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杀念(还有一章)
准确来说是嫉妒吧。
林紫锋提着佩剑紫电,走过震颤的大地,回想着在火镰谷瞧见的那条墨龙,直至此时尚未回神,连身上的伤痛都暂且忘在了一边。
散修出身,在山上游历四百余载,曾经也位列过十剑皇之一,仅是这份成就,便足以证明曾经的林紫锋是多么惊才绝艳。
但老天爷向来公道,不会从头到尾偏袒一人,总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把一座难以逾越的天堑摆在道路前,让你距离山巅明明只有一步之遥,能看见,却终生难以抵达。
对林紫锋来说,这个天堑就是‘剑一’。
曾经已经快走到中洲的顶端,就差一式‘剑一’证此生之剑道,彻底成为中洲最强的几个存在之一;但不知为何,各种寻寻觅觅、埋头苦思,自身最强的那一剑,就是摸不到门槛。
林紫锋思来想去,觉得是自己出剑有负担——善恶侠义的负担。
他曾是中洲名声远扬的豪侠,好友和仰慕者无数,出剑之时,总会想着这一剑,会不会玷污了自身的侠名,而不是想着剑本身。
顿悟后,他‘改过自新’,出剑时再无杂念,不再考虑任何善恶道德的牵绊,把心思全放在剑上。
但可惜的是,他以失去曾经的一切荣誉为代价,最强的那一剑,还是没有悟出来。
在林紫锋看来,‘剑一’是世间最难领悟的东西,毕竟连陆剑尘这种资质更好,机缘更强的人,也没悟出来。
可在火镰谷看到的那两条墨龙,明显就是‘剑一’,而且是一起出手的两式‘剑一’。
剑意中,有左凌泉自身标志性的‘锋芒毕露、无坚不摧’,但又隐隐带着几分云水剑潭‘连潮’的韵味,任何剑客看到那两剑,恐怕第一印象都是——惊艳。
林紫锋在九洲行走多年,‘剑一’也见过几次,像是这种尝试突破‘剑一’的剑术,某些剑修猜测可能有,因为那些会剑一的大剑仙,总不能坐在家里养老,会了剑一就肯定会继续往上琢磨。
但‘剑一’已经是一击必杀的最强剑技,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剑仙,即便真有所领悟,也会藏着当底牌,没有亮出来的必要,无人见过;恐怕也只有左凌泉这种剑意到了,境界拖后腿的修士,才会拿出来给外人看看,什么叫‘武道无止境’。
林紫锋连‘剑一’都没悟出来,瞧见这种尝试突破剑一的剑术,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剩下的就只有嫉妒了。
他此时总算明白,幽萤异族为何安排他一个玉阶剑修,来杀一个刚刚步入幽篁的小辈了。
先不说此子的机缘,光是这手剑术,已经站在了剑修的顶端,跻身哪一境,就是哪一境最强,几乎没有之一,若是让其跻身玉阶或者更高,幽萤异族能与其抗衡的,恐怕就只有那位有‘妖族最强剑修’之称的北域妖王了。
林紫锋之所以投靠幽萤异族,是因为他在正道身败名裂,想要继续修行,只能投靠其他阵营,并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本来过来杀个人,只是领命办事,但此时此刻,林紫锋却转变了想法,即便没有幽萤异族下令,他也得手刃左凌泉。
至于缘由,便是前面所说的‘嫉妒’。
林紫锋自从走上歪路后,随性而为多年,心中不爽就杀人,从来不管对手是谁、身在何处,所求的无非一个心中畅快、出剑爽利。
左凌泉展现的那一剑,明显让他心里起了波澜,那无论如何,这个人都得死在他的剑下!
天地崩碎的时候,桃树抵消了陆剑尘那毁天灭地一剑的大半冲击,林紫锋也借机错开了那一剑的锋芒,虽然也受了重伤,但还有几分余力。
林紫锋瞧见了左凌泉和上官灵烨落入了这片天地,虽然他知道桃花尊主在附近,但桃花尊主不是九宗三元老,不会撕裂空间的大神通,进了这片动荡的天地,照样得谨慎行事,没法肆意妄为,这样他就有了时间。
林紫锋境界终究比老陆高,坠入这片天地时并未彻底晕厥,曾在云层下扫过一眼,略微打量出此地的地貌,知道中心地带比边缘要稳定。
想在这个地方等到天地恢复如常,落脚之处肯定会选择动荡较小的地方。
林紫锋落地之后,缓过神儿来,就朝中心地带行进。
小天地很大,又不能轻易御风,经过半日跋涉,未曾找到左凌泉的所在,林紫锋反倒是在一座山岭上,瞧见了让他感觉到惊悚的一幕:
只见电光和暴雨笼罩山对面,一个带着斗笠的高大男子,双手杵着插在地上的长剑,正抬头看着远处崩裂的大地,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男子的侧脸比较年轻,约莫三四十岁,装束也是剑皇城常见的剑客装束,看起来就好像是误入此地的小散修。
但让林紫锋感觉到惊悚的,是男子手中那把剑!
剑长三尺六,剑鞘古黄,密布龟甲纹路。
造型看起来普通,但林紫锋却感觉,最先注视他的是那把剑,而后男子才转过头,从对面的山岭,看向他所在的位置。
嗡嗡~~
手中的紫电宝剑轻微颤鸣,那是感知到危险时的预警。
林紫锋隐藏在夜幕中的身体僵住,没认出这是哪一位剑道枭雄,但多年游历养出了危机感,让他明白前面那个男子,绝非泛泛之辈。
两个人隔着一个山坳,对面男子表情上没什么异样,反应倒是极快,发现林紫锋的一瞬间,身形就朝山下遁去,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林紫锋不清楚对方底细,既然对方没动手,他也没追,确定无人尾随后,迅速离开了那片山岭。
就这样又寻找了一日,最后终于瞧见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依稀可见山上残破的建筑。
林紫锋走到山脚,发现山道旁的壁画上,本来覆盖藤蔓,但被人用剑砍断了,露出了壁画的原貌,山上肯定有人。
林紫锋不确定山上是左凌泉,还是陆剑尘或者那个不明底细的剑客,为了安全起见,便想用神魂之术,探查山上的情况。
林紫锋入了玉阶,但身为剑修,神魂之术的造诣远不如幽冥老祖之流,仅仅只能让一缕神魂离体远游。
掌握空间是九宗三元老才能触及的领域,林紫锋显然还没那个火候,本以为不调动灵气,仅用神魂之术探查,不会引发天地异相;但却不晓得,人之三魂,除了命魂能遁入轮回外,天魂、地魂照样被锁在天地牢笼之内。
林紫锋神念刚一动,一道雷霆就落了下来,击碎了不远处了一座破败石雕,如果不是收得快,本就受创的体魄神魂,恐怕又得遭受一次重击。
既然引发雷霆,那自身位置必然暴露。
林紫锋不是修行雏儿,干脆反其道而行,将此处当诱饵,隐藏在了附近,等待山上人过来探查。
而山上面的人,反应也挺快。
不过几息的工夫,林紫锋就瞧见一个面容俊美的年轻剑客,小心翼翼地从树林间走了出来,望向了刚才被击碎的石雕……
------
轰隆——
雷声很大,整个山峰都清晰可闻。
左凌泉听见动静的瞬间,握住了身边的墨渊剑,起身望向山外。
上官灵烨扫去了脸颊上的三分醉意,起身的同时,脖子上的项链就展开,化为一套黑甲,从上往下包裹住了全身,连娇美容颜上都覆盖上面甲,谈不上美观,但绝对保护到了脚趾头。
“怎么回事?”
“有人动用神通,引发了天地异象,团子很机灵,不大可能是它和老陆。”
不是老陆,那很大几率是对手了。
左凌泉提着长剑,和上官灵烨一起往山外摸去,询问道:
“跑还是?”
“不能御风,徒步下山很可能被对方堵住去路,先探明底细吧。”
上官灵烨善术法,掌握施术无需掐诀引导天地灵气的霸道天赋,但在这鬼地方全力爆发,约等于无前摇光速自杀。
遭遇不知名的对手,此时她只能从玲珑阁里取出了两把金锏,化身近战术士,走在前面探路。
左凌泉是纯粹的武修,不调动天地之力,仅靠自身修为搏杀,只要注意把真气限制在体内,实力受限不算太大。他在雨幕中无声疾驰,走到半途,开口道:
“就这么下去,必然和对方正面遭遇,说不定还会被伏击;我走前面探路,你走暗处,对手敢露头,你找机会一锤定音。”
说着就和上官灵烨拉开了距离,走到了较为明显处。
修行中人配合御敌,从来不罗里吧嗦磨磨蹭蹭,适合干什么就该干什么。
上官灵烨并未制止,身披黑甲隐入夜色,犹如无声潜行的雌豹,澄澈双眸搜寻着山野间的一草一木……
-----
还在写,晚些还有一章……
第二十章 一剑东来
电光交织,如群蛇乱舞。
刺骨阴寒的雨滴砸在老旧石砖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声音大到听得久了,连耳朵都微微发麻。
左凌泉眼神冷冽,缓步前行,雨水从剑锋上滑落,连成了一条细线。
遭受雷击的山道,距离方才两人所在之处约莫两里半。
左凌泉谨慎摸到附近,扫视一周不见对手踪迹后,走向被击毁的石雕,同时左右四顾,开口道:
“老陆?是你吗?”
雨幕之中,没有丝毫回应,但这也正说明,来者绝非友人。
左凌泉引蛇出洞,做戏自然要做全,稍微探查片刻后,就转身就往山下跑去,作势远遁。
踏踏踏——
沿着乱木交织的山道,跑出不过三步,脑后就涌现出一股刺骨冰冷的寒意。
那是杀意!
左凌泉感觉就好似被一把利剑顶在了后脑勺,虽然没听见任何动静,但自幼习武养成的危机感,让他明知不能调用天地灵气,还是本能在背后凝聚出了冰盾,护身剑罡也同时展开。
轰隆——
冰块碎裂的爆裂声中,雨幕被宣泄的气劲推回了天空。
林紫锋哪怕重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非在这里不敢胡乱借用天地之力,根本不用亲自近身。
眼见左凌泉想要逃遁,林紫锋持剑以雷霆之势冲出丛林,仅靠体魄之力,也是眨眼近身,一剑直刺后脑。
冰盾和护身罡气稍微阻碍了剑锋,挡不住宝剑紫电上蕴含的浑厚余力,但这些许的阻碍,已经足够左凌泉反应。
咻——
被震成水雾的冰块尚未散开,尖锐剑鸣声已经响起。
林紫锋眼神锐利如鹰,拼着中左凌泉一剑,刺向了左凌泉头颅;毕竟以左凌泉的道行,剑术再厉害,一把灵器长剑也难以重创他的金身。
但近在咫尺的左凌泉,也没有以命换伤的意思,手中剑锋,准确无误点在了宝剑紫电的剑尖上。
叮——
只听一声如同波动琴弦般的脆响,在雨幕中响起。
林紫锋手中的宝剑丝毫无损,左凌泉手里这把由青云城打造的上品灵器,却承受不住这一记直刺的力道,从剑尖开始粉碎,被这凶悍一击,直接撞碎了半截剑刃。
虽然兵刃瞬间折损,但此举也耗尽了林紫锋剑锋上的余力。
左凌泉借力往后飞退,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而方才调用五行之水凝聚冰盾,破坏了天地间本就脆弱至极的稳定性,不过转瞬之间,天空就落下了几道雷霆,山道也开始崩裂,有滑坡的驱使,甚至连重力也被上方的九洲大地干涉,让两人都用力过猛,在空中趔趄了下。
另一侧。
上官灵烨潜伏在夜色中,和左凌泉保持百步的距离,察觉林紫锋悍然爆发,几乎同一时刻冲出了夜幕。
见左凌泉反应极快的接下了一招,上官灵烨不用再分庇护左凌泉,双手持两把金锏,高高跃至半空,以擂鼓之势,砸向林紫锋头颅。
虽然天地波动,影响了这一击的发挥,但上官灵烨对身体的掌控力早已经入了化境,迅速恢复了稳定,两下依旧落向了林紫锋头顶。
林紫锋早料到调用灵气,会带来捉摸不定的变数,失衡瞬间就找回了平衡,举剑上挡,架住了砸下来的金锏。
当——
金铁交击声爆响。
处于半空的林紫锋,霎时间被砸向了下方翻腾的山壁,被垮塌的乱石所裹挟,滑向了山脚。
上官灵烨不敢乱动用神通,身体也落在了垮塌的山石上,借力左右横跳,再次追向林紫锋。
左凌泉也从半空落地,灵烨相助稍微得以喘息,迅速从玲珑阁里掏出了一把布阵用的法器长剑,再次攻向林紫锋侧翼。
轰隆隆——
山壁垮塌,地动山摇的巨大动静,远传周边数里。
三道人影,在翻滚的山石间来回弹跳,似乎随时能被浩瀚天威淹没。
林紫锋道行最高,又是杀力最强的剑修,和左凌泉一样,一剑在手,不调用天地之力,杀力也不容小觑,但终究受了伤。
上官灵烨完好无损,以武修路数搏杀,加之坚不可摧的护身宝甲,林紫锋还真奈何不了她。
眼见打成均势,林紫锋眼中显出了狠辣之色。
此行无论是因为幽萤异族的交代,还是自己心中不爽,左凌泉都得死在他的剑下,不然这口气顺不了。
此处天地虽然动荡不安,但并非谁调用天地之力就打谁,后果如何完全没法判断,不一定会殃及自身。
既如此,赌上一把又如何!
林紫锋和上官灵烨金铁交击,借势飞退出十余丈,落在了一块往下滚落的巨石上,见左凌泉如影随形从侧方袭来,手中宝剑流光爆绽,指向左凌泉:
“惊蛇!”
轰隆——
话语一出,林紫锋周身剑气暴涨,蒸发了漫天雨幕。
手中长剑化为了紫色电光环绕的雷球,在天空游荡的万千雷霆,被剑锋所牵引,如同万条被触怒的咆哮电蟒,与长剑中激射出的剑光一起,刺向了不远处的左凌泉。
这一剑虽然比不上老陆惊天地泣鬼神的那一下,但浩瀚天威,依旧让左凌泉明白了什么叫绝对的实力。
彼此相距不过数十步,左凌泉面对如此骇人的威势,毫不犹豫展开了所有护身术法。
但在铺天盖地的紫色电光面前,轻薄的冰盾就好似雷池中的一片柳叶,不说挡住万千雷霆,连坚持一息的时间都困难。
上官灵烨反应极快,知道林紫锋出了杀招,一个剑修下死手,脑子正常的修士都不会小觑;她也不再顾及动荡天地,一个闪身来到左凌泉面前,瞬间展开了千重屏障。
虽然双方不搭理动荡天地,但天地不稳定的因素依旧还在。
林紫锋全力一剑,没能展现往日的雄风,电光四散难以凝聚一点,击碎了周边的无数顽石,自己还挨了好几下。
上官灵烨展开的无数护盾,也有不少因为灵气诡变失效,还有些畸变成了莫名其妙的术法,把本就混乱的山壁变得光怪陆离。
但调用的天地灵气,终究没有全部失效,正面还是撞在了一起。
林紫锋动用的大半是体内积蓄的真气,对天地之力依赖远没有上官灵烨那么,这时候显然占了便宜。
一剑之下,不完整的重重屏障连同左凌泉凝聚的冰墙瞬间破碎,剑光落在了黑甲上。
轰隆——
上官灵烨一声闷哼,身形倒飞出去,撞在了左凌泉身上,两个人又同时一起往后飞出。
左凌泉并未干看着,护着上官灵烨飞退到了山脚,想要落地站稳,却发现脚下一空,山脚的大地竟然从中分裂,无行之力环绕周身,把人拽得凌空打转,不知落向何处。
而林紫锋也不好受,剑从他哪里出去,天地的反馈转瞬及至,剑锋旁竟然出现了一道虚空裂口,从里面可以窥见漫漫沙海。
林紫锋胆子再大,也不敢和上官老祖一样往空间裂口里走,只要接触身体就会一分为二,出现在裂口的两端。
但想要挣脱,也不是那么容易。
强大的吸力从天外而来,林紫锋只觉身体失衡,任何动作在大小天地的挤压间都是螳臂当车。
半条腿触及了空间裂口,却没有通过进入沙海上空,原本坚不可摧的无垢金身,如同被最锋利的尖刀划开一般,左右分开变成了两半,甚至能清晰窥见血管间的气血流动。
林紫锋没有察觉到痛感,甚至没有触碰到那道裂缝的触感,若不是亲眼所见,那道裂缝好像不存在。
但林紫锋并未抱着侥幸,任由裂缝把自己一分为二,咬牙直接斩断了落入裂缝的右腿,强行御风把自己推向了山壁。
嚓——
一剑之下,右腿脱离身体,穿过裂缝后就变成了两片切口整齐的烂肉,落向了泥泞山地。
上官灵烨遭受重创,但瞧见对方的下场,心里瞬间平衡,咬牙道:
“砍他。”
说着再次狂奔追向山壁上的林紫锋。
左凌泉不用提醒,也没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动作比上官灵烨都快,眨眼已经冲向林紫锋的落点:
“给我死!”
林紫锋赌性再大,吃此大亏,也不敢再胡乱调用天地之力,但也没遁走的意思;他自由落体摔在地面,强忍断腿的剧痛,竟是单腿跳起,迎面冲向左凌泉,怒喝道:
“就凭你?!”
左凌泉瞧见此景有点震惊,没想到一个邪道宵小,竟然如此悍不畏死。
不过这也并非邪道宵小不惜命,而是中洲修士大半如此,都是武疯子,把剑看得比命重要;林紫锋更是疯子中的疯子,可以容忍一切,但不能容忍自己死在一个他心里会嫉妒的弱者剑下。
彼此针锋相对,总有一方会恢复理智。
左凌泉可没兴趣陪对方以命换命,避其锋芒,仗着双腿健全的优势,在山野上迂回,躲开横冲直撞的林紫锋。
飒飒飒——
双方缠斗几剑过后,左凌泉终于抓住难得的机会,趁着上官灵烨攻其必救之时,一剑送向了林紫锋的后颈。
咻——
剑鸣如泣,难以承受澎湃的力道,让法器长剑出现了弯折。
这一剑倾尽全力,不带丝毫保留。
但剑锋触及皮肉,发出的确是‘叮——’的一声脆响。
剑断了!
林紫锋举剑格开砸下来的两把金锏,回头露出狞笑,怒骂道:
“螳臂当车!”
继而一剑回削,却被上官灵烨抓住了剑刃。
左凌泉趁机脱身,换出法剑,想要再攻向林紫锋。
但就在此时,黑云遮天的雨幕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子,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话落,一剑东来!
东方昏暗的山野间,一道裹挟着黑雾的物件疾驰而来,带着近乎浩瀚的剑意,压向了高耸入云的山峰。
交手三人气息皆是一凝。
上官灵烨脸色骤变,以为有高人从暗处出手,想把左凌泉拉走。
但让两人意外的是,飞过来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毁天灭地的威势,仔细看去,是一把剑。
剑长三尺六,剑锋墨黑,造型古朴,不知在地底埋葬了多少年,但依旧光亮如新,浩瀚剑意中,带着能斩尽世间一切敌的锋锐。
林紫锋见过这把剑!
但不晓得,这是一把仙剑!
“谢前辈!”
林紫锋满是意外,不明白只有一面之缘的剑客,为何会帮他解围,但情况危机,容不得细想,他迅速掉头奔向那把长剑。
可很快,林紫锋脸上的狠辣和些许困惑,就凝滞了下来。
因为这声‘小子’,说的好像不是他……
第二十一章 龙行于野(还有一章)
裹挟墨黑云雾的长剑,刹那间破空而至,却又擦肩而过,落在了后方。
林紫锋表情凝固,眼神暴怒中带着不解,但刀口舔血多年的战斗素养尚在,自知有人相助,他毫无胜算,身形未曾停顿,径直朝山外冲去。
无名宝剑落在手边,左凌泉也面露意外,不明对方敌友,没有直接接下。
上官灵烨没听出方才说话的是什么人,扫了眼地上那把锋芒似是能捅穿这片天地的宝剑,以心声道:
“剑上好像没做手脚。”
其实这点不用上官灵烨提醒,因为剑是活的。
剑客与剑,天生惺惺相惜,无法言语沟通,却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无论借剑之人初衷如何,左凌泉能感觉到这把尘封不知多少年的宝剑,对他没有恶意,甚至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就好似一个看遍五湖四海、人间浮沉的长者,望着一个蹒跚学步、以木棍作剑的小孩,说:
“比划比划,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左凌泉只经过短暂迟疑,目光就移到了往外飞奔的林紫锋身上,握住剑柄,往前踏出一步。
在这一瞬间,天地肃然一静。
仙兵之所以当得起一个‘仙’字,是因为它们和寻常兵刃法器是仙凡之别,不出则已,一出必然山河变色、惊天动地。
吴尊义打造的神降台是如此,老陆的黄泉剑是如此,这把在地底埋藏数千年的宝剑,又岂会逊色半分。
左凌泉握住剑柄前,觉得自己身处雨幕之内;握住剑柄后,却感觉遮天蔽日的暴雨,不过是随他心念而动的仆从,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上官灵烨紧随其后,目光放在左凌泉身上,只觉他握住剑柄的那一刻,整个人气势浑然一变,好似身形瞬间长大无数倍,脚踩大地,头却顶着苍天。
这是上官灵烨第一次,从左凌泉身上,感觉到和师尊类似的感觉——如身处九霄鸟瞰世间万物,任你山高千丈、道高万尺,在本尊之前,都得低头俯首。
这气势的来源是自信,苍生如蝼蚁,唯我真仙人的自信。
往外奔逃的林紫锋,显然察觉到了背后节节攀升的气势。
身为剑客,背面向敌接剑,既是耻辱,也和送死无异。
林紫锋作为剑修,不缺骨子里的血性,哪怕身体伤残濒临油尽灯枯,依旧回头递出一剑,怒声道:
“喝——!”
天空惊雷大作,雨势也同时暴涨。
扭曲的电蛇和陷入疯狂的暴雨,共同勾勒出了一幅灭世之景。
左凌泉心无杂念,把毕生所学的积累,全放在了手中这一剑之上。
而手中剑的底蕴,比左凌泉要深厚太多,不仅游刃有余接下全部送来的力道,还剑随意走,以千年之沉淀,让这在意境上已经惊世骇俗的一剑,发挥出百倍之威。
轰——
剑锋前指!
左凌泉面前,一条墨龙奔腾而出,以吞天之势,淹没了山脚崩碎的大地,和四方汇聚而来的电蛇。
洪水横流的江河,银河倒灌的暴雨,都在这一瞬间被仙剑强行撕扯,往高耸入云的山峰汇聚。
林紫锋一剑出手,眼中显出无尽愤恨和杀意,但面对这山河变色的一剑,最深的眼底,还是流露出了无力,剑锋对撞的一瞬间,就被墨黑剑气吞没,撞碎了本就满目疮痍的大地。
轰隆——
万千雷霆的照耀下,一道墨黑剑气在大地上肆虐,如龙行于野。
小天地内的五行之水全部被牵扯,以至于从天上看去,漫天雨幕都化为螺旋之势,往剑气的峰头汇聚。
剑动山河,气惊万里!
这一剑,才是中洲剑修眼中,正儿八经的‘剑一’,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林紫锋身上衣袍瞬间破碎,皮肉被无尽剑气刮得千疮百孔,双手持剑横在身前,硬生生阻挡着势不可当的剑气,身体被撞退近半里,在地面划出一道数丈宽的凹槽。
轰隆隆——
眼见剑锋余力将尽,林紫锋咬牙想要逃遁,但让他绝望而震惊的是,第一剑余波未散,左凌泉竟然再次抬手,对着他又来了一剑!
咻——
这连续两剑,比火镰谷那两剑慢上太多,显然是动静太大,体魄难以支撑所致。
但间隔虽然长了,威力可没有消减,这是两式一模一样的剑!
林紫锋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左凌泉是怎么把出剑的间隔压缩到这种地步,他反正做不到。
再次面对这仙剑加持的巅峰一剑,林紫锋目前能做的,仅仅是用世间最怨毒的目光,盯着远方那道出剑的身影,直至被剑气洪流吞没,汇入脚下碎裂的大地……
轰轰——
虽然两剑之间间隔较长,但在旁观之人看来,就是一前一后连续两剑,第二条墨龙,紧咬着第一条墨龙的尾巴,撕裂了山脚的大地。
毫无保留地用仙剑驾驭天地,动荡天地产生的反馈可想而知。
剑气出去的瞬间,背后的山峰便开始摇晃。
天空厚重的乌云,竟然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口,漫天黄沙倒灌而下,连带着扭曲雷霆,一起砸向左凌泉所在的位置。
上官灵烨没有制止左凌泉出剑,也震惊于这一剑恐怖的威势,但思绪可没停止。她知道会被天地反噬,在左凌泉出完剑的一瞬间,就抱着左凌泉往外围遁去……
————
轰隆隆……
地动山摇。
山野间,头戴斗笠旁观的剑道老魔无冶子,瞧着远处惊世骇俗的两剑,轻拍手掌,惊叹道:
“精妙绝伦!就这天赋,夺舍老夫都觉得可惜。”
无冶子作为窃丹之战前就独霸中洲的剑道枭雄,先不说为人,仅论剑道造诣,在世间绝对是世间第一档,能得他这番评价,足可见这两剑的火候。
无冶子把剑借给左凌泉一用,自然不是大发善心提携后辈,而是想看看左凌泉的体魄和宝剑切合度怎样、身体潜力如何。
如今看来,自己这把仙剑,就好像是给左凌泉定制的,虽说已经炼化龙王水精,挤占了本命水的位置,换掉太暴殄天物;但不炼化本命剑,按照正常路数求长生,照样是绝佳的胚子。
无冶子说夺舍觉得可惜,并非虚心假意地怜悯,而是真觉得可惜。
因为夺舍之后,身体底子尚在,‘剑一’却不在了。
‘剑一’代表的是剑客对剑道的理解,剑术、阅历、心境等等原因,共同沉淀出了自身最具代表性的一剑,缺一环都用不出来,这也是为何剑一没法教别人的原因。
夺舍之后,神魂易主,左凌泉自己悟出来的剑一,肯定就不在了。
无冶子知道左凌泉能在剑道走得更高,说不定比他还高,作为剑客,自是想看看剑道最顶端的风景,所以说觉得被夺舍可惜。
不过可惜归可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无冶子再惜才,也得先保证自己大道无忧。
所以等佩剑从山脚折返后,无冶子看向悬浮在身边的宝剑,询问道:
“这两剑是真好,老伙计,你觉得我以后,能不能用他的身体,把这两剑反推回来?”
剑不会以人的方式思考,平时不会对这种无聊问题产生回应。
但不知为何,今天宝剑却有了反应,剑锋轻轻颤鸣了下,意思简单直白:
“你不行。”
“……”
无冶子早已古井无波的心境,微微动了下,脸上的笑容,也出现了些许凝滞。
不过,片刻后,无冶子还是摇头一笑:
“看来我这老不死一直不死,老伙计你也很为难啊。”
剑没有任何回应,也不需要回应。
因为剑不会背叛剑主,它说‘你不行’,也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
还有一章,正在写。
第二十二章 相濡以沫
寒风凛冽,吹皱了平如镜面的水潭,几片飘在水面的白梅,靠在了琴台旁的岸边。
长发齐腰的女子,弯身捧起几片花瓣,放到寒潭旁的梅树下,让其尘归尘、土归土,目光始终停留在水潭上。
水潭中倒影的并非美人与梅花树,而是烈日炎炎的沙海,可见无数米粒大小的修士,在沙海外物四处行走,观察着内部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水潭中的沙海震动翻腾,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导致沙海下陷,产生了流沙漩涡,吞没了不少沙丘,一道肉眼可见的墨黑剑气,也从裂口中外泄,在沙海中一闪即逝。
琴台上的古琴,发出了一声低吟,继而一道透明虚影从琴台上浮现,飘在女子身边,开口道:
“仙剑玄冥,无冶子的佩剑。”
世间兵刃和人一样,名字都是他人所取,并没有与生俱来的名字。
玄冥和北方天神玄武有渊源,代表了这把剑的大概来源,第一任剑主是谁早已经不可查,如今能知道这把剑名字的人,都已经为数不多。
水潭旁的女子,因为曾经追杀过无冶子,对这个名字倒是挺熟悉,开口道:
“本以为他早就化为沙海枯骨,没想到还活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商寅他们知晓,恐怕会设法招揽,到时候不好动手;要不要先安排人过去斩草除根?”
幽萤异族是各方势力联盟,为了不互相残杀自剪羽翼,也有基本的规矩;虽然规矩对邪道中人来说限制不大,但无冶子这种级别的战力拜了山头,梅老祖这一系想了结旧怨,其他异族高层必然会插手。
女子沉默了稍许,并未做出准确吩咐,只是道:
“静观其变吧。”
-------
麒麟洞天里的一番搏杀,带来的动静惊天动地,甚至波及了外面的沙海。
飞沙城等几座城池附近,数十万闻讯而来的中洲大小修士,在沙漠的边缘聚集,不停以术法、法器探查沙海内部的情况,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涉足。
麒麟洞天已经崩塌,逐渐和九洲大地融合,里面虽然看起来一片荒芜,但实情绝非如此,只是左凌泉和上官灵烨没去找罢了。
一座封闭几千年的洞天福地,天地自行孕育的矿藏肯定遍地皆是,说不定还能找到遗落的上古神兵。
如今天崩地陷,等同于把整个洞天福地拆散,洒在了沙海各处;修士进去探宝和捡钱无异,这么好的机会,本就苦哈哈的中洲散修,自是不能错过。
不过天地尚未稳定,不说进入麒麟洞天,连进沙海都凶险万分,一个不小心就被卷入了空间裂口死无全尸,所有人只能等在原地干着急。
这些人中,最着急的,莫过于吴清婉和谢秋桃。
和左凌泉分别后,吴清婉和谢秋桃来到了沙海外的僻静处,躲在画舫上,等待天地的稳定。
左凌泉音信全无,吴清婉急得在画舫上打转,好几次想进沙海寻找,都被谢秋桃给拉住了。
直到几天过去,沙海内部爆发出了那道惊天动地的剑气。
吴清婉知道左凌泉的长短粗细,感知到的瞬间,就确定是左凌泉出的剑。
而谢秋桃身怀家族传承久远的血脉,也感知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谢秋桃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觉得自己的大机缘要来了,就独自出发,跑去沙海内部探宝。
吴清婉哪里敢让她一个小女娃乱跑,自是不肯,但谢秋桃拉得住她,她可拉不住半步幽篁的谢秋桃,等发觉的时候,谢秋桃已经背着铁琵琶,钻进了沙尘漫天的大漠……
-----
天空的巨大裂口,持续半日方才愈合,等大地再次恢复极夜,原本高耸入云的山峰,已经盖上了一层黄沙组成的被子,山脚大地也被雨水浸泡变成来到深不见底的流沙坑。
天地反噬的连锁反应太大,上官灵烨不敢再待在高山附近,带着左凌泉,往外狂奔出数百里,到了一座稍微稳定的小山下,才停下脚步。
噼里啪啦——
密集暴雨冲刷着山壁上的参天古木,幽暗环境中除开两道稍显粗重的呼吸,便再无其他动静。
左凌泉连续跑这么远,不敢汲取天地灵气反哺自身,也累得是气喘如牛,在林间左右四顾后,开口道:
“这里应该安全了,就是不知道团子能不能找到我们。”
上官灵烨的护身黑甲一直未曾撤下,谨慎打量着树林,开口道:
“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林紫锋非死即残,已无威胁,但方才借剑的那人,不明敌友,遇上了是个大麻烦。”
左凌泉出完剑后,也没想着把宝剑顺走,但跑出不远,还没捂热乎的宝剑就自行飞了回去。
以两人的判断,那个赠剑的人,是被他们和林紫锋交手吸引而来,在这动荡天地间,也不敢随意动用神通。
跑出几百里地都没发现追兵的踪迹,只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对方肯定不敢用神通搜寻,他们就能暂时休整一下了。
荒山野岭藏身倒是简单,直接原地往下挖个坑,再把上面的洞口一封,只要不动用神通探查,凭借肉眼神仙来了都看不穿。
但实际操作起来显然不能这么草率,左凌泉在山间搜寻,找到了一条裂开的石缝,比较狭小,可供两人容身。
他让上官灵烨先进去,然后用杂草遮挡,再用泥土封住洞口,确定没有什么瑕疵后,又在洞口聆听了良久,才轻轻松了口气。
沙沙沙……
洞口封闭,雨声变得微不可闻,雷光也被隔绝在外,地洞内漆黑一片,只能听到一道稍显不稳的呼吸声。
左凌泉方才有所消耗,但并未受伤,他顺着声音来到上官灵烨身侧,在这地方不敢用照明珠,便从玲珑阁里摸出了一根备用的寻常蜡烛,点燃了插在石壁上。
昏黄烛光下,身体被黑甲包裹的上官灵烨,手里提着两把金锏,靠在石壁上,整体看起来有些虚弱。
“你受伤了?”
“你说呢?”
上官灵烨作为一个术士,方才担当主力,又是挡剑又是对冲,哪怕师尊给的保命铠甲没破碎,余波砸在身上,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上官灵烨调理片刻呼吸,确定外面没异样后,才心念微动,撤去了身上的黑甲。
咔咔咔——
黑甲如同潮水般,从双脚四肢消退,最终变成了脖子上的项链,露出了下方的华美金色凤裙,和微微发白的脸颊。
这次的遭遇,没有上次在灼烟城那次可怕,凤裙上看不到血迹,说明没有受外伤;但上官灵烨用身体正面硬接了林紫锋全力一击,受到的冲击也不容小觑。
只见凤裙的衣襟处,布料呈现出些许焦黑之色,显然是被雷击所致;剑气未能贯穿黑甲,但余波依旧震裂了衣襟和里面的花间鲤,能瞧见布料之下的些许白嫩和乌青。
上官灵烨低头看了下,就用袖子挡住了衣襟,稍显虚弱的道:
“转过去。”
左凌泉这种时候,哪里会起非分之想,他在旁边坐下,让上官灵烨靠在了自己肩膀上,闭着眼睛道:
“我注意周边,你认真调养即可,我不会偷看。”
上官灵烨此时也没心力和左凌泉打情骂俏,见左凌泉神色严肃,闭目不动如山,不再多说,把稍显破烂的凤裙解开,露出了碎成几块的花间鲤。
上官灵烨把胸口的碎布取下来,先口服了一粒丹药,然后一手环抱胸脯,一手用外用的药物,擦拭着两道半圆之间,那道略显青紫的伤痕。
“呼呼……”
略显灼热的鼻息,从身侧吹到了侧脸上,也轻抚着没有衣物遮挡的锁骨及下方的柔腻。
上官灵烨无声轻轻擦拭,心里还是有些许小女儿羞怯,只是性格向来强硬,没有表现出来,故作镇定罢了。
发现左凌泉呼吸微乱,上官灵烨左臂微微往上,遮挡严实了些,抬眼看向左凌泉的侧脸,结果……
(-_⊙)
!!
(—_—)
??
第二十三章 传说
红烛的微光,洒在相互依偎的男女脸颊上。
上官灵烨抬起眼眸,看向信誓旦旦说不会偷瞄的身边人,却发现左凌泉偷偷睁开左眼,正望着她——准确来说是望着她左手环抱遮挡的玉团儿。
三目相对。
本来旖旎的场景,一瞬间陷入了无声的尴尬。
左凌泉迅速闭目,做出气定神闲之色,但这番做派,无异于掩耳盗铃。
上官灵烨美眸微瞪,深吸了口气,想厉声质问,结果吸气导致胸脯鼓鼓,牵扯了痛处,又连忙呼了口气,用拿着药瓶的手,给了左凌泉一胳膊肘。
咚——
“嘶……”
左凌泉闷哼了声,睁开双眼,扶住了想骂他却不知从何开口的灵烨,解释道:
“我没偷看。你方才停手看我,才睁开眼睛瞄了下。”
左凌泉方才听着身边窸窸窣窣,幽兰暗香扑鼻的撩拨下,心中是痒痒,但始终未曾偷瞄;发现上官灵烨停下动作,他以为有事儿,才睁开眼睛看了下。
本来他应该和上官灵烨对视,但这一睁眼,目光就被绝色伊人脖颈下的风景所吸引。
两个倒扣玉碗似的大团儿,被胳膊压住,彰显出了惊人的弹性和质感,虽然看不到全部,却比全部看到更加能冲击人的心神。
左凌泉下意识就把目光移向了两个重点,等察觉不妙想移开时,却发现脖子不停使唤,然后就被发现了。
嗯……说起来就是在偷看,所以左凌泉解释得很没底气。
上官灵烨当场逮个正着,自是不会信左凌泉的解释,她不想说话,轻哼了一声,不再靠着左凌泉,起身转过去,背对着开始擦药。
上官灵烨身上凤裙本就已经解开,这一起身,便从肩头滑落,露出线条完美的光洁脊背。
墨黑长发披散在背上,肩头光洁如玉,肩膀下的两侧,隐隐可见半圆似的弧度,腰线的尽头,是张力十足的下围,虽然有黑色镂空的布料包裹,但依旧能隐约感觉到下方细腻无痕的肌肤纹理。
左凌泉有点尴尬,轻咳一声,想背对背坐着,继续装正人君子。
但余光一眼扫去,却见昏黄烛光下的雪腻脊背,隐隐可瞧见几道青紫痕迹,应该是搏杀之时,后背也被剑锋劈了几下。
修士金身无垢的体魄能出现青紫,说明体内经脉遭遇了创伤,气血郁结没法通畅流转;虽然不算重伤,但雪背原本光洁无痕,看似吹弹可破,忽然多了几道青紫痕迹,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疼。
左凌泉暗暗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坐在上官灵烨的背后,抬手轻摸了下后腰处的青痕。
上官灵烨背对着左凌泉擦药,表情看似冷艳镇定,心里面却感觉古古怪怪——主要是背对着,看不到左凌泉表情,总感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在她身无寸缕的后背上游移。
上官灵烨早已经把左凌泉当成了小男友,也表露过了心声,对于这种打量,肯定不能说反感,但不适应是必然的。
她想开口让左凌泉背对着不许看,但又觉得太矫情,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当作没发现这些小动作。
但上官灵烨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背后这个死小子,有多大的色胆;她正闷头擦药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的腰窝处,贴上了稍许冰凉的手指,竟然还把小裤的边缘,微微往下拉了些。
“嘶……”
上官灵烨不知道是被手指冰的,还是被惊的,猛地一挺腰,避开了腰后的手指,回过头来,柳眉倒竖:
“你想死是吧?”
抱胸回头,虽然杏眸怒目,曲线却展露无遗。
左凌泉这次问心无愧,神色关切地道:
“你背后有伤,我帮你擦一下。”
上官灵烨又不是小姑娘,岂会信这种鬼话,她往远处挪了点,戒备道:
“你老实点,再敢放肆,我……诶?”
话没说完,左凌泉就摇头一叹,把她手里的小药瓶拿了过来,沉声道:
“别闹,转过去。”
面容严肃,看起来还挺凶,就如同管教不听话的媳妇。
??
上官灵烨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是吃硬不吃软的性子。面对凶巴巴的左凌泉,她瞪着眼本能想反驳几句,但不知为何,却没开口,想想还是做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转过了身。
左凌泉把瓶子里的透明药液,倒在指尖,轻盈而均匀地涂抹在后腰的患处。
药液品阶极高,触及皮肤就渗入其中,青紫痕迹也开始肉眼可见地消减。
上官灵烨轻轻咬着下唇,如同受刑似的闭着双眸,压制自己想要躲避的冲动,免得在小辈面前丢人。
可能是觉得有些尴尬,上官灵烨沉默片刻后,又先开口道:
“若不是此地不能动用神通,本宫何须你帮忙。你也就能在这种地方,才能强势一下,等到了外面,哼……”
这话有些古怪,左凌泉琢磨了下,字里行间就听出一个意思——嘴硬,想提醒他注意彼此的家庭地位。
左凌泉面带笑意,揉着丝般柔滑的腰背肌肤,想了想,目光放在了两人所处的幽闭石缝,开口道:
“太妃娘娘,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典故?”
上官灵烨能感觉到左凌泉的大概动作,她茫然望向周边——两人所处山壁裂缝不大,双手张开,两侧都能触及石壁,并无出奇之处。
“什么典故?这地方莫非还有说法?”
“自然有。”
左凌泉把墨黑长发拨开,擦拭肩头上的青痕:
“婚礼的‘婚’字从何而来,娘娘可知晓缘由?”
??
上官灵烨眉梢微皱,不明白左凌泉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聊这么敏感的话题。她平静道:
“来源不可考证,说法很多,最常见的是婚礼多在黄昏举行,所以取了个‘昏’字。”
“那‘洞房’呢?”
“……”
上官灵烨迟眼神狐疑,但还是回答道:“可能是上古年间,人都以洞府为居所,事情得在洞府里办,所以就这么流传下来的吧。”
左凌泉笑了下,摇头道:
“差不多,不过事实上比太妃娘娘想得要残酷些。在远古时代,圣人未出,文字、礼仪等等刚刚萌生,但并未成为主流,大抵上还处于弱肉强食的蛮荒时代。
当时人还不会建房子,就和我们现在一样,找个山洞当作居所。男女婚配繁衍后代是天道,那时候的男人,想娶媳妇可不用三媒六聘,提着根棒槌出去,瞧见漂亮姑娘,一棒子打昏,媳妇就到手了;往洞里一拖,就开始办事儿。久而久之,‘婚礼’和‘洞房’的说法,就流传下来了。”
上官灵烨眉梢蹙起,回过头来:
“这说法真是荒谬,若无礼法制约,人与妖族无本质区别,妖族才会干这种强抢民女……不对,强抢女妖的事儿;这说法你从哪儿听来的?”
“唉,远古时代人族如何,谁都不清楚,不过这个说法很合理,你不觉得吗?”
上官灵烨心思聪慧,听出这话的意思,是在说蛮荒时代媳妇是抢来的,男人在家里处于强势地位。
上官灵烨显然不认同这种说法,她蹙眉道:
“一点都不合理。虽然我不清楚远古蛮荒时代的情况,但史料上有明确记载,上古氏族以母系论传承,这点光是‘姓氏’的‘姓’字就足以佐证。
“那时候礼法不健全,男女关系混乱,儿子不一定知道亲爹是谁,但不可能认错亲娘和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这导致了母系必然处于强势地位,父系再厉害也势单力薄,需要依靠母系生存,只能算是母系的……嗯……赘婿。”
左凌泉反问道:“那‘婚礼’和‘洞房’怎么解释?”
“这还不简单,谁说只能是男人提棒子把女人打昏?‘女、昏’二字,完全可以理解为,女人提着棒子,物色健硕的壮丁,一棒子打昏,拖回洞里圆房;在母系氏族,这样的可能性明显要大得多。”
不得不说,这个推论很有说服力。
但左凌泉琢磨了下,还是摇头,否决道:
“不可能。男人把女人打昏,拖回洞里,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女人把男人打昏,拖回洞里,啥事儿都干不了,所以这个说法不成立……”
幽闭石洞中,独处的一双男女,也不知道为何莫名其妙聊起了这个话题,但上官灵烨明显已经投入其中,聊得很认真:
“为什么不行?女子昏倒,男人能强行圆房;男人昏倒,女子不也可以?”
“?”
左凌泉微微张嘴,看着言辞灼灼的太妃娘娘,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男人昏倒软成烂泥,能干什么?
巧妇难为无鸡之谈……
“太妃娘娘,你不会觉得,男女圆房,躺一起就行了吧?”
上官灵烨百岁的阅历,也看过《春宫玉树图》,知道些理论知识,但在实操方面肯定是小白。
她抱着胸口白团儿,蹙眉斟酌了下,开口道:
“俗言‘酒后乱性’,喝醉了都能那什么,昏倒了为什么不行?”
左凌泉摇了摇头,所谓酒后乱性,不过是一些人为冲动找的借口罢了,真喝断片,站稳都是问题,怎么可能还生龙活虎办事儿。
他扫了上官灵烨一眼,摇头道:
“就是不行。不信你试试就知道了。”
第二十四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试试?!
上官灵烨表情一凝,总算逮住了左凌泉的狐狸尾巴,哪里会上当,微微后仰远离些许;
“你想得挺美。”
左凌泉见此也没法再解释,抬手把上官灵烨转过去,继续擦拭脊背。
石洞里烛火幽幽,两人又安静了片刻。
上官灵烨眼珠微动,还真被左凌泉的三言两语,勾起了好奇心。
她沉默片刻后,转过身来,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手刀,劈向左凌泉脖颈,从动作来看,是想把左凌泉打晕。
只是上官灵烨对左凌泉下手,怕误伤,必然有所迟疑,她身体受创,动作也不是很迅猛。
左凌泉一直在观察着上官灵烨的神色,想继续寻找话题,忽然瞧见上官灵烨来这么一下,吓了一跳,不过反应得很及时,迅速偏头用肩膀接了一下。
嘭——
“嘶……”
左凌泉抽了口凉气,捉住上官灵烨雪白的皓腕,难以置信道:
“太妃娘娘,你真想杀夫证道不成?”
上官灵烨失了手,脸稍微红了下,不过马上就压了下去,平淡道:
“你不是让我试试吗?我试一下罢了。”
“你准备怎么试?”
“你管我怎么试?你晕倒就行了。”
说着又想动手,把左凌泉敲晕。
但左凌泉可不想这时候晕倒,他捉着灵烨的手腕,彼此攻防两下,发现按不住心意已决的灵烨,干脆顺势而为,往后一倒,躺在了地上。
“诶?”
上官灵烨身体失衡,被带着摔向左凌泉,一直防护要害的左手,本能抬起撑住了地面,成功支撑住了身体,没有压在左凌泉身上,但是……
左凌泉躺在地上,看着上方的冷艳佳人,继而目光下移……
晃晃荡荡,彼此碰撞,还发出了轻微细响,荡起水波般的涟漪。
左凌泉看得有些眼晕,眼神发愣,却又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毛。
!!
上官灵烨长年不动如山的冷艳神色,总算是绷不住了,一瞬间涨红如血,也不知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有惊呼出声。
上官灵烨反应很快,迅速松手,身形往下趴在了左凌泉胸口,遮掩不能示人的要害,左手抬起,就在左凌泉的脸颊上轻打了下。
啪——
“你这混账……”
左凌泉虽然被压着,但感觉好像比刚才看着还那什么。
他望着上官灵烨羞怒难言的面容,被打了下也不发火或者转开目光,而是与那双美眸对视,笑了起来。
上官灵烨心智再过硬,这时候也难免心乱如麻。她做出咬牙切齿之色,抬手又在左凌泉脸上轻拍了下:
“你还敢笑?赶快放开我,不然……”
左凌泉环住了上官灵烨的腰,抱得很紧,蹙眉道:
“想斗法是吧?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上官灵烨眼神不停变换,应该是不知晓如何应对面前的状况,出现了片刻茫然无措。
不过她最后还是按照往日的脾气,不信邪的又在左凌泉脸颊上轻拍了下:
“打你又如何?
石洞里寂静下来。
左凌泉微微眯眼,注视着强撑气势的上官灵烨,一副‘这可是你自找的’的模样。
上官灵烨感觉有点不对,但不知为何,又鬼使神差抬起手来,在左凌泉脸颊上轻拍了下,还:
“哼~”
这一下的调皮,彻底点燃了某样东西。
左凌泉一个翻身,反客为主,把作死的灵烨宝宝按在了地上,堵住嘴唇的同时,抬手就在上官灵烨身后用力拍了下。
啪——
声音清脆响亮,力道挺大,有‘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的意思。
上官灵烨体魄强横,并未感觉到疼痛,但还是哆嗦了下,偏头移开双唇,怒目道:
“你敢打我?”
啪——
回应她的是又一下。
左凌泉连打带揉,上下齐头并进,不过三两下,就彻底乱了上官灵烨的阵角,把原本的杏眸怒目,变成了羞嗔抗拒。
此地不能动用神通,上官灵烨似乎也忘了自己的一身道行,只是以手脚的扭动推搡,来做出一个女儿家应有的反应。
但先不说身体状态不易用力,这种情况下,她再厉害又能使出多大力气。
两人相拥片刻后,上官灵烨发觉稳不住心神,渐渐落入下风,就移开了脸颊,呼吸稍显急促地道:
“我身体有伤,不能用力,你若是敢乘人之危……”
啪——
左凌泉似乎挺上瘾,又来了一下,然后道:
“你不是说过吗,‘从现在起,我想对你怎么样,就对你怎么样,只要我有这本事,你事后不会怪我’。”
“乘人之危算什么本事?”
“我不管。你自己说过的,我已经当真了,事后怪我就是言而无信,修行中人说话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说是不是?”
左凌泉捂着上官灵烨很大的良心,如此说道。
上官灵烨身体一颤,很想揍左凌泉一顿,但内心百种情绪交织,让她能做出的反应,仅仅是双脚弓起,在地上不安动了几下。
“你放开我……”
“不放……”
……
洞房之内,烛光悠悠。
虽然没有华丽的嫁衣和高朋满座,但修行中人为人处世,讲究一个‘缘’字,缘分和时机到了,有一盏见证两人的红烛足矣,何须满堂华彩来证明你与我之间的情分。
上官灵烨直至此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左凌泉的,可能是第一次相逢,可能是一起坐在太妃宫上面喝酒,也可能是平日里相处的某一刻。
那一刻没法捉摸,但等她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从九天之上跌入了凡尘,发现左凌泉在心中的位置,比往年苦苦追寻的长生要高了。
彼此都在修行道,前路不知如何,所以她很珍惜在一起的这些时光,包括此时此刻。
那双推搡左凌泉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起,慢慢变软,有意无意勾住了左凌泉的脖颈。
左凌泉倒是很清醒,他清楚地记得,两人一起在太妃宫上喝酒,上官灵烨转过头来的那一个笑容。
那笑容让人难以忘怀、魂牵梦绕,他当时心就动了,只是理智一直将这份儿源自本能的冲动压在心底罢了。
后来彼此相处一年有余,一起共患难,也曾一起把酒言欢,彼此经历的点点滴滴,何必用曾经的某一时某一刻来概括。
回忆只有失去之人,才会难以忘怀。
彼此正处当下,珍惜就应该是当下乃至未来,让今后的每一天,都变成美好的回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这最重要的一天……
“嗯~……”
无声低喃响起,又转瞬被烛光淹没,周而复始。
外面的天崩地陷,代表着一片天地的终结,也预示着一片新的天地即将开始。
而天地复苏的第一缕春风,已经提前在这狭小而温馨的‘洞房’之内,悄然吹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团团剑仙
地动山摇逐渐停歇,古老宗门的断壁残垣,半埋在黄沙之下,只有些许参天古木,从沙坡上探出树冠,又被接连不断的暴雨压弯了腰。
雨珠砸在蒲扇似的树叶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响,隐隐能听见树叶下面,传来若有若无的低鸣:
“咕叽叽~咕叽叽……”
鸣叫声很有韵律,听起来是在唱歌,歌词大意估计‘绿伞伞……’之流。
可惜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荒凉雨夜,没有人能听见这别致的小曲。
雨水击打微微震颤的大树叶下,孤零零的团子,蹲在树枝上避雨;黑溜溜眸子,茫然望着比眸子还黑的山岭,寻找着奶娘的踪迹。
方才地动山摇,方圆千里皆有感知,老陆身体有伤,没长翅膀不能御风,想过来有心无力;团子担心两人出事儿,就自己飞了回来。
不承想来到分别时的山峰,天地都大变了样,团子也不清楚两人去了哪里,反正没给它留什么记号。
团子很厉害不假,但终究是只小鸟,感觉不到两人的踪迹,雨太大飞着难受,就等在这里,看两个人待会儿会不会回来。
可能是想着等奶娘回来了,看它这么可怜,好讨要小鱼干;团子还用翅膀接了点雨水,往胸口的白毛毛上抹了抹,做出‘落汤鸡’的可怜模样。
可惜的是,奶娘此时此刻,正在喂别人吃肥软的馒头,软和的地方也被别人霸占了,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搭理它。
团子演了个把时辰的独角戏,渐渐没了耐心,用鸟喙折断一片小树叶,卷起来自己做了个绿色的小斗笠。
团子把小斗笠顶在毛茸茸的脑袋上,正想迈开爪爪,踏上寻找奶娘的征程,不过转念一想,它这打扮倒是和泉泉挺像的,于是又折了节小树枝,斜插在背后的羽翼之间。
弄完之后,团子站在树叶下,扭头看了看,嗯……有点‘团团剑仙’的感觉了。它微微点头,跨入了雨幕,沿着沙流涌动的山壁,走向远方的夜幕。
团子不喜欢飞,并非长得胖飞不动,而是因为自幼和汤静煣一起长大,汤静煣怕它自己跑没了,一飞过院墙就训它,大半时间都只能和后院鸡窝里的几只老母鸡唠嗑,久而久之下来,慢慢养成了喜欢走路的习惯。
团子目前的体型,就比鸡仔大一丢丢,靠着两只爪爪赶路,能走多快可想而知;慢吞吞走了半个时辰,团子才从半山腰,走到半山腰下面一些。
好在这么走一圈儿,并非没有收获。
团子正琢磨方向之际,忽然感觉到山脚下,有细微的动静,好像有人。
“叽?”
团子以为是奶娘回来了,精神了几分,一路小跳,很快来到了山脚,从崖壁上方探头打量。
山脚的大地被黄沙淹没,暴雨之下化为了流沙湖,看起来像是平整的地面,但只要踩进去,就是深不见底的食人沼泽。
此时借着雷光,隐隐能看到一道小小的人影,身上披着蓑衣,半蹲在流沙湖边缘一个土丘下,手持很长的探杆,探入流沙之中,似乎在摸索什么东西。
瞧见不是奶娘,团子并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因为远处那道人影,虽然没奶娘那么大,但也不是很小,有奶吃,总比没得吃要好。
团子瞧见熟人,没有再隐匿身形,从山崖上飞下来,几个起落来到了人影的旁边,稍显惊喜地道:
“叽!”
“啊——”
小心隐藏在土丘下的人影,措不及防,惊得原地直接跳了起来,凌空转身握住了铁琵琶,落在十几丈外,斗笠下的脸蛋儿都吓白了。
团子有些茫然,张开小翅膀:
“叽?”
其实这也不怪谢秋桃一惊一乍。
谢秋桃感知到沙海内部有动静,和吴清婉告别,独自跑来了这里,又寻着地动山摇的动静,找到了这座高山。
谢秋桃独自游历多年,看起来青涩,实则极为谨慎,知道这地方不太平,很可能有潜在敌手或者妖物,所以一路隐藏着行迹。
谢秋桃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方才探宝之时,还小心注意着周边,哪想到屁股后面忽然就“叽!”了一声,转眼看去,一个头顶绿油油的‘胖蘑菇精’,距离她只有咫尺之遥。
周围乌漆嘛黑,谢秋桃一眼望去,肯定以为是山里的妖怪,此时保持距离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顶着一片树叶的团子,正眼巴巴望着她。
“诶?团子……嗤……”
谢秋桃面露惊喜之色,不过看清团子的打扮后,忍不出嗤笑出声,又连忙捂住嘴,怕笑声太大被人听见。
团子很聪明,看得出这是在嘲笑,顿时不高兴了,想用翅膀把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拍掉。
“别别,就这样挺好看,是不是左公子给你弄的?”
谢秋桃快步小跑到跟前,把团子捧起来,宝贝似的笑眯眯打量,还帮忙把叶子斗笠扶正了些。
对于团子来说,天大地大吃饭的事情最大,此时也不乱动了,做出虚弱模样,倒头趴在手心,“咕咕叽叽……”,应该是在讲述自己东奔西跑,一口热乎饭没吃上的悲惨遭遇。
谢秋桃看出团子是饿坏了,忙地取出一堆游历途中寻来的仙果灵草,给团子当口粮,同时询问道:
“左公子他们呢?是不是就在附近?”
团子狼吞虎咽的同时,摇头如拨浪鼓。
谢秋桃眨了眨眼睛,有点茫然了,不明白向来和团子形影不离的两人,怎么没在跟前。
不过从团子的神态来看,两人不像出事儿了,团子也不会说话,谢秋桃便没有多过问,只是嘱咐团子慢点吃,别噎着。
常言吃人家嘴软,团子站在手心啃灵果的闲暇,望向插进流沙里的探杆,好奇询问:
“叽叽?”
谢秋桃这次明白意思,是在问她做什么呢。她和上官灵烨一样,把团子放在肩膀上,重新拿起探杆打探:
“这下面有一条长沟,从山脚一直延伸到这里,应该是被左公子一剑戳出来的,这个土丘,就是长沟尽头隆起的泥土堆积而成的。左公子如果在打什么东西,那东西的尸首应该就在这里,我……”
谢秋桃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轻咳了一声道:
“我帮忙把战利品捞起来,等见到左公子的时候还给他,嘻~。”
团子看得出谢秋桃是想顺道捞点油水儿,它摇了摇头,“叽叽”两声,然后用翅膀指向远方,应该在说:
“都打烂了,能捡到什么破烂,肘,鸟鸟带你去找大家伙。”
谢秋桃大概明白团子的意思。团子前几天找到过深埋地底的石室,因此与她自己的感觉相比,她显然更相信团子探宝的能力,当下收起探杆,带着团子往所指的方向走去,含笑道:
“你要带我去找宝贝?”
“叽。”
“什么宝贝?”
“叽叽叽叽……”
“呃……你会写字吗?”
“叽?”
……
————
待会儿还有一章。
第二十六章 下场如此烛!
黑云遮天,已经没了昼夜,石洞里看不到外面的光线,更是让人忘记了时间。
一只红烛燃尽,又换上了一只新的,本来上官灵烨不让点,但左凌泉还是点上了。
借着昏黄烛火,赏山峰圆月,览幽兰曲径。
左凌泉似乎从一名干净利落的剑客,变成了只有嘴上功夫好的迂腐书生,慢慢吞吞游览春光,碰上什么都得赏玩半天;身侧的佳人不胜其扰,却又不敢当着男人面,说出:“你快点呀,磨蹭什么?”之类的催促话语。
当然,两人结伴踏春,也不是全依左凌泉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左凌泉最初是占着一家之主的主导地位,上官灵烨也言听计从,反应和清婉有点像。
但上官灵烨终究不是听话的清婉,也不是嘴硬但实力不够硬不起来的姜怡。
上官灵烨有足够的实力反客为主,往日又习惯身居高位,自己主导事情的进程,当发现事情的进展和自己的理解不一样后,自然就会开始干涉,按照自己的理解来。
这点在石洞中,体现尤为明显。
左凌泉习惯从头到脚过一遍,特别是女方最不肯的地方。清婉和姜怡也不肯,但拗不过,半推半就就由着他了。
上官灵烨则不然,发觉不对劲儿,反应过来后,就把他给按住了,羞怒质问:
“你做什么?”
被按住并不尴尬,尴尬的是左凌泉作为男人,挣脱不开,只能含糊其辞解释:
“嗯……没什么,男女本来就是这样……”
让左凌泉没想到的是,上官灵烨非但没收手,还说他不对,然后从玲珑阁里摸出了几本书,有仙家的阴阳同修法门,也有从游船上顺回来的那本《春宫玉树图》。
上官灵烨以书本为证,认真道:
“这几本书上图文并茂,写得明明白白,哪有你这种……这种……你做得不对,还不让本宫说?”
左凌泉能说什么?他做的事儿书上就不能写,写出来就被九宗封了,没有证据证明方才的举止是正常合规的,他只能无奈躺平,回应道:
“好吧,我的错。我按你说的来,你说怎么搞就怎么搞。”
“哼~”
上官灵烨见左凌泉服软,自认找回了些场子,就想以过来人的神态,指导左小友做事。
但上官灵烨博览群书知道的不少,却没有实战经验,说简单点就是‘纸上谈兵’,不知道各种用兵之法的凶险。
她故作镇定,拿着《春宫玉树图》当兵书,让左凌泉按着那上面行事。
但《春宫玉树图》是什么东西?
那可不是男女启蒙之作,而是给长生漫漫无事可做的男女修士找刺激用的。
各种奇门诡谲的兵法层出不穷,光是不走寻常路的都不下十几种,飞天遁地乾坤倒置更是家常便饭,有些左凌泉看得都惊为天人,更不用说让上官灵烨以身试法了。
既然一身是胆的灵烨这么要求,左凌泉作为手下将领,自然不能违抗军令,只能照办。
结果嘛……
常言‘自己选的路,趴着也要走完’,上官灵烨本来还想压着心底的悔意,强行忍过去。
结果正面战场还没上,上官灵烨就临阵脱逃了,尴尬来了句:
“嗯……这书是随手捡来的,写的东西经不起揣摩,还是算了吧。我有点累,不想说话了,你……你……唉……”
一切尽在不言中。
左凌泉这才拿回帅权,亲自指挥兵马征伐。
虽然其间也有些关口难以突入,但在他用兵如神的帅才之下,还是都攻克了……
-------
外面雨势未停,时间却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石洞内的红烛换了一根又一根,燃尽的红烛,在石壁上留下了一串儿烛泪。
狭小石洞里,残存着温香的味道,地上铺上了一张红毯,除此之外,还有两束剪短的长发,以红绳绑在一起。
上官灵烨换上了一套新的裙子,裙子颜色换成了红色,以金凤为装饰,华美中带着喜庆。
昏黄烛光下,上官灵烨闭着双眸,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反正许久不见动静,只有脸颊上一直遗留着红晕。
左凌泉靠着石壁坐着,已经穿戴整齐,本来也想和上官灵烨一样,换上红袍子。
但他一个男人家,再骚包,也不可能在玲珑阁里随时带一件儿红衣裳,因此穿的是黑袍,黑红相配,也不算失仪。
左凌泉不清楚灵烨是真在睡觉,还是不好意思醒来,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好贸然把她摇醒,在身侧安静坐了片刻后,想了想,从玲珑阁里取出了一个剑匣。
剑匣只是寻常木料打造,上面并没有太多花纹装饰,已经许久未曾开启。
左凌泉把剑匣横放在膝上,划开匣盖,里面躺着一把短成几节的单锋铁剑。
铁剑是他在青合郡家中时,请名师锻造,后来在栖凰谷断掉了。
剑客对随身佩剑都有感情,这就好比一个老人家,长年杵着一根顺手的拐杖,上山下河,走过山山水水,手中拐杖既是前行的依仗,也是一路走来的见证,可以说和身体融为了一体;如果哪天拐杖断掉了,心里难免伤感。
左凌泉看了几眼曾经混江湖时一直贴身携带的佩剑,又把从青云城得来的墨渊剑取了出来。
原本做工精良的墨渊剑,如今只剩下半截剑刃,再也看不到曾经的锋芒;断成这样,哪怕是灵器也修不好了。
左凌泉手指抹过剑刃,便能回想起曾经持剑游历的点点滴滴——在青云城杀人夺剑、九宗会盟大杀四方、在灼烟城斗雷弘亮、在东海上战万鬼……
上官灵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正是他拿到这把剑的时候,事后也都在身边,可以说这把剑,也是他和灵烨一路走来的见证。
因此,剑断了也是不能丢的。
左凌泉轻轻叹了口气,把墨渊剑放在剑匣内,收进了玲珑阁,又独自静坐片刻。
外面四野寂寂,可能是实在无事可做,左凌泉转过头来,看向了上官灵烨的手腕。
手腕上带着两个镯子,一个金镯子是玲珑阁,另一个翡翠镯子,是左家的传家宝。
左凌泉扫视翡翠镯子几眼后,微微探身,把手伸向镯子。
如此举动,自然不是想把传家宝偷回来,送给下一个姑娘,而是想从玲珑阁里,把另一样承载美好记忆的东西拿回来,和清婉、灵烨的放在一起。
只可惜,先不说玲珑阁有禁制,即便没有,想从半步玉阶的仙子袖子里拿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左凌泉刚有动作,上官灵烨就微微蹙眉,继而睁开眼帘,看向了他。
左凌泉连忙收手,眼神关切,柔声道:
“醒啦?”
上官灵烨眼神本来带着三分茫然,不过马上就冷了下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然后从玲珑阁里摸出了一把金剪刀,抬手就抓向左凌泉的衣领。
?!
左凌泉不清楚刚才还咬牙忍辱的灵烨,为何忽然性情大变。瞧见寒光闪闪的剪刀,只觉某处一凉,迅速抓住她的手腕:
“诶诶!灵烨,你做什么?”
上官灵烨面如霜雪,就好似被彻底触怒的九天仙子,用胳臂把左凌泉压在石壁上,直视双眼,冷声道:
“敢乘人之危对本宫行不轨之事,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当我上官灵烨好欺负?”
?
左凌泉满脑袋问号,捉着握有剪刀的手:
“灵烨……”
“灵烨是你叫的?”
“呃……媳妇?诶诶……好,太妃娘娘,你这是闹哪出?刚才不还郎情妾意……”
“谁和你郎情妾意?”
上官灵烨眸子里显出‘悲愤’之色,咬牙道:
“你明知我为了护你,身受重伤,你还强行对我行不轨之事,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强行?
左凌泉都被搞蒙了,和颜悦色道:
“别生气,这怎么能说强行。我昨天最开始的时候,是有点霸道,但你也没反抗……”
“我身体有伤,又不能调用天地之力,怎么反抗?我没让你停手吗?”
“不是,我们中途还坐一起翻书,你还指导我怎么做来着……最后还结发为夫妻……”
上官灵烨面不改色,沉声道:“你不听劝阻,不分地方乱亲,本宫的清白已经被你毁了,除了嫁你还能如何?你以为你占了本宫的身子,本宫以后就会对你逆来顺受、言听计从?”
“……”
左凌泉稍微明白了点意思——这不还是在讨论彼此的家庭地位。
常言‘识时务者为俊杰’,左凌泉很是上道,认真道:
“怎么可能,我绝无此意。修行一道达者为先,咱们谁道行高听谁的。”
上官灵烨微微眯眼,觉得左凌泉这话,暗藏反心。
不过左凌泉要是哪一天道行真反超了她,她听不听话好像都由不得她,目前来说算是一个满意的答复。
上官灵烨注视左凌泉片刻,眼神略微软化,沉声道:
“看在你初犯的事儿上,饶你这一次。从今往后,我说不行的事儿就是不行,你再敢肆意妄为,下场如此烛!”
说着剪刀指向蜡烛,‘嚓——’的一下,粗又长的蜡烛,变成了两截。
!!
左凌泉抬起双手,示意媳妇别冲动,这可是一家人的性福根源。
“哼~”
上官灵烨满意点头,剪刀在手中转了一圈儿,收回了玲珑阁,然后把绑在一起的头发,也用绢布包好放了进去,起身推开了封堵的土墙。
哗啦——
洞口打开,雨声顿时清晰了。
左凌泉了解灵烨的脾气,没有在这时候以下犯上开玩笑,起身整理好衣冠,和灵烨一起走出了洞房。
外面依旧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之下,目之所及一片荒芜。
上官灵烨神色和进来时一样平静如常,但彻底跨越心里那条线,想再恢复往日的心境难比登天,此时站在石洞口,望着苍茫天地,看似在寻找方向,眼底却有点出神。
左凌泉取出了一把油纸伞,遮在上官灵烨的头顶,柔声道:
“娘子……”
“嗯?”
“娘娘,现在咱们去哪儿?”
“去找团子,一天没吃东西,它估计饿坏了。要是真饿瘦了几分,以后见到静煣妹子,不好交代。”
“好,听你的。”
左凌泉笑了下,雨伞遮在二人头顶,一起往山野间行去。
上官灵烨双手叠在腰间,步履盈盈走在前面,犹如出来踏青的豪门大妇,背后带着个跟班。
不过走出一截后,上官灵烨还是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彼此并肩而行,距离也靠近了几分。
“雨伞有点小,别多想。”
左凌泉心知肚明,自然没有蠢到,从玲珑阁里再掏一把雨伞出来……
第二十七章 桃桃和团团
“婆娘,你说小左这时候在做什么呀?”
“闭嘴。”
“咦~好几天没说话了,你不嫌憋得慌?话说你一个人在山上坐了几千年,平时也不起身,臀儿怎么还这么翘,一点没坐平……”
“谁说本尊不起身?身为武修,不能专注练气而忘记搏杀艺业,每隔三天本尊都会切磋演练,免得手生。”
“你和谁切磋?”
“兵器。”
“哦……三天打一顿,你的家伙事儿挺抗揍……”
……
神火洞天,以凤凰火为火源的无边烈焰,覆盖天与地,把整个天地都化为了火海。
火海最深处,一道金色火苗凌空悬浮,看似平稳祥和如烛火,炽热温度,却让此处成为了山巅修士都不敢久留的生灵禁地。
而就在火苗的正下方,一面黑色的玄武大盾,悬浮在半空,犹如一个黑色的平台。
一袭金色龙鳞长裙的女子,在巨盾上盘坐,闭目凝神,不苟言笑。
女子的身侧,肩窄臀圆的水媚佳人,围着巨盾边缘转着圈儿行走,双臂一张一合,看起来是坐久了,起来活动颈骨,时而还转眼看一下火海的外围。
在距离两人极远处的边缘地带,还有个被阵法庇护的小场地,姜怡和冷竹在里面打坐,不过每坐一刻钟,就得跑出去歇好久;彼此能隐约看见,但说不上话语。
当然,汤静煣也没太多话和姜怡说,毕竟她草民出生,姜怡是一国公主,在一起总感觉低一头,有些拘谨;和死婆娘说话则要自然得多,感觉就和自己妹子似的,想说什么说什么。
在盾牌上转了两圈儿后,汤静煣又在上官老祖背后坐了下来,把上官老祖当作靠背靠着,手儿抬起,略显生疏的用火焰捏出团子的形状,放在手心揉弄,开口道:
“听清婉说,小左在沙漠里面失联了,不会有事吧?”
“灵烨靠得住,遇上任何事,都能撑一时片刻;只要是必死之局,桃花尊主那老妖婆能赶过去。”
“哦……桃花尊主靠得住吗?”
“只要不是十剑皇前面几位出手,她都保得住。”
“你为什么要叫她老妖婆?她是妖怪?”
“因为她比你都烦人。”
“……?”
汤静煣表情一凝,回过头来,用手指戳了下上官老祖的后腰:
“你怎么说话了你?亏我还把你当亲妹子看,真是没良心……以后不和你说话了,没意思。”
说完闭上双眸,一副不想再搭理上官老祖的架势。
上官老祖沉默了片刻,可能是觉得方才的话,确实用词过重,又开口道:
“行。左凌泉出了事儿,你也别叫我好姐姐。”
?
这话可谓对症下药,无比精准。
汤静煣嘴唇动了动,看起来是想骂人,不过最后还是用肩膀轻撞了上官老祖一下,服软道:
“你这人,和你开个玩笑罢了,还当真,怪不得当了三千年老姑娘……”
上官老祖对此并未回应,凝神继续打坐,等汤静煣说累了自己消停。
但刚顿住话语没多久,上官老祖就有所感知,睁开眼帘,继而一道金色虚影从体内飘出,转瞬间就来到了神火洞天外的荒山主峰。
时间过去不久,荒山惊露台的变化不大,千丈廊桥之上依旧寥无人烟,弟子都在外面修缮宗门。
上官老祖悬浮于空,转眼看向位于山腰的仇家祖宅,却见一艘华美渡船在祖宅外停泊,些许修士在渡船上下等候。
宅院大门处,仇家现任家主,惊露台执剑长老仇封情,正和颜悦色地说着话:
“妞妞,这才几天就急着回去,爹刚和掩月林那边谈好,新渡船明年就能造好,专门请伏龙山掌教操刀布置阵法,绝对不会再被妖族打下来……”
“不用了。绝剑崖三名长老被妖族枭首,头颅丢于闹市,留字迹辱没外公,整个华钧洲为之哗然。如此奇耻大辱,岂有不报之理……”
“仇肯定要报,但没渡船你怎么去西边,要不等船造好了……。”
“师门派人给绝剑崖助阵,明年春出发,我做师门渡船即可。”
“唉……”
……
上官老祖看着这对儿父女,虽然没有出声,但眼底却显出了一抹叹息之色。
玉瑶洲地处天下正东,人口集中在南方,远离仙魔主战场,可以说是整个九洲最太平的地方。
但太平并不意味着轻松,九宗联盟身在大后方,以强横财力物力驰援华钧、南屿两洲,各宗出产的仙家材料,基本都卖去了那边。
在整个天下的层面上,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职责,九宗就相当于粮仓,如果没了,地大物博的华钧洲可能影响不大,南屿洲绝对崩盘,论为异族门户。
九大宗门也是如此,在九宗都有各自的职责,牵一发而动全身,缺了谁影响都影响深远。
惊露台和云水剑潭差不多,是半家传的宗门,宗门弟子也只认老祖嫡系。
仇封情是荒山尊主的接班人,荒山尊主若是意外身故,他就必须上位扛起大梁,也只有他接班,才能服众,所以得时刻待在宗门里,竖立一宗掌舵该有的威望。
天生的位置,注定了仇封情不能四处乱跑,必须在自己的位置恪尽职守;但仇封情的发妻,却是华钧洲绝剑崖的大小姐。
绝剑崖是华钧洲主力宗门之一,职责就是去正面战场诛杀妖魔,在诞下女儿后,仇封情的发妻听闻西边出事儿,就回去了,但这一去,再也没回来。
因为此事,女儿和仇封情关系彻底僵了下来——她并非埋怨仇封情没和娘亲一起去斩妖除魔,而是埋怨仇封情没拦下她娘亲。
仇封情当时确实没拦住离开的妻子,因为那是他妻子该做的。
惊露台没有他妻子的位置,在这里永远只能做相夫教女的长老夫人,只有在仙魔正面战场上,他的妻子才是为正道燃尽满腔热血的剑仙!
仇封情和发妻,修行数百年所求的便是这个,不能因为私欲,强行把发妻拴在这方寸之地,当个空有修为却苟活一生的闲人!
仇封情夫妻俩能理解彼此,女儿也能明白两人的志向,但却没法接受——因为人终究只有一个爹一个娘,娘没了她怎么办?
所以仇封情的女儿离开了,走上了她娘亲一样的道路,既是报仇,也是证心中之道。
仇封情没有去拦妻子,也拦不住女儿。
修行道长路漫漫,这一走,短则十几年,长则数百年,仇封情自己都不知道,下次见到女儿是什么时候,又或者还能不能见到;只能说尽好话,让女儿多留一段时间。
但该去做的事情,总要去做,多留一天两天,改变不了什么。
祖宅外的渡船,最后还是按照预定行程起航,驶向了北方的登潮港,独留中年面貌,看起来却和老陆差不多落寞的仇封情,孤零零站在祖宅大门外,望着远去的游子,久久没有回神。
上官老祖旁观全程后,抬起眼帘,看向了南方的海外——那是蛮荒之地,她出生的地方。
子女远行,父母送别,再见无期,场景看起来让人伤感,但仔细一想又挺幸福;因为至少有人在背后挂念,走不动了,可以回头重新投入家的港湾。
上官老祖自踏出家门那天起,背后就再无为她担忧之人,也没有可回头的路;虽然走遍九洲、历经世事,终究是有些东西,没经历过呀……
-----
修行如沧海浮萍,随波逐流、飘摇不定,不是在找机缘,就是在找机缘的路上;这点在谢秋桃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逐渐崩碎的天地内,披着蓑衣的谢秋桃,孤零零地在苍茫大地间行走,形单影只的小巧背影,配上天崩地陷的环境,光是看着,就让人担忧这个小姑娘的安危。
好在谢秋桃此时,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一只鸟陪着。
团子带着树叶做的小斗笠,蹲在谢秋桃的斗笠下面,背上则是一把谢秋桃刻出来的木剑,极为精巧,套着剑鞘还能拔出来,以小绳穿着挂在身上,扮作鸟族剑修,张开鸟喙,等着谢秋桃拨好瓜子。
谢秋桃手里拿着瓜子拨着,眼神在崎岖的大地上游移,停不下来的小嘴,学着团子的调子哼哼:
“咕叽叽~咕叽叽……”
团子张着鸟喙等待,却见谢秋桃拨一颗瓜子,顺势丢进自己嘴里,又拨一颗,还是丢进自己嘴里;来回几次后,团子有些恼了:
“叽叽?”
“哦……”
谢秋桃这才反应过来,把瓜子喂给团子,询问道:
“这地方真有大宝贝?风水这么差,我看不像呀。”
团子不会看风水,但它随着逐渐长大,慢慢感知到天地运转的规律,哪里正常哪里不对劲儿,一眼就能瞧个大概。
听闻谢秋桃的言语,团子“叽叽……”几声,似是在说:
“你觉得不像,那就说明找到地方了;你藏东西,会藏在别人能看出来的地方吗?”
谢秋桃说这话,并非不信任团子的能力,而是怀疑团子对宝贝的理解。
在谢秋桃看来,宝贝就是遗落神兵、天火神石这些无价之宝,捡到就大道无忧那种;而团子理解的大宝贝,好像就是能吃到饱的东西。
这几天,谢秋桃按照团子的指引,在山岭间兜兜转转,已经不知走了多远,其间也找到过东西,但无一例外,都是大蘑菇、大果子。
此方天地临近崩塌,生态系统从底层开始崩塌,已经没法支撑大型妖兽繁衍,能找到的灵草,也是品阶很低的种类,品相多半还不咋地。
谢秋桃出于对团子的信任,起初还以为她看走眼了;啃了口大蘑菇,成功两眼冒跳舞小人后,才确定就是普通的七彩蘑菇,除了味道鲜美,一无是处,全喂给团子了。
这么来回搞了几次,谢秋桃觉得还不如继续回流沙地里面,挖打架留下来的装备,于是开口道:
“要不咱们回去吧?左公子他们说不定已经回来了,在山上等着呢。”
团子是挺想念奶娘,不过出来混,要讲义气,说带谢秋桃找好东西,若是让人家白跑一趟,以后怎么好意思讨要吃食。它在肩膀上环视一周,又指向一个地方:
“叽~”
谢秋桃有些无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继续走向所指的山坳。
崩塌洞天内时而能感觉到余震,暴雨又下不完,致使山坳间四处是滑坡和泥石流,山坳底部被汹涌山洪冲刷,露出两侧山石,几乎无路可走。
谢秋桃不能飞,走得十分辛苦,几乎是扣着山石缝隙,一路攀岩往深处走。
这样攀爬了几里没瞧见东西,谢秋桃以为又得空手而归,但在经过一处山脚的时候,团子忽然认真起来,指向了山壁上的一条裂缝。
谢秋桃小心爬到附近,往裂缝里打量一眼——裂缝应该是山石被天地之力撕开,刚刚出现不久,石头并无出奇之处,但裂缝深处,好像有东西,雷光闪过只是,隐隐能瞧见龟甲纹路。
谢秋桃取出一把匕首,小心切开了山石,却见裂缝深处是个脑袋大的空洞,里面趴着一只淡金色的乌龟,只有巴掌大小,四肢脑袋都缩进了龟壳,看起来很是漂亮。
“诶?”
谢秋桃眸子顿时亮了起来,满是意外和惊喜。
石中龟的传说早已有之,据说都出现在深山老林的顽石之内,水漫过石头,就会从石腹出现;待水退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很是神秘。
谢秋桃知道世上有这种东西,但瞧见还是头一次。她自幼对龟类有研究,查看龟壳,就看出这只不是玄武后裔,但来头绝对不小,龟壳能呈现淡金色,很像是传闻中的龙子赑屃,又名龙龟;但龙性好淫,子孙脉络太多,尚不清楚属于哪一支后裔。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龙龟,基本都会辨别天材地宝的天眼神通,会被奇物吸引,出没之处,附近要么是有圣人降世,要么就是有罕见的天材地宝。
谢秋桃并不贪心,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想把还在长眠的小龙龟包起来收好,却见旁边的团子眸子放光,“叽叽叽……”,好似在说:
“这么大一只,可以煲汤,龟壳熬成龟苓膏……”
谢秋桃再宠团子,也不可能把这种罕见灵兽拿来炖了,连忙劝道:
“这东西吃不得,你看它多乖。咱们修行众人,要少造杀孽,尽量吃素。”
“叽?”
团子有些茫然,暗道:鸟鸟是猛禽,吃素?吃小鱼干的时候咋不见你这么说?
不过见谢秋桃爱不释手,笑得眼睛弯弯,恨不得亲它两口,团子也就不计较了,转而看向石缝深处,似乎在感知。
谢秋桃其实想得了好处就快点离开,但团子没有走的意思,她就继续往里挖挖,看山里面还有什么。
嚓嚓——
几刀下去,原本的裂缝被削出一个能挤过去的缺口,越往里越宽。
谢秋桃往里挤了一段距离,愕然发现,山岭的下方,竟然有一个中空的大洞。
大洞似是被什么东西以神通开凿而成,石壁光滑如镜,约莫三层楼那么高,入口不知在何处,斜着直通地底,带着淡淡的香味。
谢秋桃稍显茫然,正想往里走,肩膀上的团子,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用小翅膀捂住了她的嘴。
?!
谢秋桃反应很快,迅速屏息凝气,仔细倾听,才发现地底深处,传来:
“呲、呲……”
听起来像是用铁锯,在锯什么东西……
-----
今天早点睡了,所以写的少了几百字,也是两章,合成了一章。
第二十八章 麒麟洞
距离陆剑尘天崩地陷一剑,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余天。
原本炽热而荒凉的沙海,地底忽然涌出滔天洪流,继而是山峦和土木,不过短短十几天,就让整个沙海变了样,四处散落着被天地隔绝数千年的古老景物。
在修行中人眼中,这无疑是在荒郊野外洒下了一座金山,从玉瑶洲各地赶来的修士,没等天地彻底稳定,就如过江之鲫般,涌入了沙海内部,有些胆子大的,已经尝试往深处行进。
不过这些率先进入的人,大多都是孑然一身的底层修士,信奉‘富贵险中求’,不怎么惜命;真正有本事的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在外围静观其变。
毕竟,就算有人先进去拿到大机缘,还得有命走出来,才能彻底落袋为安;对于修士来说,在道友手上抢东西,可比在天地手上抢东西安全得多。
麒麟洞天内部,尚且看不到散修的踪迹,不过几天下来,暴雨小了几分,这是天地已经快要完全融合的征兆。
身处其中的左凌泉和上官灵烨,从洞房中出来后,四处寻找团子的踪迹。
赶路之时,左凌泉和灵烨共撑一伞,彼此也聊了些话题,但聊的都是此地的水土,或者团子的去向。
灵也还不适应妻子或女友的角色,刻意逃避着私下的话题,特别是洞房里的事情,仿佛那个拿着春宫册,教左凌泉做事的女人,不是她自己。
左凌泉照顾着她的感受,自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神色如往常一样随和儒雅,只在气氛到位的时候,才会叫一声‘娘子’什么的套近乎。
上官灵烨自然不会因此生气,不过为了表明立场,还是会双眸微瞪,拿出剪刀‘擦擦——’两下,以示威胁。
左凌泉虽然知道灵烨不可能对她的小凌泉动刀,但那么大把剪刀摆在面前,看着还是瘆得慌。
想起以前程九江胳膊断了还能接上,左凌泉还突发奇想问了句:
“仙道一家神通广大,断臂重生、白骨生肉都能做到,这一剪刀剪下来,事后是不是也能想办法接上?”
在修行道,只要速度快、没死透,脑袋掉了都能接上,那地方自然也是如此。
但上官灵烨没有这么回答,而是露出了满满的求知欲,看向左凌泉伏下:
“理论上可以,不过本宫没听说这种例子,恰好本宫也会些医术,要不……”
左凌泉表情一僵,哪里敢试试,以前方好像有动静为由,岔开了话题。
两个人就这么走了一路,打情骂俏的话说了不少,团子的踪迹却没找到。
天地没有彻底稳定,不敢动用神通术法,两人寻找的方式只有用眼睛看,甚至不能高声呼喊,以免引起了潜在敌手的注意。
这样的找法,自然是一无所获,两人找了几天后,又回到了已经被黄沙掩埋的山峰。
左凌泉撑着纸伞,站在流沙湖泊的边缘,眺望除了风雨再无他物山野,开口道:
“团子会不会在山上等着?按理说团子这么机灵,我们走到这儿,它应该能看到才对……”
上官灵烨站在身侧,轻叹道:
“团子应该不会迷路,要么是没找到陆剑尘,还没回来;要么就是回来过,发现我们不在,又走了。这地方没法动用神通,想找到团子不容易,只能在这里等了。”
左凌泉有点后悔让团子独自出去找人,此时没有寻找之法,只能和上官灵烨一道,从山壁攀岩而上,来到了已经半埋在黄沙下的宗门正殿外。
情况尚不明确,怕被潜在的对手杀个回马枪,两人并未大摇大摆站在山顶上,而是用沙子,堆出了个团子的沙雕,摆在原本所处的位置,这样团子一回来,就知道他们来过,不会跑太远。
把沙雕弄好后,左凌泉故技重施,来到视野开阔的宗门高处,在倒塌建筑间,寻了个能避雨的隐秘夹角。
上官灵烨走到跟前,瞧见石板下方狭小的空间,似乎联想到了某些羞于启齿的事情,有些犹豫。左凌泉对此摇头一笑:
“正事儿要紧,就一起趴着,我又不会乱动。”
上官灵烨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俯身钻进石板下的缝隙,趴着注视山外的情况。
左凌泉收起雨伞,仔细遮掩行迹后,趴在了旁边,确实没有乱动。
但天色乌漆嘛黑,景色一成不变,根本没什么可看的,两个人趴得久了,思绪慢慢都开始跑偏。
佳人在侧,幽兰暗香隐隐袭来,能听到渐渐不均匀地呼吸。
左凌泉神色专注,努力不去回想灵烨趴着,给他看白月亮时的模样;但强行不去想,场景反而不断涌现在了脑海里。
白里透粉……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往身侧偷瞄了眼。
上官灵烨线条绝美的侧脸,不苟言笑神色专注,眼神凝望远方,看似定力非凡,但起伏不定的饱满衣襟,却暴露了心湖的不稳。
不知是不是发觉被偷看,上官灵烨眼珠微移,往左凌泉这边看了下,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又迅速移开,身体还往远移了点。
“……”
左凌泉作为男人,总不能等着灵烨自己主动,想了想,就凑近了些。
上官灵烨反应极快,转过头来,戒备道:
“你做什么?”
“这边视野不好,我去右边趴着。”
左凌泉说话间往右边翻去,石板下空间狭小,根本站不起来,翻到右边,自然是从上官灵烨背上跨过去。
“事儿真多。”
上官灵烨只觉背后一沉,有些分量的男子体魄压了上来,心中难免羞恼,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低头,让左凌泉赶快翻过去。
但没想到的是,左凌泉翻到一半,竟然停住了!
?
上官灵烨被压着,见左凌泉不动,自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冷声道:
“你……你嫌本宫的剪刀不够快是吧?”
“不是。空间太小,卡主了……”
“卡主?”
“嗯,要不就这样吧。”
说着左凌泉趴下,把上官灵烨压得结结实实,下巴放在肩膀上,彼此脸贴着脸,眺望起远方,还煞有其事地来了句:
“这里视野好多了。”
??
上官灵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总不能把左凌泉连同石板一起掀飞出去,只能往侧面挪动,想自己去旁边。
只可惜左凌泉都已经主动了,又岂会半途而废。
上官灵烨还没挪两下,就发现裙摆被拉起来了些,背后的手也不怎么老实。她心里一慌,偏头看向左凌泉:
“你想做什么?”
左凌泉作出若无其事之色,依旧着眺望远方,还反问道:
“我怎么了?”
“你……嗯~……”
上官灵烨猛然捂住嘴,双眸紧蹙,带上了一抹羞愤,继而瞪着双眸,反手掏出金剪刀,一副本宫和你拼了的架势。
左凌泉对寒光闪闪的剪刀视而不见,还看向恼火难言的灵烨,关切道:
“太妃娘娘,你是不是不舒服?”
上官灵烨此时的情况,显然与‘不舒服’相反。她脸颊涨红,又不能真剪了左凌泉,便想想开口恶威胁几句,但话刚出口,就变成了:
“你这……呜~……”
然后就紧咬下唇,不说话了,眸子水汪汪看着远方,也不知在看什么东西。
左凌泉可能是怕灵烨不小心出声,还贴心地帮她把嘴捂着。
只是上官灵烨定力非凡,那需要他帮忙,把手拉开,似乎心里有气,还‘嗷’地咬了一口……
------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攻防,也不知趴了多久。
左凌泉虽然乐在其中,但并未放松警惕,目光始终放在山野间,观察周边的蛛丝马迹。
上官灵烨脸色不太正常,但心智足够坚韧,该注意的时候也没有走神。
但两人不能用神通探查周边天地,没法提前注意到神出鬼没的团子,团子却能提前注意到他们。
就在左凌泉趴得太久,想换个姿势继续盯梢时,上方的石板边缘,忽然落下了个小东西。
上官灵烨有所察觉,知道来的是谁,但察觉时距离太近,还没从左凌泉底下移开,一只胖蘑菇精,就从石板上探头:
“叽叽叽叽……”
声音急促不带停顿。
上官灵烨不用想,也知道在说:
“你们竟然趴在这里睡觉?知道鸟飞了多远吗?啊?都快饿死球了,你们竟然还有心思抱在一起亲热……”
左凌泉被团子吓了一跳,表情难免有点尴尬,不动声色地抽身而出,开口道:
“团子,你这几天……诶?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谁给你弄的?”
团子叽叽喳喳抱怨一大通,直到上官灵烨摸出一根小鱼干,才转怒为喜,落在了两人面前,转了一圈儿,显摆自己做的小斗笠。
上官灵烨缓过来,心里又涌起无名之火,把左凌泉推开,不动声色整理好裙子,从石板下出来,捧起团子仔细打量。
她能看出,叶子斗笠是团子自己做的,挂在身上的木剑却是人为刻成,疑惑询问道:
“陆剑尘给你弄的?”
“叽叽……”
团子站在手心,先是摇头,然后摊开翅膀比划了半天。
左凌泉和谢秋桃一路过来,慢慢看出团子说的是谁,眉头一皱:
“谢姑娘一个人跑进来了?”
“叽。”
团子点头如啄米,还按照谢秋桃没事时教它的,用翅膀羽毛夹住背后的小木剑,往前一戳,摆出了看起来很剑客的造型,嗯……死亡如风,常伴鸟身!
?!
上官灵烨忍俊不禁,想笑话团子,又不好打击团子献宝的热情,最后还是微微点头,夸赞道:
“不错不错,比左凌泉耍剑的时候俊多了。”
“叽~”
团子张开鸟喙,讨要打赏。
上官灵烨见团子不着急,那就应该没出事儿,她又喂了一根小鱼干,询问道:
“谢姑娘在什么地方?”
团子落在上官灵烨的肩膀上,用翅膀指向山外。
左凌泉见此没有耽搁,和上官灵烨一道,往山下走去。
-----
团子能飞,谢秋桃却只能走,速度自然跟不上,被落在了后面,一直在往这边赶。
左凌泉往团子所指的方向,约莫行了半日,才在一个大湖旁边,遇上了孤身一人跑来这险地的谢秋桃。
雷光下风雨不断,披着蓑衣的谢秋桃,很隐蔽地在湖畔穿行。
可能害怕把好不容易寻来的小龙龟养死,谢秋桃行走之间,把小龙龟一直捧在手上。
从石头里挖出来的龙龟,不知在里面待了多少年,被人拿着四处颠簸,逐渐苏醒了过来,还探出龙头似的小脑袋打量过周围一次。
估计是第一次瞧见只有两条腿站着走的兽类,龙龟很害怕,又缩了回去装死,怎么叫都不露头了。
谢秋桃对此也不介意,即便没缘分不能自已养,拿出去卖了也能成买东西不用讲价的小富婆,依旧精心呵护着。
走在大湖沿岸,听见团子飞回来的声响,谢秋桃眼神一喜,连忙招手:
“上官姐姐,我在这里。”
左凌泉和上官灵烨松了口气,快步来到跟前,正想询问她为何一个人跑来这里,谢秋桃却很着急,见面客套话都没说,就火急火燎地拉着上官灵烨,往来路走:
“走,快点过去,去晚了宝贝就全被人拿走了……”
左凌泉不解其意,跟着走在旁边,询问道:
“谢姑娘,你说什么宝贝?”
谢秋桃大老远跑回来,就是为了拉帮手。她快步行走的同时,和两人说起了前两天的经历。
但谢秋桃话比较多,让她讲一件事儿,画风基本上是这样的:
“……团子带我翻了四座山,在一片树林里找到了好多大蘑菇,五彩斑斓脸盆那么大,看起来有点像是外面常见的‘七色菇’;我见团子两眼放光,还以为我看走眼了,就自己吃了一口,上官姐姐你猜怎么着?”
“如何?是天材地宝?”
“不是,就是寻常毒蘑菇,吃得我晕头转向,如果不是带着解毒丹,估计得晕好几天……”
“秋桃,你这么着急,是准备带我们一起去吃毒蘑菇?”
“哦……”
谢秋桃轻拍额头,知道自己扯远了,连忙跳到了最后:
“……找到这只小龙龟后,团子又在看山里面,我就把石头挖开,结果找到了一个大洞,好像是大型灵兽弄出来的巢穴。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洞里面有锯东西的声音,有其他人已经来了……”
上官灵烨听到这里,脸色才严肃起来,询问道:
“什么人?”
“我不清楚底细,不敢贸然进地底探查,就沿着反方向,往巢穴的出口走,最后从一个山下走了出来。山外面有一个石头平台,和我老家的玄武台差不多,看起来像上古年间祭祀天神的场地。我在沙海外面,听说这里是麒麟洞天,那个洞很可能就是中洲麒麟的巢穴……”
上古灵烨听到这里,眸子微微动了下——左凌泉距离五天神本命,就差一个火一个土;中洲麒麟的品阶,虽然比四海龙王、青龙白虎低一阶,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天神地祇,这要是能找到……
“快点过去吧,再晚一些,鹿毛都不剩下了。”
上古灵烨动了心,自然是雷厉风行,带着左凌泉一起,加快速度超麒麟洞的方向行去。
谢秋桃路上也没有停嘴,把和团子一路的见闻讲完后,还把衍生出来的事情讲了一遍,比如龙龟的种类、外面误食七彩蘑菇的修士干的蠢事等等。
左凌泉话不少,但和谢秋桃一比,也成了少言寡语的高冷剑客,唠嗑完全唠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单口相声,上官灵烨更是如此,倒是团子仗着谢秋桃听不懂它说话,不停搭腔,反正说啥都是“叽~”。
过去要近两天时间,谢秋桃心思比较细,走到半途,发现上官灵烨和左凌泉的关系不大对,似乎比进来时疏远了些,感觉怪怪的。
于是在左凌泉带着团子去山丘上观察四周动向的时候,谢秋桃悄悄开口询问道:
“上官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左公子惹你生气了?”
上官灵烨确实挺气,让左凌泉老实趴着,结果左凌泉老实在她身上趴了大半天,差点被团子给抓了个现行。
不过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和谢秋桃讲,只是道:
“没什么,就是左凌泉这些天不听话,自作主张、行事莽撞,琢磨该怎么管教他。”
谢秋桃觉得左凌泉很稳健,不应该被上官灵烨如此评价,她观察上官灵烨的神色,感觉话里有话,琢磨了下,好奇道:
“是不是左公子乘着孤男寡女,轻薄上官姐姐了?”
?
上官灵烨表情一僵,连忙道:
“瞎说,我怎么可能被他轻薄,他没这本事。”
“哦……”
谢秋桃微微点头——否决这么快,那八九不离十了。她又奇怪道:
“上次在沙海里,上官姐姐还发愁左公子怎么不主动,现在又不高兴,莫非是左公子没拿捏好分寸,主动过头了?”
上官灵烨不是不高兴,是不好意思当着左凌泉和谢秋桃的面欢天喜地。她感觉再聊下去,自己老底都得被谢秋桃猜出来,就反客为主,打趣道:
“谢姑娘对左凌泉这么感兴趣,莫不是心里也有了想法?”
正常来说,寻常女孩遇上这种问题,肯定就极力否认,不往下聊了。
但谢秋桃可不是寻常姑娘,知道上官灵烨想堵她的嘴,直接顺势道:
“年轻有为的男子,谁会没点想法。不过我敢想,也不敢真起心思,不然上官姐姐吃醋,我可就有罪受了。”
“……”
上官灵烨张了张嘴,总不能回一句“我怎么可能吃醋?”,那不是给自己没事儿找妹妹嘛。
于是她微笑了下,没有接话,很是时候地打住了这个话题……
第二十九章 蛛丝马迹
一路向西,走了不到一天,忽然风停雨住,天地灵气逐渐恢复了平稳。
左凌泉在山头停下脚步,抬眼望向天空——厚重乌云被风吹开,露出了熟悉的星空与圆月,一股燥热气流也从远方压了过来,把原本的清冷雨夜,变成了闷热夏夜。
从星海的辽阔来看,麒麟洞天已经彻底崩塌,融合为了玉瑶洲的一部分。
左凌泉难以分辨此时所处的方位,不清楚距离清婉还有多远,他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天地好像稳定了,继续走还是先回去一趟?”
谢秋桃得了只宝贝龙龟,此行已经血赚,对地底深处的大机缘,抱着‘有最好,没有也不亏’的态度,开口道:
“看你们。那个洞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几天过去,宝贝还在的机会不大了,不过最好还是去看一下,免得和机缘擦肩而过,以后后悔。”
上官灵烨这次和左凌泉一起出来寻宝,说好的是找仙剑,结果可好,左凌泉把佩剑赔进去了,她把自己赔进去了,什么都没捞到,货真价实地赔了夫人又折兵。
上官灵烨比谢秋桃都‘勤俭持家’,往日行事都是‘毛过拔雁’,连团子都薅,哪里吃过这种血亏;特别是那个洞还和中洲麒麟有关,若是这次错过,接下来几十年碰不上都是常事儿,她由此回应道:
“天地已经稳定,马上就有一大波修士进来,若是此时回去,等再过来,恐怕什么都不剩下了,先去碰碰运气吧。”
说话间,上官灵烨取出了一张祛暑符,丢到十余丈外。
符箓显出微光,散发出冰寒之气,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确定符箓正常触发,没有引起任何异变后,上官灵烨才御风飘起,身上染了点尘土的裙装,也刹那间焕然一新。
左凌泉和谢秋桃见此,也不再压制体内真气流转,同时御气凌空飘在了旁边。
左凌泉拿出天遁牌,尝试联系清婉。只可惜离开九宗后,天遁塔就不再无死角覆盖,天遁牌最多传几里,还没大声吼传得远,根本联系不上。
上官灵烨道行虽高,但也没法感知到千百里外的情况,她知道左凌泉忧心独自等待的清婉,开口道:
“画舫上有庇护法阵,清婉的处境比我们安全得多;如果麒麟洞的人没走,待会可能打起来,你注意好自己才是。”
私人渡船都是花天价请掩月林定制,基本的保命功能自然不会缺;虽然防御力并非坚不可摧,但有本事打坏渡船的修士,犯不着和清婉过不去。
左凌泉并不担心清婉的安危,只是怕清婉等急了,想出来的第一时间报个平安。
不过灵烨说得也有道理,不趁着现在找天材地宝,等回去一趟再来,这里恐怕就人满为患了。
既然决定继续去探宝,速度自然得尽快,三人不再多言,直接御风飞向谢秋桃发现的麒麟洞。
没法动用神通时,翻山越岭只能用腿跑,怕被人发现还不能动静太大,能御空之后,速度可谓天壤之别。
本来距离麒麟洞还有一天的路程,三人御风而行,前后不过两刻钟,就找到了位于山野间的石台。
借着月光望去,石台背靠山峰而建,周围有零零散散的垮塌建筑,被草木藤蔓覆盖,看不到任何人为活动的痕迹。
上官灵烨飞到附近后,就落在地面收敛了气息,以免打草惊蛇。
三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小心翼翼来到石台上,从巨大洞口进入,前往地底。
虽然到地底最深处也就两里多的距离,但三人沿途排查阵法或陷阱,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才来到最深处的巢穴。
让人松了口气的是,一路没遇上任何意外,巢穴最深处也没有埋伏;可让人失望的是,正如谢秋桃所说,麒麟洞内确实是毛都不剩下了。
左凌泉站在偌大的地底巢穴内,可见石洞岩壁坚硬如铁,不知是什么材质构成;中间有个大台子,曾经的大角鹿应该就趴在那里,整个巢穴十分干净,不见任何杂物。
谢秋桃瞧见这‘家徒四壁’的场面,原本期待的小脸蛋儿满是遗憾:
“果然全被人拿走了,比我口袋都干净。”
三个人都不怎么甘心,虽然看不到任何物件,还是在巢穴内四处寻找,看能不能找到藏得比较隐秘的天材地宝。谢秋桃连刚到手的小龙龟都掏了出来,拿走手上凑着到处闻。
在找天材地宝这方面,没人比团子更在行。团子自个在空旷巢穴里蹦跶,最后落在了石壁的一处角落,用翅膀指着地面:
“叽叽!”
左凌泉连忙来到跟前,半蹲着查看地面,却见地面有一个剑孔,旁边还有些锯屑似的粉末,似乎不久之前,有人就把剑插在这里。
谢秋桃最是上心,蹲在旁边仔细打量粉末,还用手沾了点闻了闻:
“好香,就是石洞里的味道。前两天我听见锯东西的声音,肯定是在锯这东西。不过为什么要在这儿锯?难不成太大,玲珑阁装不下?”
上官灵烨自然不知晓缘由,她查看片刻,不敢尝味道,分不出是什么物件,正想借谢秋桃的小龙龟试试毒,却发现身侧的左凌泉,并未注意粉末,而是看着地上的剑孔,眼神有些震惊和茫然。
“怎么了?”
“你们没发现,这剑孔有些眼熟?”
“嗯?”
上官灵烨和谢秋桃这才把目光转向剑孔,这一看,也惊了下。
剑的造型大同小异,但也有细微区别,比如八面、六面、四面、长宽粗细等等。
当代的铸剑主流,都是注重轻盈的四面剑;而剑孔的痕迹是六面剑,最关键的是,和他们在沙海外围的地下墓穴里,看到的剑孔一模一样。
左凌泉和林紫锋打架时,借了不知名高人的剑一用,此时回想,也是六面剑,如果插在地上,剑孔想来也是如此。
虽然六面剑不算稀有,但两个剑痕没差别,又接连撞见,说是巧合就太牵强了。
谢秋桃记得地穴之中的剑孔形状,疑惑道:
“莫不是那个在沙海里捡到机缘的人,又跑到这里来把好东西捡走了?这什么运气啊,次次都快我们一步。”
左凌泉表情较为严肃:“那是把仙剑,这人看起来,不光是运气好那么简单。”
“仙剑?”
“嗯,我还用过一次,很厉害……”
上官灵烨琢磨片刻,摇头道:“依照时间来看,那人从地底取走仙剑,最多不过一月。仙兵威力太大,而且有些带副作用,比如吞噬精血折损寿数、影响心智发狂入魔等等。
“哪怕是我师尊,得了一件仙兵,也得在家里研究一年半载,彻底摸透了,才敢拿来用。此人取走仙剑不过十天,就来了麒麟洞天,还敢随手把剑借你,举止太过反常。”
左凌泉仔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他若是刚得了把仙剑,不说借给别人用了,当着外人面都不会轻易拿出来。
‘财不漏白’的道理在修行道也奉行,刚捡到大机缘就四处炫耀,和找死没什么区别,正常人都不会干这种事儿。
“这有点说不通。”
“是啊。”
上官灵烨觉得此事极为蹊跷,对方绝不可能是刚拿到仙剑;但她确实是前不久才看到剑被取走,原主人早已成了一具枯骨……
枯骨……
上官灵烨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以前有修士机缘巧合寻得秘宝,想要炼化,却被寄宿其中的修士残魂夺取躯壳,也就是常说的‘夺舍’。如果说那个持仙剑的人,是刚刚夺舍,那这事儿就说得通了……”
-----
待会还有一章,昨晚没睡好,精神不集中,写的很慢……
第三十章 猎人与猎物
捡法宝反被原主夺舍,算是散修寻宝潜在的风险之一,在外闯荡的散修都听说过,但遇上的机会不大。
因为要夺舍首先得精通神魂之术,把门槛限制在了玉阶,能夺舍的大佬本来就少。
其次夺舍等同于把往日道行全部舍弃从头重修,对目标根骨的要求苛刻到极致,会被视为目标的人,都是九宗青魁级别的天骄,寻常修士求人家夺舍,人家都不乐意。
正道修士做这种事,自然成了魔道;魔道修士即便找到胚子夺了舍,也很难扛过从头重修体魄的漫长虚弱期,所以能保全身体的情况下,没人会选择下下之策。
一般只有身体重伤没法挽回,即将暴毙的前夕,才会把命魂藏于保命法器之内,祈祷不被仇敌发现,等待傻白甜上门白给;这对保命法器的要求也很高,不过仙剑能做到这一点。
上官灵烨把自己的想法大概说了一遍后,又道:
“如果真是上古年间的仙家巨擘夺舍重返人世,那无论他以前是什么,现在都是邪门歪道,其罪当诛。夺舍后以前道行全无,现在的道行必然在玉阶之下,一月时间,没法把身体练得符合往日所学一业,实力还要大打折扣,恐怕连你俩都打不过。”
左凌泉对这个倒是理解——夺舍后身体不一样,自然很难发挥最巅峰的战力;就比如他自己,他对身体的所有锤炼,都是为了最后一剑,把身体压榨到能五剑清空气海,几乎就一眨眼的时间;别人没这个需求,自然不会这么练这么极端。
说简单点,就是有人能一夜七次,夺了个原本不举的身体,那夺舍后该吃药还是得吃药,不可能保持曾经一夜七次的水准。
听见上官灵烨的话,左凌泉开口道:
“意思这是个邪门歪道,而且身体虚弱,手里还拿这把仙剑,我们有机会杀人夺宝?”
谢秋桃觉得大有可为,不过并未点头,而是轻拍了左凌泉的肩膀一下,纠正道:
“什么杀人夺宝,咱们是正道修士,这叫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上官灵烨对谢秋桃赞许点头,又望向左凌泉,不悦道:
“看看人家谢姑娘的觉悟,再看看你。我们正道中人,遇见邪门歪道,首先要想的就是斩妖除魔,仙剑那是缴获的战利品,漂亮话都不会说。”
“……”
左凌泉张了张嘴,竟是没法反驳,就摇头笑了下,认真承认错误。
虽然起了夺宝之心,但这人怎么找显然是个大问题,对方既然拿到了宝物,很大可能直接远遁躲个几十年,没线索的话很难追查。
三人商量片刻后,又在巢穴里搜寻起来,想看看还有没有留下其他蛛丝马迹。
但尚未找到什么值得一说的痕迹,蹲在龙龟背上当啄木鸟的团子,就抬眼望向洞外,开口道:
“叽叽!”
上官灵烨可以动用神通,迅速查看洞外的情况,发现洞外并没有什么动静,但极远处的西南方,有一股很强的灵气波动传来。
波动并非修士搏杀产生,更像是什么地方被打开,浓郁灵气忽然从内部冲了出来,引发的气象。
“有人找到宝地了?”
“呃……有吗?”
左凌泉和谢秋桃,能隐约感觉到西南方的变化,但摸不准是什么。
上官灵烨见此也不多说,带着两人出了巢穴……
-------
“快看。”
“那是什么东西?”
“快过去……”
银月当空,一道淡黑色烟柱从沙海西南升腾而起,吸引了方圆数百里修士的注意。
烟柱由五行之水的灵气构成,直冲九霄而后散开,从地面看去,就好似月亮都被染成了灰色,动静肉眼可见。
虽然天地刚刚稳定,但秘境淘金的时候,永远不用惊讶散修的速度,时间刚过半天,已经有数十万人涌入了广袤的沙海,走到深处的也不在少数。
烟柱冒起的位置不算太深,靠近沙海外围,附近聚集了大量正在挖泥巴、掘树根的低境修士,烟柱一出现,就有近万人往那边涌去,其中也不乏高人,就比如说老陆。
苍茫夜色下,老陆背着斗笠,以佩剑做拐杖,慢悠悠往沙海外围行走。
和林紫锋搏命没死成,一身伤却实打实落下了,天地刚恢复,老陆没时间调养,目前如风中残烛。
既然没死成,堂堂剑修总不能自裁,团子去找左凌泉去了,老陆也摸不准位置,在洞天内转悠了几天,等天地恢复后,就独自返程,去找左云亭。
估计见了面,还得被左云亭骂几句“你掉茅坑了?说好的给你送终,我差点走你前面你知道吗?”。
其实左云亭被刺杀的时候,老陆能回来救,如果左凌泉他们没出现,仙剑落的位置就是左云亭那边了,毕竟他活不下去了,看上的后人,还是得用命护着。
不过这些都是马后炮,老陆现在想的是怎么让左云亭尽快摆脱‘荒山两极’的名头,正儿八经成为修士,不然他真死了,想把剑传给左云亭,左云亭都拿不来。
正暗自发愁的时候,黑色烟柱就从西南方冒了出来,从颜色来看就和五行之水有关。
血脉相近,五行之属也大概率相同,左云亭和左凌泉一样,都五行亲水。
老陆略微打量一眼,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天材地宝出世,动静不大不小,不至于勾起巅峰剑修的兴趣,他这玉阶守门人过去,得手的机会挺大。
虽然和低境小友一起争机缘不合适,但老陆总不能指望左云亭自己去抢,当下还是把面子暂且放下,拉上斗笠,走向西南方。
灵气波动的位置不算太远,老陆来到附近,黄沙与山石混在一起的大地上,已经密密麻麻聚满了低境修士,争先恐后人挤人,甚至有些看不对眼的已经提前大打出手。
老陆对此视而未见,从僻静处来到一座倒塌大半的山峰下,遥遥可见山体内部露出一个天然溶洞的洞口,大量不会御剑的修士,正在往里面爬。
虽然身体重伤孱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陆几个闪身的功夫,就来到了山体之内,入目的场景,却让他大失所望。
溶洞规模挺大,洞顶密布着滴水的钟乳石,下方则是密密麻麻的石笋,大小不一,某些石笋表面露出了些黑色石头。
黑色石头是黑水玉,炼制法器的材料,左凌泉墨渊剑的剑柄就用黑水玉制成。
不过溶洞里的黑水玉,品相多半不高,大部分只能炼寻常法器,能炼灵器的都极为少见,不怎么值钱。
此地就是个矿洞,方才的冲天黑雾,应该是黑水玉数量太多,积蓄大量灵气,山体崩塌忽然冲出来,产生的异象。
老陆不可能把这地方占下来当矿主,寻常水玉,他这个境界也看不上,打量了几眼后,不禁有些失望。
老陆虽然看不上黑水域,但其他修士显然没这个资格。
溶洞就是个黑水玉矿,品质再差也能卖个十余枚白玉铢,要是挖到品相好的,几百枚白玉铢就到了手,等同于满地捡钱。
低境散修发现这种好地方,结果自不用说,都拿着凿子布袋在石笋旁挖石头,甚至有人拉帮结派霸占一块区域挖矿。
溶洞内‘叮叮当当——’的声音密密麻麻,不过半个钟头的时间,就聚集了数千人,而且还不断有听闻消息的地精修士涌来,进入矿洞。
老陆瞧见此景,不好意思再和小辈抢位置,杵着剑从人海之间挤了出去,继续往回走。
不过走到半途的时候,老陆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了矿洞。
动静这么大,又和五行之水有关,左凌泉如果还在附近,必然被吸引过来……
老陆琢磨了下,可能是想和人叙叙旧,便在山外僻静处停下了脚步……
----
没睡好,写的有点少,见谅。
第三十一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月明星稀,中年面貌的无冶子,双手杵着宝剑,眺望熟悉的星海,目中显出物是人非之感。
曾经的无冶子,就是当代的江成剑,威震中洲,以一剑之力,力压整整一代人;那时候的江成剑,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剑侠,他甚至没听说过名字。
但英雄也好,枭雄也罢,总有落幕退场的时候。
长眠地底三千年,无冶子早已成了和当今世道没关系的局外人,曾经对他又敬又畏的中洲剑侠差不多死干净了,如今的中洲剑侠,连听说过他名字的都没几个,更不用说卖给他面子,要再次融入修行道并不容易。
但修行就是如此,有再多艰难险阻在前,都得想办法往前走上一走。
苏醒后的这些天,无冶子都在想办法,回到自己曾经的位置;想要再次成为名震玉瑶洲的巅峰剑仙,首先要做的就是摆脱当前的这副皮囊。
这具名为‘赵渠’的皮囊,灵谷六重的境界,没有啥缺陷,但同样没优点,以无冶子的阅历和玲珑阁内积攒的家底,花个百年时光打磨,不是不能重登巅峰。
无冶子能在世上留下名字,绝非急功近利之人,有这个耐心;但让他没法接受的是,这具躯壳五行亲土。
人皆有五行之属,哪怕幽篁巅峰本命圆满,五行品阶并无差异,修士还是会侧重亲和力最强的五行之属。
无冶子五行亲水,往日苦苦寻觅的功法、武技乃至手上这把仙兵,都适合亲水的修士,其次金、木;五行之中土克水,他用这具躯壳来修行,无异于事倍功半,给自己找罪受。
相反,左凌泉的身体和他方方面面都很切合,简直是量身定做的胚子,如果得到,往后修行就是事倍功半,恐怕一二十载,就能回到曾经的巅峰状态,说不定还会更高。
两相对比之下,无冶子能怎么选自不用说;不过他也明白,他能看上的人,在当今的修行道也绝不是无名小卒。
通过搜魂和对几个路过修士的盘问,无冶子大概得知了玉瑶洲目前的情况。
虽然现在的顶流仙尊都是后来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曾经走到过山巅,对于这些同道中人的道行有个大概估计;毕竟只要长生道还是断的,天资再好都只能卡在断桥桥头,不可能超过他对最强者的认知。
依照无冶子的判断,左凌泉背后的护道人,是八大尊主的某一位,临渊尊主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临渊尊主跟在身边,无冶子毫无机会,但这种级别的仙尊,不大可能贴身为弟子互道,正常情况都是出事儿了给当地道友打个招呼,或者动用大神通裂空而至,帮弟子平事儿。
撕裂空间有范围限制,不可能在玉瑶洲开个洞,直接到了北狩洲后花园,只要临渊尊主在铁镞府附近,就不可能一瞬间赶到中洲,那需要提防的地,就只有附近的修士。
无冶子知道中洲如今有十个剑皇,南边的伏龙山附近,还有俩尊主,随便过来一个,现在的他都很难对付,因此只能先行布置场地,然后速战速决。
好在十几天忙活下来,已经准备妥当,接下来就是等着鱼儿上钩。
说起来这算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大道朝天,赌输了尸骨无存,不符合修行中人万事求稳的理念。
但有些时候,长生大道就摆在眼前,错过了这辈子都遇不上第二次,不敢去搏一把的话,走这修行道作甚?
上次差点身死道消,已经输过一次了,哪有赌狗次次输的……
无冶子双手杵着长剑,望着东南方暗暗琢磨,直到东方晨光亮起之时,几道人影,终于出现在了视野内……
------
晨曦初露,久违的太阳,从背后的山峦间升起。
被雨露浸泡良久的黄沙与山野,在炽热阳光下迅速干燥,以至于地面上雾气腾腾,周身都能感觉到一股潮热。
左凌泉御剑而行,来到西南方的山野间,瞧见远处密密麻麻行进的修士后,就落在了地面,徒步前行。
山野间结伴过来探宝的散修极多,他们三人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可能是灵气波动的源头已经探明,高境修士已经离开,剩下的大量低境修士,为了几块黑水与搏命不值得,彼此不再打打杀杀,而是热火朝天地挖起了矿,时而能听到讨论声:
“矿洞很深,往里面挖还能找到品相好的,拿这些破石头不嫌占地方?”
“落袋为安,挖多少是多少,赶快走吧……”
“听说齐家和陈家的人马快到了,这些人一来肯定把矿洞霸占,赶快挖,能挖多少是多少,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好找……”
……
左凌泉顺着人群行走,瞧见满身大包小包的修士,回想起了自己和静煣第一次在落魂渊下矿,发现到很多矿石时的场景。
虽然回想起来,只是些寻常的材料,满满一玲珑阁才卖了万枚白玉铢,但那种白捡钱的兴奋感至今记忆犹新,所以很理解这些散修目前的心情。
谢秋桃最喜欢这种事儿,如果放在平时,她肯定拿着大口袋进去捡石头了,白捡的白玉铢境界再高也不嫌多。
不过上官灵烨和左凌泉在跟前,让他们陪着自己一起下矿,肯定不合适,谢秋桃看了几眼后,失望道:
“看起来只是个矿洞,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宝贝出世了呢。”
上官灵烨是铁出府顺位继承人,家里开钱庄的,虽然喜欢小钱,但跑去和低境散修一起挖矿的事儿,实在提不起兴趣。她在矿山外环视一周,没发现特别之处后,开口道:
“算了,这地方没什么油水,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吧。”
已经去过了麒麟洞,又跑来了这里,都一无所获,左凌泉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就想提议,先回去把画舫开过来,带着清婉一起找机缘。
但左凌泉尚未开口,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意,从远方的山野间传来。
剑意很是缥缈,摸不清准确方向,特别熟悉,左凌泉用过一次仙剑,所以当时就辨认了出来。
?
左凌泉神色微凝,转眼望向远方的山野——雾锁青山,天地如水墨画卷,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清,认真感知,方才那股剑意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官灵烨未曾察觉异样,询问道:
“怎么了?”
“我感觉到那把仙剑的踪迹了,像是幻觉,就在矿山后面,距离不定。”
只有神魂极度虚弱的人,才会神识错乱出现幻觉,对于修行中人来说,感觉到有就是有,没有幻觉的说法。
上官灵烨和谢秋桃,闻声脸色都凝重起来。
谢秋桃看起来憨憨的,但警觉性远超常人,否则也活不到这么大。她想了想道:
“怎么感觉那人阴魂不散,从沙海外面到这里,一直都在我们附近。”
左凌泉看向上官灵烨:“感觉不对劲儿,我们还去不去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上官灵烨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正在估摸此行的吉凶,尚未下定决心,怀里睡觉的团子,就从衣领里探出头,望向矿山外的人群,抬起翅膀晃了晃:
“叽!”
看模样,是在和熟人打招呼。
三人心中微惊,转眼看去,才发现山下的散修人群中,有个暮气沉沉的糟老头子,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和几个小年轻侃大山……
待会还有一章,正在写……
第三十二章 人心不古!
“……剑皇没你们想的那般神秘,老夫当年在剑皇城里闲逛,撞见过剑七黄鹤去问剑老大要账,起因是两人为小事而打赌,赌一坛正儿八经的仙人酿,剑老大输了,拿不出来就想赖账,黄鹤那是拍着大门骂街……”
“老人家,你路都走不利索还跑来挖宝,实在不容易,哥儿几个也不骂你了。剑七黄鹤那可是出了名的剑中君子,吾辈楷模,岂会做出骂街的事儿……”
“骗你们作甚,剑老大还出了名的豪气干云,结果弄个大城不好意思收租子,想接活儿没人敢请,坐镇中洲又不能乱跑,穷的兜里比脸都干净,整天想把位置让给剑老二;剑老二四处云游逍遥自在,哪里会接这苦差事,所以才见逢人就说剑老大厚道,中洲老大的位子当之无愧,谁敢不服剑老大他跟谁急……”
金色晨曦洒在老树下,三个年轻剑侠,坐在装满石头的大口袋上面歇息,听着偶遇的老剑客瞎扯,但对于老剑客说的话,半点不信。
中洲十剑皇家业虽然没有南方的八尊主那么大,但好歹是一个层面的人物,每一个都是无数中州剑修毕生追赶的目标。
在中洲这地界,确实有‘剑老大’的说法,毕竟‘老大’算是尊称;‘老二’就不一样了,在人人都是‘老子的剑天下第一’的中洲,把位列中洲第二的巅峰剑仙云红叶叫‘老二’,那不是找刺激吗。
三个小年轻听了片刻,觉得这老头是在瞎吹牛,没啥意思,歇息够了,就扛着满满几大口袋石头,相继离去。
老陆坐在石头上目送,正好瞧见三人一鸟,从人群中走来。他眼神一动,杵着剑起身,露出笑容:
“在这里等左小友,没想到先被你给找到了,这小鸟着实好眼力。”
“叽~”
团子张开鸟喙,示意投食是最好地夸奖,其他都是虚的。
左凌泉含笑让团子闭喙,来到跟前打了声招呼,因为有事在身,也没有细聊,先把方才所知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
老陆在中洲游历多年,什么事儿都遇上过,稍微琢磨了下,开口道:
“如此说来,那个人确实蹊跷。剑客佩剑,犹如手足发妻,也是第二条命,岂会交于他人之手,除非对方值得完全信任,信任到可以把命交到对方手上。”
左凌泉也在困惑这点:“我和那人完全不认识,面都没见着,就遥遥把剑丢过来了,到现在没弄清意图。”
“这种情况,要么是那人看中了你的天赋,想让你当衣钵传人,把剑借你看下你的根骨;要么就图谋甚大,能夺舍第一次,就能夺舍第二次。”
上官灵烨这样的青魁,最容易被邪门歪道盯上,心里也有这样的猜测,她皱眉道:
“夺舍后道行大不如前,短时间不可能入玉阶,我在这里,他凭什么打夺舍的主意?仰仗仙剑?”
仙兵确实厉害,一出手就是毁天灭地,上官灵烨确实忌惮;但仙兵也不会违背天地法则,想发挥百倍的威力,肯定就需要百倍的投入。
就比如聚魂幡,想发挥仙兵的威力,少说得吞掉数百万亡魂;神降台借天神之力,力量好似不劳而获,但代价也显而易见——造价高昂基本上只能用一次、心神失守难以掌控,基本上等于用钱换暂时的力量。
仙剑是兵器,作用多在于把剑主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同时借用周边天地之力,拔高剑主发挥的上限。
老陆沉淀这么多年,打出火镰谷那毁天灭地的一剑后,也耗尽了积蓄的力量;如果拿了仙兵就能无限制出剑,八尊主十剑皇早就被老陆杀干净了,还能只是‘陆十三’?
在上官灵烨看来,对方道行在她之下,仗着仙剑,或许能倾力一击把她灭了,但事后变成老陆这样,怎么夺舍?
先不说暴怒而来的师尊,要杀她动静肯定很大,必然引来中洲剑修围观,对方靠什么杀出重围?
老陆也想不通对方的意图,摇了摇头道:
“能夺舍的仙家老怪,鬼魅手段肯定层出不穷,会些失传秘术也不奇怪;此行必然凶险,不过桃花尊主好像在附近,上次还救了我一命,只要她老人家在,应该不会出岔子。”
上官灵烨那天看到了桃树,但并未瞧见桃花尊主本人,不清楚对方还在不在。
不过即便不在,真出事儿她也能拖到援兵抵达,当下转身走向矿山:
“走吧,过去看看对方耍什么花样。”
左凌泉走出几步,瞧见老陆杵着剑跟着,有些担忧:
“陆老,你现在这状态,还能动手吗?”
老陆满眼无所谓,呵呵一笑道:
“难,拼命都挤不出几分力气,不过逃命的本事还有些。待会真打起来,不用管老夫,跑得肯定比你们快。”
“……?”
左凌泉哑口无言。
谢秋桃跟在后面,觉得这个奇怪老头说话挺有意思,笑嘻嘻接了句:
“那可不一定,常言‘拳怕少壮’,论起逃命的功夫,老前辈恐怕不是我的对手,我跑得可快了,不信你问团子。”
“叽叽。”
团子点头如啄米,毕竟前几天在麒麟洞听到锯东西的声音,它正想劝谢秋桃别去探查,结果一回头,就发现谢秋桃抱着乌龟跑没影了,那身法,看得团子都忍不住感叹一句:
“你这鸟人,肯定长寿!”
老陆对谢秋桃的话抱有怀疑,沙哑笑道:
“那行,待会较量一二,出了事儿,看咱们谁先逃回飞沙城。”
“一言为定,嘻~……”
……
左凌泉和上官灵烨走在前面,听见队友认真讨论‘崩撤卖溜’的技术,眼神一言难尽……
-----
一行四人道行都不低,徒步前行翻过矿山,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虽然嘴上说说笑笑,但四人都未放松警惕,连团子都飞在了前面,搜寻山野间不同寻常的踪迹。
矿山后方是荒山野岭,树木在天地崩塌的摧残下一片狼藉,除了些许鸟兽看不到大型活物,修士都集中在矿洞,没有人来这里。
左凌泉在山岭间仔细搜寻,本以为那把仙剑的主人很难找,但没想到的是,翻过矿山走了不过十里,就在一个山坡上,发现剑主的踪迹。
山坡上长着一棵老树,火辣的太阳照在树上,在树下投出了一片阴影。
身披蓑衣的中年剑客,靠在大树下,头发散乱披了下来,身上满是血迹。
造型古朴的宝剑,插在剑客右手边,剑锋之上同样染了血。
呼呼——
山风吹拂下,树叶轻响,中年剑客纹丝不动,好似死了一般。
??
左凌泉遥遥顿住脚步,眉头紧蹙,不明所以。
上官灵烨和谢秋桃也满是意外,没想到小心翼翼跑过来,会看到的这幅场景。
老陆年长,摸不清对方敌友,便率先开口道:
“道友,没死吭一声。”
似乎是听见了话语,树下的中年剑客,慢悠悠抬起头,看向四人,目光最后集中在了左凌泉身上,气若游丝道:
“小友,你……你总算来了,上次未能见面,没想到再见,已经落得这般境地……”
声音唏嘘悲凉,没有半点恶意,就如同瞧见了熟识的后辈,想交代遗言一般。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借过仙剑的左凌泉,就该放下戒备,连忙上前扶住前辈,询问发生了什么。
然后前辈离留之际,说些高深莫测的话,再把仙剑交到左凌泉手上,咽气入土为安,一段奇遇就结束了。
但目前的形势,显然不怎么正常。
左凌泉知道这把仙剑,不久前才离开墓穴,面前这个中年剑客,要么是刚夺舍,要么就是脑子有毛病,反正不怎么正常。
不正常意味着风险,左凌泉没有拿命去赌的兴致,直接做出狂喜之色,开口道:
“果然在这里。他重伤了,快把剑抢回来。”
上官灵烨也不信对方这幅做派,抬手就摆出了封魔剑阵后囚龙阵,想把树下的剑客困住。
不管对方是真是假,绑起来再问话,得罪人总好过好心被人阴了。
轰轰——
不过眨眼之间,山岭下方就出现了九宫大阵,一座五色宝塔,也从天上砸了下来。
躺在树下装死的无冶子,瞧见几人直接动手,眼底也露出几分意外。
在无冶子看来,他借给左凌泉用了一次剑,给左凌泉帮忙解围,怎么看也是个雪中送炭的宽厚长者,从头到尾没漏出半点恶意。
无冶子看左凌泉像个心怀侠义之人,就想将计就计用比较简单的法子,诱骗左凌泉近身,然后以仙剑隔绝旁人,迅速夺舍逃遁,没想到左凌泉这小子,竟然见面就想抢剑,连话都不等他说完。
眼见阵法砸过来,无冶子总不能真被绑住,明知是试探,还是拔剑而起,闪身到了百丈之外,怒道:
“老夫好心赠剑,你竟然乘人之危起杀人夺剑之心!好歹是习剑之人,你心里还有没有武德?!”
左凌泉瞧见对方生龙活虎跳起来,接下来的话就不用去听了,一个邪门歪道说的话有什么好听的,他取出一把法剑,冷声道:
“杀!”
……
第三十三章 梅近水
萧萧山风,吹起荒野间四散的沙粒,悬空烈日,在山坡上拖出敌对双方的倒影。
以老树为界限,左凌泉四人和无冶子站在山岭两头,剑拔弩张,看似倚强凌弱,但实情并非如此。
左凌泉一声“杀!”字出口,并未率先上前,因为对面这个神秘剑客既然敢等他们过来,暴露目的也不跑,说明并不忌惮他们。
上官灵烨几个术法出手,也没有贸然近身,双眸盯着无冶子的一举一动,试图看破对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事实也正如二人所料,无冶子骂了几句人心不古后,瞧见他们蓄势待发,并未逃遁,而是杵着剑站在原地,看向了几人的后方:
“就凭你们这几个小娃娃,想拿走老夫手中这把剑,不够格,直接让你们背后的护道人出来吧;一个小后生罢了,在老夫面前装什么隐世高人,老夫纵横玉瑶洲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
各大仙家嫡传出门在外,正常情况下都有护道人,不过护道的人是谁,可能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毕竟明知背后站着个靠山的话,对心性的锤炼毫无益处。
左凌泉和上官灵烨都知道老祖会保他们,但老祖能不能赶过来,桃花尊主在不在跟前,都是未知数,只能在快死的时候,赌一把有人搭救,正常情况下,没人敢拿命赌。
对方让他们把护道人叫出来,左凌泉自然没法叫,上官灵烨直接道:
“想见真神,得先过门将。你有本事把我等逼上绝路,护道人自然就出来了,就怕你这靠夺舍苟延残喘的老不死,也就会些嘴上功夫。”
“夺舍之后,道行尽失,神魂之力十不存一,确实是苟延残喘。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啦,总是忘记一句俗言,‘老狗也有几颗牙’。”
无冶子看起来很狂,目光从左凌泉几人身上移开,又望向周边山野:
“提醒过你直接现身,非得躲在山里装高人,待会被老夫给逼出来,又打不过老夫,不嫌丢人?”
此言不知是真发现了背后之人,还是激将法诱使背后之人现身,反正有点作用。
左凌泉只觉一股香风从背后袭来,继而铺天盖地的桃花瓣从山头涌现,化为浪潮,淹没了方圆数里的大地,不过顷刻之间,就把所处的荒山野岭,变成了粉色的海洋。
“哇!”
谢秋桃瞧见这唯美的场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估计能跑进桃花海里转上几圈儿。
其余几人瞧见此景,便知晓是八尊主之一的桃花尊主来了。
桃花还带着些许酒香,看起来美不胜收,闻起来也沁人心脾,但桃花尊主现身,搞出这么大场面,可不是单纯为了显摆。
桃花海就是修炼至大成的术法‘桃花瘴’,由桃花尊主亲自出手,上官灵烨进去也是醉生梦死的下场。
桃花瓣组成的海洋,如同洪流般,刹那淹没了周边的山野,环绕山岭盘旋,留出了一个台风眼般的空洞,把几人围困在中间。
桃花尊主应该在桃花海之内,尚未现出真容。
被围住的无冶子,瞧见周边的桃花海后,眼中露出了些许意外,开口道:
“你是梅近水的徒弟?”
左凌泉和上官灵烨,乃至旁边的老陆,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都有些茫然,毕竟桃花尊主多年不曾现世,他们连桃花尊主本名都不清楚,怎么会知晓其师尊的名讳。
无冶子的声音传出去不久,桃花海内就飘出一团花瓣,落在了左凌泉前面,组成了一个风姿卓绝的美艳女人,身着墨绿春裙,正是在祖树下有过一面之缘的桃花尊主。
桃花尊主的表情,不再如面对上官老祖那边醉醺醺没个正形,或者面对左凌泉时的故作高深,而是蹙着柳眉,不带半点感情,冷声道:
“无冶子,你早该死了。”
上官灵烨和老陆,听到无冶子的名字,总算彻底确认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无冶子毕竟是江成剑之前,中洲很出名的剑修,名字并不陌生,各家史料都有记载。
不过记载的内容,对中洲或者九宗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在窃丹之战前,玉瑶洲还处于较为混乱的时代,宗门各自为政,杀人夺宝事儿屡见不鲜,南北双方更是势如水火,打得不可开交。
而剑道老魔无冶子,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混出了一身南北双方人人喊打的魔头名声。
无冶子巅峰时期,虽然不如当代的江成剑,但差得也不远。有高深的道行和剑术,却没有江成剑的‘德行’,处事风格是标准的‘劫掠天地而肥自身’,靠着烧杀抢掠滚雪球,不光抢肥沃的南方九宗,中洲本地修士也被祸害得叫苦不迭。
无冶子是独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杀完人就走,等发现之时,早已经远遁千里,横行的那段时期,不知有多少宗门被烧杀一空,最后硬逼得势如水火的南北双方,不得不联起手来,先把这个派系不明的搅屎棍灭了再说。
顺带一提,无冶子横行的时间,恰好在窃丹之战前不久,这次南北双方共同除魔的经历,也算是给后来南北修士共同赴死打下了基础,虽然无冶子的分量没那么重,但确实是玉瑶洲南北能一条心讨伐窃丹的诱因之一。
窃丹之战时,玉瑶洲的仙家巨擘,为了守护脚下土地,战死了九成;无冶子这么个上古老魔,却苟延残喘至今,这对仰仗前人功业,在这片土地上安稳生息的修士来说,简直是一种耻辱。
老陆是散修,但也是剑皇城榜上有名的散修,瞧见这么个祸害站在面前,哪怕事不关己,眼中也起了除魔之心;自幼被教导要守护九宗太平的上官灵烨更是如此。
无冶子对几人的杀念,丝毫不在意,看着完全不认识的桃花尊主,笑道:
“老夫确实早该死了,可惜想杀老夫的修士,都没这本事。你那人人敬仰的师尊‘梅先生’,当年追杀老夫数万里,从荒山追到沙海,最后不照样悻悻而归,如今再好的皮囊,也成了一捧黄土,老夫倒是还在逍遥自在。修行道就是如此,道行高不如命长,能把所有对手熬死,自然就成老祖了。你师父都对老夫没办法,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奈何老夫?”
被人提起早已在玉瑶洲抹取名字的师尊,桃花尊主表情阴晴不定,哪怕是修为平平的左凌泉,也察觉到桃花尊主起了怒意和杀意,这些情绪波动,在他看来不该出现在一位心如止水的尊主身上,但确实感觉到了。
上官灵烨没听说过‘梅近水’的名字,知晓背后肯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事,而且很大可能和她师尊在内的九宗三元老有关。
再让对方说下去,桃花尊主干出啥事儿都不奇怪,上官灵烨开口打岔道:
“桃花前辈,何必与这小小在言语上争锋,直接动手吧。”
无叶子听到了话语,轻轻摇头:
“老夫在这陪你们唠嗑,你以为是在交代遗言?既然知道老夫的名字,就应该知晓,没点把握,老夫不会露头。今天你师父梅近水来了可以拦住老夫,那什么三元老来了也可以,但你恐怕不行。你一个走农家路数的药师,拿什么拦老夫一个剑修?!”
话落,无冶子把剑猛然插入地面,山岭微微震动了下。
古朴宝剑涌出黑色剑气,把无冶子整个人包裹在内,继而剑气往外延伸,又出现一层壁障,把桃花尊主在内的几人,也给包了进去。
左凌泉眉头一皱,他能明显看出,无冶子的气势忽然爆发,节节攀升,很快与巅峰时期的上官灵烨不相上下。
与此同时,几人听见脚底下,传来万鬼哭嚎似的哀嚎声响,一缕缕白烟从地面各处飘出,汇入无冶子手中的宝剑,让无冶子的气势再度攀升,一跃直接突破了幽篁的瓶颈。
此情此景,不光上官灵烨,连老陆都感觉不可思议,因为这些上古禁术,在当代早已被禁绝,不说修行之法,连名字都不容外人知晓。
九宗负责封存禁术的是三元老,因为后来的五位尊主,没在窃丹之战出过力,不被三元老所信任,连他们都防着。
桃花尊主不会这些大禁之术,但年岁长,听说过这些诡异法门。她这几天找到左凌泉后,一直跟在附近,方才没现身,就是因为没摸清无冶子想搞什么花样。
此时桃花尊主总算弄清了无冶子的路数——夺舍后道行骤减,道行十不存一,为了能拿到左凌泉的躯壳,无冶子先在麒麟洞天内找了麒麟鹿角。
鹿角有淬筋锻体之神效,无冶子以鹿角强行开辟体内经脉洞府,让五行本命得以容身;继而寻到这处黑水玉矿山,诱导近万低境修士进入矿洞,再以五行主水的仙剑为阵眼,利用无数黑水玉组成炼魂大阵,吞噬修士魂魄,补充损失神魂之力。
这种极端的方法,无异于自杀,强行开辟经脉窍穴放置本命物,体魄根本没法承受,即便有麒麟角无时无刻修复身体,用不了几天麒麟角也会被消耗殆尽爆体而亡。
但爆体而亡之前,无冶子明显能做一些事情。
无冶子本就是巅峰仙尊,神魂趋于完美,否则难以在地下苟且三千余年;吞噬掉矿洞内近万修士的魂魄,至少能让他重回巅峰一瞬间。
虽然时间很短,但无冶子是剑修,巅峰时期的战力,在如今的玉瑶洲也能进前五;巅峰剑修和人搏杀,本就是一剑的事情,而无冶子这一剑,走农家和医家路数的桃花尊主,还真不一定能挡住。
眼见势头不对,桃花尊主双手合十,周边花海直接压向地面,阻断不停被吸纳的神魂。
无冶子站在仙剑之后,吸纳神魂之力的同时,还说起了嘲讽话语:
“你师父连此阵的脉络命门都没告知于你,你怎么拦老夫?如今世上能破此阵的,恐怕只有南边的伏龙尊主和临渊尊主,可惜,他们过不来。”
无冶子等桃花尊主现身,才启动炼魂大阵,是因为炼魂大阵一动,方圆千里皆有感知,中洲乃至南方的仙家巨擘,肯定会赶来,他提前用的话就被包围了。
他必须确定左凌泉的护道人是谁后,才能决定用这唯一的底牌来对敌,还是来逃遁。
现在护道人出来了,以无冶子的判断,桃花尊主挡不住他的仙剑之威,而他一剑出手,只要逼退桃花尊主,就能抓到左凌泉,接下来就是用最后的余力逃出生天了,曾经甩脱追兵千万次,机会很大。
未防援兵裂空而至,无冶子速度很快,不过两句话的功夫,气势已经拔升到让人难以企及的地步,如同在人世间降下了一尊异世天魔。
桃花尊主瞧见此景,眼中并未露出忌惮之色;她身为八大尊主之一,玉瑶洲的巅峰强者,心血来潮跑出来给左凌泉护道,若是被人一剑放翻,那她以后就不再是不满上官老祖隐世不出,而是羞于见人了。
见无冶子准备倾力一击,桃花尊主双手合十,面前冒出一根树苗,继而疯长,转瞬间化为遮天蔽日的大树,把几人庇护其后,看起来是想硬接这一剑。
上官灵烨对师尊无比自信,但对桃花尊主的道行却有点怀疑,事关几人安危,她还是插手,展开无数护盾,给桃花尊主帮忙。
不过两位山巅修士攻防,显露出的锋芒,方圆千里都能有所感知,上官灵烨的几个小护盾,放在桃花尊主的大树面前,聊胜于无。
这种规模的冲突,上次估计还是在栖凰谷上面,上官老祖对峙仇泊月,其他修士皆如蝼蚁,除了抬头旁观,做不了任何其他事情。
左凌泉被苍天巨木挡住了视野,看不到对面的情况,但能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剑意在对面凝聚,直刺神魂深处,锋芒强到老陆都不得不御出了仙剑黄泉挡在身前,以免心神失守。
老陆对剑修很了解,桃花尊主绝非泛泛之辈不假,但对方作为中洲的剑道老魔,手持仙剑,名传三千余年未曾消亡,若是不会剑一,那才是稀奇事。
如果无冶子能用出剑一,老陆觉得桃花尊主正面硬刚会吃亏,正常来说应该避其锋芒打拉扯才是。
但桃花尊主辈分和威望摆在那里,老陆在其面前,算起来和左凌泉是一辈人;一个微末道行的后辈,去指挥一位尊主打架,显然不合适。
反正桃花尊主在前面挡着,真挡不住他们也死在后头,老陆索性也没指手画脚,安静旁观,想看看身为八尊主之一的桃花尊主,道行到底有多高。
两位山巅修士同时发力,用山河变色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左凌泉等人心里都捏了一把汗,但桃花尊主能不能挡住无冶子巅峰一剑,到最后也没能瞧见。
因为任谁都不会想到,护道人也可以套娃,堂堂玉瑶洲一方尊主的背后,竟然也能有人站着!
就在无冶子眼神讥讽,双手握住宝剑,即将把道行强行回升到顶峰之时,气势忽然一凝。
地底下方的矿洞内,无数躺在地上哀嚎,即将被抽走三魂七魄的小散修,也同时凝滞了下来,似乎被无形之力定住。
无冶子和桃花尊主同时错愕,抬眼看去,才发现悬空大日之前,不知何时多了个雪衣如白梅的女子。
女子除开齐臀长发飞散飘舞,周身看不到任何外泄的气息,就好似悬浮于空的投影,除了肉眼,根本感知不到其存在。
但烈日之前的女子,明显是真人。
只见女子五指纤长的双手,在身前交错重合,轻描淡写吐出一个字:
“解!”
言出法随。
炼魂大阵并未停止,但已经被无冶子吸纳入体内的万千魂魄,竟然一缕缕从剑锋之上飘了出来,渗入地底,返回了下方的散修身躯之内。
星河倒转般的神通,看得下方数人面露惊悚。
上官灵烨知道师尊有这么大本事,但没料到世上还有其他女人,气场能强到这种地步——没散发任何气息,仅凭一个鸟瞰众生的眼神,就能让人感觉到那难以逾越的仙凡之别。
所有人中,最惊悚的莫过于的正在作妖的无冶子。
天上之人的所有信息都被抹去,无冶子几番调查下来,没发现蛛丝马迹,自是认为此人已经和那些曾经的古老对手一样,都化为了历史尘埃,被今人所遗忘。
但无冶子万万没想到,被天上这人追杀进沙海,躲了三千年都没能熬死对方,出来还能打个照面。
俗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士别三千年,该怎么看,已经不是凡人能理解得了。
曾经彼此旗鼓相当,无冶子单打独斗还能打个有来有回,如今不用想也知道是云泥之别,炼魂大阵都被人随手破解,无冶子连出一剑的资格都没了,此时唯一能说的,只有:
“你怎么还活着?”
天上的女子,遇上一个能叙旧的故人不容易,哪怕对方是个仇敌。她没有一指头把强弩之末的无冶子弹死,而是回应道:
“做事要有始有终,曾经南方修士请我出手除魔,既然答应了,哪怕他们都已经不在世间,事儿还是要做完。”
“你怎么可能没在玉瑶洲留下名字?曾经谁人不知‘梅山向阳城’,连向阳城都改了名,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天上女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其他人很快给了无冶子答案。
桃花尊主站在大树下,抬头看着天上那个面容已经有些陌生的女人,目光先是痴然,就如同第一次瞧见那个女人一般。
不过反应过来后,桃花尊主就隐去了眼底的一切情绪,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你们去杀无冶子,此人交给我。”
话落,桃花尊主竟然御风而起,在大地之上拉起无数花瓣,组成了一道雷霆交错的囚笼,把天上女子锁在其中。
轰隆——
此举不光是左凌泉等人,连无冶子都蒙了下,不知道这师徒二人,为何会见面就自相残杀。
但对手内讧,对无冶子来说明显是好消息,不假思索就拼着余力往远方逃窜。
上官灵烨目露震惊,但尊主的事儿她插不了手,无冶子这么大个人头摆在面前,把仙剑抢回来才是正事儿。
上官灵烨心有疑惑但并未发问,带着左凌泉就追向了逃窜的无冶子。
老陆和谢秋桃,也管不了山巅修士的爱恨情仇,站在下面看戏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当下也和左凌泉一起,追向了无冶子。
四人御风而行,追出不过几息的时间,左凌泉就发现,北方有铺天盖地的剑意压来,犹如万军冲阵、江河溃堤,势不可挡。他询问道:
“怎么回事?”
老陆同样眼神微惊,沙哑回应:
“剑老大和云红叶来了,姜太清黄鹤等人也在后面。”
上官灵烨目光则放在南方,瞧着天际尽头逐渐凝聚的五色祥云和雷霆,开口道:
“帝诏尊主、伏龙尊主马上到了,师尊不知道会不会莅临。这个女人是个什么身份?”
谢秋桃看得心惊胆战,连前面的无叶子都不关注了,轻声道:
“我小时候在北狩洲,听过‘幽萤四圣’的说法,说是异族的四个首脑,负责攻伐东南西北四洲,这个女仙长,不会是四圣之一吧?”
“就算不是,看这阵仗也相差不远,杀完人快走吧,真打起来沙海飞沙城都不安全……”
左凌泉御剑而行,对异族之事了解甚少,没有插话;不过他心头也有疑惑——因为他方才在树下抬眼眺望的时候,发现天上那个女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看了他一眼……
——
六千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