大那种,听说是关外买来的。泉儿拿着琉璃镜,当时就失了魂儿,孤零零在门槛上坐了一整天,然后就收心了,每天埋头练剑,一直到入京当驸马为止。”

    上官灵烨觉得左凌泉是一事无成,被打击到了。她想了想道:

    “嗯……这也算好事,至少练剑练出了大名堂,他要真搞那些不务正业的东西,才真是浪费了一身才华。”

    “是啊,不过打打杀杀的也不好,我和他爹一直操心着……”

    左夫人聊了儿子片刻后,目光望向上官灵烨手中蠢萌的大白鸟,正想夸奖几句这小母鸡真漂亮,忽然瞧见上官灵烨手上戴着个金手镯。

    手镯是玲珑阁,实用性法宝,讲究稳定结实,上面只是有些繁复花纹,造型不能说不好看,但肯定不会太精巧,看起来就好似一个金色圆环。

    左夫人觉得这么漂亮的手,戴这么个镯子实在有点不搭,想了想,把自己左手上的翡翠玉镯取下来,拉起上官灵烨的手,直接套了上去:

    “戴这个要好看些,金器太庄重,女子还是戴玉器好看;这是泉儿他奶奶当年给我的,上官姑娘可不要嫌弃。”

    “嗯?”

    上官灵烨自幼在仙家长大,二十岁就去了京城,对男女婚配、公婆见儿媳的规矩真不了解。但翡翠镯子对左夫人来说很贵重,她还是知道得,摇头道:

    “伯母太客气了,这我不能收……”

    “没事儿,左家也不缺一个镯子,你登门做客,我这当伯母的,总不能没点表示吧?”

    上官灵烨往日都是就事论事,对于俗世的人情客套,并不怎么擅长,她推拒不过,便从‘怀里’摸出来了一根发簪,递给左夫人当还礼。

    左夫人自然挺高兴,笑眯眯接过质地精美的发簪,看上官灵烨的眼神都变了几分,又道:

    “唉~上官姑娘要是去年上门就好了,那时候泉儿还没入京,现在感觉亏待你了。”

    “现在凌泉也在,没区别吧?”

    “呵呵~上官姑娘觉得没区别就好……”

    “?”

    ……

    今天写的有点少,实在抱歉or2!

第十二章 上官奶奶活明白了

    游子归来,家里人免不了欢聚一堂。

    听闻消息的左氏叔伯、兄弟姐妹,下午都到了祖宅,摆开家宴,给左凌泉接风洗尘。

    上官灵烨身上有伤,需要静养,见过左凌泉爹娘后,就以身体困乏为由,下去休息了。

    晚上的家宴,上官灵烨自然没出席,左凌泉爹娘对此也不意外——孤身上门的姑娘,脸皮薄害羞太正常了,又没有正式名分,出来面见族老都不好介绍的,并未让人去打扰。

    左凌泉去京城后,等同于当了‘赘婿’,成婚后也住在公主府,很难再住回家里;以后走了修行道,回来的机会就更加少了,心里说不想念是假的。

    席间左凌泉挨个问候亲眷,又把在外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至于修行道的事儿,并未细说。主要是那些玄乎的东西,家里人也不爱听,问得最多的就是‘和公主感情如何、准备什么时候让你娘抱孙子’云云,具体情况,常人应当都能想象出来。

    家宴结束,大雨未停,但天彻底黑了。

    左凌泉送各位叔伯离开后,本想去看看少妇奶奶,不过她应该在打坐养伤,不便打扰;左凌泉身上也有伤,就回到了自己院子。

    幼年居住的院落在东院,四排房子组成的院落,进门处是过厅,左右是丫鬟住的厢房,中间是正屋。

    左凌泉有些模糊的前世记忆,自幼不太喜欢被人伺候,在能到处跑后,就没让大丫鬟抱着睡了,左右两间房常年都空着,此时也上了锁。

    院子里的小树,都被小时候糟蹋干净了,里面有几个木头人摆在墙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左凌泉进入住了十几年的院子,仅是扫了眼,第一印象就是——有点小,婉婉、静煣、姜怡住进来,冷竹就得和他睡通房了。

    小冷竹应该挺高兴。

    从屋檐下绕到正屋,门没上锁,应该是娘亲差人清扫过。左凌泉抬手推门,进入其中,正想追忆下童年,猛然发现,自己床上躺了个人。

    !!

    左凌泉思绪瞬间清醒,连忙退出屋子,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探头看了眼。

    睡房内干净整洁,黄花梨雕琢的镂空山水架子床内,铺好了大红被褥。

    红唇如火、娇艳如玉的美妇人,在绣着鸳鸯的红被褥旁安静平躺,双手叠在腰腹之上,山峰高高鼓起,淡蓝袄裙不带丝毫褶皱,白色裙摆自然落在修长双腿上,裙摆尽头露出一双羊脂玉般的晶莹脚丫,嫩到连脚底都不见丝毫瑕疵,宫鞋则整齐地放在床边。

    美人身侧的大红被褥上,又白又大的团子,四仰八叉地躺在两只鸳鸯间,翅膀摊开,小爪爪朝天,歪头熟睡。

    作为一只鸟,和人学成这样的睡觉姿势,都不知该如何形容。

    听见开门声响,上官灵烨并未醒来,团子倒是翻起了身,和左凌泉对视一眼后,很自觉的往里面挪了挪,看模样是给左凌晨泉腾开位置。

    左凌泉面对团子的盛情邀约,有些好笑的勾了勾嘴角。

    眼见上官灵烨竟然没惊醒,左凌泉担心其伤势,犹豫了下,还是走进了屋里,来到床铺跟前,想伸手查看一下上官灵烨的脉搏。

    只是上官灵烨怎么可能没醒,在认真调养经脉气府,不想睁眼罢了。

    发现左凌泉轻手轻脚走到跟前,还抬起手准备摸她,上官灵烨轻轻吸了口气,睁开冷艳美眸,平淡道:

    “做甚?”

    团子见状,“叽叽~”叫了两声,似是在回答“睡觉呀!”。

    左凌泉肯定不敢这么回答,发现少妇奶奶醒了,连忙收回了手,询问道:

    “娘娘伤势如何了?”

    “无伤大雅,过几天就好了。”

    上官灵烨并未起身,闭上双眸道:“你最近怎么又开始叫我娘娘了?”

    左凌泉在床榻旁坐下,含笑道:

    “叫前辈容易和上官前辈搞混,最后就随姜怡叫了。叫‘灵烨’恐怕有点冒犯。”

    上官灵烨不喜欢以皇太妃的身份自居,是因为想和俗世划清界限,看开了后,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反倒不在意了。

    “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左伯母今天和我说你对女子不感兴趣,你喝了点酒,晚上就往我屋里跑,不觉得不合适?”

    左凌泉这就有点无辜了,左右看了看: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院子,我正好奇娘娘怎么睡这里来了。”

    “左伯母安排的……唉,估计是误会我们关系了,我就说怎么用大红的被褥。反正也不用睡觉,就这么着吧。”

    左凌泉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在旁边看着上官灵烨睡觉,当下也没再打扰,起身想去隔壁的屋子凑活一晚上。

    只是上官灵烨被吵醒,有点难以入定,见左凌泉要走,她睁开眼帘,坐起了身:

    “你喝完了酒,我可还没喝。欠我一顿酒,准备什么时候还?”

    左凌泉听见这话,自是回过身来:

    “静煣把去年埋的酒挖出来了,自己酿的,味道很不错,娘娘要不尝尝?”

    “汤姑娘埋的酒,你给我喝,不怕她说你?”

    “静煣酒量不大,埋了好几坛,本就是准备给大家品的,只要不喝完就行。”

    上官灵烨见此也没有多说,抬起玉足,挑起了地上的宫鞋,姿势优美而典雅,看起来很勾人。

    左凌泉瞧见此景,就想起婉婉每次修炼完勾鞋子的时候,心绪乱了几分。

    他移开目光,来到隔壁的书房,把窗户打开,又把棋榻上的棋盘收了起来。

    书房后窗外,是一片观赏用的长青竹,时常有人打理,环境很好,特别潇潇雨帘从窗外垂下,让书房多了几分水乡的雅致。

    上官灵烨捧着团子,来到棋榻一侧就坐,双腿弯曲,叠放在曼妙臀线之下,左手稍显慵懒地撑着小案,随意扫了眼,发现黑洞洞的有点暗,从玲珑阁里取出了一个烛台,和一座虎踞山川的倒流香。

    团子十分懂事,跳到小案上,张开鸟喙,喷出赤红的小火苗,点燃了烛台和熏香。屋子里随之明亮起来,倒流香从香台上落下,呈五彩之色,在底部的烟湖里聚而不散,看起来极为玄妙。

    团子完成打火鸡的职责后,就张开鸟喙,讨要打赏。

    左凌泉看着有点好笑,在对面坐下,摆开两个酒碗,把静煣酿的酒开了一坛,斟满酒碗,开口道:

    “俗世就是人情客套比较多,不像修行道那般直来直去,娘娘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吧?”

    上官灵烨不怎么习惯,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拿起酒碗,凑到红唇边轻抿了一口:

    “以前常听说‘人情味’这个词,但在修行道基本上感觉不到,师长前辈们,即便对你好也不会说出来,全让你自食其力,我也觉得被人护着、偏袒着,是自己不够强的表现;不过现在看来,什么事都有长辈帮着操心,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修行求得是长生,路得自己走;俗世求得是安生,家族可以照顾一辈子,两者区别确实挺大。左凌泉点头道:

    “是啊,如果有机会,谁不想当个宝宝呢。”

    “宝宝?”

    上官灵烨觉得这称呼好生奇怪,偏偏又能明白意思,她抿嘴笑了下:

    “你能当宝宝,为什么还要跑出去?我要是从小出生在这里,有你这样的娘亲宠着,就老实当宝宝了。”

    左凌泉叹了口气:“来了这世上,总得活出点人样。我生下来就应有尽有,然后就觉得日子一眼能望到头,过着很枯燥……”

    “所以你就折腾‘火铳’‘肥皂’‘蒸馏酒’?”

    ??

    左凌泉表情一僵,望向那双灯前美眸:

    “娘娘怎么知道?”

    上官灵烨眸中带着几分得意:

    “左伯母告诉我的呀。”

    “呃,怎么连这事儿都和你说了……说了多少?”

    “都说了,从出生到你嫁入京城。”上官灵烨斜依小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调侃道:“你是觉得当纨绔子弟没意思,才折腾那些奇技淫巧?”

    说起小时候的蠢事儿,左凌泉脸上有点挂不住:

    “差不多吧,折腾那些东西,是修行道走不通,准备换个方法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结果可好,被打击惨了,还好大丹比较闭塞,没出现天遁牌、水中月、仙家渡船,不然道心当场就得崩。”

    上官灵烨端着酒碗,含笑道:

    “数千年安居乐业的时间,常人能想到的东西,九宗的鬼才工匠早就摸索完了,没广为流传唯一的原因,就是有更好的替代品。

    “就比如渡船,掩月林的工匠,还折腾出来过烧水就能跑的铁船,和掩月林提议大量建造,来回运输物件,结果成本算下来,比仙家渡船还高,运力也赶不上。

    “至于你弄得那什么火铳,九宗建立之前就有,还被俗世王朝用来打过窃丹召来的妖兽;后来打完仗就给禁了,因为仙人用不上,凡人用来打仗伤亡又太大。前些日子好像又有宗门摸索出来,结果被凡人拿去把别人仙门炸了……”

    左凌泉安静聆听完后,又拿起酒碗抿了口,感叹道:

    “就是因为仙人太厉害,我才想要不遗余力往上爬,主要是为了安全感。就比如这次,窃丹出逃掀起的余波,影响整个南方,我若是不能爬到山巅,就只能干看着,把生死交于他人之手,那得多绝望。”

    上官灵烨对于这个说法,倒是很赞同,但此时此刻,她并不想聊‘向道之心’这类老生常谈的话题。转而问道:

    “你当时才七八岁,哪里来的这些奇思妙想?”

    左凌泉前世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楚,怎么投的胎、是不是孟婆汤掺水,更是记不得,对此只能摇头道:

    “可能是前世的事儿没忘干净,反正总是冒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没啥大用。”

    上官灵烨对轮回之说并不了解,但知道应该有,她好奇道:

    “你还记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想修行道有没有?”

    “我能想出来的东西,外面都有更好的,想不到的修行道也有,没有的……对了,外面好像比较保守,女子穿的衣服很华美,但是吧……嗯……”

    左凌泉不知该如何形容。

    上官灵烨心思聪慧,瞧见左凌泉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明白了意思——不够骚。

    “外面的贴身衣物,确实没大丹的花间鲤好看;听姜怡说,你还准备弄个什么半透明的袜子?这东西听起来华而不实,外面确实没有,是什么样的?”

    左凌泉闻声稍显尴尬,吊带丝袜之类的东西,他哪好意思和上官灵烨讲解,摇头道:

    “姜怡这都和你说了?我也就随便想想,还没开始弄。”

    上官灵烨挺喜欢花间鲤,但常见的裤子搭配起来,确实不好看,她开口道:

    “有想法就说,刚好闲着没事,我帮你参谋参谋,又没外人。”

    “……”

    左凌泉见少妇奶奶如此坚持,只能抬起手来,从窗外凝聚一团雨水,然后在小案上方,塑造成网袜的大概造型:

    “就是很贴身,纱网状的布料,很有弹性,可以紧贴皮肤那种,以我的修为,弄不了那般精细,不知道娘娘能不能明白意思。”

    上官灵烨看着凝聚的水袜,稍微思考了片刻后,轻轻拉起裙摆,在昏黄烛光下,露出晶莹如玉的赤足和小腿。

    左凌泉表情微呆,眼神意外,但让他更意外的还在后面。

    也不见上官灵烨有什么动作,穿在裙子下的薄裤,就开始自行变换,包裹住了雪腻脚丫,布料材质同样在改变,从编织细密的白布,逐渐变成了纱网,能隐隐瞧见肉色。

    “咳——”

    左凌泉瞧见此景,差点被酒水呛死,脸都憋红了,正襟危坐,也不好盯着乱看,但不看好像又有点欲盖弥彰。

    上官灵烨变化完后,后仰着身子,双手撑着背后的茶榻,两只脚儿抬起,在空中晃了晃,还弓了下脚趾,询问道:

    “就这样?”

    虽然侧面对着左凌泉,裙摆也停在膝盖处,没有滑到腿根,但这妖娆姿势,配上豪门贵妇的装扮,感觉能杀人。

    左凌泉定力极好,但也有个限度,察觉到酒劲儿有点上头,他眼神偏开了些,含笑道:

    “差不多就这样,颜色还可以弄成其他的,白色比较适合小丫头……”

    上官灵烨审美并不差,自己打量了下后,腿上的网袜自行变化,化为了五彩之色。

    团子在旁边望着,见状连忙摇头“叽叽~”两声,显然感觉这颜色太土了。

    上官灵烨发现色彩太艳不合适后,网袜的颜色又开始变化,化为了黑色。

    这次对味了!

    “……”

    左凌泉吸了口气,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觉得这位贵气逼人的大燕皇太妃,比婉婉都会玩儿。

    上官灵烨转动脚尖,仔细打量片刻后,满意点头:

    “不错,是挺勾人的,还是你们男人更懂女人。不过这东西和薄纱类似,什么都能瞧见,穿着御风而行,怕是不合适。”

    左凌泉连忙摇头道:“这玩意还是别穿着御风御剑了,在家里穿着看看就行。”

    上官灵烨偏过头来:“在家穿也不行,裙子下面和没穿区别不大,你这想法行不通。”

    左凌泉估计上官灵烨裙子下面全变成了网袜,从正面什么都能瞧见。他自是没胆子跑到正面去看,也不好再说底裤什么的,摇头道:

    “先这样吧,等以后想到了再说,娘娘有什么主意也可以自己设计,我终究是男子,聊这些不合适。”

    上官灵烨瞧出左凌泉神色不自然,她有些好笑:

    “我比你大八十岁,还是大燕的皇太妃,和你讨论下袜子的事情,你莫非还心生邪念了?”

    我这不心生邪念能叫男人?你这叫挑逗你知道吗?

    左凌泉承认自己招架不住,惹不起上官奶奶,只能叹了口气道:

    “娘娘说笑了,我哪里敢对娘娘生邪念,就是觉得娘娘这么穿挺好看罢了。若是穿着我都没感觉,那只能说明东西不好。”

    上官灵烨勾起嘴角:“你倒是挺奇怪的,赤脚你没啥感觉,套着袜子反倒是不敢看了。这能看到个什么吗?”

    说着还把脚儿转过来,用脚尖揉了下小案上的团子:

    “团子,你说是不是?”

    “叽?”

    两只套着黑色网袜的脚儿悬在小案上方,虽然裙摆遮掩,确实看不到裙下的风景,但脚尖再往前一点,估计就能挑左凌泉的下巴。

    这举止完全就是在犯罪,左凌泉血压都上来了,偏头望向窗外:

    “娘娘,咱们还是喝酒吧,您是大燕皇太妃,对我这般平易近人,算是逾矩了。”

    “按俗世规矩算,你三更半夜和我喝酒,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喝酒不就得放下身份,酒桌无大小,纯图个开心自在,这话还是你说的。”

    上官灵烨收起美足,藏在了裙下,换成了正经姿势,拿起酒碗晃了晃:

    “罢了,你老想歪,还是聊正事儿吧。九宗会盟完了,你准备做什么?”

    左凌泉暗暗松了口气,拿起酒碗碰了碰,说起了修行事儿:

    “走了修行道,就得走到黑。以后主要还是练剑,把‘剑二分之一’整出来……”

    “二分之一?”

    “半剑就能破万法的意思。”

    “那叫‘剑半’不更合适些?”

    “都差不多,反正一定要练出来;除此之外,境界也得更上,年前还有几个月,等回临渊城后,看能不能去洞天福地之类的地方闭关,争取冲到半步幽篁,然后把得来的水精炼化了。”

    上官灵烨听到这里,神色认真了些:“炼化了水精,可就得找五神祇,你确定敢赌?”

    “我只求最强,不求长生,有什么不敢的,莽就完事了。不过水有了,五行之木去哪里找?”

    “五行之木的话,找不到青龙和玉瑶洲东方之主,就得去桃花潭找祖树;那棵树据说得过大机缘,和青龙有关,本命精华若是能分给你一点,应该也能用;不过本命精华可不是生生不息的分枝、种子,问祖树要这个,难度不必去找东方之主要小。木之后是火……”

    团子听到这里,连忙张开小翅膀,摆出‘胖凤凰展翼’的造型:

    “叽~!”

    上官灵烨望向团子,神色微动:

    “火说不定还真能找团子要,那就省事儿多了。火生土,去中洲剑皇城那边找中土麒麟,只要找到,最后的‘金’不用你发愁,老祖说不定会给你个惊喜,让你成为九洲最强剑修。”

    上官灵烨的想法虽然让人热血澎湃,但显然想得有点远;不知多少仙道枭雄,一辈子都没遇上其中一样,更不用说五样了。

    左凌泉琢磨了下,微微点头:

    “这些东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到半步幽篁再说吧。娘娘以后准备做甚?继续坐镇缉妖司?”

    上官灵烨听见这话,勾起嘴角道:

    “本宫早就在那里呆够了,修行也没了冲劲儿,以后嘛,准备当个‘宝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种。”

    “嗯?”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上官灵烨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擦了擦唇角:

    “小子,你别忘了,你第一次渡劫,答应还我一套五行本源。五行之水,我今天算你还了,剩下四样,你得找两份儿;我准备把五行本命全换了,陪你一起莽一把。当然,你要是言而无信,本宫也不介意,男人嘛,就是嘴上功夫厉害,真做起事儿来,没一个信得过。”

    “……”

    你这就不是毛过拔雁了,是准备让大雁自己学厨艺,把自己炖好给你端上桌!

    左凌泉张了张嘴,出尔反尔的话,硬是说不出口,只能道:

    “机缘就得看缘分,特别是这种大机缘,我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拿到,若是真有这运气,必然还给娘娘,若是实在找不到……”

    上官灵烨十分惬意,半躺在榻上,手儿撑着侧脸:

    “实在找不到,本宝宝就陪你一起散攻重修,对你够意思吧?”

    “……”

    左凌泉无话可说,微微颔首,端起酒碗:

    “够意思,来,走一个。”

    上官灵烨拿着就酒碗,和左凌泉碰了下,还优哉游哉的来了句:

    “早知道修行这么容易,以前就不该那么拼,师尊说我看不透,果然没错。如今我算是活明白了,躺着就能修仙,这才叫神仙日子……”

    左凌泉苦酒入喉心作痛,他望着曼妙动人的少妇奶奶,想了想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修行本该如此,方才是我看不透。娘娘的丝袜挺好看的,要不我再给娘娘参谋参谋?”

    上官灵烨晃荡着酒碗,瞄了左凌泉一眼:

    “你不想看的时候,给你看没事;你想看的时候,给你看就出事儿了。这可是修行的大道理,一般人我可不会告诉,你要记在心上才是。”

    “娘娘,不是说不聊修行吗?”

    “是你先岔开话题的,不想聊我回去睡觉?”

    “唉……能得娘娘点拨,是我的荣幸,怎么会不想聊。要不娘娘讲讲,修行道还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有趣的事儿多了……”

    上官灵烨斜靠在小案上,双眸迷离,似醉非醉,稍微回忆了下:

    “忘记多久之前,天帝城那边有个小工匠,瞎琢磨出来个‘自走驴’,号称无需灵气、不吃草料,就能让凡人轻松日行百里,当时消息传出来,九宗都被惊动了;因为这不符合常识,等同于凭空从无到有,和大道尽头的‘一’差不多。”

    左凌泉微微一惊,凑近几分,询问道:

    “结果呢?”

    “结果工匠拿出东西那天,无数道上仙师跑去观摩,红布掀开,发现是一个铁架子,下面放着两轮儿,用脚踩着就能走。自走驴虽然不吃草,但人踩着走,百里路程得消耗三个馒头;因为故弄玄虚骗人,被打得老惨了。”

    “呃……其实这真是个人才,对于工匠的奇思妙想,也不该管这么严格。”

    “可能吧,反正修行道不缺鬼才,有用迟早能再弄出来。不过没有的东西实在太多,桃花潭还有个仙家裁缝,弄了套法袍,能根据环境变化伪装那种,颇为玄妙;刚织出来,桃花潭的弟子穿着试验效果,与人切磋,被水法砸在身上,你猜怎么着?”

    “如何?”

    “根据环境变化,遇水直接变透明,当时好几千人望着……噗~……”

    眉眼弯弯,一笑倾城。

    “啧啧,这玩意确实没用。”

    “还有呢……”

    烛火清幽,推杯换盏。

    灯光和笑声传出窗口,又被淅淅沥沥的雨幕遮掩,一直持续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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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这本书真不错QAQ】大佬的万赏!

第十三章 大妇地位受到了威胁

    东海水沸,带起了雨势好似无休无止。

    栖凰谷有了护宗大阵,弟子再也不用冒着雨走动,谷内云雾缭绕环境清幽,总算是有了几分真正仙家的体面。

    清晨时分,天色尚且灰蒙蒙,吴清婉走出石坪上的小木屋,如往日数十年一样,站在悬崖边,面向远方伸了个懒腰——新的一天又开始啦!

    不过如今的日子,显然没法和曾经一样无忧无虑。

    吴清婉手还未曾放下来,就瞧见姜怡站在一栋竹舍的院落中,手里拿着剑,抬头打量着她,表情耐人寻味。

    吴清婉熟美脸颊微微一僵,手儿小心翼翼放下来,叠在腰间,勉强露出一抹温柔笑意。

    自从前几天在皇宫里,吴清婉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思,硬挤到姜怡被窝里后,姨侄女两个的关系,就变得古怪起来。

    当着外人的面,吴清婉自然还是小姨,姜怡也一切如常,以晚辈自居。

    但一到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情况就变了。

    吴清婉眼睁睁看着姜怡被糟蹋,还助纣为虐,帮忙给垫枕头什么的,姜怡自是无地自容。

    而姜怡也看着吴清婉自己趴着,咬着一缕发丝叫‘泉哥哥’的场面,吴清婉冲动过后,心里又岂能没有半点波澜。

    左凌泉这几天走了,没个男人在中间当缓冲,两个人都不好意思私下接触,像是这样偶然碰见,气氛自然就尴尬了。

    吴清婉看着姜怡,想开口问一句“吃饭没”,姜怡则是和未卜先知似的,先开口道:

    “吃过了。静煣醒了没?”

    “还没有,气色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左凌泉和太妃娘娘也不知做什么去了,都好几天了还不回来……”

    姜怡碎碎念间,就进入了竹舍屋檐,失去了踪迹。

    吴清婉心知肚明,自然没追下去聊私房话,默默退回石崖,才松了口气,转身来到了木屋里。

    木屋陈设和往日没区别,里侧的绣床上,汤静紧闭着双眸,安静平躺,身上盖着被褥,露出细腻如嫩豆腐般的香肩。

    汤静煣身体并未受伤,但灵谷境的神魂,和窃丹掐架,哪怕她不是主力,仅仅被余波剐蹭,也有点承受不住,完全恢复还需要几天时间。

    吴清婉这几天都在陪床,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通过气色,来判断恢复了如何。

    吴清婉缓步来到床边坐下,注视了汤静煣片刻,没有什么变化,目光就慢慢下移到了汤静煣腰腹……

    前几天回到栖凰谷,是吴清婉帮汤静煣检查的身体,然后偶然间,发现了一个很特别的大秘密——寸草不生。

    白如羊脂玉,雕琢出完美的肥软驼趾。

    稍微分开,一抹嫣红才会缓慢绽放,犹如雪地里盛开的一朵柔艳牡丹。

    吴清婉和汤静煣显然是不一样的,姜怡也不一样,以前还没见过,本以为是汤静煣玩的花,自己剃掉了,但仔细看,又不像,明显是天生的。

    吴清婉自认身段儿不比汤静煣差,衣襟的资本还有雄厚些,但这点差别,让她心里开始打鼓——因为她也觉得那样要干净些,就是不知道凌泉心里怎么想。

    吴清婉鬼使神差之下,悄悄挑起被褥瞄了眼,又脸色发红地迅速放下了。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腰腹,略显出神,当是在回忆左凌泉舔她时的反应,看有没有觉得碍事的地方。

    房间里寂寂无声,只能听到汤静煣发出的轻柔呼吸声。

    吴清婉瞎想许久,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眼角余光,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东西动了下,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吴清婉迅速回神,谨慎看向屋子外侧。

    屋子里陈设简单,除开圆桌凳子,就只有曾经摆放长剑的剑台。

    吴清婉如今极少用剑,剑台上横放着一根茶青色木杖,是二叔吴尊义所留,方才的动静,好像就是木杖发出来的。

    “嗯?”

    吴清婉稍显疑惑,起身走到跟前,拿起茶青色木杖看了几眼。

    世间法宝都有器灵,但器灵并非生灵,没有七情六欲和自我想法,只是有基础的意识,可以分辨敌我、危急时刻自行护主等等。

    在灼烟城一战,几人收获了三件法宝,羽扇和盾牌算是制式法宝,贵重但不算独一无二,这根木杖却是罕见之物,应该和雷公铃一样,是吴尊义为自己量身定制而成。

    虽然送给了吴清婉,但吴清婉拿到之后,木杖似乎看不上她,不想认主,她拿着和寻常法杖差不多,发挥不出法宝的特殊效果。

    以前也想让木杖认主,但各种方法都试过,木杖没有任何反馈,发出声响还是头一回。

    法宝能产生反应,肯定是感知到了什么。

    吴清婉拿着木杖琢磨半天,又检查屋子四周,并没有发现异样。

    她稍显疑惑地皱了皱眉,暂时弄不清缘由,也只能把此事记在了心上……

    -----

    左凌泉和上官灵烨,窗前对坐喝酒闲聊了一晚上,可惜酒不醉人,虽然有人自醉,但终究不影响神智,所以最后也没发生什么,天亮后就散了场。

    几番昼夜交替下来,暴雨逐渐转为小雨,因为是寒冬十月,最后无缝衔接为了小雪。

    左凌泉除开第一天吃吃喝喝潇洒了一天,后面都是住在小院里,白天练剑,晚上养伤,极少出门。

    上官灵烨比左凌泉伤的重,自不用说,这几天都没出过睡房,从早到晚都在床榻上休养。

    但家里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左夫人瞧见孤男寡女关起门来足不出户,自然是想歪了。

    毕竟男女一天到晚躲在屋里,除了干为左家延续香火的大事儿,还能作甚?

    左夫人虽然觉得儿子有点太不珍惜身体了,但孩子大了她也管不住,看上官灵烨还更加顺眼了几分,每天都熬一些滋补的人参鸡汤送过来,给上官灵烨补身子。

    上官灵烨明白了左夫人的意思,但对此也过多解释,主要是她解释了,左夫人也是‘我懂’的表情,以为她不好意思承认。

    上官灵烨以前没经历过这种妇人间家长里短的日子,其实还挺喜欢这种感觉,修炼闲暇,也会和左夫人聊些家长,并没有避着左夫人。

    左家的时光虽然很温馨,好似修行道只是远在天边的传说,和这里没有丝毫关系,但两个人终究是修行中人,上官灵烨还得回去处理缉妖司积压成小山的案卷,该离开还是得离开。

    转眼七天后,上官灵烨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折返已经没问题了。

    左凌泉和爹娘告别,再次踏上了云游之路。

    怕吓到郡城的百姓,上官灵烨并未施展神通,和左凌泉徒步出城,来到城外郊野后,才御风而起,沿着白鹿江朝北方飞去。

    天上下着小雪,一夜下来,沿江两岸化为银白,犹如一幅山水丹青画卷。

    左凌泉被凌空托起,没法自由行动,只能漫无目的的打量着熟悉的家乡美景。

    回去不着急,上官灵烨自然不会拼尽全力,速度不紧不慢,以术法破风而行,在苍云之间感觉不到劲风呼啸。

    上官灵烨恢复了一袭华美凤裙,裙摆微微飘曳,怀里抱着团子;团子瘫在上官灵烨怀里,微风吹拂着白毛毛,不时张开鸟喙接下一根小鱼干,十分惬意。

    两人飞出几十里后,上官灵烨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左凌泉正愁没话说,见状也回头看了看:

    “怎么,娘娘忘拿东西了?”

    上官灵烨回眸注视片刻后,收回眼神,平静道:

    “左家比太妃宫热闹多了,这一走,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再每天炖汤给我喝,还真有点舍不得。”

    左凌泉轻笑了下:“我娘熬的汤确实好喝。从大燕飞过来,也就两三天的时间,娘娘只要不嫌弃,以后逢年过节的,带我回来探个亲什么的,想喝多久喝多久。”

    上官灵烨本想说凡人寿命短暂,喝不到几次,但念头一起,就觉得心里有点酸,话也说不出口了,仅是轻轻叹了口气:

    “没问题,陪左伯母喝汤,比陪你喝酒有意思。上次我干巴巴说了半晚上,你就在那里‘嗯嗯啊啊嘿嘿’,主动开口聊的话题,也是在太妃宫上聊过的,很无趣。”

    左凌泉其实也没办法,摊开手道:

    “我才十八,从小到大值得一说的事儿,也就那么几件儿。想给娘娘讲故事吧,又记得不太全,我先仔细整理整理,下次喝酒的时候,再给娘娘讲倩女幽魂什么的。”

    上官灵烨并未回绝。

    两人飞了一截后,路过下方的俗世县城,上官灵烨改变方向,绕了个弯儿飞了过去。

    左凌泉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县城,疑惑道:

    “怎么,县城里有需要避让的高人不成?”

    上官灵烨沉默了下,并未用言语回答,而是用纤手捏着裙摆,拉起来些许,露出下面的宫鞋和小腿。

    细腻修长的小腿上,包裹着纱网似的黑丝袜,轻薄通透,隐隐可见肉色,与一身庄重华美的凤裙搭配起来,反差感极强,诱惑力也上升了几个数量级。

    毕竟谁敢想象,堂堂大燕王朝不容亵渎的皇太妃,会在裙子下面穿这么闷骚的玩意儿到处逛?

    左凌泉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宫装贵妇:

    “娘娘你……”

    上官灵烨把裙摆放下,上位者的姿态没有丝毫变化,平淡道:

    “我穿着袜子鞋子,你有必要反应这么大?”

    “不是,嗯……娘娘莫不是真空在天上飞?”

    “什么真空?”

    “就是……嗯……这个袜子和没穿区别不大……”

    “呵~你倒是管的挺多。我又不是师尊,能不穿也让人瞧不见,只是变了一半罢了;裤子的上半部分不知该用什么造型,全弄成这样,还是觉得缺了样东西,而且和花间鲤也有点不搭,回去得和姜怡好好讨论下样式。”

    “娘娘还穿着花间鲤?!”

    ?

    上官灵烨微微眯眼,偏过头来:“本宫穿什么肚兜,还得和你报备?”

    “不用。”

    左凌泉自知失言,稍显歉意地抬手:“随口问问罢了,还请娘娘见谅。”

    “哼~”

    ……

    -----

    个把时辰后,两人回到了栖凰谷。

    栖凰谷成为惊露台下宗,如今已经大变了样,外面的栖凰镇有所扩建,变成了仙家野集市,关外过来的修士明显多了些。

    乡绅修建的为两大尊主修的庙,香火特别鼎盛,上官灵烨路过的时候,还进去给‘武娘娘’上了柱香,以示对师长的尊重。

    不过这里是惊露台的地盘,对面荒山尊主的神像可能留有神念,上官老祖的神像肯定没有;毕竟这等同于在惊露台家门口插一个眼,注视人家一举一动,惊露台不会答应。

    两人上完香后,就一起来到了栖凰谷内部,和几个姑娘会合。

    几天下来,画舫自带的通讯阵法已经恢复,大燕缉妖司堆积了近十天的卷宗,也传到了画舫上。

    缉妖司的差事派发,可以由司中主薄代劳,但发放酬劳、赏金,得动用国库储蓄,必须上官灵烨复核盖章后,才能发放,积压太久显然会出问题。

    堆积如山的卷宗传来,姜怡和冷竹自然开始了高强度的审核工作,连吃饭都得小花师妹给送到画舫上。

    上官灵烨落在竹林中后,就上了画舫帮忙;左凌泉去探望了下姜怡,可惜姜怡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搭理他,他和几位长老、柳春峰夫妇打过个招呼后,就登上了石崖。

    石崖上风平浪静,木屋的门开着,吴清婉身着淡绿色修身长裙,已经在门口安静等待。

    左凌泉快步上前,询问道:

    “婉婉,静煣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昨晚醒过来了一会儿,不过太疲惫,刚刚又睡过去了。你在外面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有,好着呢。”

    左凌泉来到木屋里,抬眼看去,汤静煣身上盖着被褥,闭目熟睡,呼吸均匀。

    已经飞上来的团子,蹲在枕头上,用毛茸茸的脑袋磨蹭汤静煣的脸颊,“咕咕叽叽~”,看起来有些心疼。

    左凌泉见静煣还在休息,也不好吵醒,轻手轻脚在旁边坐下,把锁骨处的被褥往上稍稍拉了些。

    吴清婉并肩坐在跟前,瞧见左凌泉的动作,倒是想起了什么,小声道:

    “凌泉。”

    左凌泉回过头来,发现清婉表情有些古怪,不解道:

    “嗯?”

    吴清婉抿了抿嘴,眼神瞄了下被褥下方,然后凑到左凌泉耳边,低语了一句:

    “静煣那里……你晓得不?”

    “……”

    左凌泉自然晓得,还把玩过。

    他眨了眨眼睛,作势要掀开被褥瞄一眼,结果自是被清婉打了下。

    吴清婉摆出了师长的架势,把左凌泉推起来,挡在了静煣前面,不满道:

    “你这娃儿,静煣都睡着了,你还乘人之危……你可别告诉静煣,不然她肯定说我。”

    “知道啦。”左凌泉含笑在妆台旁坐下,左右查看:“这几天没发生啥其他事儿吧?”

    吴清婉回想了下,眼神示意屋子里的茶青色木杖:

    “别的没有,就是那根木杖动了下,然后又没反应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

    左凌泉稍显意外,起身打量了下木杖,没看出什么门道,便又放了回去。

    吴清婉如今已经不是丹器房的长老,待在栖凰谷其实也没事儿,她想了想又询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大燕?”

    “太妃娘娘有公务缠身,估计待会就得走,先等静煣醒过来吧。”

    吴清婉微微点头,想了想道:

    “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你陪我去师父的坟上上炷香吧,就在后山。”

    国师岳平阳已经到了大限,以前都是强行吊着气息,魂魄都消散的差不多了,不可能救活。生老病死是天命,托着毫无意义,早日送入轮回获取新生才是正事;在代理宗主过来后,就把这位守护大丹近百年的老者,妥善安葬在了后山。

    左凌泉和栖凰谷接触也不深,但很佩服老国师,见此自然没多说,和吴清婉一起出门,来到了石崖顶端……

    ----

    瀑布下的寒潭里,画舫安静停泊。

    画舫空间不大,不停有消息从天玑殿传过来,自行浮现在特制纸张上。

    上官灵烨在书桌后端坐,手里拿着印玺,仔细看过卷宗后,盖上印章,放去另一边,由姜怡计算赏罚。

    积压的卷宗实在太多,哪怕加了个人,也忙的焦头烂额,连闲谈的心思都生不起。

    姜怡神色稍显疲倦,坐在书桌的对面,手持金笔认真核算。

    忙活了不知多久,在上官灵烨递过来一张卷宗时,姜怡忽然发现上官灵烨的手腕上,戴着两个镯子。

    姜怡和上官灵烨接触很多,晓得金镯子是玲珑阁,而戴在一起的绿镯子,上面没有任何咒文,怎么看都是寻常的镯子,而且玉石的质地,像是大丹南方出产的青合翡翠。

    姜怡动作一顿,微微低头,仔细朝上官灵烨的袖口内瞄了眼。

    上官灵烨有所察觉,抬起眼帘:“怎么了?”

    姜怡执笔继续批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娘娘在南方四郡那边,还看上了个镯子?真漂亮。”

    上官灵烨撩起凤裙袖口,看了眼翡翠镯子,解释道:

    “在左凌泉他家做客,左伯母给的,听说是从左凌泉奶奶手上传下来的,确实挺漂亮。”

    ?!

    姜怡书写的动作再次顿住。

    左凌泉她娘给的传家宝……

    大妇……

    姜怡眼神变了几分,看向那个普普通通,但分量很重的翡翠镯子,欲言又止。

    埋头整理卷宗的冷竹,也停下动作,抬起眼帘,眼神古怪。

    上官灵烨天生聪慧,已经猜到这镯子的寓意,虽然有点不舍得,但还是抬手准备取下:

    “我没来过大丹,不知道这边的风俗。这镯子该给你才对……”

    姜怡听见这话,连忙收起了狐疑表情——她都已经是左家的人了,婆婆给别人的东西,她要是私下抢过来,恐怕更加让婆婆不喜。

    上官灵烨是大燕的皇太妃,左凌泉胆子再大,想了也不敢起那种大逆不道的歪心思……

    基本左凌泉敢,上官灵烨看起来没啥凡心,也不会让左凌泉如愿,估计是左伯母误会了……

    左凌泉怎么办的事儿?也不知道解释一下……

    姜怡念及此处,虽然心里酸酸的,但还是抬手制止:

    “修行道不讲究这些,左伯母送给娘娘镯子,也是一番心意,我要是拿回来,左伯母怕是不让我进门了。”

    上官灵烨把镯子当成下凡一趟的纪念品,能不还回去自然最好,她微笑道:

    “左伯母人很好,我在左家暂住的时候,还经常聊起你来着。”

    “嗯?”姜怡一愣,询问道:“左伯母说我什么?”

    左夫人当着上官灵烨的面,聊起另一个身份很高的儿媳妇,还能说什么?

    无非是‘公主殿下没刁难你吧?凌泉其实不想入京,但朝廷下令躲不过去;以后公主殿下要是为难你,你和伯母说,我帮你撑腰’之类的偏袒话。

    上官灵烨没接触尘世,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这些向着她说的私房话,她哪里敢对姜怡说,只是道:

    “说你很有本事,以女子之身统御朝廷,把朝野上下都治的服服帖帖。以后肯定也是治家的好手,能把家里人管的老老实实,估计连左凌泉都对你又敬又怕。”

    “是吗?”

    “呵呵……”

    ……

    姜怡感觉上官灵烨说的是客套话,但实情如何她肯定问不出来,稍微聊了几句后,放下了这个话题,继续开始处理卷宗。

    至于镯子的事儿,在画舫上肯定没法和左凌泉算账,只能等回到临渊城后,再私下里好好聊聊了……

    可能是没休息好,今天忽然没状态了,感觉写的不好,莫得感情。大佬们全当过渡吧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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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欠债还没算,下次还债的时候认真统计一下……

第十四章 玩不到一块儿去的静煣

    画舫从栖凰谷出发,经历三天航行,再次回到了大燕王朝临渊城。

    一路上,上官灵烨和姜怡都在处理公务;汤静煣虽然醒了,但精神头不好,嗜睡,一直待在后方的船舱里,由清婉在身边照顾。

    船上空间本就不大,左凌泉只能在甲板上打坐,家庭地位甚至比不过在书桌上打滚卖萌的小鸟鸟。

    待画舫在缉妖司旁边的小院停下后,几人从画舫上下来,上官灵烨独自回了宫。

    一场奔波下来,最疲惫的莫过于打白工的姜怡和小冷竹,不出意外,明天还要被抓去太妃宫顶班,两个人从画舫上下来,就想回房补个美容觉,看起来就像是长期加班忽然迎来休假的长工似的。

    吴清婉横抱着汤静煣,走向西厢的闺房。

    汤静煣脸颊枕在吴清婉肩上,尚在醒来。

    回来的几天里,汤静煣苏醒过,左凌泉询问了在酒肆后院的情况。

    汤静煣也记不太清,就是莫名其妙跑到一个黑乎乎的地方,遇见一只大孔雀,想要吃她;然后蜂腰圆臀的好婆娘就来了,没打过,后来又冒出一只大鸟,两只鸟对啄了几下,把她震晕了,好婆娘估计也给震没了,醒来就已经到了栖凰谷的木屋里。

    左凌泉听得似懂非懂,也没有细问。

    此时回到家里,见汤静煣还睡着,左凌泉就想进屋陪床。

    只是,姜怡这几天可憋坏了——皇太妃娘娘整天带着左家儿媳的传家宝,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这正经儿媳妇,却连嫉妒的眼神都不好流露,心里如何能忍?

    如今皇太妃娘娘终于走了,姜怡一家之主的气势也拿了回来,双手叠在腰间,看向准备去宠老幺的左凌泉,轻声道:

    “静煣让小姨照顾吧。凌泉,你过来一下。”

    这称呼很亲切,但和姜怡往日的性格明显大相径庭,明眼人都能听出是要兴师问罪。

    左凌泉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姜怡已经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主屋。

    汤静煣本来在睡觉,听见姜怡不同寻常的口气,就和闻到腥味的小猫似的,竟然醒了过来,好奇瞄了眼姜怡;从这点看来,汤静煣对女人之间八卦事的兴趣,比对修行的兴趣大得多。

    吴清婉也察觉姜怡口气不对,但她刚偷了侄女男人,也不好过问,默默抱着汤静煣进了西厢房,还把门关上了;冷竹自然也识趣地跑去了别处。

    正屋是姜怡寝居的地方,外厅是茶案软榻和打坐用的蒲团,里侧是睡房。

    姜怡上次离开这间屋子时,还是雏儿,再回来就已经和如师如母的小姨睡一块儿了,时间过去不久,但变化不可谓不大。

    姜怡表情严肃,想要酝酿情绪,好好说下镯子的事儿。

    但她刚进入屋子,还未把架势摆开,就发现正屋的门关上了,继而腰间多了一双结实的胳膊,男子炽热的鼻息,也出现在了耳畔:

    “公主,找我有事吗?”

    姜怡微微一哆嗦,已经近十天没和左凌泉亲热,忽然被抱着,气势就有点撑不住了。

    不过正事当前,话不说清楚,肯定不能就范。姜怡强自镇定,扭了扭肩膀:

    “别碰我。诶,我问问你,太妃娘娘手上戴着的镯子,是怎么回事儿?”

    左凌泉早就发现上官灵烨戴着他娘的镯子,但父母送的东西,他也没法让上官灵烨还回去。此时见媳妇吃醋了,含笑解释道:

    “那天在海边受了伤,刚好离家近,就带着太妃娘娘回去休养。嗯……爹娘他们可能想歪了,所以给了个镯子当见面礼。公主莫不是还吃起太妃娘娘醋了?”

    姜怡肯定在吃醋,但不能明着说,她不满道:

    “我吃什么醋?太妃娘娘又不会做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我岂会计较这点小事儿。只是……只是在我们大丹,当家女主人给手镯,就是让儿媳妇接班的意思,你也是大丹的人,左伯母误会了,你应该解释一下嘛。”

    “娘私下给的,我当时没在跟前。一个镯子罢了,家里多得是,以后跟着我回家,娘肯定给你准备个更好的。”

    姜怡抿了抿嘴,很想说‘这哪里是镯子的事情,这是我以后做大还是做小的事情’。

    不过皇太妃又不会下嫁给左凌泉,这个担心好像有点多余。

    姜怡犹豫了下,也没在计较这事儿,轻轻哼了声:

    “罢了,反正我已经是左家的人了,你要偏心我也没办法。不过事先说好,小姨是我的至亲,如今她也……也进门了,你必须一视同仁,不能把她当偏房看待。”

    左凌泉连忙摇头:“我怎么会把清婉当偏房看。”

    “那你把小姨当什么看?正房?”

    “呃……”

    左凌泉忽然察觉这个问题有点要命——毕竟按俗世规矩算,正房只能有一个,其他都是偏房。

    左凌泉笑了下,抱着姜怡在软榻上坐下:

    “当道侣看,以后修行道一起走,不讲究那些俗世规矩。”

    姜怡双臂环胸,坐在左凌泉腿上,蹙着眉儿:

    “不讲究俗世规矩,也有个大小。我以后该把小姨叫姐姐,还是叫妹妹?”

    “要不还是叫姨?”

    “在外面自然叫小姨,但私底下……私底下修炼的时候,一口一个‘小姨’,你不觉得有问题?让人听见,还以为……唉……”

    左凌泉觉得完全没问题,还挺刺激的。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左凌泉点了点头:

    “好像也是哈。清婉比你大,叫姐姐……”

    “嗯?”

    姜怡微微眯眼,当即就要起身。

    “叫姐姐感觉也怪怪的,叫妹妹更不合适,要不公主怎么乐意怎么来?”

    姜怡怎么都不乐意,但事情到这一步,她也没办法了。

    被养育了十几年,她不可能压在小姨头上,被压在头上更不可能,这笔糊涂账显然很难清楚,她想了想也只能道:

    “罢了,你就只会一碗水端平,谁都不得罪。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左凌泉真出去,就别想进屋了。他俯身把姜怡的双腿捞起来,平放在软榻上,抬手顺着膝盖,一路往上,轻轻揉按,关心道:

    “这几天坐着处理案子,坐累了吧?我给你揉揉。”

    姜怡半靠在怀里,做出不太情愿的模样,但并未躲避,只是口头上抵抗道:

    “我不累,你别动手动脚,账还没和你算完呢。”

    “要算什么账?反正关上门了,想怎么收拾我就收拾吧,要不我躺着不动,让公主收拾一次?”

    “你怎么可能不动?我才不信~”

    “要不公主试试?我要是动一下,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

    “诶?公主,你别挠痒痒,你这不按套路来……”

    “怎么?想把名字倒过来写?”

    “唉……”

    “哼~”

    -----

    门窗紧闭,也不知小夫妻在里面做些什么。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西厢房中亮起了灯火,但床榻上没有人影。

    身着袄裙的汤静煣,和一袭修身长裙的吴清婉,并排排跪在软榻上,脸颊贴着窗户,仔细聆听,神色各有不同。

    团子不明白两个女人是在做什么妖,回到静煣跟前,也不能要吃要喝了,只能当乖乖鸟,在窗台上滚来滚去,看模样大概是在表示:

    ‘鸟鸟好无聊呀,要不让我出去运动一会儿,我趁机飞去宫里蹭小鱼干吃’。

    汤静煣自是不会惯着团子,虽然精神头不太好,但还是更关心小左当前的处境。

    她侧耳聆听许久后,不见那边动静,开口道:

    “清婉,小左和公主不会关起门来吵架了吧?”

    吴清婉神色稍显复杂,感觉姜怡和左凌泉,在聊她的事情。

    毕竟她破罐子破摔之后,这还是两人头一次私下里交流;姜怡肯定会说“她是我姨,你怎么能这样?”,凌泉嘴笨,不会花言巧语哄姑娘,如实坦白,要是姜怡不听,说不定就觉得姜怡无理取闹,两个人的感情可能就受影响了。

    眼见主屋迟迟不见动静,也不知是不是陷入了冷战,吴清婉等不下去了,只能道:

    “我过去看看,静煣你身子没养好,早点休息。”

    汤静煣好得差不多了,也怕左凌泉真和公主吵起来,点头道:

    “要是吵起来了,你就劝劝小左,和女人斗个什么气,女人要是能坐下来讲道理,就不是女人了。”

    “叽~”

    团子深有同感的点头,然后就被弹了下脑壳,让它明白什么叫‘主子说得,鸟鸟说不得’。

    吴清婉见此也没有多言,出了西厢房,朝正屋走去。

    汤静煣位置比较尴尬,跑去劝架肯定是火上浇油,因此把窗口打开了一线,趴在窗台上偷偷打量。

    吴清婉步履盈盈走过院落中的雪地,来到了门前,先是抬手敲了敲:“姜怡?”屋里并未传来回应,于是直接推开了门。

    汤静煣蹙着眉儿,想看看屋里的情况,却见吴清婉在门口愣了下,继而说话声传来:

    “你们!……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我不该来的……”

    “没事,来了刚好,快进来吧。静煣没事吧?”

    “你还想把静煣叫来一起?!”

    “呃……”

    ……

    然后门就关上了,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

    ??

    汤静煣眨了眨双眸,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了。

    怎么一觉醒来,她在家里成外人了?

    做什么呢,都鬼鬼祟祟避着她……

    汤静煣暗暗等待许久,见天都黑了,两女一男也没出来,渐渐回过味来。

    我的天!

    汤静煣有些难以置信,感觉疲惫的精神都一瞬间清醒了。

    她犹豫了下,用果盘把团子扣住,让它不要乱跑,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想去窗口看看,姨侄女两个玩的有多野。

    “叽?!”

    “嘘……再叽把你炖了!”

    “咕……”

    ……

第十五章 太妃娘娘大半夜……

    冬至未至,九宗会盟尚未正式开始,但除了惊露台这档子事儿,九宗话事人显然待不下去了,都各回各家处理宗门要务,只留下长老执事在铁河谷继续挑选弟子。

    事出在惊露台,客居于此的老陆和齐甲等人,能出力自然也得搭个手,随船一起去了荒山,短时间恐怕不会折返。

    不仅九宗长者在为此忙碌,高居于云端的八大尊主,这些天也在为变数烦扰,认真的自我审查徒子徒孙。

    胤恒山,云中孤岛之上。

    身着金色龙鳞长裙的上官玉堂,在白玉宫阁内悬浮。

    周身飘着无数书卷,自行翻页,里面记载着铁镞府及其下宗,所有弟子的去向、境界攀升速度、各种奇遇,甚至是天遁牌的沟通记录。

    这些东西涉及修士最基本的隐私,司徒霸业都没权利查看其他下宗的记录,能审查老祖之下所有人的,自然只有站在最顶端的老祖。

    铁镞府传承数千年,下宗分支覆盖到中洲,哪怕每年都有老人寿终正寝、离开宗门,人数还是呈越来越多的趋势。

    卷宗大略记载着弟子入门至今的人生履历,想要在茫茫多的记录里寻找可能存在的叛徒,显然是个大工程。

    找奸细,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看境界攀升速度,如果有弟子忽然间‘开窍’,境界暴涨,就比如左凌泉这种,一下子跳到灵谷后期,那背后必然有不为人知的助力。

    还有就是忽然加入宗门的新人,来路不清晰,表现又十分亮眼,短时间迅速打入宗门核心阶层,就比如左凌泉这种……

    小母龙幻化成了一个敦实的野丫头,穿着草鞋麻衣,盘腿坐在莲花台上,几乎被书海围了起来,也在帮忙寻找着宗门弟子可疑之处。

    来来回回看了好多天,小母龙渐渐也有些怀疑了,抱着书本稚声稚气开口道:

    “堂堂,你说那个左凌泉,会不会是奸细?他出生在南边的大丹,地点吻合;修行路顺得不像话,而且正好在九宗会盟上吸引了注意力,才让幽荧异族成功潜入荒山……”

    事关九宗数万万生灵的安危,上官玉堂除开自己,不相信任何人,连上官灵烨这些年的动向都仔细查了一遍,更不用说左凌泉了。

    对于小母龙的怀疑,上官玉堂平静道:

    “我以溯源之法,反推过他的修行履历,自三岁涉及修行以来,有迹可循,一直自食其力,且从未离开故土,不可能是幽荧异族的人。”

    小母龙变化的是上官老祖幼年的模样,可能是看书看得烦了,抱着后脑勺,躺在书山之上,摇头道:

    “那三岁之前呢?你三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他就开始苦修了,你不觉得古怪?若是某个魔头以轮回转世之法,故意投胎为凡人……”

    上官玉堂少有地微微蹙眉,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摇头道:

    “有这等神通,何必舍弃躯壳神魂转世重修;辛辛苦苦花十几年长大,然后天天和女人打情骂俏,沉迷男女之事,毫无意义,你见过这样的魔头?”

    “这可说不准,万一哪个仙家老怪物活腻歪了,想换个方式体验人生,你也拦不住不是?”

    小母龙别的本事没有,抬杠的水准一流,这话题聊下去肯定没完没了。

    上官玉堂不再回应,认真检索着徒子徒孙的人生履历。

    小母龙见此,只得悻悻然闭嘴,抱起书本继续查看。

    只是过了没多久,小母龙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

    “嗯~”

    声音很是旖旎。

    小母龙对此并不意外,都快听习惯了,它抬起胖嘟嘟的脸颊,询问道:

    “堂堂,又发春了?”

    上官玉堂脸色不见任何异样,但睥睨众生的双眸,却带上了几分无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自从前些天在汤静煣躯体之中,遇见那只巨大的火鸟,上官玉堂便大略猜测到了汤静煣的古怪;也明白了汤静煣的神魂,为何强得如此离谱,只是一缕神魂,就把她折腾得欲仙欲死,怎么都炼化不掉。

    如今那一缕炼化不掉的神魂,和她的魂魄纠缠在一起,封不住、打不死、赶不走,和请进家里的大爷似的,除了好生伺候,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汤静煣安安分分也就罢了,彼此产生纠缠并没有坏处,她要是被打得灰飞烟灭,还能反向跑到汤静煣体内藏着命魂苟且偷生。

    但偏偏汤静煣就是个不安分的婆娘,有事找她帮忙,没事找她唠嗑,隔几天还发个情,让她这好几千岁的山巅老祖,体验一下小女孩情窦初开的美妙滋味。

    汤静煣如今是还没破身,如果真和左凌泉来真的,会是个什么感受,上官玉堂都不敢想,因为她也有没经历过的事情。

    如今感觉又来了,上官玉堂吃过几次亏,也不想再过去被左凌泉占便宜。

    没法凝神之下,上官玉堂从空中缓缓降下,坐在莲花台边缘,暗暗压下神魂深处的情绪反馈。

    小母龙落在跟前,直接枕在腿上,好奇打量她的下巴:

    “本龙发现哈,你最近有事没事就来这么一下,古怪的很。到底怎么回事儿?本龙只是兵器,又不会笑话你,你和我讲讲呗?”

    上官玉堂哪有心思说这些丢尽仙尊脸面的事儿,而且这件事儿说了也没用,她不会干涉两人的姻缘,就只能自己默默受着。

    不过,哪怕隔十天八天来一次也行,她可以当作眼不见为净;天天都这么搞她的话,她还干不干其他事儿了?

    上官玉堂暗暗忍耐了片刻后,觉得得找个比较适当的法子,让自己清净几天,于是轻轻吸了口气,闭上了双眸……

    -----

    京城,太妃宫。

    到了深夜,偌大宫城都暗了下来,只剩下中心的几座殿堂内亮着宫灯。

    金碧辉煌的正殿内,鸦雀无声,往日半夜都坐在珠帘后思考人生的宫装美妇,今天少有地没在这里。

    大殿侧面燃着香火,香案上是金裙女子的画像。

    画像在烛光下浮现出淡淡涟漪,继而身着金色长裙的高挑女子,无声无息从里面走了出来,晶莹赤足落在了光滑的地板上。

    上官老祖先是朝宫外的方向看了眼,但并未再去左家做客,而是转身,如同金色幽魂般,穿过了墙壁和廊台停歇,来到了正后方的寝殿里。

    皇太妃道行高深,从不需要宫女伺候,也不住寝殿,往日这边连灯火都没有。不过今天,寝殿的窗纸上亮着光芒,似乎光源还在不停变换着角度。

    上官老祖稍显疑惑,从光线的变换规律中,没看出往年行事严谨的徒儿,在搞什么名堂。

    她没有停留,从墙壁上直接飘过,来到了寝殿内部。

    寝殿很宽大,四周放着灯台和铜鹤熏香,金丝楠打造的凤床上收拾的很整齐,雪白的猫咪,趴在上面摇着尾巴,疑惑地打量着前方。

    寝殿的中央,有一块绣着山水的明黄色地毯,两丈方圆,上面放着几张长案,摞满了产自玉遥洲各地的名贵布匹,连产自北域的天蚕锦都有。

    身着……不对,没有穿衣裳的宫中美妇,身前仅包着一块儿黑色布料,站在地毯中央。

    黑色布料上面勾勒着荷花、鲤鱼,花纹之外呈半透明,能瞧见雪腻如脂的肉色。

    布料比寻常肚兜小太多,仅能包裹住鼓囊囊的团儿,中间还竖着开了一道口子,本身尺寸又不小,看起来呼之欲出,脖颈的系绳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断,极为勾人。

    上官老祖瞧见此景,就愣了下,微微歪头,有些不解。

    再往下看去,花间鲤下是完美的腰线、臀线,然后就没东西了。

    身材玲珑曼妙的美人,站在一张等人高的镜子前,轻声哼着:

    “嗯哼哼~~……”

    手里拿着黑色的不知名布料,裹在腰下,随心变幻,原本的黑布,就逐渐散开,化为了薄纱。

    薄纱形状也发生改变,把张力十足的臀儿包住,然后往下一直蔓延到脚尖,严丝合缝、纤毫毕现。

    一颗亮度很高的明珠,在旁边旋转打光。

    美人对着镜子,上下打量,还会走两步,觉得款式和质感都比较满意后,就抬手勾起金笔,在纸张上画下模板,已经画了好几张了。

    上官老祖仔细观察片刻,才弄明白,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徒儿,是在裁衣裳,而且还在裁这么……这么不堪入目的衣裳。

    用不堪入目形容可能不合适,简直是百无一用。

    纱网状的贴身裤袜也就罢了,还能遮挡肤色,后面竟然还弄出渔网似得裤袜,这能挡个什么?

    渔网袜就是几根线编制在一起,腰下的风景一览无余,连最细微的毛发都能数清几根,更不用说最关键处的轮廓了。

    凡人穿裤子,是为了御寒、遮羞;修行道除开遮羞,还有‘礼仪始于正衣冠’的要求,要庄重整洁,不能看起来邋里邋遢。

    上官灵烨身上这东西,保暖肯定谈不上;遮羞的话,不穿估计还强些;至于‘衣冠整洁’,这……唉……

    一言难尽。

    上官老祖不是固守教条的人,但在她看来,一样东西存在,就必然有些作用。她看了半天,也弄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实际用处,只是觉得徒儿好闷骚。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她轻声开口道:

    “灵烨。”

    !!

    正在对着镜子打量的上官灵烨,僵立在当场。

    灯火通明的宫阁之内,一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第十六章 不能让凌泉闲下来

    如果换做以往,缉妖司还压了那么多酬薪没发放,半夜时分,上官灵烨应该坐在天玑阁,机械式的审阅着堆积如山的卷宗,直到处理完为止。

    因为往日除了公事,上官灵烨根本没有‘生活’的概念,与其靠在软榻上发呆,还不如靠做不完的事情,填充这画地为牢的日子。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逐渐想通后,上官灵烨发现修行也就那么回事儿,哪怕在俗世,工作之余也能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事儿多可以明天再忙,该休息的时间还是要休息,劳逸结合才能激发工作的动力。

    而且她到了下班时间,自己在卧室换衣服玩儿,合情合理合法,又没偷懒摸鱼,总不能有人跑来查岗吧?

    再黑心的地主,也不能大半夜跑来看你有没有认真干活的呀。

    而且她堂堂大燕皇太妃,铁镞府往届青魁,谁敢查她岗?

    答案显而易见,是上官老祖。

    上官灵烨穿着最闷骚的黑色花间鲤,下面是齐肚脐的渔网袜,正摆开完美无瑕的玲珑身段儿,研究款式如何,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

    “灵烨。”

    声音空灵浩渺,如此九天之上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圣洁与威严。

    !!

    上官灵烨魂儿都吓掉了。

    近八十年来,她只见过师尊寥寥几面,也就最近几个月,沟通才多了些。

    不管是铁镞府学艺之时,还是每天给画像上香,上官灵烨给老祖的印象,都是‘稳重、睿智、上进、强大、宠辱不惊’,方方面面都照着师尊在学,也害怕自己的表现不够完美,会让老祖不满。

    哪怕现在想通了‘修行服务于生活’的本质,师尊在上官灵烨心中的分量依旧没变。

    目前的情况,就好似一个斯文乖巧识大体的姑娘,在屋里偷偷看春宫图自我安慰,结果向来严厉、端庄的娘亲,忽然闯进来,发现了这一幕。

    这感觉用要命来形容也不为过,上官灵烨哪怕一百岁了,也是头一次陷入这种无地自容的窘境,光洁雪背之上,冷汗都下来了,还被师尊看得清清楚楚。

    完了完了……

    怎么办……

    上官老祖其实并没有管教灵烨的意思,她觉得女儿家本该如此,没什么不好,只是她看不下去了,才出声提醒。

    见徒弟似乎被吓蒙了,上官老祖缓缓落在地毯上,平静道:

    “衣服穿上吧,我有事和你聊聊。”

    上官灵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缓过来的,看了眼镜子——肤白貌美、曲线玲珑、纤毫毕现……

    “……”

    上官灵烨贵气柔艳的脸颊,憋成了红苹果,手指轻勾,将华美的金色凤裙覆盖在了身上。她压着想一头撞死的冲动,不紧不慢转过身来,欠身一礼:

    “师尊,你怎么来了?我方才……对了,方才正在研究新款的宗门制服……”

    宗门制服??

    这次上官老祖脸色真变了。

    要知道铁镞府的弟子,八成是男性,而且个个膀大腰圆、身材魁梧。

    若是满脸络腮胡子的司徒震撼,穿着方才那样的渔网袜……

    呸——

    恶心……

    饶是临渊尊主的心性,都没法想象那种场面。她眉锋紧蹙,走得近前,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宫装美妇:

    “灵烨,你研究这种裤子,是准备让铁镞府弟子与人厮杀的时候,忽然把甲裙撩起来,震慑对手心神?嗯……效果估计有,但……但实在有辱门风,不可取。”

    这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没骂上官灵烨混账都是老祖脾气好。

    上官灵烨也不敢想象铁镞府莽夫穿这个的场面,她意思也不是让那些糙汉子穿。

    “师尊误会了,是给宗门女修穿……”

    “女修也不行,御风御剑出去,下面人抬头……唉~灵烨,修行道虽然对礼法纲常要求不苛刻,但至少得当个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灵烨瞄了下老祖的金色龙鳞长裙,目光移动到裙摆处,微笑道:

    “徒儿是觉得,师尊的装束从来没变过,常年赤足,裙子下好像什么都没穿,不够庄重,所以……”

    所以开始胡编乱造。

    上官老祖稍显意外,低头打量裙摆:

    “你在给我研究裤子?”

    “嗯。”

    上官灵烨研究裤袜的本意,其实也有孝敬师尊的一点心思在其中,因此不算欺瞒,她认真道:

    “我觉得这款式设计好了,应该很好看。师尊穿这个,总比什么都不穿强。”

    以上官老祖的修为,即便连裙子都不穿,不想让人瞧见,那就没人能瞧见。

    向来赤足,只是因为身体就是最完美的武器,没有鞋子能承受住她足以撕裂空间的强大力量。

    不过,听见徒弟说她下面什么都不穿,上官玉堂还是微微摇头,把裙摆撩了起来,一直到腿根,露出金色的贴身小裤:

    “谁说本尊裙子下面什么都不穿?堂堂八大尊主,即便没人瞧见,脸还是要的。”

    上官老祖身材极高,比例完美,这可能是几千年来,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把裙子撩到这个地步。

    上官灵烨身材在女子中也算高挑,但和师尊比起来,还是差了些,感觉师尊露出来的腿,都快到她腰窝了,长度惊人,完美无瑕。

    上官灵烨没想到师尊还真撩起裙子向她证明,她想了想,也拉起裙摆些许,露出黑色的细密丝袜,放在老祖的脚儿跟前对比了下:

    “嗯……我就是觉得这样更好看,师尊现在穿的,感觉平庸了些,没仙气,可以在外面,再套一层这个。”

    上官老祖丝毫不觉得穿上这个能有仙气,骚气还差不多。

    不过徒弟一片心意,她也不好严词拒绝。

    上官老祖心念微动,金色小裤就开始拉伸,往下一直覆盖到足尖,化为了一条淡金色丝袜。

    丝袜逐渐透明,上面还有盘龙花纹,看起来精致而华美,配上龙鳞长裙和墨黑长发上的金色龙纹发饰,让原本睥睨众生的仙气中,又多了几分难以描述的冷媚。

    空旷殿堂之中,一黑一金两条丝袜大长腿摆在一起,场景可谓赏心悦目;不过联想到二人的身份,世上恐怕没哪个男人有福气消受这美景。

    老祖的丝袜也是半透明的,上官灵烨连忙偏开目光,不敢去看师尊不该看的位置,柔声道:

    “在外面加一层就行了,没必要这么透。”

    这个担心显然有点多余,上官老祖本体又没过来,只是幻化的虚影罢了,怎么可能真露屁股蛋给徒弟看。

    上官老祖转动脚踝,仔细打量腿上的长袜,轻轻颔首:

    “是挺不错,不过太艳了,本尊穿出去会被道友笑话死,桃花尊主那老妖婆穿着还差不多。”

    上官灵烨把黑丝裸足放在跟前对比,微笑道:

    “师尊穿着比我都好看,有什么艳不艳的,总比什么都不穿强。桃花尊主哪儿有师尊好看。”

    这话也不无道理。

    上官玉堂放下裙摆,遮挡了一双长腿,正色道:

    “有心了,这事儿以后再考虑。今天过来,不是和你聊衣着的。”

    上官灵烨见蒙混过去了,暗暗松了口气,挥手把肚兜、布匹、丝袜图纸全扫进了玲珑阁,询问道:

    “可是师尊有要事安排给我?”

    上官老祖确实有要事,而且挺急的,因为她现在都还压着汤静煣身上传来的反馈,生怕在徒弟面前“嗯哼~”丢人。

    “也没什么大事儿,九宗会盟虽然没结束,但也掀不起什么浪花,不需要左凌泉再抛头露面了。修行一道,一步慢步步慢,不能松懈,得让他抓紧时间提升境界才是。”

    “嗯?”

    上官灵烨稍显意外,偏头看向宫外:

    “左凌泉?老祖要给他安排事情,为何不亲自告诉他?”

    上官老祖敢去吗?

    谁知道现在是在亲嘴,还是摸白玉老虎,或许两者都有……

    上官老祖微微吸了口气,来到寝殿的茶榻旁坐下,示意上官灵烨就座:

    “霸业年纪大了,府主之位要操心的太多,时间一长,很难再保持那份儿心力;你无论是接他的班儿,还是想接我的班儿,都得提前准备。坐头把交椅,靠一身本事震住外敌是基本,操心子孙生老病死也是基本;外敌不常有,但下面几十万张嘴,每时每刻可等着你去操心,你明白吗?”

    上官灵烨在茶榻对面坐下,略微琢磨后,疑惑道:

    “师尊的意思,是让我给左凌泉安排往后的修行路?”

    上官玉堂也不是这意思,只是随口找个看起来合理的由头罢了,她轻声道:

    “修行道如长夜无灯而行,没人知道前路如何,所以不用去刻意安排,不过从旁协助还是需要的。你待会叫他过来,让他去铁镞洞天闭关一段时间,等跻身半步幽篁,炼化五行之水后,马上去外面历练,反正不能让他闲着,嗯……最好连坐下来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样才能突飞猛进。”

    上官老祖这么说,目的自然是让左凌泉没空欺负姑娘,让她可以稍微安稳些。

    虽然这也是缓兵之计,不可能解决目前的情况,但总好过现在闲下来,每天晚上夜夜笙歌。

    只是,上官灵烨见老祖这么着急,自是想歪了,坐直些许,紧张道:

    “修行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师尊这么急着让左凌泉成长,莫非是大限快到了,需要尽快找个接班人?”

    上官玉堂说自己终将遁入轮回,是因为她并非不死不灭,只要天地还在运转,她就有死于意外或者死于他人之手的一天,岁月无穷无尽,这个几率累加起来,是必然发生的。

    至于活活老死,对上官玉堂来说,比被人打死的几率要小,她从来不担心这个。

    见徒弟担心她老死,上官玉堂摇头笑了下:

    “你们不努力的话,我能活到送你和左凌泉走,就和送你诸位师兄师姐走一样。”

    “……”

    上官灵烨眨了眨眼睛,觉得这话听起来好伤感,大概也是实话,但为什么就是有点欠打。

    上官老祖轻轻叹了口气:

    “生死轮回是天数,修行道最残酷的惩罚,就是关进雷池永世难入轮回,能死得痛痛快快其实是福气。你以后要看开些,别等我好不容易投了个富贵胎,当了大小姐,你又把我给拉回来了。”

    这是老祖少有地说起玩笑话,上官灵烨微笑了下:

    “怎么会呢,下辈子,我还当师尊徒弟。”

    “先把这辈子过好再说。”

    上官玉堂说完之后,身形便开始涣散。

    上官灵烨连忙站起身来,欠身恭送,直至老祖消失得无影无踪……

    -------

    夜深人静。

    左凌泉辛勤耕耘,安慰好姜怡,和中途跑来劝架‘以身代劳’抗下侄女苦难的婉婉后,意犹未尽的走出了主屋。

    姜怡和清婉是第二次一起修炼,与上次的发懵相比,这次有心理准备了,反而更加拘谨,两个人背对背,不敢眼神交流,也不敢肢体接触。

    左凌泉瞧见姨侄女两个这么生分,自然得从中调解。

    软磨硬泡把比较听话的婉婉,放在姜怡身上,玩了次叠罗汉,其中滋味……不敢说。

    本来还想让清婉把狐狸尾巴和耳朵拿出来,给姜怡显摆一下的;可清婉哪里敢这般胡来,他刚开口,反应极快的清婉,就自己捧着,训了句:

    “怎么话这么多?嘴闲着没事儿干是不是?那~……”

    直接堵住了嘴。

    左凌泉在喘不过气的压迫下,只能悻悻然暂时放弃了。

    本来想好好修炼个三天三夜,但家里终究不止两个姑娘,修炼太久,姜怡怕被发现,就把他给撵出来了。

    左凌泉知道静煣中途在外面偷听,呼吸还越来越重,肯定难受,因此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来到了静煣的房间里。

    不过静煣脸皮儿也薄,哪里好意思暴露自己听墙根的事儿,见左凌泉出门,就躺回了床榻上,闭着双眸做出昏迷不醒的模样。

    左凌泉走进西厢,抬眼就看见小案上扣着个果盘,下面闷闷地发出一声“咕叽~”,很是委屈,但是不敢跑出来。

    “唉~”

    左凌泉摇了摇头,觉得团子有点可怜,走到跟前,掀开果盘,把委屈吧啦的团子捧出来,送到了窗外的冰天雪地里,让它可以自由活动,然后关上了窗户。

    “叽?!!”

    汤静煣双手叠在腰腹上,悄悄睁开眼睛瞄了下,又连忙闭上了。

    左凌泉来到跟前坐下,看着柔美动人的脸颊,想了想,把手从被褥边缘探进去,触到了一团火热柔软。

    “嗯~”

    汤静煣显然装不下去了,没有睁眼,往里面缩了缩:

    “小左,你不嫌累呀?刚……”

    “我这不是怕汤姐多心吗。”

    “我多什么心?那姨侄女两个一起……我总不能也凑进去,唉~你也是厉害,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

    “一家人嘛,汤姐习惯就好。”

    “我才不习惯……累了就躺下休息会儿吧,别动手动脚了,我感觉好婆娘生气了,正在想办法收拾我们。”

    左凌泉听见上官老祖,顿时老实了几分,把手从衣襟里拿了出来,规规矩矩在旁边躺下,询问道:

    “是吗?”

    汤静煣感觉是的,不过见左凌泉这么怂,又有点不高兴了。

    她抬起手儿,把被褥盖在左凌泉胸口,然后侧脸枕在厚实的肩膀上,蹙眉道:

    “怎么?你害怕那死婆娘?”

    左凌泉搂住柔弱无骨的身段儿:

    “我不怕,就是心存感激和敬仰,上官老祖总是在关键时刻帮汤姐,我们也得顾及一下她老人家的想法。”

    话语说得富丽堂皇,总结下来就是怕上官老祖。

    汤静煣其实也感觉上官老祖是个不错的人,根本不讨厌,但不错归不错,有些事儿还是不能将就。

    “我也感激她,明天给她刻个牌位,每天上柱香拜拜都行。但我们俩的私事儿,我顾及她的想法,我不就等于守活寡了,你说是不是?”

    “话是如此,不过我们好像也解决不了。”

    “要不你想办法,把她也弄家里来?都是一家人的话,这种事儿也没啥了……”

    煣儿这枕头风吹得不是一般的大。

    左凌泉真有这胆子,也吃不下呀,他连老祖本尊都碰不到,怎么往家里弄?

    左凌泉叹了口气,在静煣额头上亲了口:

    “这事儿不大可能,我们还是忍忍吧,修行道长着呢。”

    “这不是忍不忍的事儿,我又不着急。要忍,总得把话说清楚,你要不折腾我一下,把死婆娘折腾过来,咱们仨好好聊聊?”

    “……”

    左凌泉面对这种要求,还能说什么?迟疑了下,还是把被褥拉起来,盖住了两人。

    窸窸窣窣……

    ……

    许久后,被褥里的动静,忽然停了下来。

    汤静煣躺在枕头上,衣襟敞开,露出鹅黄色的花间鲤,双眸迷离,有些疑惑地开口:

    “怎么了?死婆娘没来呀。”

    左凌泉在身上摸了下,取出微微发光天遁牌,疑惑打开,里面传来了声响:

    “左凌泉,忙着没?”

    左凌泉一愣,回应道:“呃……太妃娘娘,是找我喝酒吗?我……”

    “不是,有事安排你,现在就过来。”

    说完之后,天遁牌就没了声息。

    汤静煣脸儿微红,不上不下,听见这话,有些莫名其妙道:

    “这师徒两个,没完没了了不成?还换着来打岔?我……我欠她们银子?”

    左凌泉也意犹未尽,可正事儿当前也不能耽搁,他把天遁牌收起来,俯身在静煣额头亲了下,安慰道:

    “有事儿找我,要不下次再想办法叫老祖过来?”

    汤静煣抿了抿嘴,悻悻然翻过身去,留给左凌泉一个后脑勺,然后把被子拉起来,连脑袋也蒙住了。

    “去吧去吧。”

    左凌泉笑了下,上前把被褥掖好后,才转身出了房门……

    -----

    时间早已过了子时,屋子都熄了灯,清婉没敢抱着姜怡睡,不知何时回了东厢,坐在窗口的小榻上,看动静好似在做女红。

    左凌泉走到院中,探头瞄了眼,却见吴清婉手里拿着针线,和一只绒布缝制的半成品狐狸耳朵,红色,当是给姜怡准备的。

    他本想过去看看情况,可惜清婉发现他出来后,就连忙把针线藏了起来,还把撑杆取下,关上了窗户,一副怕他瞧见的样子。

    左凌泉看破不说破,转身走向了后门,前往隔壁的太妃宫。

    宅子不算大,但人少的缘故,看起来有点空旷。

    左凌泉来到院墙下,正准备翻过去,却见墙头之上凸起了一块儿,细看才发现是个圆圆的雪团子,蹲在风雪天里怀疑鸟生。

    “嗯?团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你说鸟鸟怎么跑这儿来了?

    团子扭过头去,望着雪花飘飘,不搭理他了。

    左凌泉抬起手来,把团子捧着放在了肩膀上,飞身越过院墙,安慰道:

    “谁惹鸟鸟生气了?是不是太妃奶奶?走,我带你去算账,要小鱼干当补偿。”

    “叽?!”

    团子抬起小翅膀,在左凌泉的耳朵上摸了摸,看起来是想学清婉拧耳朵,可惜没有指头,只能蹭蹭。

    左凌泉全当这是感谢,含笑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以前说好的带鸟鸟出来吃香喝辣,肯定说到做到。”

    团子摊开小翅膀,“叽叽……”了半天,大概是在说:

    “跟着泉泉混,三天饿九顿,还吃香喝辣?你的虫虫估计都饿死了。”

    左凌泉听不懂团子的言语,不过相处久了,能明白大概意思。

    经团子提醒,他才想起自己的灵宠,从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看了看——没有半点动静。

    “……”

    左凌泉心中一沉,左右看了几眼,想在地上挖个坑,把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灵宠妥善安葬。

    但尚未动手,又感觉到瓶子里有些灵气波动。

    他拿起瓷瓶,和团子一起观察片刻,最终得出结论——应该是在蛰伏过冬。

    左凌泉放下心来,又把瓷瓶盖起来揣进了怀里:

    “不用担心,这叫冬眠,开春就醒了。”

    “叽?”

    ……

    半夜时分,街道远方还有些许人声,宫墙周边已经彻底安静。

    程九江跟着宋驰,混进铁镞府成了外门,买来的宅院上了铜锁,走在巷道之中,甚至有几分萧索之意。

    左凌泉飞身越过宫墙,熟门熟路,来到了太妃宫深处,在正殿没有找到上官灵烨,又来到了后方办公的天玑殿。

    天玑殿灯火昼夜不息,里面放着无数书架。

    正中的大书桌上,卷宗堆积如山,身着金色凤裙的宫装美妇,端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金笔和印章,认真审阅案卷;在华美殿堂的衬托下,显得贵气而知性,透出一股让人见之则正色的上位者气势。

    左凌泉走进殿门,拱手一礼:

    “太妃娘娘?”

    团子则没这么多规矩讲究,煽着小翅膀就飞到了跟前,落在上官灵烨的胸脯上,叽叽叫着,当是在说方才左凌泉欺负鸟鸟的事儿。

    只可惜,上官灵烨也听不懂团子的话语,放下手中物件,把团子抱在怀里揉了揉,开口道:

    “过来坐下吧。”

    左凌泉缓步来到书桌对面,取了张太师椅坐下,看向桌面上的卷宗:

    “可是有什么要紧的案子,需要我去处理?”

    上官灵烨打量左凌泉一眼,想了想,忽的靠在了太师椅上,慢条斯理抬起双腿,很不端庄地架在了书桌边缘,露出宫鞋和细腻如脂的光洁小腿,还有小腿上质地精美的渔网袜:

    “没事儿本宫就不能叫你过来?”

    华美宫阁和凤裙的衬托下,这个不太正经的妖娆姿势,杀伤力惊人。

    左凌泉忽然瞧见此景,差点岔气,下意识坐直几分,摊开手道:

    “呃……自然可以,不过娘娘你这……”

    上官灵烨右腿架在左腿上,轻轻晃荡着鞋尖:

    “左凌泉,你心智不怎么稳呀。在我面前都这样,如果你和司徒震撼对敌,司徒震撼忽然拉起甲裙,露出这么双袜子,你还不得当场失神、任人宰割?”

    ?!

    左凌泉都不敢想象那辣眼睛的场面。

    本想反驳一句“不是凌泉心不稳,娘娘这么撩,能心如止水的是死人”。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司徒震撼真这么来一下,左凌泉措不及防,确实有可能当场暴毙。

    左凌泉憋了片刻,还是认真道:

    “多谢娘娘叮嘱,我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

    上官灵烨见左凌泉摆出正经神色后,微微颔首:

    “心智不稳,就还需要磨砺。五行之金主杀伐,铁镞洞天是玉遥洲杀气最重之地,也是磨砺心性的最好去处;你尚未入半步幽篁,没法炼化五行之水,近期就去铁镞洞天闭关吧。”

    左凌泉本就想找个洞天福地精修,少妇奶奶如此为他着想,他自是心里暖暖的:

    “如果能去铁镞府的洞天福地修行,我自然求之不得。不过我还没入铁镞府……”

    “无所谓,等你什么时候想拜师了,拜就行了。”

    上官灵烨收起双腿,起身绕过书桌,走向宫阁外:

    “不过铁镞洞天杀气太重,你进去都不一定能撑住,姜怡她们肯定去不了,我会给她们安排其他好地方修行,你不用担心。”

    左凌泉也站起身来,跟着上官灵烨往外走:

    “娘娘安排的事儿,我自是不担心……我们现在就去铁镞洞天?”

    上官灵烨也觉得太着急了,早上才回来,都没出去逛逛街、喝喝酒什么的。

    不过老祖亲自跑过来,急吼吼地下令,她虽然不知缘由,也不敢怠慢,还是点头道: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能有片刻松懈。你还有其他事儿吗?”

    左凌泉要闭关的话,其实想把清婉和姜怡带着大干半年。

    不过铁镞洞天杀气太重,姜怡她们扛不住,左凌泉也只能听安排了,含笑道:

    “没炼化五行之水前,我确实没啥事儿,那就听娘娘安排吧。嗯……静煣境界快比我高了,体魄想来也比我这凡夫俗子强,能不能一块儿进去?”

    上官灵烨觉得可以,不过她斟酌了下,还是摇头:

    “汤姑娘天赋特殊,吃饭喝水打团团都是在修行,我们最好别乱干涉。”

    团子连忙摇头,表明‘打团团就是在打团团,可不是在修行’。

    上官灵烨揉了下团子以示安慰,又偏过头来看向左凌泉:

    “怎么,没个女人在跟前,你就不会走修行道了?”

    这句话是调侃,但左凌泉回答得倒是很认真:

    “我修行就是为了让身边人过安稳日子,如果为了修行把身边人都抛下了,修行就失去了意义。所以嘛,娘娘要说我没女人在跟前,就走不动道的话,严格来说确实如此。”

    上官灵烨稍显意外:“你好色,倒是好得堂堂正正。”

    “这不叫好色,这是情谊。”

    “盯着本宫腿看,也是情谊?”

    “娘娘不给我看,我不会主动去看。”

    “那你就是对我没情谊?”

    “……?”

    左凌泉脚步一顿,看向旁边的少妇奶奶:

    “说没有吧……好像不合适;说有吧,我和娘娘,目前来看应该是友情,也是情谊的一种。”

    “目前?”

    上官灵烨娥眉轻蹙:“你日后还准备和我绝交不成?还是欠了东西想不认账?”

    “怎么会呢,日后……唉,这话感觉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

    “这个话题怪怪的,咱们还是聊其他的吧。对了,我这几天把倩女幽魂整理了下,刚好给娘娘讲讲……”

    “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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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千字,也算三更吧,两千字算的话是四更,勉强还一章债吧。

    写到现在,感觉唯一把人设立起来的是团子,唉……

    (64395)

第十七章 铁镞洞天

    雪夜御风,跨越数百里山河,来到了铁镞府正后方,落魂渊最中心处。

    从天上看去,落魂渊在这里忽然扩大,形状好似躺在大地之上的箭头,‘铁镞’二字,也是由此得名。

    眼前能看到的箭头,只是铁镞洞天的入口,内部实际范围,是一块方圆千里的小天地。

    数千年前窃丹之战,临渊城附近是主战场,整个玉瑶洲被卷入其中,数以万计修士在此围剿玉遥洲的南方之主。

    但南方之主背后的支撑,就是脚下这片大地,要打死,需要拥有把整个玉遥洲打沉的实力;不然只要南方存在,窃丹就不死不灭。

    打沉整个玉瑶洲,加上其他洲仙家高人的驰援,或许可以,但那样打赢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为了保住脚下大地,修士只能想办法让窃丹重新归位;当时各大仙家众志成城,硬在此地开出了个方圆千里的小天地,把窃丹真身拉进去死斗,靠着堆人命,才灭掉窃丹的神明之躯。

    当时死了多少修士难以计数,反正灭世之战前的宗门,全被打没了建制,直接断代;幸存的修士彼此抱团,才凑出了三个宗门,也就是如今的九宗三元老。

    当年战死的仙家巨擘,大部分都死在铁镞洞天之中,残存的杀伐之气太重,刚打完仗的时候,幽篁修士进去都撑不住太久,为此只能封印这座古战场,各大尊主轮番在其中操办阴事道场,将无数先辈亡魂送入轮回,用了近百年的时间,才驱散了其中亡魂,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铁镞洞天。

    无数仙家高人在其中身死道消,一鲸落、万物生,致使洞天内部天材地宝遍地,灵气浓郁到取之不尽的地步;金主杀伐,滔天杀气聚而不散,又使得其中五行之金最盛。

    各大宗门的藏剑阁,其中的刺骨寒气只是兵刃外泄的锋芒,铁镞洞天则不然,锋芒是无数仙道巨擘濒死之际爆发的杀意凝聚,进去过人,都是如此形容其难熬程度——身陷石磨地狱,被按着头趴在磨盘上,布满尖刺的石碾子,从身上一遍又一遍地压过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种感觉只要能撑住,不说若无其事,只要能站着走路,出来后脑子里就不会再有‘怕’这个字,可以说是磨练剑意、心智的最好去处;铁镞府修士都是群莽夫,谁都敢比划比划,就是因为都进去磨练过意志。

    左凌泉悬浮在上官灵烨身侧,看着这座赫赫有名的洞天福地,尚未了解其中‘妙处’,询问道:

    “就从这里下去?要闭关多久?”

    上官灵烨抱着团子安静悬浮,裙摆在风雪中飘曳,时而露出小腿上的黑色渔网袜,平淡道:

    “闭关多久,要看你自己的本事;进去之后,找到出口就行了,实在找不到,就跪在地上吼一声‘我是废物,愧对战死的诸位前辈先贤’,就有人接你出来。”

    “以前有没有人说过这话?”

    “自然有,都被逐出师门了,我铁镞府修士,死也不会喊出这句话。去吧。”

    左凌泉微微点头,身处半空看向下方的黑色裂口,询问道:

    “我怎么下去?”

    团子蹲在上官灵烨怀里,听见这话倒是来了精神。

    不用上官灵烨开口,团子就煽着小翅膀飞起来,抬起小爪爪,一个飞腿踹在了左凌泉后背上:

    “叽~”

    团子的小体格,自然踢不动左凌泉,但上官灵烨很配合,直接就把左凌泉丢下了高空。

    “诶?!”

    左凌泉还不会御风,虽然不至于摔死,但在空中自由落体也没法控制身体;他抬眼看向上方迅速变小的宫装美人,却见团子低头望着他,还挥了挥小翅膀,很有礼貌地来了句:“叽叽!”,当是在说‘泉泉再见’。

    左凌泉在空中挥手道别后,表情就认真起来,张开胳膊调整下落姿势,避免脸着地。

    下落速度很快,很快就落入了箭头似的裂口,浑身陷入了黑色迷雾。

    左凌泉只觉天旋地转,不过转眼之间,耳边就响起一声雷鸣,身形再次出现在了高空,直直朝地面坠去。

    狂风暴雨肆虐,雨幕密集到看不清周身十丈外的景象。

    比雷霆暴雨更恐怖的是周身席卷而来的寒气,如同刮骨尖刀,在现身的一瞬间,从全身上下各处,同时刺入肺腑,直至神魂深处。

    “嘶——”

    来自灵魂的痛楚与颤栗,让左凌泉闷哼了一声,意识瞬间模糊,连眼神都涣散了几分,耳边传来乱七八糟的声响:

    “杀!”

    “孽畜!给我死!”

    “今朝绝于此,草折仍有根,何足惧也……”

    ……

    壮烈而疯狂的咆哮,似乎直接从脑海中响起,震慑神魂,哪怕左凌泉自认剑术通神不惧神佛,依旧被这无数巅峰强者残留的血性震得心神失守,不过瞬息时间就晕了过去。

    轰隆——

    身体摔在满目疮痍的扭曲大地之间,滚入山坳深处。

    昏迷是精神承受不住摧残时的自我保护机制,在铁镞洞天内,能晕倒不去感受周边,都是一种福气。

    但这种福气,显然不会让其内的修士享受太久。

    左凌泉摔在大地之上,昏迷不过稍许,就被覆盖每一处毛孔的刺痛惊醒。

    他一头翻起来,想要握住腰间佩剑,但刚抬手,就跪在了泥泞雨滴里。

    头顶上好似有一只万斤巨手,按着他的头颅,让他不敢抬头看向天空得刺骨锋芒,只想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装死——这是源自神魂深处的畏惧。

    左凌泉咬着牙,握住剑柄,爆发出通天剑意,想和数万万上古亡魂残留的杀气抗衡。

    但这里不是青云城的藏剑阁,葬身于此的巅峰强者,如果能被‘剑一’的气势压住,凭什么去和玉瑶洲的南方之主正面搏杀?

    不过片刻,左凌泉就放弃了气势对冲,大口喘息,杵着长剑起身,摇摇晃晃往前缓步前行,想寻找出口,每走一步都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

    铁镞洞天内灵气浓郁到极致,可以说呼吸都在精进修为,但修为增长带来的些许快感,完全没法掩盖无时无刻销魂蚀骨的灵魂颤栗,人能产生的唯一念头,就是赶快逃出这鬼地方。

    左凌泉连思考的心力都不剩下,眼神在涣散和清明中不停反复。

    扭曲的大地不知道边缘在何处,没有日月,自然是永恒的长夜,只有偶尔雷鸣闪过,才能在狂暴雨幕之下,瞧见身前几尺的范围。

    如果左凌泉不是知道这里是铁镞洞天,他肯定会认为自己是不小心跌入了十八层地狱,因为他已经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比这里还难熬的鬼地方……

    ------

    左凌泉深夜被太妃娘娘叫进宫,就再也没回来,家里的几个姑娘失去了主心骨,日子也变得无聊起来。

    上官灵烨让左凌泉闭关冲境界,也没忘记照拂几个姑娘,专门在铁镞府找了个修行洞府,让许久未曾静修过的吴清婉进去闭关,把比拼得来的‘驻颜仙丹’也给了吴清婉。

    驻颜仙丹并非固定住当前容貌,而是把身体保持在最完美的状态,年纪越大,越有男人味和女人味,直至快到大限的时候,才会迅速老去。

    正常来说,修士不停攀升修为,就不会衰老,但没有修士能保证自己不卡瓶颈,一旦境界止步不前,老去的变化就很明显了。

    就比如老陆和仇封情,明明是同时代的人,看起来却如同爷孙。

    吴清婉年过四十,在修行道其实不大,境界一直在攀升,容颜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女人没有不害怕变老的,她没有上官灵烨的境界,又比姜怡和汤静煣大得多,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吃了驻颜仙丹。

    至于其他姑娘,因为年纪小不着急,肯定是以后再去找了。

    汤静煣对修行道兴趣不大,但小左不在跟前,她总不能在家里发呆,也尝试着进入洞府之内,盘坐闭长关。

    闭关修行处于忘我状态,对时间的概念感触不深,时间再长也和睡一觉醒来的感觉差不多,倒也不显得无聊。

    而姜怡和冷竹就比较悲催了,尚未入灵谷,没法长时间闭关,只能留在太妃宫的灿阳池修行,白天还得帮太妃娘娘处理公事儿。

    男人在太妃娘娘手上,姜怡也没法说个‘不’字,除了任劳任怨还能作甚?不过上官灵烨可能也觉得让人打白工不太好,按照缉妖司副官的月俸,给姜怡开了工钱,闲时还会教授姜怡各种术法。

    上官灵烨如今越来越像个女人了,每天忙完公事,就和姜怡一起研究花间鲤、丝袜等物件,甚至跑去请了桃花潭的仙家裁缝当私人导师,学习织造技术,自己在宫里定制情趣小衣。

    本来上官灵烨还准备开个仙家铺子,用这些东西谋取暴利,榨干各大宗门仙子的钱袋子。

    但这个提议被老祖否决了,理由是修行中人就得清心寡欲、一心向道,弄这种东西,是徒增诱惑,让男女修士把来之不易的神仙钱花在刀鞘上,长期来看对九宗发展没益处,铁镞府是九宗领头人,不能带头助长这种风气,会让其他宗门有学有样,搞更多乱七八糟的。

    上官灵烨见此只得作罢,这样一来,黑丝这种东西,世上就只有左凌泉一个人能享受了,想想还挺可惜的……

第十八章 脱离苦海

    飒飒——

    荒芜大地之上暗无天日,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左凌泉置身永不停歇的暴雨之中,手持长剑,连刺两剑突进一小段距离,然后又刺两剑;如此前行,直到胳膊抬不起来了,才席地而坐,炼化周边无穷无尽的灵气。

    铁镞洞天‘方圆千里’,听起来好像不大,但说简单点就是半径一千里,比东西一千里、南北两千里的大丹朝,面积还大得多。

    小天地内没有日月星辰,所以没有昼夜,没法辨别东南西北,甚至没有花草树木、鸟兽虫鱼。能找到的参照物,只是大地上的裂痕,和些许被雨水冲刷出来的矿石。

    两个大丹朝的范围,仅凭这点参照物,左凌泉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记住全部地貌。

    觉得自己走过了这片天地的每一处角落,但好像又只搜索了一部分;出口在什么地方、长什么样子,少妇奶奶也没说,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左凌泉起初还能记住时间,但晕倒数次又醒来后,就彻底搞不清自己待在这里多久了,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个月、几年。

    他不停前行,从最开始的弓腰艰难行走,到后来的直起身,再到缓步小跑、持剑前刺,数不清出了多少剑。

    经脉气府,在无时无刻地刺激和浓郁灵气的滋润下,也突破了公孙、临泣两道大关,踏入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八重境界,可以‘御物凌空’了。

    但在这个鬼地方,根本飞不起来,他想尝试下御风的感觉都没机会。

    初来时销魂蚀骨的寒气,此时已经适应了,心弦依旧时刻紧绷,但不会再动摇心神;但越来越没法适应的,是天生下不完的暴雨。

    左凌泉五行亲水,以前还挺喜欢下雨的,但如今实在厌倦了,昏暗无光的环境下,看到发光的石头都能瞅半天。

    至于女人?

    唉……

    铁镞洞天内历练的修士其实不少,有铁镞府的,也有其他宗门的,其中不乏年轻貌美的仙子。

    不过在这种饥寒交迫的鬼地方,人很难生起欲念,偶尔遇上个活人,都没心情交谈,能说的话也只是:

    “道友可找到出口了?”

    “没有,你了?”

    然后各自离去。

    左凌泉也走到过这片天地的边界,是一面雾气墙壁,水流穿过去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人走过不去,施展任何术法也打不到东西,只能折返。

    寻寻觅觅一无所获,如今已经从磨砺胆识,变成磨练耐心了,再走不出去,左凌泉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疯,甚至偶尔会产生‘要是已经过去几十年,媳妇们岂不是伤心死,要不放弃让人来接吧’之类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显然不会付诸实践,左凌泉连看不到出路的苦修都撑过来了,又岂会在这种地方放弃,所以还是得继续找。

    飒——

    飒——

    一剑剑往前,刺出不知多远,左凌泉总算发现了些许异样。

    所处的地方是一座隆起的山峰,山壁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植物,能瞧见山巅处隐隐闪动电光。

    左凌泉枯燥到麻木的精神瞬间清醒,提着剑快步跑到了山峰顶端,暴雨遮挡视线,直到距离十余丈的时候,才看清确切景象——是一个人。

    一个身着灰白长袍的年轻剑侠,披头散发躺在大石头上,脸色麻木,长剑插在身边,剑身上闪着电弧,不停窜入身体,看起来像是在给自己电疗。

    左凌泉有些失望,本想离开,但仔细一看,忽然发现这邋遢剑侠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这里遇见熟人可不容易,好久没说话,哪怕是仇人,骂上几句打一架,也比这么漫无目的地苦熬好。

    左凌泉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把状态恢复到风轻云淡的模样,提着长剑缓步走到跟前,低头看了眼,意外开口:

    “云兄?”

    “嗯?”

    云正阳被骗进铁镞洞天寻宝,进来后发现这里满地是宝贝,但是带不走,而且天天受刑,不知持续了多久,都已经浑浑噩噩神志不清了。

    忽然听见声音,云正阳还茫然了下,偏过头看了眼——身边是个一袭青色长袍的俊美剑侠,双眉如剑、眸若寒星,头发衣袍一丝不苟,正疑惑地看着他。

    云正阳眼中本来浮现出喜色,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目前的状态。

    都是剑侠,岂能在同辈面前,露出精神萎靡的模样?

    云正阳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袍子,拱手道:

    “原来是左兄,幸会。”

    说到这里,云正阳上下打量风轻云淡的左凌泉,疑惑道:

    “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左凌泉身形笔直,面带微笑:

    “刚来。”

    “……?!”

    云正阳表情一僵,旋即有些不可思议地感受了下——销魂蚀骨的感觉还在呀,怎么回事?他怎么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

    “云兄来这里多久了?”

    “我……”

    云正阳想了想,正了下衣衫,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也刚来。”

    左凌泉半点不信这屁话,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也没必要互相拆台。他在石头上盘坐,询问道:

    “云兄不是说要在九宗会盟之上收拾我吗?怎么没见你露面?”

    云正阳倒是想露面,但铁镞府那群杀千刀不给机会啊!

    “有点事儿耽搁了,九宗会盟还没结束吧?”

    左凌泉不清楚时间过去了多久,因此只是回答:“结不结束都一样,我已经打完了,惊露台出了点事儿,人都走了。”

    “如何?你身为中洲卧龙,我不在,应该出了点风头吧?”

    “一般,也就打趴下了李处晷、风信子、商司命,其他人不敢上场了。”

    ?!

    云正阳坐直了几分,半信半疑:“你连商司命都收拾了?”

    左凌泉见云正阳很惊讶,枯燥无趣的精神,也得到了几分愉悦感,平淡道:

    “我辈剑客,若是连个术士都收拾不了,还练什么剑?”

    云正阳见左凌泉不似作假,心中难掩惊异,不过当着面,还是不能表现的太跌份儿,他含笑点头道:

    “此言有理,我辈剑客,本该如此。”

    左凌泉笑了下,转而询问道:

    “云兄可找到出去的法子了?”

    云正阳能找到,还会在这里躺平?他反问道:

    “我刚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摸索。你可有出去的法子没?”

    “有。”

    “嗯?!”云正阳眼前一亮。

    “跪下来,说一声‘我是废物,愧对诸位前辈先贤’,就有人来接了。”

    “……”

    两个人坐在山巅之上,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

    “姓左的,你到底进来多久了?”

    “肯定比云兄后进来。我看云兄好像撑不下去了,要不跪下来试试?”

    “你怎么不试?”

    “我不急。”

    “说得我急一样。”

    云正阳算是明白了,这厮就是在拿他当消遣。他也懒得装了,倒头往石头上一躺,继续发呆。

    左凌泉想起身离开,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天地中,又能去哪里?他沉默了下,好奇询问:

    “云兄,中洲剑皇城是什么样的地方?”

    云正阳望着天空,没精打采的道:

    “剑皇城,就是玉瑶洲中间的一座城,玉瑶洲最强剑修江成剑住在那里,由此得名。

    “中洲大半是散修,只敬重强者,江大剑仙为了把中洲拧成一股绳,就搞了个‘剑皇榜’;剑客所求无非一个‘剑术通神’的名气,这种场合能把平时不冒头的巅峰剑修都引过来。

    “只要坐了剑皇的交椅,再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脸面挂不住,中洲剑皇城就是这么慢慢发展起来的。”

    云正阳说到这里,翻身坐起,取出了一块刻着剑的牌子,略显得意:

    “就是这个,只要榜上有名,剑皇城就会给一块儿‘剑皇牌’,拿着这玩意,无论是在中洲还是九宗,就没有进不了的门。”

    左凌泉略显意外,扫了眼云中阳:

    “云兄也是十剑皇之一?”

    云正阳眨了眨眼,本想说“你觉得我这逼样像吗?”,不过这骂自己的话,谁出来显然不合适。他摇头道:

    “目前还不是。剑皇榜上人不少,只有前十才会被人记住,但并非只有十个。”

    “那云兄位列第几?”

    云正阳收起牌子,轻咳了一声:

    “嗯……剑皇城打排名,可不会压境界,拼的是纯粹战力;中洲剑修如云,排一百名的都是幽篁剑修,一百往后就不论名次了;我才半步幽篁,所以应该排在一百零一吧。”

    左凌泉缓缓点头,没有揭云正阳的短,只是笑道;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等我出去了,得去剑皇城见识一下,说不定也能混个前一百。”

    云正阳对此摇了摇头:

    “剑皇城水深,都是玩真的,可不像青魁之间过家家,还设下诸多限制,能打进前百都是名动一方的真剑仙,像是陆剑尘,拿着把仙剑都才打到前十三。你身怀‘剑一’又如何?没找到仙剑之前,就别想着去中洲出风头了。”

    左凌泉看了眼佩剑墨渊,询问道:

    “仙剑要去哪里找?”

    云正阳莫名其妙看了左凌泉一眼,暗道:我要知道去哪儿找,还陪你在这里瞎扯?他抬手往上指了指:

    “临渊尊主手里就有一把,你有本事去拿就是了。”

    左凌泉抬眼望向黑乎乎的天空,正想说话。

    但就在此时,天上一道雷光闪过,继而出现了裂口,一道白色光柱从其中落了下来,罩在了左凌泉身上。

    云正阳抬眼看了看,疑惑道:

    “怎么回事?”

    左凌泉感觉身体飘了起来,在往上移动,倒是明白了缘由,心中大喜,凌空拱手道:

    “再会,祝云兄早日脱离苦海。”

    “诶?”

    云正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站在了光柱下方,挑起了想抓左凌泉的腿:

    “等等,你拉我一把呀,诶诶?……”

    上升速度极快,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

    过渡两章……

第十九章 太妃奶奶上瘾了

    冬去春来,京城街巷间,万棵杨柳在微风中抽出了嫩芽。

    郊野百花齐放,文人士子在江边支起画案奋笔疾挥,前来踏青的青涩少女在花红柳绿间偷偷眺望,骏马香车、花伞靓裳,从京城的东门,一直绵延到玉峰山上的农神庙外。

    俗世各大王朝,在每年三月初三这天,都会祭祀农神,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行祭祀之礼的多是皇后。

    大燕王朝有‘二圣’的存在,皇后基本上没话语权,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皇太妃头上。

    玉峰山钟声袅袅,千阶长梯之上,御林军和宫人在两侧恭敬俯首。

    一袭金裙的宫装美妇,头戴凤冠,在徐徐春风中,缓步踏上一千级石阶,不紧不慢。

    美妇身后,是周氏皇族的嫔妃、公主、郡主,姜怡也神色认真地走在其中。再往后则是诰命以及寻常人家的女眷,一眼望不到尽头。

    以前在大丹,姜怡也主持过祭祀,对其中规矩很了解,走在上官灵烨身后,倒也没怯场,只是有些疑惑地望着面前的皇太妃娘娘。

    祭祀农神意义重大,关乎一国百姓温饱,没有哪个君王敢不重视,姜怡今天过来之前,还专门焚香沐浴过,生怕在祭祀时出了纰漏,导致上苍不满给百姓降下天罚。

    而面前的皇太妃娘娘,作为祭祀的主持者,反倒是有点不上心,早上她准备出发的时候,竟然发现太妃娘娘在花园里遛团子和猫,一副沉迷声色犬马的昏君模样。

    这也就罢了,乘坐凤辇过来的陆路上,也不保持端庄肃穆的模样,可能觉得路途无聊,竟然在车厢里研究起了肚兜样式。

    如果姜怡没猜错,皇太妃娘娘威严大气的凤裙下面,穿得就是吊带丝袜、花间鲤,说不定还穿着这些日子新琢磨出来的三角形小内内,带镂空花边的那种。

    这哪是祭祀,简直是亵渎神灵,姜怡都害怕皇太妃娘娘走到一半被雷劈了,下意识保持了些距离。

    队伍往山上缓行,逐渐来到了农神庙外。

    上官灵烨虽然凤裙下面穿得骚气,但在子民和官吏面前,表情还是很威严庄重,从宫女手中接过祭告农神的诏书,脆声宣读。

    但那股发自本心的‘敷衍了事走过场’,姜怡还是能隐约听得出来,不禁暗暗着急,低声轻咳,想提醒上官灵烨一声。

    上官灵烨听到了,但依旧不在意。

    因为这里是铁镞府的地盘,农神庙里的‘桃花尊主’神像,根本没有留下神念。

    她别说祭祀,就是让左凌泉跑去摸两下胸脯,桃花尊主都感觉不到,本来就是走过场……

    --------

    桃花潭善‘耕织’,起初是研究各种灵草仙果、仙家法袍,但时间一长,免不了会培育出适用于俗世的品种,比如一年三熟的稻谷,各种结实耐磨还保暖的布料等等。

    这些东西仙家用不上,但对俗世王朝来说,比什么仙家供奉都顶用,连大丹这种穷乡僻壤,都不会出现饥荒等天灾,全得益于桃花潭仙师对农耕的研究。

    俗世王朝为此受益,自然得感恩,每年祭拜桃花尊主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感恩的也只有俗世,山上仙家不会祭拜桃花尊主。

    不祭拜并非不尊重桃花潭救济万民之功,而是各大宗门其实都有利民之处。

    比如惊露台畜牧养殖、药王塔医药技术等等,互相祭拜有点太不要脸了,荒山尊主估计也不喜欢被人叫‘畜神’。

    因此,在京城郊野举行大祭祀的时候,距离不算远的铁河谷依旧风平浪静。

    九宗会盟早已经结束,门生也都挑完了,栖凰谷三名弟子毫不意外成了倒数前三,最后实在没得选,才被九宗垫底的掩月林挑走成了内门,对他们三人来说,也算得了个求之不得的好归宿。

    铁镞府内部,弟子各司其职,上官灵烨的旧居内,地下洞府紧闭,已经许久未曾开启。

    地室内的莲花台上,吴清婉端正盘坐,丝丝缕缕的雾气在周身旋转,均匀吐纳间,潜心拓展着体内的窍穴。

    这座洞府是上官灵烨的修行之所,灵气之浓郁,足以支撑幽篁修士在其中修行,对吴清婉来说,自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上官灵烨又十分照顾,‘固元丹’之类的辅助丹药给了一大堆,根本不用担心出岔子,全力攻关即可。

    吴清婉天赋并不差,也够刻苦,而且不像左凌泉那样追求极端爆发力,经脉窍穴打磨到正常水平即可;在这般优越的修行条件下,进步自然神速,几个月下来,已经冲到了四重。

    莲花台的另一侧,依旧身着袄裙的汤静煣,也在入定修行。

    不过汤静煣入定的姿势比较特别,直接侧躺在莲花台上,脸颊下还垫着小枕头,身上搭薄毯,着看起来和睡觉一模一样,或者说就是在冬眠。

    至于境界,汤静煣不存在瓶颈的说法,真气炼满很快就能破境,进来不到一个月就半步幽篁了。

    想要跻身幽篁,需要炼化五行本命,汤静煣直接自产自销,凤凰火和地心火组成了两个本命。

    两个本命火,不符合炼化五行的常理,但汤静煣也不是正常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古怪,顺风顺水就到了两仪境,而且都没受到天地排斥引发雷劫。

    修士入定之时,类似半睡半醒,对时间流逝的感觉不明显。

    吴清婉大概知道过了多久,但左凌泉没有出关,她出关也无事可做,所以一直没有收功的意思。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吴清婉正认真打通窍穴之时,隐隐听见一声:

    “嗡——”

    地室隔绝外界声响,近乎死寂,声音极为明显。

    侧躺的汤静煣最先反应过来,睁开双眸,翻身看向莲花台外,稍微迷茫了下,才开口道:

    “清婉,怎么啦?”

    吴清婉收功静气后,才睁开双眼,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莲花台周围是小河,再往外的空地上,摆着些许杂物,丹盒、秘籍、法杖等,她们俩没有玲珑阁,只能放在身边。

    发出声音的,是茶青色木杖,在地面微微颤动,继而悬浮起来,朝着北方移动,撞在了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嗯?”

    吴清婉面对自行乱跑的法宝,还有点忌惮,站起身来,谨慎望着,不明所以。

    汤静煣也站了起来,本想躲在吴清婉后面,不过想到她境界很高,躲在背后不合适,又拿出了‘大妇’的风范,挡在了吴清婉身前,看着抽疯的法杖,开口道:

    “好婆娘,这棍子怎么自己乱跑?”

    汤静煣话一出口,眼底就浮现出金色流光,继而气势浑然一变,表情也化为了波澜不惊之色。

    她轻轻抬手,脚底出现两团火焰,整个人悬浮而起,落在了木杖的附近。

    吴清婉知道上官老祖来了,表情敬重,来到背后,询问道:

    “上官前辈,这是……”

    茶青色木杖好像受到了不知名物件的操控,在地室中没头苍蝇似的晃动。

    上官老祖娥眉轻蹙,仔细观察片刻后,开口道:

    “操控之人距离极远,恐怕在海外,反向利用了华钧洲的几座天遁塔,最后通过望海楼的天遁塔,将灵气波动传到了这里,唤醒了这件法宝。”

    吴清婉听到这里,估计是二叔在联系她,不免紧张起来:

    “他是想作甚?”

    上官老祖微微摇头:“距离太远,加上盗用天遁塔,能传一句话过来都算他本事大,做不了其他。”

    一句话……

    吴清婉估计是二叔要和她说什么事情,但她不好让上官老祖回避,只能望着。

    两人稍微等了片刻,乱晃的茶青色木杖,在空中悬停下来,好像是收到了主人的指令,飞到了石壁旁,直接将一端刺入石壁,开始写字。

    嚓嚓——

    木杖刻字的速度极快,不过眨眼之间,就在黑色石墙上,刻下了:

    左、小心、登潮。

    五个字刻完后,木杖就直接掉在了地上,弹了两下,再无动静。

    吴清婉眉头微蹙,仔细打量了一眼后,觉得二叔是出于好意,在通风报信,开口道:

    “这……二叔是让凌泉小心?”

    上官老祖听见‘二叔’,稍显意外,不过也没在此事上纠结。她斟酌片刻后,点头:

    “你二叔被幽荧异族带走,消息很可能是从幽荧异族眼皮子底下传出,只能送来这几个字。‘左’最大的可能是左凌泉,‘小心’不言自明,‘登潮’应该是指登潮港,玉遥洲最大的出海港口。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让左凌泉小心从登潮港过来的海外修士,幽荧异族已经盯上他了。”

    “盯上凌泉?”吴清婉脸色微急:“凌泉招惹了那些邪魔外道不成?”

    “修行道可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地方,历代青魁,无不是幽荧异族和他洲修士的眼中钉,被算计不奇怪。左凌泉锋芒太盛,未来必然是九宗扛大梁的人物,幽荧异族行事无所不用其极,很有可能是派杀手过来杜绝后患的。”

    吴清婉晓得邪魔外道的厉害,被那群魔头顶上,常人估计都想象不出自己的死法会有多防不胜防。

    “那怎么办?要不让凌泉躲起来?”

    “不必惊慌,在九宗辖境,本尊想保的人,阎王都收不走。”

    这话十分霸气,但吴清婉回想了下,有些不确定道:

    “上次在灼烟城,前辈被太妃娘娘护在背后……”

    “……”

    上官老祖眨了下眼睛:

    “那是意料之外,这次提前知晓,若是还能驰援不及,那只能说左凌泉命中有此一劫。”

    “啊?”

    “让他去登潮港吧,该来的躲不过去,能提前根除隐患,总比日后提心吊胆强。”

    上官老祖说完之后,眼中现出金色流光,转眼间离开了地室……

    -----

    落魂渊外万木逢春,看不到半点积雪。

    左凌泉被光柱拉出铁镞洞天,再次落地,就已经到了铁镞府的后方,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建筑,不少身着重甲的男女弟子在道路上走动。

    再次看到太阳和蓝天白云,左凌泉感觉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无时无刻压在头上的杀气也没了,整个人都轻了几两,差点没站稳。

    重新回到人世,左凌泉长长松了口气,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走向一名铁镞府修士,想问问现在的年月。

    但还没走出几步,就瞧见一个汉子落在了面前,开口就道:

    “左老弟,你可算出来了,你知道这二十年我怎么过来的吗?”

    “二十年?!”

    左凌泉脸色一白,仔细辨认,才发现面前穿着黑甲的汉子,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程九江。他难以置信地道:

    “老程,我进去二十年了?”

    程九江一脸唏嘘之色,点头道:

    “整整二十年,公主殿下都半步玉阶了,是当今九宗第一青魁和第一美人,被尊称为‘龙离仙子’,崇拜者如过江之鲫……”

    ??

    左凌泉一愣,姜怡都半步玉阶了,他进铁镞洞天苦修二十年才八重老祖,这能叫洞天福地?

    察觉不对后,左凌泉顿时反应过来,摊开手道:

    “老程,你有意思吗?到底过去多久了?”

    程九江见骗不到了,呵呵笑了声:

    “没多久,就四五个月。这话是公主让说的,就是吓吓左老弟。公主在城郊的玉峰山,让你出来后过去一趟,有事找你。”

    左凌泉这才松了口气,他转身就想过去,不过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

    “对了老程,你和这里的守卫打声招呼,要是有个叫云正阳的出来,也忽悠他一下,说过去二十多年他都没出来,他师父又收了个徒弟,还给了把仙剑。”

    “没问题。”

    程九江拍胸口答应,拱手送别,见左凌泉跑着离开,又开口道:

    “左老弟,你进去闭关四五个月都没跻身灵谷八重?”

    左凌泉一拍额头,才想起他已经是可以‘御物凌空’的剑仙了。

    左凌泉没有飞剑,于是把五行属水的墨渊剑拔出来,悬停在身前,站上去,凭感觉往前一送。

    飒——

    通体墨黑的宝剑,化为黑色残影激射而出。

    但左凌泉初次御剑,和常人踩滑板差不多,剑出去了,人在原地来了个后空翻,差点脸着地。

    程九江满头冷汗,劝道:“算了,左老弟,要不你还是跑过去吧。”

    “第一次不习惯罢了,看好了。”

    左凌泉抬手轻勾,把墨渊剑御回来,又站上去,然后慢慢升空,张开胳膊保持平衡,歪歪扭扭朝着铁镞府外飞去……

    御剑凌空是技术活,需要时间适应,不然容易撞山;没有飞行法器辅助的情况下,消耗巨大,速度还不一定有全力奔袭快。

    但左凌泉修行这么多年,第一次靠自己的本事飞到的空中,与御剑凌空的感觉比起来,消耗大算个什么?

    磕磕碰碰在郊野上空蛇形机动,百余里的路程,左凌泉硬生生飞了一个时辰,才来到玉峰山附近。

    郊外踏春的人太多,按修行中人的规矩,不能扰民,所以轻易不能在人群头顶上飞。

    左凌泉自然也遵守规矩,降落到距离地面仅半尺,贴地飞行,缓缓爬上了人头攒动的玉峰山。

    祭祀活动仍然在继续,京城的夫人小姐跟在大燕皇太妃后面,依次在农神庙里上香。

    农神庙不是小庙,由皇家修建打造金身,规模盛大,主殿周边还有诸多房舍,道路间全是维持秩序的侍卫。

    左凌泉到了人多了地方,自然不好再显摆了,落地步行,到了农神庙的侧面,在宫女的接引下,来到主殿后方,在侧门处等着祭祀结束。

    两丈高的‘农神’金身下摆着供奉香案,香烟袅袅,浑厚钟声不停从远处传来。

    殿内全是衣着华美肃穆的女子,一袭凤裙头戴凤冠的皇太妃最为瞩目,因为辈分太高,周边的嫔妃公主和世家贵妇都比较拘谨,也就知根知底的姜怡稍微轻松些,目不斜视地站着。

    上官灵烨在正式场合,雍容华美的妆容,配上不苟言笑的神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骨子里的贵气,在侧面看着其他上香的命妇。

    可能是察觉到了暗处打量的眼神,上官灵烨轻抬玉指,示意祭祀继续,转身步履盈盈走到了主殿的后方。

    姜怡晓得左凌泉来了,但这么大的场合,她也不好乱动,只能偷偷瞄了眼。

    左凌泉几个月没见媳妇,自然想念,瞧见上官奶奶主动过来了,他也不好再和姜怡眉目传情,拱手一礼道:

    “太妃娘娘。”

    上官灵烨金身塑像旁的侧门,来到后殿,微微偏头,示意候着的宫女退下后,开口道:

    “在铁镞洞天历练得如何?”

    左凌泉硬扛过去了,感觉受益不小,对此自是回应:

    “收获颇丰,多谢娘娘栽培。”

    “是吗?”

    上官灵烨言语间,来到房间侧面的椅子上就坐,行云流水的一撩裙摆,把右腿架在左腿之上,露出小腿上的半透明黑袜。

    翘二郎腿的动作,也使得裙摆绷紧,腰下勾勒出极为丰盈的臀线,隔着凤裙都能感觉到大腿柔润细腻的质感。

    整套动作浑然天成,明显是故意练过的,婉约优雅,却又诱惑力十足。

    ?!

    左凌泉半年没见女人,忽然瞧见这一幕,差点岔气。

    他闷咳一声,把目光移向了外面庄重肃穆的祭祀大典,似乎是怕太妃奶奶此地被人发现,把他拉出去砍了。

    上官灵烨端起茶杯凑到艳红唇瓣前抿了口,稍显不满的道:

    “让你去铁镞洞天磨砺心智,你磨练半年,就这?”

    左凌泉眼神复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叫就这?

    哪个老剑客能经受住这样的考验?

    一墙之隔外就是数百命妇和庄严大殿,所有人都在神色庄重地上香敬神。

    作为祭祀的领头人,德高望重的皇太妃娘娘,竟然就坐在墙后,摆出这么撩人的姿势勾搭男人。

    这种大不敬的刺激场面,和纣王摸女娲娘娘神像有什么区别?

    “娘娘,外面在祭祀,您……”

    “本宫怎么了?”

    上官灵烨端着茶杯,坐姿很优雅,在私底下只露出半截小腿,还穿着裤袜,半点肉没漏,严格来讲其实没什么问题;就是本身太勾人了些,配上这擦边球的撩人动作,对男人杀伤力太大。

    “你心不稳,还怪起本宫来了?那你以后与人对敌,是不是还得让对方女修把自己捂严实,脸也蒙上?”

    这话也不无道理。

    左凌泉承认自己经受不住这样的考验,当下也不辩解了,点头道:

    “是我心不稳,娘娘教训的是。”

    上官灵烨这才满意,示意左凌泉在茶案对面坐下后,说起了正事儿:

    “让你提前出来,是老祖的意思,你得即刻启程,去登潮港。”

    左凌泉刚刚脱离苦海,还没来得及炼化五行之水,也没和媳妇们亲热,听闻马上就要离开,自是意外:

    “这么着急?去作甚?”

    “你风头太盛,好像是有海外修士盯上你了。青魁都是九宗的接班人,被其他势力和异族修士伏杀是常事儿,我也经历过。这次提前收到消息,能直接过去把事情解决了话最好,不然你以后连走路都得小心防着,基本没有安宁日子。”

    左凌泉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表情认真起来,微微点头道:

    “明白了,对手我一个人能对付?”

    “你一个人能对付的话,对方就不会派人过来送。这次出远门,本宫给你当护道人,正好能去桃花潭和中洲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五行之属。”

    “娘娘给我护道,我自然求之不得,不过缉妖司的差事儿……”

    “缉妖司的事儿可以在画舫上处理。你这次出门有风险,把姜怡她们带在身边不合适,还可能让潜在的敌人觉得人多势众,不敢露头。本宫和她们一起待在画舫上,你一个人出发,真出了岔子,我们也能随时驰援。”

    左凌泉对这个自是没意见,点头道:

    “那就辛苦娘娘了。”

    “各汲所需罢了,不必答谢。祭祀还得些时间,你去取画舫接人吧,下午和你会合。”

    “好。”

    ……

第二十章 仙家鬼火少年郎

    左凌泉从临渊城取来画舫,回到铁镞府接清婉和静煣。

    不过,如今都能御物凌空了,新鲜感还没过去,左凌泉让画舫飘在后面,自己还是在云层之间慢慢飞。

    春日暖阳高照,云海间同样能感觉到徐徐暖风。

    左凌泉站在长剑上,尽量保持着平衡。

    身着云白长裙的吴清婉,靠在左凌泉怀里,被搂着腰,表情稍显紧张。

    墨渊剑很窄,只有两指宽,一只脚都站不下,吴清婉仅能站个脚尖儿。

    这也就罢了,凌泉人菜瘾还大,摇摇晃晃飞着,竟然还有用手托着她沉甸甸的团儿,给她减轻负重。

    吴清婉估计凌泉是闭关憋太久了,有点上头,但身处春光明媚的高空,两个人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来个‘剑震’。

    为此,吴清婉只能做出长辈的严肃模样,轻轻压了下左凌泉逐渐不安分的手:

    “凌泉,你……静煣还在旁边呢。”

    与挤在一起的两人相比,不远处的汤静煣,要宽敞得多。

    云海之上,青红相间的羽扇平稳飘浮。

    从灼烟城得来的羽扇,竖起来比静煣都高,修士施展火法、风法,需要双手持握,平放下来,就可以当作飞行法器御风,算是偏日常使用的法宝。

    换上春裙的汤静煣,在上面曲腿侧坐,空间还有富余,足以让团子在旁边绕着圈儿打滚儿。

    汤静煣发现自己能御物凌空,本来还挺高兴的,可飞到天上后,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眼巴巴瞅着被左凌泉抱在怀里的清婉,眸子里酸酸的,觉得这还不如一起坐在船上。

    至少坐在船上,小左还能一手一个,现在算个什么?

    修行果然没什么意思,境界越高越吃亏……

    汤静煣瞄着‘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清婉,又不好往过挤,只能把目光移向身边滚来滚去找存在感的大毛球,蹙眉道:

    “怎么胖成这样了?我给你说的话你都忘了不成?长得都快比清婉胸脯大了,还吃……”

    “叽~”

    团子滚到汤静煣腿侧,用小翅膀按了按白毛毛,示意自己是虚胖。

    前面的吴清婉,正被丈量着衣襟尺寸,听见这话就更不好意思了,小声道:

    “凌泉,你让我回船上吧,再不听话我生气啦。”

    左凌泉手确实抱得比较紧,他含笑道:

    “第一次御剑,不习惯,怕你掉下去了。”

    “我都金身无垢了,掉下去又摔不坏。”

    “摔不坏我也心疼。”

    “心疼你不会让我去更安全的船上待着?我看你就是几个月没那什么,憋着了。”

    “嗯。”

    “?”

    吴清婉见左凌泉这么干脆的承认,脸颊微红,有些羞恼,用手肘锤了下左凌泉的腰腹。

    结果长剑就失去平衡,上下颠簸好几次才稳住,让两个人抱得更紧了。

    汤静煣吸了口气,实在看不下去,把目光移向了下方的大地,全当是眼不见为净……

    -----

    按照上官灵烨的计划,等祭祀的事儿忙完,就会一起启程。

    吴清婉还有些比较私密的小物件放在家里,得回去取一趟,等画舫停在宫里后,就和静煣一起回了宫外的宅邸。

    左凌泉本来也想跟着一起,但吴清婉觉得,左凌泉只要回家,肯定把她摁在榻上舔,说不定连静煣的白玉老虎都得被吃。

    一轮下来少说两时辰,姜怡那边可就耽误了,所以没让左凌泉送,直接让他出城外接姜怡。

    左凌泉踩着飞剑,摇摇晃晃再次回到玉峰山,已经快到了下午。

    在江畔等了不久,京城女眷组成的队伍,出现在了玉峰山的石梯上。皇太妃依旧走在最前,姜怡走在人群中。

    姜怡已经通过天遁牌和左凌泉联系,几个月不见,自然有点小期待,但正式场合不好表现出思念情郎的模样,只能做出认真肃穆的表情,在阶梯上缓行。

    瞧见站在人群里眺望的左凌泉后,姜怡便想过去,但擅自离队不好,有些为难。

    好在上官灵烨晓得姜怡的心思,也没让姜怡陪着一起回宫,微微抬手道:

    “姜怡,你先退下吧。”

    “是。”

    姜怡欠身一礼,就叫冷竹,从一堆嫔妃公主间走了出来。

    冷竹作为求而不得的小丫鬟,心里比公主还激动,若不是周围还有御林军和百姓,她估计能跑到姜怡前面去,离着老远就挥手示意。

    姜怡身着华美裙装,双手叠在腰间缓行,并没有去看左凌泉,从山侧拐入了小道,躲开人群的视线。

    姜怡本来想克制些,做出不怎么想念的模样,可她没有闭关,几个月是实打实熬过来的,听见脚步声渐近,哪里憋得住,等到周围一没人,就转过身来:

    “凌……”

    “左公子,我可……我和公主可想死你了。”

    走在后面的冷竹,提前转身迎了上去。

    ?

    姜怡话语戛然而止,觉得这贴身丫鬟不能要了。

    左凌泉憋着笑,在闯祸的冷竹脑袋上摸了摸,来到跟前,给了姜怡一个熊抱:

    “公主殿下,想我没有?”

    姜怡被抱得双脚离地,脸颊自然红了些,紧张左右看了眼,确定周围没人,才开口道:

    “谁想你了?出门就失踪几个月,都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以后再这样,本宫就把你休了。”

    左凌泉也不晓得会进去那么久,在小天地内根本没法和外界联系,确实有点亏待姜怡。他在姜怡脸上亲了口:

    “这不是出来了嘛。我在里面可不是享福,和进十八层地狱差不多,这辈子都不想去第二次了。公主怎么样,太妃娘娘没亏待你吧?”

    “太妃娘娘怎么会亏待我……”

    姜怡帮太妃娘娘干活儿打下手,得到的修行资源和高人指点,在别的地方可求都求不来;丹药功法应有尽有,还独享灿阳池,五个月下来都已经半步灵谷了,连冷竹都已经到了炼气九重。

    姜怡拉着左凌泉的手,把这几个月的经历讲了一遍,然后有些犹豫了回头看了看,确定皇太妃走远后,才小声道:

    “对了。我觉得太妃娘娘变得有些古怪了,以前我们刚遇见太妃娘娘的时候,多大气多稳重,不苟言笑,看着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但如今……”

    冷竹一直插不上话,此时也跑到跟前,点头道:

    “是呀,我也感觉出来了,太妃娘娘如今感觉……嗯……有点玩物丧志,对公事不上心,整天研究一些和修为、公事都无关的东西。”

    左凌泉其实也感觉到了太妃奶奶的变化,他含笑询问:

    “研究些什么?”

    姜怡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看向冷竹:

    “冷竹,你说吧。”

    冷竹脸儿有点红,闻言拉起了青白相间裙摆,露出腿上带着花瓣的白色丝袜:

    “就是这个。左公子觉得如何?”

    左凌泉觉得好看极了。

    姜怡没想到冷竹竟然穿在身上,她蹙眉道:

    “我让你说,没让你给他看。”

    “哦。”

    冷竹连忙把裙摆放下遮住腿儿和绣鞋,认真道:

    “太妃娘娘这些日子,都在鼓捣这些东西,估计弄了几大箱子。除开各种颜色、款式的袜子,还有亵裤,只有巴掌大,看着都羞死人。”

    左凌泉略显意外,没想到太妃奶奶还会无师自通,他偏头看向姜怡腰下的线条:

    “是什么样的?不眼见为实,我还真想象不出来。”

    冷竹张了张嘴,估计是想给左凌泉瞧一下绣着小花的贴身衣裤,不过光天化日的,姜怡又在跟前,没好意思付诸行动。

    姜怡今天参加祭祀,从里到外都穿得很正式,岂会向太妃娘娘那边大胆:

    “你看我作甚?我又没穿……算了,这些是太妃娘娘的私事儿,你可别乱说。听太妃娘娘说,你会飞了?”

    左凌泉曾经就幻想过带着媳妇御剑而行,方才和婉婉试了下,此时自然不能忘记姜怡。他取出墨渊剑悬浮于空,站上去后,伸出手:

    “是啊,来,带你去临渊港逛逛,刚好买一把合适的飞剑。”

    姜怡有点不太放心:“你确定你会御剑?”

    “飞剑也是剑,我剑术通神,有什么不会的?”

    “……”

    姜怡还是挺相信左凌泉的本事,也没再犹豫,小心翼翼站在了两指宽的剑锋上,让左凌泉搂着腰:

    “走吧。”

    “诶?”

    冷竹站在林间小道之中,望着准备御剑而去的两人,有些茫然了:

    “公主,我怎么办?”

    “你跑回去。”

    “啊?”

    冷竹眼神儿有点委屈吧啦。

    左凌泉岂会忘了贴心小棉袄,伸出手来:

    “来吧,又不重,站得下。”

    冷竹偷偷瞄了姜怡一眼,见公主没拒绝,“嘻嘻~”笑了声,拉着左凌泉的手在背后站着,还紧紧抱住了左凌泉的腰:

    “走走~”

    不过,两个兴致勃勃地姑娘,马上就后悔了。

    “啊~~~~!!”

    “左凌泉!你这厮在做什么?!”

    “呃……不要慌,我在御剑。”

    “左公子,我还是跑着回去吧,你……啊——我错了我错了……”

    “左凌泉!你……山!山!要撞上了……呀……”

    “没事没事,一切尽在我掌控之中……”

    ……

    郊野之上春风徐徐,细长剑刃托着两女一男,在山林上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徘徊,尖叫声不绝于耳。

    此情此景,御剑而行的逍遥仙气没感觉出来,反而多了几分诡异的仙家鬼火少年气……

第二十一章 小姨,这条尾巴怎么挂腰上?

    入夜。

    临渊港内大小渡船停泊,飞剑带起五色流光在天空交汇,犹如一场绚丽的流星雨。

    左凌泉来到红叶湖畔,走向前往登潮港的渡船。身上的打扮换成了往日游历的江湖装束,黑衣佩剑,背后挂着斗笠,除此之外,背上还多了一把淡青色飞剑。

    方才磕磕碰碰来到临渊港,姜怡和冷竹脸都吓白了,到了集市第一件事儿,就是去云水剑潭的铺子,买一件安全性比较高的飞行法宝。

    毕竟姜怡可不希望,以后在修行道听见‘悲报!九宗会盟第一黑马,昨夜疑似酒后御剑,不慎撞山暴毙,还请广大道友谨记,酒后不御剑,御剑不喝酒……’之类的快讯。

    ‘飞剑’并不是兵刃,而是云水剑潭以秘法改良的飞行法宝。

    虽然有法宝的品阶,但定位和玲珑阁一样,专精某样效果,舍弃其他功能,从而达到压低成本的目的,让囊中羞涩的修士也负担得起。

    不过打造玲珑阁,有幽篁巅峰炼器师的硬门槛,其他人造不了,如今还是价格昂贵且产量不大,只有九宗内门弟子入幽篁,九宗才会奖励一个。

    飞剑则要亲民一些,以前的御空法器,多半是法宝附带的功能,一宝难求,而且消耗较大,难以支撑超远距离长途跋涉。

    后来云水剑潭的铸剑师,某次铸剑时铸了个废品,虽然切肉都嫌钝,但意外发现用来当飞行法器效果很好,就流传开了。

    因为云水剑潭是铸剑宗门,所以大部分都是剑的造型,不过因为没有其他作用,别的样式也有,比如琴、琵琶、扇子。还有些比较烧包的,巨型金元宝、大葫芦、玉蒲团等等,也可以按照需求私人定制。

    飞剑的适用范围是半步幽篁到半步玉阶,看起来只是暂时的代步;但‘幽篁’二字,就是‘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的意思。

    到了这个境界,就是在看不到任何出路的情况下找本命、养本命,身体变成了吞金兽,运气再好的修士,都会觉得自己命比纸薄。在这种情况下,一件跑得快的法器就很重要了,而且大部分人都得用到入土。

    左凌泉自然不会买那些花里花哨的飞行法器,花了三千余枚白玉铢,买了把实用型的飞剑。

    飞剑的功能靠预设的阵法实现,可以改变颜色、自行平衡、自行避障、咬尾追踪等等,再也不用担心磕磕碰碰,失了‘剑仙’的体面。

    左凌泉买到飞剑后,自然想挽回尊严,带着两个姑娘再体验一把遨游九天的感觉。

    结果不言自明,用姜怡的话说,就是:

    “你直接把我从空中丢下来,都没陪你御剑刺激;你以后审问对手,就带着他飞一圈儿,保证比老虎凳都好使,有啥招啥。”

    左凌泉觉得自己技术其实还好,和过山车差不多,又没真摔下来。

    不过媳妇不愿意,他也不好强求,用腿把两个姑娘送了回去。

    上官灵烨做事雷厉风行,已经把画舫停在了家里,准备启程。

    左凌泉很久没体验过姨侄女叠罗汉的滋味,但此时也只能过过眼瘾,和几个姑娘道别后,就独自出发,前往仙家渡口坐船。

    飞剑消耗不大,但超远距离飞行算起来,还是没有仙家渡船划算安逸。而且此行是听说有人要算计他,他过去以身为饵,把潜在敌人直接勾引出来,以免夜长梦多。

    因此,左凌泉不用刻意隐藏身份,大大方方走公家渡船,做出一个人游历的模样,给对方机会;上官灵烨暗中护道,保持百里之内的距离,只要出事儿,左凌泉自身完全没办法应付,几个呼吸就能过来。

    这事儿说实话还有被秒杀的危险,但已经被人盯上,除非以后都躲在上官老祖跟前不出门,不然该秒杀还是秒杀,躲在哪儿都不顶用,这仙也不用修了。

    登潮港在玉遥洲西边,是南方九宗出海的第一大港,过去的船基本上每天都有。

    左凌泉来到红叶湖畔,找到了掩月宗的船只,直接就登了船……

    ------

    京城,缉妖司旁的宅邸内。

    左凌泉孤身去了临渊港,姑娘们也准备出发。

    这趟出去可能比较久,为了路上方便,冷竹还出去采购了些衣物、胭脂水粉;上官灵烨把宫里的猫爬架也给搬过来了,放在了本就不大的甲板上。

    五个姑娘加两只宠物待在小画舫里,虽然有三个不用睡觉,但还是显得有点拥挤。

    姜怡抱着自己的随身物件登上画舫,瞧见画舫里被木箱堆满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不禁有些头疼,开口道:

    “太妃娘娘,玲珑阁在哪儿能买到?今天去集市上问了好久,都没有。”

    上官灵烨在书桌后处理着今天耽误了的卷宗,轻声道:

    “玲珑阁产量不高,都被九宗预定了,寻常修士想买,得去天帝城找门路,我给铁镞府打个招呼,让他们匀几个出来,记在左凌泉账上即可。”

    铁镞府虽然能弄到,但从丹器房长老手里扣东西显然不容易,估计得回来后了;玲珑阁里面也不能装玲珑阁,上官灵烨随身也没有富余的。

    眼见船舱里乱七八糟放了一大堆东西,上官灵烨也觉得太杂乱了,又开口道:

    “不常用的东西先放我这儿吧,反正我大部分时间在船上,需要的时候打声招呼即可。”

    说着把玲珑阁取下来,递给了姜怡。

    姜怡拿着金镯子,微微颔首以示感谢,然后神识往里面扫了眼。

    本以为会看到满满一玲珑阁的丝袜、肚兜、小裤裤,结果可好,差点被闪瞎眼。

    里面全是闪闪发光的不知名天材地宝,白玉铢堆成小山,感觉和进了国库差不多。

    “……”

    姜怡愣了下,还是头一次意识到铁镞府的顺位继承人,是个多么恐怖的仙家富婆。

    她也不敢乱看,开始整理起东西,把各种不随身的东西装进玲珑阁里面。

    姜怡和冷竹可以把辟谷丹当饭吃,不用携带干粮,但衣裙、胭脂水粉、首饰等等物件,加起来也有两个箱子。

    汤静煣倒是轻装简行,修行道挣的东西都给左凌泉了,唯一的财产就是从大丹带出来的首饰盒,里面装着几万两官票,算是嫁妆钱,其他的杂物都装在一个箱子里。

    汤静煣随时用的东西不多,把左凌泉送的胭脂盒和梳子、发簪等小物件取出来后,就全给了姜怡。

    而到了吴清婉这里,就有点尴尬了。

    吴清婉规规矩矩坐在美人榻上,和犯错的小姑娘似的,望着整理东西的姜怡,欲言又止。

    活物不能装进玲珑阁,随时可能用的东西还得取出来,因此姜怡装东西时,都会打开检查,问下哪些东西不用放进去。

    船上都是女子,还是熟人,哪怕是肚兜、底裤也没有什么尴尬的。

    但吴清婉显然不行!

    她收藏的东西拿出来示重还得了?直接下船回去闭关算了。

    但吴清婉显然不舍得就此分别,孤零零回去待着,只能不动声色地把脚边的小木箱,移到了美人榻下面。

    吴清婉随身的物件也不多,就一大一小两个木箱。她能藏住,还能指望对她很上心的侄女不记住?

    姜怡把所有箱子都收好后,略显疑惑地在房间里扫了眼,最后看向美人榻下面:

    “我就说怎么少一个。”

    说着抬手去拿。

    吴清婉身体一紧,尽量保持心平气和,柔声道:

    “哦,是忘了一个。就放在这里不碍事吧?”

    姜怡本想说不碍事,可心里忽然生出几分狐疑——以前见过这个小木箱几次,但从没见过里面的东西……

    姜怡抬起美眸,看向和蔼可亲的小姨,试探性问道;

    “收起来整齐些。这里面的东西,小姨随时要用不成?”

    “不是,怎么会随时用……”

    “小姨,你表情怎么怪怪的?”

    “呃……”

    吴清婉感觉脸上如同火烧,也不知道自己脸红没有,抬手摸了摸:

    “有吗?”

    汤静煣靠在跟前撸着白猫,闻声偏过头来,打趣道:

    “箱子里不会装着小左写的情书吧?”

    此言一出,船舱里安静下来。

    正在处理公务的上官灵烨,都抬起了澄澈美眸。

    姜怡则是坐直了几分,望着吴清婉,似是在确认——她觉得左凌泉情话都说得结结巴巴,不可能会写情书,但小姨有可能给左凌泉写。

    毕竟连‘修炼记录’这种东西,都能声情并茂地写下来,还有什么不敢写的东西?

    吴清婉面对四个姑娘一只鸟的眼神,只觉这辈子算是完了。她连忙道:

    “怎么可能是情书,嗯……就是些寻常物件儿。”

    姜怡感觉箱子里的东西肯定不寻常,但也照顾小姨的情绪,询问道:

    “我能打开不?不能打开检查,我就直接装进去了。”

    “……”

    说了寻常物件,又不让人打开,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吴清婉暗暗咬牙,都恨不得把左凌泉踹死。

    说是孝敬她,就知道‘用嘴’孝敬,也不知道给她买个玲珑阁,这下好了……

    “嗯……打开就打开吧,我闲时琢磨炼器,研究的无用之物,你们不笑话就行……呵……”

    姜怡瞧见吴清婉这恨不得马上跑出去的模样,有点不太敢打开,怕打开就看到些比太妃娘娘的收藏品还刺激的东西。

    不过好奇心使然,得到确认后,姜怡还是没忍住,把箱子转到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的角度,从吴清婉手里接过小钥匙,打开瞄了眼……

    房间里鸦雀无声,眼巴巴看着。

    “嗯?”

    姜怡扫视片刻后,稍显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花间鲤没什么稀奇的,但放在旁边的两条尾巴和两对耳朵,有点古怪。

    姜怡看了几眼后,把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拿起来,戴在头上,询问道:

    “是这么用的吗?”

    “噗——哈哈哈……”

    画舫里响起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汤静煣略显赞许地点头:

    “手艺不错,挺好看的,没想到还清婉会做这种孩子气的小物件。”

    吴清婉做出波澜不惊的模样,柔柔笑道:

    “闲时弄着玩罢了。”

    上官灵烨也觉得挺好看,起身走到跟前,拿起了一根卷好的红尾巴查看,微微点头:

    “还是一整套,想法挺好的。”

    姜怡把玩片刻耳朵后,就放了回去,正想等太妃娘娘欣赏完后把东西收起来,忽然又发现箱子里的白尾巴,造型比较特别。

    “小姨,这条尾巴怎么挂在腰上?”

    上官灵烨已经把红尾巴缠在腰上了,接过白尾巴打量一眼,琢磨道:

    “看起来像是插件儿,还有配套的裙子不成?”

    插件儿……

    吴清婉也不敢去想这东西能怎么插,尴尬解释道:

    “或许有吧……我也不清楚,随便弄的。”

    “哦……”

    ……

第二十二章 夜半狐狸精

    登潮港在玉瑶洲边缘,从临渊港过去,走走停停需要半个月。

    仙家渡船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只要上了船,哪怕不是实名制,有心人想要查行踪的话,还是能查到线索;特别是左凌泉这种有点名声的修士,有可能在渡口露面之时,目前的位置就已经泄露出去了。

    渡船上禁动刀兵,违者尽诛之,但幽荧异族本就是九宗必诛之辈,仙家渡船也不是绝对安全。

    因此,左凌泉上船之后,并未乱跑,开了个能修炼的房间,在其中修炼。

    本想练习‘剑二分之一’,但渡船的房间不怎么结实,左凌泉出剑太刚猛的话容易出事儿,不刚猛的话没有意义;境界已经半步幽篁,只有炼化五行本命后才能继续提升,气海充盈的情况下,打坐都是无用功。

    在把今天御剑消耗的真气补满后,左凌泉又提纯了几遍,最后就彻底没事儿做了,第一次体验到了‘卡瓶颈’是什么感觉。

    自窗口能看到外面的山河与云海,但体验过自己遨游其中的感觉后,就没了从渡船上眺望的兴趣。

    左凌泉在床上躺了会儿,也不用睡觉,最后还是起身,踩着墨渊剑在屋里转着圈儿练习御物,以免日后失去飞剑辅助后,成了跑不动的瘸子。

    可能是觉得屋子里太安静,左凌泉在房间里扫了眼,在墙壁上找了一幅空白画卷,当是水中月类似的物件。

    左凌泉取出白玉铢放入画轴,画卷上就开始水雾朦胧,出现了景物和声音:

    “……惊露台重建稳步进行,伏龙山特派风水仙师……”

    “……传闻那青魁许墨,邀请云水剑潭李仙子在海外沉日屿一叙,李仙子无奈赴约,干等三月未见人来,事后才得知,许墨去错了地方……”

    “……嗯哼哼~……”

    左凌泉退开几步,看着画像上正在自酌自饮的蒙面仙子,微微点头,继续踩着飞剑来回徘徊。

    画像上的仙子并非同一个人,好像有很多女修干这一行,自己喝酒的这个,明显比上次玩水的仙子放得开,体态丰腴、媚眼如丝,时不时勾下衣襟,动作十分撩人。

    左凌泉飞了两圈儿,正认真练习之时,感觉窗口传来一阵微风。

    呼——

    他转眼看去,窗外云海倒退,并没有什么异样,就把窗户关了起来,准备回头继续观赏。

    但就在此时,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

    “呵~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

    左凌泉是真被吓了一跳,迅速回头看向声音来源,然后又被吓了一跳。

    只见房间的床榻上,身着一袭凤裙的宫装美人,手儿撑着脸颊侧躺,右腿微微弯曲,搭在左腿上,露出细腻如纱的黑色长袜,姿态十分撩人。

    但如果只是撩人,也就罢了。女子发髻上还‘长着’两只狐狸耳朵;更恐怖的是背后,一条毛茸茸的红色狐尾,在臀儿后的空中轻轻摆动,灯火映衬下,墙壁上显出妖媚倒影,比清婉那种不能动的逼真太多。

    左凌泉若不是认出了长相,一眼瞧去还以为真碰上了狐狸精,差点吼出一声‘何方妖孽’。

    “太妃娘娘?”

    “嗯哼。”

    上官灵烨摇着狐狸尾巴,望向正在卖骚的画卷,又低头看了眼自己,似乎是对比‘到底是画像骚气,还是本宫骚气’。

    左凌泉表情一僵,迅速抬手想把画像撤掉,结果在太妃娘娘恐怖的境界压制下,没有丝毫效果。

    “看都看到了,现在关有用吗?”

    “呃……”

    左凌泉表情微僵,故作镇定,在椅子上坐下,含笑道:

    “一个人在船上没事儿,随便打开看看,我感觉这也没什么……没娘娘好看。”

    “你拿本宫和这种女人比?”

    “没有,娘娘误会了。”

    左凌泉感觉再尬聊会出事儿,他看向上官灵烨背后飘动的尾巴,好奇道:

    “娘娘,你怎么弄了条尾巴?”

    上官灵烨觉得好看,刚才现做的,她摇了摇尾巴,搭在华美风裙上:

    “方才清婉把尾巴拿出来,给我们瞧了下,我觉得挺有意思,所以戴上看看。你觉得如何?像不像狐狸精?”

    什么叫像?

    根本就是……

    左凌泉不明白太妃奶奶怎么玩得越来越花,但他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道:

    “挺好看的,就是这么穿出去,恐怕会吓到小朋友。对了,姜怡她们呢?”

    “姜怡睡着了,清婉和汤姑娘在修炼。”

    上官灵烨坐起身来,变回了端庄大气的皇太妃,询问道:

    “怎么?没个女人陪着睡,不习惯?”

    左凌泉连忙摇头,转眼看向窗外:

    “船上有防御法阵,避免外人潜入,娘娘怎么进来的?”

    上官灵烨来到跟前,取出了缉妖司的令牌,在左凌泉眼前晃了晃:

    “渡船又不是无法之地,只要在大燕王朝境内,我就有权不经掩月林过问,登船查看和抓人,这是在大燕开航道的条件之一。”

    彼此距离很近,腿几乎贴在一起。

    左凌泉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太妃娘娘,还有头上那双狐狸耳朵,觉得好怪。

    他想起身,但离得太近起不来,有些不明所以道:

    “娘娘,你这是……”

    上官灵烨微微俯身,双手撑着椅子扶手,背后的狐狸尾巴还飘起来,绕过腰线,在左凌泉脸上扫了扫:

    “你觉得我想作甚?”

    ?!

    左凌泉只觉香风拂面,有点痒痒,呼吸都凝了下。他后仰靠在椅背上,把毛茸茸的尾巴移开少许,努力保持本就不多的距离:

    “呃……我觉得娘娘此举,必有深意,那什么……嗯……这尾巴和真的一样……”

    言语有些磕巴。

    上官灵烨虽然动作怪怪的,表情确实端庄威仪,她秀了下狐狸尾巴后,从玲珑阁里取出了一个盒子,平淡道:

    “这次出去,我给你护道,但不能距离太近,所以还是需要你自己小心。这个东西,能让你看到修士体外的灵气波动情况,也能让我随时观察到你当前的处境。”

    说话间,上官灵烨打开木盒,里面是带着白色雾气的透明液体,只有雨珠那么大。

    左凌泉暗暗松了口气,但也有点小失望。他询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灵玉露,用来画法阵的东西。别乱动。”

    上官灵烨抬起左手,按着左凌泉的额头,让他后仰朝天,靠在椅背上。

    右手轻勾,御起水滴,如同滴眼药水般,滴到左凌泉的右眼之中。

    左凌泉被按着额头,没什么异样感觉,就是觉得视线稍微模糊了点。

    太妃奶奶的手很润,绝美脸颊近在咫尺,顶着两只很妖气的狐狸耳朵,轻揉呼吸直接吹拂在了脸上,感觉微微抬头都能一品朱唇。

    凤裙的裙摆也洒在了他的腿上,俯身画出近乎完美的曲线,双手微抬就能环住。

    最过分的是那条大尾巴,虽然是假的,但搭在他的膝上,感觉和真的一样……

    “别乱动,气息稳点,不然你就会变成名震九宗的上官独眼龙。”

    “……”

    左凌泉是真受不了太妃奶奶了,这纯粹就是在考验他的兽性。

    他想说话,却见太妃奶奶玉指轻翻,取出了一把锋锐无比的刻刀。

    !!

    左凌泉立马老实了。

    上官灵烨以真气灌注刻刀,在薄如蝉翼的灵玉露上,缓慢勾勒出繁复咒文,微弱流光闪过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左凌泉感觉到眼前火花带闪电,屏住呼吸根本不敢动,方才的些许旖旎心思都消退了。

    片刻后。

    上官灵烨收起金刻刀,退开一步,开口道:

    “你试试。”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没感觉有什么东西,尝试调动真气,却见眼前景色浑然一遍,房间里出现了无数波纹。

    波纹呈五彩之色,其中以画卷和上官灵烨身体周边最璀璨,上官灵烨整个人和被烈焰包裹似的,十分刺眼,让人没法直视。

    左凌泉以前在青云城,曾瞧见过藏剑阁的守卫,拿着通透镜片,查看修士周边灵气波动,以免修士作弊,但亲眼瞧见还是头一次。他意外地左右打量:

    “这玩意儿这么厉害?”

    上官灵烨隐藏了气势,狐狸尾巴也收了起来,在茶案旁边坐下:

    “灵气波动本就能感觉到,这东西只是让你更直观地看到罢了;人家隐匿气息就没用了。”

    上官灵烨收敛气息,左凌泉就发现她又变成了原样,再也看不到任何灵气波动,不禁有些失望:

    “我还以为能一眼看穿高手呢,那这东西除了挡视线,还有什么用?”

    “距离较远,在你感知范围外,但又在视野范围内的时候,能提前看到点征兆,给你多一点点反应时间。”

    上官灵烨从怀里取出一枚铜镜,镜子里浮现出自己的侧脸:

    “还能让我时刻观察你周边的情况,避免驰援不及。”

    “嗯?”

    左凌泉一愣,凑到镜子面前查看。

    结果镜子里就出现了千层饼,无数铜镜开始套娃。

    他闭上右眼,镜子里画面就黑了。

    “这是监视器?”

    上官灵烨觉得这词儿有些陌生,但明白意思。她收起铜镜,看向左凌泉: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取了即可,不过那样,你就得用天遁牌联系我,一息之差生死之别,你想好。”

    左凌泉觉得挺方便的,他又不用上厕所、陪伴五姑娘,当下笑道:

    “那就辛苦娘娘了,嗯……这玩意不是永久性的吧?”

    “不是,可以自行卸下,以前只用在缉妖司的暗桩身上,价格挺高,记你账上的。”

    上官灵烨说完后,也不再久留,起身轻飘飘出了窗户:

    “有事随时叫我。”

    左凌泉来到窗口目送,直至上官灵烨的背影消失在云海,才眨了眨眼睛,回到了屋里。

    不过,看到还在‘哼哼~’的画卷,左凌泉眉头一皱。

    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娱乐的权利……

第二十三章 南荒剑龙?

    霹雳——

    一场瓢泼大雨。

    海岸线上千帆云集,呼啸的海风吹起浪涛,拍打在巍峨海堤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渡船在港口内落下,从四海而来的修士,陆续走下踏板,迅速融入摩肩接踵的人海。

    左凌泉带着斗笠,来到了偌大港口的码头上,看着眼前的盛景,轻轻松了口气。

    经过半月航行,渡船来到了登潮港;除开第一天晚上,太妃奶奶过来了一次,后面风平浪静,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登潮港位于帝诏王朝最西侧,是九宗乃至玉遥洲主要出入口。

    东海海域极为广袤,中途无补给,正常修士无论是踩飞剑,还是直接御风,都很难一次性跨过;海兽远比陆地上密集和凶悍,敢中途停留休息,下一刻可能就被蛟龙之属包围了,运气不好,玉阶境的仙尊都有可能以身祭海。

    因此,要跨洋渡海,只能坐船抱团儿,走开辟好的航线,所以登潮港的规模和吞吐量,都比内陆港口大得多。

    海上航道由望海楼打理,疏通航道的成本,远超做陆上生意的掩月林,运费自然也奇高,仅仅靠几条航线,就把整个望海楼养活了。

    跨海行程太长,因此海船都很大,远看去好似一座座山峰,不光有船只的造型,还有古树长成的浮岛、巨型海兽托天王八等等。

    港口的人流量也大得惊人,九宗修士哪怕不出海,也需要海外独有的各种修行资源,光是各地的仙家商船都停满了,看不到尽头的集市之上人头攒动,找不到一片空余的地方。

    虽然下着暴雨,但港口有阵法庇护,雨水落不进来。

    左凌泉走出港口,来到集市中,本来还想着引蛇出洞,但瞧见此地的实景后,才发现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港口范围极大,光是集市都绵延成片,形成了一座没有城墙的仙家城池;城池内密密麻麻全是建筑,别说冲他而来的杀手了,连个搭理他的都没有,从哪里入手根本没头绪。

    不过以上官灵烨的判断,如果海外修士盯上他了,那他光明正大坐着渡船过来,有心人要查,肯定会知晓他的所在之处。

    现在他只需要守株待兔,做出过来寻找‘四海水精’的模样,在铺子里四处寻访,等着人来暗杀他就行了。

    这个活儿说实话不太好干,左凌泉时刻把剑提在手中,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周边的每一个人,确保不会被人先手瞬杀。

    本来想用右眼的阵法,辅助搜寻目标,结果一打开,街上乱七八糟的光线,差点把他闪瞎,只能不去用,靠感觉分辨周围异常的灵气波动。

    除开龙蛇混杂的环境,还有一样特别的情况,让左凌泉有些头疼……

    -----

    “道友去哪儿啊?”

    “海里刚淘来的血珊瑚,道友来瞧瞧……”

    天上雷云滚动,画舫在海岸线的暴雨之间安静悬停。

    左凌泉背后的幕僚团,坐在画舫舱室的各个位置,手里拿着记事本;书桌上是一方展开的水幕,上面呈现出滨海港口的街景,密密麻麻的修士和建筑尽收眼底。

    左凌泉独自搜寻,没法一眼扫过所有目标,容易产生遗漏,而背后多几双眼睛就不一样了。

    五个人仔细盯着,足以发现所有不易察觉之处的细节,还能把可疑之人记录下来,甚至沿途听到的杂谈都整理成册。

    事关左凌泉的安危,五个姑娘都很认真,恨不得连地上有几块砖都记录下来。

    但左凌泉本人,显然有点不配合,眼睛总是看向一些她们不想瞧见的地方。

    姜怡观察水幕良久后,忍不住开口道:

    “左凌泉,你是不是看路边那女修胸脯了?”

    水幕视角迅速转向,放在了街边的地摊上,做出认真审视的模样。

    汤静煣眼神儿怪怪的,小声给男人化解尴尬:

    “路上站着个人,看一下很正常吗,又没直勾勾盯着看,小左应该不是故意的。”

    团子蹲在汤静煣怀里,张开翅膀“叽叽”了一声,意思大概是:

    “他明显是故意的,而且大的奶奶他才看,小的从来不看,鸟鸟都发现了。”

    冷竹好像发现了驸马爷的喜好,有点自闭,没有言语。

    上官灵烨靠在美人榻上,暗暗摇头,开口道:

    “左凌泉,你把神识集中到眼睛上,尝试用心声说话。”

    “呲呲……喂?喂?我去……我哪儿看人家胸脯了?我就是觉得那个女修很可疑,需要注意一下。”

    姜怡半点不信:“胸脯比常人大,很可疑是吧?”

    “没有……唉……再这么搞我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吴清婉坐在姜怡身侧,觉得这样确实让凌泉难受,柔声道:

    “凌泉又不是没见过更大的,只是随意扫了眼,又没起色心。别说这些了,紧要时刻都将就下吧。凌泉,你也克制些。”

    “唉……”

    -----

    左凌泉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脑海里响起媳妇们的交谈,说实话有些委屈。

    男人嘛,路上看见出彩的女子,正儿八经看一眼,是雄性本能,他又没起色念。

    但这话和姑娘们解释,显然越抹越黑,左凌泉只能做出目不斜视的模样,老实本分当诱饵。

    消息来源于吴尊义,也不详细,虽然消息不像是假的,但对手会是人是鬼、该明着袭杀还是暗中下毒,根本无从得知。

    左凌泉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做出淘宝贝的模样,偶尔也会进大铺子逛两圈儿,和掌柜打听水精的消息;每天都有海外过来的船靠岸,左凌泉也会到港口看看下船的人,有没有比较特别的。

    就这么没日没夜地硬逛了两天,才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事情。

    三月二十,是华钧洲雷霆崖的渡船,在登潮港靠岸的日子。

    华钧洲地处天下最中心,面积有玉遥洲两个大,传承不像玉遥洲这样断过代,隐世的仙家巨擘难以计数。

    不过华钧洲的仙家,主力都在西北方海外的正面战场,对抗异族修士;玉瑶洲地势好,算是大后方,靠着九宗的稳定繁荣,给华钧洲提供物资、技术上的援助,两洲高层的关系还算不错。

    因为有幽荧异族这群修行疯子存在,哪怕是修行道,也不能对修士来往不闻不问;登潮港也会有九宗巡查的供奉,查验宗门推荐信和俗世王朝出具的文牒等物,确保不会有来历不明的人入境。

    不过这种查验作用不是很大,能被查出来的,多半造不成大危害;能动摇九宗根基的,比如奇袭荒山这种,人家直接自行跨海过来,根本防不住,因此也只能起个震慑作用,避免海外的野修进来祸害人。

    左凌泉站在港口外侧,看着山峰般的巨船靠岸,蚁群般的修士从船上下来,大多都穿着宗门服饰。

    下来的人太多,左凌泉也没法注意到全部,正想和太妃奶奶沟通,询问她们有没有注意到异常的时候,忽然发现一艘通体呈玉白色的渡船,直接飞到了巨船的顶层。

    渡船侧面带着惊露台‘仙鹤衔书’的标志,看起来是宗门的私有渡船,体型不大,但极为华丽,上面站着些许人,躬身等候。

    巨船顶层出现了一道白玉长梯,通向悬浮于空的渡船甲板,船上修士在两侧恭送。

    一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快步走过长梯,后面还跟着一个捧剑的女修。

    距离太远,看不清白衣女子容貌,但能感觉到气场很强。

    毕竟渡口上几万修士抬头看着,一艘私人渡船大摇大摆地停在空中,惊露台和望海楼的人,同时恭恭敬敬的接送,这阵仗一般人真受不起。

    左凌泉抬头看着天空的白玉长桥,询问道:

    “这是谁?某位尊主不成?”

    脑海里很快响起上官灵烨的回应:

    “我手下败将,九宗背景最大的二世祖之一,荒山尊主的直系子孙,爹是仇封情,娘是华钧洲绝剑崖的女剑仙,外公家的祖宗更吓人;李处晷之流,在她面前都得绕道走。”

    左凌泉听见这么大一串形容,就记住一个‘我手下败将’,他意外道:

    “娘娘揍过她?”

    “我当青魁的时候,比你还横,九宗没有打不过的。她剑法稀烂、术法不精、悟性没我高、天赋还没我好,万年老二,到我进宫都没超过我。不过我原地踏步八十年,如今应该打不过她了,哼~……”

    左凌泉听见太妃奶奶的语气,就知道上面那位,绝不是形容的那般不堪。他好奇道:

    “她不是惊露台的人吗?怎么跑外面去了?”

    “惊露台私事儿罢了,外人不知晓,反正她不认仇封情,我进宫没多久,就远渡海外去了外公家,听说拜入映阳仙宫进修了。这次回来,估计是听到惊露台出事儿,荒山尊主被打伤,回来探望吧。”

    左凌泉待白衣女子隐入渡船后,又好奇道:

    “映阳仙宫是什么地方?”

    “华钧洲挑大梁的宗门之一,只招有特别天赋的弟子,比如我这种先天就天人合一,或者你这种后天悟出剑一的。不过你我进去同样是青魁,外面月亮不必九宗圆,只是地域不同罢了。”

    左凌泉微微点头,因为事不关己,也没有再多问,继续在港口闲逛,当起了鱼饵。

    但这次刚转不久,脑海里就传来上官灵烨的提醒:

    “等等。”

    左凌泉脸色微沉,按住腰间剑柄,蓄势待发。

    “左后方,挂着‘客为仙’招牌的客栈,进去看看。”

    左凌泉未曾察觉异样,闻言不动声色地转身,做出找地方落脚的模样,走向街边的三层高楼。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很甜美的娃娃音:

    “……刚才那个白衣仙女看到没有?那是我师姐,看在她的面子上,你给我打一折,两折也行……”

    “小道友,你再瞎扯,打的就是骨折了。”

    “我坐船大老远过来,真没钱了,我认识你们九宗的青魁,就是前些天很出名那个南荒剑龙,你看,我这还有他画像……”

    “南荒剑子的画像,前面书画铺子一枚白玉铢一张,我刚看见你砍了半天价,用一颗聚气丹换的。”

    “我还认识……”

    “我只认识神仙钱,姑娘你别闹好吗?”

    “要不我给你们当小二?我会弹曲儿,不要工钱。”

    “……”

    “嘻~谢掌柜!房间在哪儿?”

    ……

第二十四章 谢秋桃

    左凌泉进入客栈大门,宽大厅堂内座无虚席,三三两两的修士在老酒桌上小酌,偏头看着客栈的柜台。

    柜台半人高,戴着员外帽的胖掌柜,一手执笔,一手打着算盘,算着今日份的流水。

    柜台前方,目测二八芳龄的姑娘,背上挂着包裹和一张琵琶,琵琶不知是乐器还是兵器,墨黑底色,看起来像是个铁疙瘩,还挺沉,肩带把肩膀上的布料都压出了痕迹。

    姑娘穿着白色上衣,下面是桃红褶裙,踩着绣有花边的白色绣鞋。个头不高,娇小如同玉坠儿,脸儿圆圆,带着三分婴儿肥;身段儿发育得挺出彩,侧面看去半圆山丘鼓鼓,说不得腰细如柳,但肯定不粗,整体看起来肉肉的。

    仅看侧影,也是个很可爱的娇小美人,不过姑娘皮肤不太好,虽然五官端正,但有些小雀斑。

    此时姑娘手里拿着画轴,往楼梯走去,一步三回头,看向胖掌柜。

    胖掌柜可能失去了耐心,也不说话,自顾自地算账。

    姑娘走到楼梯口,不见答复,又小跑了回来,脆声道:

    “要不掌柜的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去开门,不用伙计带路。”

    如此软磨硬泡的架势,掌柜的也是没了办法,从柜台下摸出一块儿牌子,放在台上:

    “看在你年纪小,从海外过来没着落的份儿,给你五折。这房钱算我自掏腰包给东家平账,你再瞎扯,就去找别家吧。”

    这话显然是怕其他住店的客人不满找麻烦。

    姑娘心领神会,拿起牌子鞠了个躬:“谢掌柜~”,然后交钱上了楼梯。

    左凌泉就站在身后,此时也排出几枚大钱,示意开一间房,心声询问道:

    “太妃娘娘,这姑娘可疑?我觉得挺可爱还差不多,世上哪有这么萌的杀手?”

    画舫那边显然也有迟疑,几声讨论后,上官灵烨才传来回应:

    “此女从海外而来,刚刚下船,第一件事就是买你的画像,还出现在你附近,嗯……还是先查查吧。”

    左凌泉见此也不多说,接过房牌,快步走上了楼梯。

    三层高楼面积很大,其内房间不下百余个,门上有‘天甲、地乙……’等标识,过道之中也有些修士。

    圆脸姑娘拿着房牌,挨个在门上打量,碎碎念着:

    “直接写‘一二三四’不好嘛,整这么玄乎……”

    左凌泉不紧不慢追到了背后,因为是调查潜在的杀手,也没必要隐藏身份,他直接越过小姑娘,怀抱长剑,挡住了去路。

    “咦~……”

    姑娘明显被吓了一下,谨慎看向面前背着斗笠的俊美剑侠。

    左凌泉身材颇高,她个头最多到他肩膀,抬着脸才能看清面貌,可能是觉得压迫力有点强,又往后退出一步,试探性询问道:

    “你……道友是客栈的护卫?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依旧是很柔的娃娃音。

    左凌泉抱着剑审视,怎么看这丫头也不像是刺客。他也不想吓得到人家,想了想,心中戒备不减,但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姑娘觉得我眼熟吗?”

    “嗯?”

    姑娘眨了下杏子似的水灵双眸,摇头道:

    “我刚来这边,还不认识这边的高人,道友是?”

    左凌泉抬了抬下巴,示意姑娘手上的画卷。

    ?

    姑娘有些疑惑,但明白大概意思,她打开画轴看了看,继而看向左凌泉,然后又看向画卷,来回对比。

    左凌泉心弦崩得很紧,连上官灵烨都没了声息,估计是准备在圆脸姑娘知晓他身份发难时,直接赶过来驰援。

    但姑娘来来回回看了好多次后,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目光,而是蹙起了秀气得小眉毛:

    “道友什么意思?”

    “嗯?”

    左凌泉有点疑惑,示意她手上的画卷:

    “姑娘还没看出来?”

    圆脸姑娘有点看不懂了,觉得这里的修士神神叨叨的,她把画卷转过来,面向左凌泉:

    “我该看出什么?”

    画卷价值一枚白玉铢,用的虽不是仙家材料,但质地放在俗世也算不凡。洁白纸张用绢布裱起,纸张上是一幅人物立绘,画工极好,还是彩绘。

    左凌泉一眼扫去,只见画像上的人物,身着墨黑色烫金战甲,左侧悬三十六节精金打神锏,右侧挂龙纹黑鞘墨渊剑,身长一丈,腰大十围,面圆耳大,鼻直口方,就这膀大腰圆的模样,如果不是没胡子,说是司徒震撼本撼都不过分。

    我靠!这什么鬼?

    左凌泉眼睛瞪大了几分,本以为是圆脸姑娘买错了,但看到右下方的题字,明明白白写着:

    南荒剑子·上官九龙·中洲卧龙·左剑仙肖像,登潮百晓生手书。

    ?!

    左凌泉微微偏头,看了画像半天,硬没说出话来。

    圆脸姑娘拿着画像,望向左凌泉,琢磨了下,展颜一笑:

    “道友是想买南荒剑龙的画吗?可以呀,两枚白玉铢,这画我好不容易才从高人手上得来……”

    叽叽喳喳……

    左凌泉抱着胳膊,感觉有些控不住场了,他心声询问:

    “太妃奶奶……”

    “奶奶?!”

    “呸……娘娘,这画像怎么回事?”

    上官灵烨倒不是很意外,解释道:

    “修行道讲究‘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于有名望的修士,不能直呼其名,都以尊号代称;肖像亦是如此,未经本人允许,乱画拿去卖会惹来麻烦,仙家商贾精明得很,画成这样不出奇。”

    左凌泉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眼见面前的姑娘没认出来,左凌泉也不神神叨叨了,直接开口道:

    “姑娘,实不相瞒,我就是南荒剑子左凌泉。”

    话语落,过道内气氛骤然一凝。

    圆脸姑娘推销的话语一顿,表情变化了几分,意外看着左凌泉,沉默良久,才小声道:

    “早听说你们九宗修士目高于顶,你真当我们外面的女修,都是乡下野丫头,好糊弄不成?你自己看看,你配吗?”

    说着还拿起威武霸气的左剑仙画像,在左凌泉面前晃了晃。

    “……”

    左凌泉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憋了半晌后,点头道:

    “我不配,开个玩笑罢了。嗯……方才听闻姑娘从华钧洲而来,我对华钧洲向往已久,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叽里呱啦……

    左凌泉正常搭讪的水平不是一般地差,听得画舫里的几个姑娘都暗暗捉急。

    小姑娘自不用说,把画卷收起来,稍显戒备地看着左凌泉,那眼神的意思,明显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左凌泉说到最后,也觉得挺尴尬的,干脆拱手一礼:

    “在下左凌泉,就是想认识下姑娘。”

    圆脸姑娘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

    “你连名字都不肯说真的,我哪儿敢认识你。”

    左凌泉一时语塞。

    圆脸姑娘可能是觉得自己拒绝得太直接,怕得罪人,又补充道:

    “不过我看你也不像恶人,长得也挺好看……嘻~。”

    “……”

    左凌泉无言良久,觉得面前这姑娘要是刺客,那幽荧异族的谋划,估计是准备萌死他。

    “唉……罢了,我真是左凌泉,姑娘不信也没办法,以后你就知道了。今天实在冒昧,还请姑娘见谅,在下告辞。”

    说完后,左凌泉准备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不过想了想,又取出两枚白玉铢递给姑娘,然后拿来了画轴。

    圆脸姑娘目送左凌泉离开,眼神儿变成了半信半疑,她想了想道:

    “我叫谢秋桃,左道友慢走。”

    “谢姑娘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的打声招呼即可,些许小忙我还是帮得上。”

    “好~”

    吱呀——

    房门关上。

    谢姑娘把白玉铢收起了,又望了几眼,才来到隔壁,打开了房门……

第二十五章 我从小就抗揍

    客栈房间很简洁,除开日常用具再无他物。

    左凌泉关上房门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询问道:

    “太妃娘娘?我觉得这姑娘应该不是异族修士,是不是找错人了?”

    脑海里传来了姜怡的回应:

    “太妃娘娘刚出去,应该马上就到了。”

    “嗯?”

    左凌泉愣了下,来到窗口,看向街景和天空,想寻找太妃奶奶的下落。

    但以上官灵烨的修为,来去行踪岂会被左凌泉看见,不过片刻,背后的房门被直接推开了。

    吱呀~

    左凌泉回过头来,却见换上淡绿春衫的豪门贵夫人,走进了屋里,屈指轻抬,房门便自行关上了。

    光天化日,上官灵烨自然没戴狐狸尾巴、耳朵,不过春衫十分得体,把身段儿勾勒得很曼妙,鼓鼓的衣襟、曼妙臀线……

    左凌泉刚扫一眼,就暗道不妙,未等媳妇们反应过来,就硬生生移开了眼神,做出目不斜视、纯洁无瑕之色,拱手一礼:

    “太妃娘娘。”

    上官灵烨关上房门,步履盈盈来到椅子上坐下,同样一撩裙摆,摆出一个很优雅的姿势。

    见左凌泉不为所动,上官灵烨微微点头:

    “看来这东西,比铁镞洞天的历练都有用,这才是巅峰剑修该有的沉稳。”

    左凌泉想死的心都有了,控制眼睛不去看任何好看的地方,在椅子上坐下,含笑道:

    “娘娘过奖。这东西确实厉害,不过不用的时候,能不能……”

    阵法不用的时候,自然能关掉,但上官灵烨不想告诉左凌泉方法,她平淡道:

    “怎么?被姜怡她们盯着,不舒坦?”

    “怎么会,她们都是为我好,日夜守在画舫上出谋划策,我感动还来不及。不过在房间里的时候,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那你闭上眼睛打坐就行了。”

    “……”

    左凌泉无话可说,微微点头。

    上官灵烨轻轻哼了声,目光不怎么友善,质问道:

    “方才你叫我奶奶,是怎么回事?”

    左凌泉方才用心声交流,心念一动话就出去了,确实是口误。他解释道:

    “娘娘按辈分算,确实是长辈,我没有说娘娘老的意思,只是发自心底的尊敬……咱们还是聊正事儿吧,我觉得那姑娘不像是刺客,娘娘觉得呢?”

    上官灵烨对奶奶这个称呼很不满,还不如叫她宝宝呢。

    不过姜怡她们能瞧见,上官灵烨也不追究了,说起了正事。

    方才上官灵烨观察半天,也觉得谢秋桃不像刺客,但斟酌稍许,还是微微摇头:

    “幽荧异族知道九宗防卫有多严密,不可能一眼就瞧出来。此女从海外而来,身份不明,入境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买你的画像,感觉很可疑。”

    左凌泉拿起画卷,展开扫了眼,一声轻叹:

    “杀手拿着这幅画像去杀人,我感觉震撼老哥的危险性,比我大得多。”

    “画像什么样不是关键,我方才去书画铺子扫了眼,里面挂着的九宗名望数不胜数,连师尊和我的画像估计都有,她单独买了你的画像。”

    “会不会是我最近出风头,名头最大的缘故?”

    “有可能。但此女的容貌也有问题,手上的皮肤,和脸上有极细微差别,应该是遮掩了容貌。”

    左凌泉方才瞧见谢秋桃脸上的小雀斑,还有点可惜来着,并未发觉异样,不过上官灵烨的眼力,肯定比他好。他琢磨了下:

    “女子出门在外,遮掩容貌并不奇怪,清婉她们出门,也会以薄纱蒙面。这点好像没法当证据吧?”

    “查案之时,要疑罪从有,不放过任何可能;判案的时候才疑罪从无。”

    上官灵烨也有点头疼,斟酌片刻后,又道:

    “修行道有句话,叫山外的女人是老虎,敢孤身在外面闯荡的女修,必然有特别之处,你可不要被人家表象骗了。”

    左凌泉感觉太妃奶奶更如狼似虎,不过这些看玩笑的话,现在说不合适。他点头道:

    “那我还是继续想办法套近乎,看能不能打探出底细。”

    上官灵烨手儿撑着侧脸,双眸显出三分轻蔑:

    “你套近乎的本事真不咋地,还不如御剑带着她飞一圈儿,飞完她什么都招了。”

    ?

    左凌泉觉得这天没法聊了,他摊开手道:

    “既如此,要不娘娘给出出主意,教我怎么和姑娘套近乎?”

    上官灵烨从未接触过男女之事,哪怕一百岁,也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哪里晓得怎么勾搭人。

    不过作为长辈,这时候该出主意还是得出:

    “嗯……在缉妖司的时候,也曾瞧见过类似的案子。这女子嘛,都喜欢有安全感的男人,那姑娘孤身渡海跑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更是缺乏安全感。要不本宫安排一下,拦路劫色,你在关键时刻跳出来,英雄救美……”

    “这手段,恐怕都用烂了。”

    “那反着来,我劫你得色,让她不小心瞧见?”

    左凌泉眼前一亮,还真想试试,不过媳妇们在查岗,他还是没敢答应:

    “这法子还是算了吧,她若真是冲着我而来,我什么都不做,她也会再找上门……”

    咚咚——

    话还没说完,客房里就响起了敲门声。

    !!

    两人肃然一静,齐齐望向门口。

    上官灵烨站起身来,无声无息地出了窗户,眼神示意去开门。

    左凌泉刚放松的心弦又绷紧了起来,他压下心中杂念,倒持佩剑缓步走到门口,如同拆炸弹似的,小心翼翼把门打开一条小缝。

    “嘻~左公子,你不忙吧?”

    过道之中,穿着褶裙的谢秋桃,双手放在腰后,微微挺胸,摆出一个很灿烂的笑脸。依旧背着铁琵琶,包裹倒是放下了。

    左凌泉担心谢秋桃从腰后摸出仙符或法宝给他一下,不敢放松警惕,打开半扇门,微笑道:

    “不忙,谢姑娘有事吗?”

    谢秋桃抬头望着左凌泉,笑眯眯道:

    “公子真是南荒剑龙?”

    “是剑子,不是剑龙。”

    “公子是的外号太长了,我觉得精简些叫着顺口,还霸气;我其实也有个混号,叫‘铁琵琶’,嘻~以前的师姐们取的,公子知道什么意思不?”

    左凌泉不明白这是战前嘴炮,还是单纯搭讪。他顺着话道:

    “什么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我的琵琶是铁打的,混号就这么取了。左剑仙的混号那么多,都是怎么来的呀?”

    “……”

    左凌泉就算再迟钝,也弄清楚这是在搭讪了,有点进退两难。

    他迟疑了下,还是走出了房门,微笑道:

    “姑娘对我兴趣很浓啊,该不会对我有所图谋吧?”

    谢秋桃想说‘明明是你先主动和我搭腔的’,不过天显然不是这么聊的,她抿嘴笑了下:

    “怎么会呢。就是刚来九宗,不认识人,运气好遇上了左剑仙,所以想和左剑仙打听下门路。你在九宗名气这么大,对这些应该熟悉吧?”

    左凌泉恢复了平日里的随和模样,微笑道:

    “我懂的也不多,但基础的都了解。谢姑娘想打听什么门路?”

    “主要是修行的门路,我听说九宗规矩大,修士不能随性而为;集市也和我们那边不一样,我们结伴出去揽活儿,都得去宗门外面,这里好像是在钱庄门口,人生地不熟的,都不知道该找谁接活儿。”

    左凌泉明白了意思,修士出门历练,如果没有背景,基本上都得边打工边修行,像他这样直来直去,钱袋子扛不住。

    左凌泉转身走向楼梯:“我也没事儿,带姑娘去街上转转吧。”

    谢秋桃神色一喜,竟然蹦蹦跳跳地跟上了脚步,走在身侧:

    “辛苦左剑仙了。”

    左凌泉只是找机会打探底细罢了,他顺势询问道:

    “姑娘从华钧洲哪儿来的呀?”

    “华钧洲北边的小地方,左剑仙肯定没听说过。我以前在映阳仙宫学艺,方才那个穿白裙子的仙子,左剑仙瞧见没?那算是我师姐,我以前在映阳仙宫的时候,距离最近不过半里,差点就碰上了。”

    “……?”

    左凌泉觉得这话怪怪的,他在街边缓行,点头道:

    “那个仙子来头很大,在映阳仙宫估计也地位崇高,碰不到很正常。听说映阳仙宫挑选弟子,只挑天赋异禀之辈,姑娘莫非也有与众不同的特别天赋?”

    谢秋桃说起这个,大眼睛里显出几分得意:

    “那是自然,映阳仙宫的弟子都有特别天赋,不然山门都进不了。”

    “哦,那姑娘的天赋是什么?”

    “抗揍。”

    “……”

    左凌泉脚步一顿,偏过头来,欲言又止。

    谢秋桃见左凌泉以为她开玩笑,很是认真的道:

    “没骗你,我从小就抗揍,从来没受过伤,很厉害的,不信你打我一下试试。”

    说着把带着粉花发饰的脑壳,凑到左凌泉跟前。

    ??

    左凌泉都愣了。

    在画舫里旁观的姑娘们,显然也有些不可思议。

    “这姑娘,不是个傻子吧?”

    “叽。”

    “还好啦,挺有灵气。凌泉,你可别真打。”

    “我也觉得顺眼,要是我有这么个闺女就好了,小左,我觉得这丫头不像坏人,怕是找错人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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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莽介绍:

左凌泉刚出生,便拥有了凡人能拥有的一切。
名门贵子、俊美无双、家财万贯……
但蹒跚学步之时,却发现这世界不属于凡人。
妖鬼精怪、御风而行、大道长生……
毫不意外,左凌泉踏上了追寻长生的路途。
高人曾言:
九域莽荒,太虚无迹。
修行一道,如长夜无灯而行,激流无桥而渡。
我辈修士,当谋而后动,万事‘从心’。
左凌泉谨记教诲,就此凡事顺应心意,为所欲为……
高人:“等等,是‘从心’,不是让你想杀谁就杀谁,你这娃儿咋就听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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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已有万订完本作品《世子很凶》,多主角架空武侠,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瞅一眼。太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