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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太莽txt下载     太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章 剑客与剑

    摆满书架的大殿内,三女一男一鸟围成一圈儿,借着琉璃灯昏黄的光芒,打量着通体晶莹的魂珠。

    桃花尊主正在认真研究,眉头忽然一皱,心有所感,把魂珠收了起来,转眼望向地宫外。

    左凌泉跟着转眼看向外面,却不见人影,但很快就有一道声音,从地面之上传来:

    “几位道友,这是破锋城的地界,此墓破锋城早已收入囊中。你们不打个招呼,便过来巧取豪夺,不合适吧?”

    声音是个老者,中气十足,响彻整个地宫内部。

    桃花尊主脸色一沉:“是双锋老祖。魂珠对玉阶修士来说,是无处可寻的大补之物,双锋老儿方才暗中窥探,肯定瞧见了这颗魂珠。”

    左凌泉微微蹙眉——他过来之前,了解过破锋城,虽然和映阳仙宫这类顶流仙家没法比,但胜在正值鼎盛时期,宗内人丁兴旺良才颇多;老祖道行可能不如落剑山的袁啸山,整体战力却比人才凋零走下坡路的落剑山还强些。

    各家老祖的确切修为,正常都不会广而告之,灵烨以破锋城近年对外的硬气程度判断,双锋老祖的至少在幽精境顶峰,也可能入了爽灵境。

    左凌泉不清楚桃花尊主道行多高,略微斟酌,询问道:

    “莹莹姐,你打得过吗?”

    谢秋桃完全没指望除了奶大毫无战斗力可言的莹莹姐,左右看了看:

    “要不先撤?”

    “叽。”

    团子点头如捣蒜。

    桃花尊主觉得几个小屁孩是瞧不起她,不满道:

    “你们真当九宗八尊主是泥捏的,随便来过宗门都能压住?只要我在,上官玉堂都能多出三分虎胆,你们怕个什么?不就是双锋老儿吗,去削他就是了,就算打不过,我带你们逃跑还不是轻而易举。”

    左凌泉并没有怀疑桃花尊主实力的意思。医师、阵师、炼器师的价值本就不在战力,强行让医师药师去和人干架,那还要武修干啥?

    见桃花尊主能确保他们全身而退,左凌泉这专为干架而生的剑修,自然没了后顾之忧,转身道:

    “那就好,去会会他们。”

    ……

    ----

    地宫正上方,无名沼泽。

    天空阴云密布,秋雨未停,沼泽地里弥漫的雾气,却已经被驱散。

    刚从地底出来不久的屈乾辰,表情比较复杂,站在地宫出口的边缘,望着站在不远处的三道人影。

    距离出口最近的,是两名身着武服的修士,腰间悬有破锋城的腰牌,为首是一名华发老者,身材健硕,背后挂着两柄巨斧;斧子一墨黑一乌红,柄端为象头、熊首。

    屈乾辰常年和破锋城攀交情,认得这两人是双锋老祖郑毅锋和执剑长老陈鸣;其余破锋城修士也在陆续赶来,不过速度稍慢,尚未抵达。

    双锋老祖的不远处,还站着一个身着文袍的中年人,气质儒雅,手持一把质地似白玉的折扇,十八根扇骨顶端皆有菱形锋刃;此人是双锋老祖的好友向羽升,破锋城邻宗独幽谷的谷主。

    双锋老祖和向羽升都是华钧洲有名有姓的当家老祖,结伴来到此处,显然不是男男携手秋游。

    屈乾辰因为没能力打开仙王陵,早在数年前,就把位置告知了双锋老祖,换取了破锋城人脉。

    虽然仙王陵不是屈乾辰的,他们也没法开启,但在双锋老祖眼中,这座上古陵墓,已经是破锋城的私有物品,不容其他人窥伺。

    刚刚郑执事带着阵师出去,通报了宗门,双锋老祖得知有人捷足先登,就拉着好友疾驰数千里赶了过来,刚到这里,就发现屈乾辰从里面出来。

    双锋老祖询问情况,屈乾辰看在交情一场的份儿上,回答下面的人不好惹,让双锋老祖别妄动,等着人家出来,以礼相待聊聊如何分账就行了。

    但双锋老祖可不是屈乾辰这种无根浮萍的散修,能在华钧洲开宗立派的老祖,谁没点人脉?

    如果不是摸不准‘剑妖左慈’的背景,已经直接打进去了。

    屈乾辰自知已经没资格插手仙王陵的归属问题,想离开,但双锋老祖话语很直接:

    “破锋城知晓仙王陵位置的人,包括本尊在内不过寥寥几人,都是本尊心腹。你被人堵在仙王陵内,却能安然抽身,敢说自己和他们毫无关联?”

    此话意思,显然是怀疑消息是屈家走漏的——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但屈乾辰很无辜,他根本不知道仙王陵的位置是怎么被发觉的。

    被双锋老祖怀疑吃里扒外,屈乾辰今天自然别想走了。

    破锋城拿到大头最好,若是真竹篮打水一场空,大头被‘剑妖左慈’拿走,屈乾辰乃至屈家就完了。

    人家也不会赶尽杀绝,毕竟人命不值钱,在仙王陵的损失,屈家卖儿卖女都得给双锋老祖补上,仙家的人情可不是白拿的。

    屈乾辰心里无辜,但和仙家打交道,叫委屈没用,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屈乾辰此时也只能指望,仙王陵里没什么好东西,不值得双方大打出手;这样大家坐下来谈,商量怎么分赃,他大不了什么都不要,也不至于被牵连。

    但可惜的是,地底那么大一座陵墓,怎么可能没点好东西。

    屈乾辰被堵住不过片刻,就发现双锋老祖不知看到了什么东西,神色微变,然后就直接对着地下发话了。

    双锋老祖既然眼红,今天就不可能让步,一场争端在所难免。

    屈乾辰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剑妖左慈’等人能服个软,该让步就让步,别和破锋城正面硬刚。

    但这可能吗?

    屈乾辰回想了下‘剑妖左慈’的行事风格,只觉‘我命休矣’……

    ……

    沙沙沙——

    细密雨珠落在沼泽地里,些许屈居弟子和附近的破锋城修士,在沼泽地外围远观,不敢轻易靠近。

    双锋老祖和向羽升并肩站在地宫出口附近,安静等待,神识一直锁定在地下的几道人影身上,避免逃遁。

    双锋老祖开口之后,等待不过少许,沼泽地中央就下陷,出现了一个空洞,四道人影一跃而出。

    双锋老祖定睛看去——为首是一名年轻剑侠,身着白袍,面容俊朗,一双剑眉锋芒毕露,想来就是近期名声很大的‘剑妖左慈’。

    后方是三名女子,一个圆脸小姑娘,个头不大背着铁琵琶,估计是丫鬟随从。

    另外两名女子则比较特殊,打扮普通的小妇人,怀里抱着一只白色低品灵禽,人间气十足,不像是修行中人,但从气象来看道行又不算低。

    而另一名花枝招展的女人,虽然举止随意有点玩世不恭,但气势内敛看不出高低,道行是四人中最高的。

    屈乾辰听见动静,回头看去,见多出来一个女人,不由一愣,暗道:难不成他们在地底下挖出了个女妖精?看气象神态,还真像几千岁的老妖婆……

    这位女仙尊怎么回事?刚才还气势惊人,现在看起来怎么和抱着小母鸡的小媳妇似的……

    ……

    左凌泉跃出地宫,瞧见外面堵路有三人,心中也是一沉,不过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手按剑柄走向居中的华发老者:

    “阁下是双锋老祖?”

    双锋老祖负手而立,表情谈不上喜怒,目光放在后面的桃花尊主身上:

    “道友何方神圣,报上名来。”

    此举是完全没把左凌泉这幽篁小辈放在眼里,不过双锋老祖也确实有这个资格。

    桃花尊主神色不喜不怒,如同看待小辈:

    “想问我名号,先过了我后辈这关。”

    独幽谷的谷主向羽升,乃至执剑长老陈鸣,都是已经步入玉阶的仙尊。向羽升眼力更是不差,略微打量几眼,开口道:

    “道友的气势,没有武人那股锋芒,想来不以战力见长,当着我等面说这话,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屈乾辰夹在两拨人之间,左右为难,见双方开场火气就这么大,连忙在旁边插话道:

    “诸位都是山巅高人,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妄生争执有害无益。既然过来都是为了仙王陵,此事何不商量着来;刀剑无眼,见面就打打杀杀,伤了和气不说,若是有所折损,仙王陵里的天材地宝还不一定能回本……”

    双锋老祖是冲着仙王陵来的,不是冲着打架来的,对此回应:

    “这座仙王陵破锋城探索良久,按规矩本该全归属于破锋城。不过老夫不是贪得无厌之人,几位道友大老远过来,老夫该尽的地主之谊也得尽。你们把魂珠交出来,剩下的天材地宝,让你们拿走两成,今日之事就此了结。”

    两成?

    屈乾辰闻声一急,觉得双锋老祖胃口太大了。

    ‘魂珠’应该是双锋老祖眼红的至宝,能拿走就可以了;剩下的天材地宝,彼此五五也合情合理,人家打开陵墓,只给两成不是打发叫花子吗?

    屈乾辰怕剑妖左慈这边直接翻脸,正想开口打圆场,但让他震惊的是,‘剑妖左慈’的胃口更他妈吓人。

    左凌泉按着剑柄,眼神显出了几分轻蔑:

    “破锋城打不开仙王陵,里面的东西,你们本来一个子都拿不到。看在你们为了破解阵法,费了点心血的份上,让你进去搬几尊石像走。敢说个‘不’字,拆了你破锋城祖师堂。”

    “嘶——”

    屈乾辰听见这话直接蒙了,这哪儿是讨价还价,这完全就是挑事儿,双锋老祖要是能乖乖答应,背后两把斧子也不用背着了,拿去砍柴得了。

    此言不光是屈乾辰震惊,背后的桃花尊主都愣了下,暗道:够霸道,和上官玉堂一个德行,怪不她这么中意你……

    不过桃花尊主也明白左凌泉此言并非贪得无厌,双锋老祖刚才能发话,就是看上了魂珠,势在必得。

    而她哪怕不要其他东西,也不可能把魂珠交出去,既然注定谈不拢,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双锋老祖闻言自然显出怒容,上前一步,沉声道:

    “黄口小儿,你真以为有了点名声,所有人都得忌惮你背景不敢动手?老夫是忌惮你背景,但魂珠的分量足以打消这份忌惮,你今天不撒手,哪怕你背后是整个东洲南盟,此处都是你的埋骨之地!”

    桃花尊主眉头一皱,插话道:“双锋老儿,世上不把东洲南盟放在眼里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双锋老祖听见这话,自然明白这个不知名山巅女修,是东洲南盟的人。

    东洲南盟有名有姓的巅峰女仙尊就俩,一个名震九洲的女武神,一个默默无名的桃花仙子。

    眼前这个女子,如果是东洲女武神,他们仨已经被打趴下了,哪有机会扯这些屁话,所以只能是另一个。

    双锋老祖大略猜到了桃花尊主的身份后,没有露出半分忌惮,反而还有点轻蔑。

    因为东洲桃花潭,在华钧洲修士眼里就是个‘大农场’。

    桃花尊主地位是高,但地位来自其他宗门对自身的依赖,一旦遇到没有交集的宗门,这地位显然就不顶用了。

    破锋城已经快到华钧洲中部,不可能直接从桃花潭进购各种天材地宝,有什么伤病也不会去找桃花尊主,双锋老祖遇上眼红的至宝,岂会给东洲的女修面子。

    其实不光双锋老祖,在屈乾辰的印象里,桃花尊主这名字都有点陌生。

    唯一听说过的几次,都是‘九宗第二女修嫉妒东洲女武神地位,搞事情然后被东洲女武神责罚,仰慕桃花尊主姿容的修士痛心疾首’等等。

    就这名声,屈乾辰都不一定当高人看,更不用说在场三个玉阶武修。

    双锋老祖轻抬下巴,冷笑道:

    “老夫还以为是哪位高人莅临,搞了半天是东洲的桃花仙子。东洲女武神说这句话,尚且够资格,你一个无功无业无战绩,就会种地酿酒的散仙,也配抬出东洲南盟的名字来吓人?老夫不给你面子,你又能如何?跑回去找东洲女武神哭鼻子?”

    “你……”

    桃花尊主眼中显出怒色,尚未开口,左凌泉就上前一步:

    “看来你今天不是想要机缘,是想死。”

    轰——

    左凌泉话语未落,沼泽地里便响起一声巨响。

    双锋老祖脚步未动,右手却握住了背后那柄赤红巨斧,红光一闪间,一柄十余丈长的巨斧虚影,已经来到了左凌泉面前。

    左凌泉反应极快,腰间玄冥剑瞬时出鞘,横挡在身前。

    挡——

    震耳欲聋的爆响,天上落下的细密秋雨瞬间化为水雾。

    凭借骇然速度,玄冥剑挡住了巨斧虚影,但其内蕴含的开山力道,却不是那么好承受。

    只是一瞬之间,左凌泉就被劈入地面,直接砸进了地下洞府。

    轰隆——

    仅仅一击过后,沼泽地里就出现了一条巨大凹槽,几乎把下方的地底洞府劈开,露出了数千年不见天日的数间石室。

    双锋老祖忽然出手,两拨人同时剑拔弩张。

    不过双锋老祖一击过后,并未追击,而是手持单斧站在原地,看着跃上地面的左凌泉,讥讽道:

    “什么样的师长,带出什么样的徒弟。她狗眼看人低,至少有点境界,你算个什么……”

    飒——

    沼泽地里剑意冲天!

    左凌泉卸掉斧中气劲的瞬间,冲出了地底洞府,身形化为白色苍狼,手中玄冥剑裹挟风雨,伴随心中雷霆怒意,刺出了生平最强一剑!

    霹雳——

    漫天乌云响彻雷鸣,这一剑带起的浩瀚天威,让所有人脸色骤变。

    双锋老祖话都没说完,就感觉到了那股不可能出现在幽篁修士身上的锋芒;背后另一柄墨黑巨斧来到了左手,双斧高举于头顶,以开天之势,毫不退避与剑锋对撞。

    “喝!”

    左凌泉出剑太快,但在场之人多半能看清。

    桃花尊主眼神有些错愕,左凌泉往日出剑,都是心无杂念只有剑意而无情绪,这种裹挟狂怒含愤一击的场景,她都是头一次瞧见。

    不过她也明白,左凌泉忽然发火,是因为双锋老儿出言不逊,骂她是狗。

    桃花尊主境界终究压过众人,左凌泉冲出去她并未拉住,而是双手掐诀,浑身涌现青色流光。

    流光如同一百零八道青蛇,后发先至硬追上了左凌泉,在半空汇入了左凌泉的经脉窍穴!

    轰——

    身体化为白色虚影的左凌泉,速度再次暴涨,因为超出了体魄的极限,左凌泉持剑的右臂,肌肉瞬间撕裂可见白骨,又被青色流光硬拉扯住愈合,气势堪称恐怖!

    向羽生和执剑长老陈鸣,也被这一剑之威惊得色变,根本不敢和双锋老祖一样直面锋芒,而是同一时刻发难,攻向左凌泉侧翼试图截停。

    但两个队友不是看戏的,谢秋桃抡着铁琵琶就冲向了向羽生,刚踏出一步,身体就长高了些许,浑身覆盖上了鳞甲纹路。

    汤静煣则拿着火羽扇,竖着往地面拍去,在沼泽里拉出了一扇金色火墙,硬把沼泽地一分为二,分割了几人的战场。

    几人刚刚动手,玄冥剑与双斧已经撞在了一起。

    双锋老祖上身衣袍炸裂,露出浑身古铜色的虬结肌肉,手上双斧不再外泄真气,把所有力量集中在斧刃,一斧断兵、一斧断体。

    左凌泉如果只有一剑,那被挡住后,必然葬身与另一斧之下。

    但双锋老祖两斧同时辟出,却也感觉冲过来的白袍剑客,用两剑同时袭来!

    虽然心中惊异,但双锋老祖丝毫不惧,不过瞬息之间,双斧就与剑尖碰撞,一前一后砸弯了刺来的长剑。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从沼泽地里传出,两人相接的地面,被震出一个巨大圆坑。

    刚刚冲过来的四名修士,直接被宣泄的气劲逼退了回去,飞向了两侧。

    破锋城是纯粹武修宗门,其宗门名字的寓意,就是‘无锋不破’,和铁簇府一样走硬碰硬的道路,但不像铁簇府一样攻守兼备,而是以攻对攻,以绝对的锋锐,摧毁对方的锋芒。

    而左凌泉的剑也是如此!

    虽然两人路数孑然不同,但武学理念大同小异。

    当两把世间最锋利的兵刃撞在一起,必然会有一方被击退。

    往日这个人都是对手,但这次很可惜,因为境界差距太大,成了左凌泉自己。

    只听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后,一道白色虚影从环形冲击波中,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

    人影全身肌肤骨骼都被震裂,却又瞬间愈合,飞出去近百丈,才撞在了一个丰腴女子身上,堪堪停下身形。

    双锋对撞的破坏力太大,谢秋桃等人都飞出去老远躲避锋芒,眼神震惊。

    而更让谢秋桃震惊的是,正面接下左凌泉一剑的双锋老祖,站在圆坑的正中,竟然半步未退!

    双锋老祖上身衣袍炸裂,没有外伤,只是双手虎口有些血丝,看起来无碍。

    但双锋老祖眼底也有震惊之色,并未追击,先扫了眼手上的双斧。

    乌红、墨黑的两把巨斧,斧刃之上都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豁口,虽然不起眼,但这点瑕疵,依旧让双锋老祖心痛兼暴怒。

    这两把祖传的双斧,是破锋城开山祖师,取龙熊魂魄,请鬼谷峡后天锻造的至宝。

    虽然器灵稍微逊色,当不起‘仙兵’二字,但铸造双斧的材料,就是铸造仙兵的材料。

    这种品阶的兵刃,哪怕只是磕出两个小豁口,想要请山巅炼器师修补,花的代价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双锋老祖窥伺的仙王陵被人捷足先登,如今立身之本的家伙事儿又被人打出豁口,心中已经是怒意滔天,望向被击退的左凌泉,怒骂道:

    “怎么?说她狗眼看人低,就恼羞成怒了?这女人难不成不是你师长,是你姘头?以为带着把仙剑,就能给女人找场子,你也不撒泼尿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左凌泉被巨力震退,右臂几乎瞬间骨裂数十次,又被愈合数十次,落地没有受到重创,那股剧透又岂是常人能忍受的?

    左凌泉撞在桃花尊主胸口,脸色已经化为青紫,双眸满是血丝,手中完好无损的玄冥剑,却始终斜指地面,未曾颤动分毫。

    桃花尊主脸上满是怒容,却也不乏心疼。

    她知道左凌泉暴怒,是因为她被双锋老祖骂了,但给她找场子,也得看时候不是。

    她依靠强横神通,可以保住三人不死,但让左凌泉这么以卵击石,把自己撞个粉碎再愈合,不是找罪受吗。

    “算了,咱们走吧。打不过他们,他们也追不上我,这账以后再算。”

    桃花尊主拉住左凌泉,想让正在单挑向羽升的秋桃回来,一起退走。

    但桃花尊主手上一拉,却发现左凌泉的身体好似一块石头,拉不动。

    左凌泉浑身气血翻涌,面色青紫,心跳声能传到几丈外,暴怒的眼神,已经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和杀意。

    桃花尊主见状,知道这小子上头了,忙道:

    “你别冲动,我不生气。你底子过硬,我才能让你变得更强,这厮恐怕到了玉阶中期,你差距太大,我再施展术法你也不可能打过。我要是亲自动手,没一次性打死他们三个,就没把握带你们全身而退了……”

    双锋老祖见桃花尊主有逃跑的意思,又开口讥讽道:

    “怎么?想逃又拉不下脸面,只能瞪着双狗眼威胁老夫?”

    桃花尊主知道这是激将法,眼神暴怒骂道:

    “双锋老儿,你找死不成?”

    “是又如何?你一个山沟里种地的,带着男人跑到老夫地头装腔作势,还真把自己当山巅人物?”

    “你……”

    桃花尊主还想骂两句,身前的左凌泉,却是抬手将玄冥剑收入了剑鞘。

    桃花尊主以为左凌泉识时务准备走了,双锋老祖也发出了一声冷哼,准备追击。

    但让两人没想到的是,左凌泉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静煣扇出来的滔天火墙,已经把沼泽地炙烤成了焦黑之色。

    三人距离百丈,站在火墙之前,侧脸都被火光照成了金红。

    嚓……

    左凌泉缓慢收剑入鞘,双眼盯着远处的双锋老祖,声音低沉:

    “我练剑,是为了护住身边人;而剑本身,是为了护主。身边人受辱,我无能为力,我就没了存在的意义;剑主无能为力,剑却冷眼旁观,那这剑,要之何用?”

    桃花尊主一愣,还以为左凌泉剑心崩了,连忙道:

    “你别激动,境界高打不过很正常,一个老不死嘴不干净罢了,我一点都不生气……”

    双锋老祖也有点莫名其妙:“你以为神神叨叨念叨几句,就能如有神助奈何老夫?你……”

    话语一顿。

    左凌泉右手下移,握住了青锋长剑的剑柄!

    桃花尊主错愕的眼神中,左凌泉目光锁定前方,浑身剑意冲天而起,右手猛然用力:

    “给我开!”

    咔——

    腰间的青锋长剑,发出了细微轻响,但没有动静。

    左凌泉身上散发出来的惊人剑意,让双锋老祖都惊了下,抬起双斧提防此子再次突袭。

    可瞧见左凌泉腰间的剑纹丝不动后,双锋老祖一愣,继而冷笑:

    “好小子,随身带两把仙剑的,老夫这辈子也是头一次听说。不过这把剑好像不认你,你区区一个幽篁剑修如何拔出来?再者仙剑也伤不到老夫,你拔出来又能……”

    霹雳——

    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霆,从苍穹之上骤然响起,压下了风雨烈火的喧嚣。

    白色雷霆威势太大,就好似神明被触怒,即将对大地降下天罚!

    双锋老祖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息,从前方的白袍年轻人身上传来,他尚未弄清楚是什么,手中两把心意相连的巨斧,却在同一时刻传来战栗。

    因为那是监兵神君的气息,执掌杀伐,为天下锋芒之最!

    握着剑柄的左凌泉,同样感受到了浩瀚天威。

    甚至知道那道雷霆,不是针对双锋老祖,而是神明在震慑他。

    手里这把剑,是监兵神君所赐,给上官老祖用来开天地、用来弑魔神、用来恢复天地秩序。

    拿它来杀个普通人,属于亵渎神明。

    但剑就是剑,该用来做什么,得看剑主,而不是看老天爷!

    左凌泉双眸逐渐狰狞,双眸间的锋芒,慢慢压过了浩瀚天威!

    也是在这一刻!

    嚓——

    双锋老祖发现左凌泉右手动了下,继而一道白虹,降临人间。

    从剑鞘泄露出来的些许剑芒,已经把天地化为白昼。

    双锋老祖心中寒气顿生,双斧毫不犹豫往前劈出,但带出的声势,在剑芒之前显得是那般的渺小。

    左凌泉身形转瞬化为狂雷,以往日出剑之姿,刹那来到双锋老祖面前。

    手中长剑,被璀璨白光所裹挟,仅仅只是出鞘瞬间,浩瀚如海的剑气,就在左凌泉胳膊和身体上削出了千百道深可见骨的创口,握剑的右手被剑气贯穿,透出点点白光。

    凌迟般痛苦,并未让左凌泉眼神变化分毫,强行推着这把他根本握不住的剑,刺向了劈来的双斧。

    这次没有再争锋相对,论起锋芒,世上没有东西能强过这一把为杀伐而生的天官神剑。

    以天材地宝打造的双斧,再坚韧也不过是五行之物锻造的凡物,尚未接触剑锋,就一分为二。

    双锋老祖眼神错愕,尚未弄明白这拔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就被白光所吞没。

    剑气未止。

    锋芒出鞘,大地之上就出现一道白光,在无名沼泽中蔓延,没有任何声息,但触及白光的一切,都在无声中化为了碎屑……

    ----

    (86414)

第二十九章 一剑过后

    雨幕之下,烈火与剑气交汇。

    一道本不该出现在人间的白芒降临人间,刹那间横穿无名沼泽,碾碎所过之处的万物。

    名声在外的双锋老祖,手持双斧站在这道白光之前,哪怕倾尽所学殊死一搏,看起来也好似一只以渺小身躯挑战神明的蝼蚁。

    沼泽地外围,有数百屈家子弟和破锋城修士,本来目光被火墙另一侧吸引。

    但白光一闪过后,天地都沉寂下来,风雨化为无声,强行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拉向了那道白芒。

    这些人修为有高有低,但能瞧见的只有刺目,哪怕在他们心中双锋老祖是不可战胜的山巅武修,在瞧见这道白光的瞬间,心里也明白那个胆敢直面这道白芒的双斧老者,已经成为了过去!

    众人眼中先是震惊,而后茫然。

    这股茫然与震惊,不光出现在外围散修身上,沼泽地内交战的修士也是如此。

    独幽谷向羽升道行比双锋老祖稍低,依仗惊人的身法,对付不过幽篁的谢秋桃游刃有余。

    虽然谢秋桃身负‘神门’神通,外加桃花尊主加持战力,体魄结实的连向羽升都生不起近身破防的念头,但谢秋桃速度稍慢,也摸不到他的衣角。

    向羽升走的是飘逸敏捷的路数,以速度身法见长,打了两下,发现双锋老祖和左凌泉对碰,竟然打了个有来有回,就知道彼此对手错了。

    按照彼此强势之处,应该是双锋老祖用双斧来破这小姑娘的霸体;他依靠强横身法,对付横冲直撞的‘剑妖左慈’。

    向羽升念及此处,就想和正在打嘴炮的双锋老祖交换对手,不曾想这一转眼,就看到了他此生见到过的最夺目的光彩!

    白光一闪,没有声息。

    那么大个双锋老祖,只在一瞬之间,就在他眼前被剑气活生生千刀万剐,化为了连他都看不清的细密齑粉!

    !!!

    向羽升心中的震惊难以描述,以至于堂堂玉阶武修,竟然手持折扇愣在原地。

    轰——

    谢秋桃抓住机会,一锤子抡在背上,向羽升被砸出去三十多丈,在地上打了几个水漂,都没回过神,目光始终放在双锋老祖消失的位置。

    但这也不怪向羽升大惊小怪,天官五兽就五只,神剑古往今来就七把,还毁了一把;九洲大地数万年亿万万修士,除开最顶端的几个存在,其他有几个人见过这种远超常理的东西?

    更不用说站在对立面了。

    谢秋桃把向羽升锤飞之后,本想补刀,但余光瞧见那道白光,也愣在原地,显然没搞懂这是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瞧见白光出现之地,是桃花尊主和左凌泉,谢秋桃都以为不小心触怒了天神,给此地引来了天罚!

    而本来旁观审时度势准备开溜的屈乾辰,就不用说了,呆立在原地,脑子里想法乱七八糟:

    我滴娘诶!这什么玩意?

    还好识时务……

    刚才跟这玩意敢了一架,我他娘脑袋竟然还在脖子上?

    这他娘算不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目光都被剑光所吸引。

    数十丈高的火墙,把沼泽地一分为二。

    左凌泉、谢秋桃这边打得风云变色,实际上另一边更加惊天动地。

    执剑长老陈鸣,用的也是破锋城标志性的双斧,起初是想擒贼先擒王,先合力解决剑妖左慈和桃花尊主,再收拾剩下的杂鱼。

    但万万没想到,剑妖左慈这队人里面有四个王,上来就给了他一个王炸!

    陈鸣刚冲到半路,就被那个小妇人打扮的柔媚女子,一扇子分割在了战场之外。

    陈鸣本想从金色火墙之上冲过去,但刚靠近火墙,那股灼烧神魂的炽热就开始炙烤四肢百骸,让他连神识都没法穿过火墙,查看另一端的情况下。

    这么猛的火焰,陈鸣是头一次见,但一眼就看出是凤凰火;也只凤凰神火,能展现出这么可怕的威力。

    陈鸣在火墙前急停,转眼看向了那名手持火羽扇的女子。

    女子一愣,似乎有点惊恐,双手持着大扇子,念叨什么:

    “好姐姐好姐姐,你快过来呀……”

    陈鸣哪怕看出对方毫无搏杀经验,也没啥胆气,瞧见这么猛的火墙,握住双斧也有点不敢上,正迟疑之际,就发现有个东西冲了过来。

    本来躲在女子背后探头观望的低品灵禽白山精,可能是感觉到了主子的害怕,自己蹦了出来护主,张开小翅膀,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朝他跑了过来,还发出:

    “叽叽叽——”

    这本是禽类威慑敌人的咆哮,但从这么个白毛球嘴里发出,怎么看怎么可笑。

    陈鸣作为幽精境的武修,不确定这个女子深浅也罢,还能怕一只大号白山精?

    他当即就是一斧子劈了过去。

    结果……

    轰——

    一道火苗,从白毛球小小的鸟喙里喷出,瞬间化为丈余粗的火龙,在地面上融化出半圆凹槽,直至冲他压来。

    ??

    这他娘是白山精?

    白山精领主都没这么离谱……

    陈鸣当时就蒙了,瞧见这火焰颜色不对,哪里敢硬接,想一斧子把火龙劈开,不曾想法宝品阶的斧子,接触火焰就化为赤红,眼看就得熔了。

    ?!

    陈鸣眼中露出难以理解之色,但反应尚在,见势不妙,飞身而起躲开火龙。

    结果发现那只凶死人的走地鸡,翅膀不是摆设,竟然飞了起来,跟着他喷火。

    而原本求救的女子,似乎发现了他‘不经打’,也开始挥动扇子,带起一条条火浪。

    轰——

    轰——

    因为白鸟体型太小,外人远看去,只能瞧见数条火焰在半空纵横,所以东西触之则灰飞烟灭,场景可谓残暴。

    陈鸣摸不清这破鸟底细的情况下,哪里敢上去乱砍,通过惊人的眼力,他也发现这只鸟并非不可战胜——随着白鸟喷火,体型开始变小,如果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耗尽‘气海’。

    陈鸣选择稳扎稳打,想凭借身法拖延时间,等着这只恶鸟自己力竭,再去对付毫无章法,和乱拍苍蝇似的女子。

    但可惜的是,陈鸣刚被发怒的白毛球追得上蹿下跳没几下,天上就响起一声雷鸣。

    霹雳——

    浩瀚天威,降临世间。

    目中无人的白鸟,被吓的一个哆嗦,当即闭喙,躲回了女子背后,瑟瑟发抖。

    陈鸣已经被今天的场面弄得摸不清头脑了,正疑惑之际,忽然骤变!

    只见一道白光穿过大地,瞬间把火墙截断。

    白光往前蔓延到天际尽头才消失,所过之处的大地上,只留下光滑如镜的宽大切口。

    切口看去,就好像天神往地面挥出一剑,欲把九洲大地一分为二!

    另一侧的场景,也随着剑光亮起重新映入眼帘。

    陈鸣在满眼震惊中转头看去,双锋老祖已经不见了踪影;独幽谷的谷主向羽生,和那个圆脸小姑娘,相距甚远,一站一躺,没有动手搏杀,而是都露出震惊的表情,望着地底洞府的入口处。

    陈鸣往那边扫了眼,结果就瞧见了掉在地上的两把断裂斧刃!

    那是老祖的斧子!

    陈鸣骇的是肝胆俱裂,大脑化为空白,但修士绝境求生的本能尚在,身体已经下意识往荒骨滩外急冲,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独幽谷向羽升,被陈鸣逃遁的动静惊醒,瞬间面无血色,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外围冲去。

    谢秋桃见此,提着铁琵琶就要追杀,后方却传来一声:

    “回来,穷寇莫追。”

    谢秋桃急急停步,飞身退向桃花尊主,却见桃花尊主手持青色剑鞘,硬把剑鞘套在了那把剑光刺目的白芒之上。

    而握住剑柄的左凌泉,右半边身体浑身是血,双目已经在斩杀后陷入了失神。

    汤静煣本来想追杀陈鸣,听见声响也退了回来,转而跑到火墙另一侧:

    “小左,那个泼皮跑了……啊——”

    一声尖叫。

    汤静煣刚跑过火墙,就发现原本的地宫洞口,左凌泉缓缓倒地。

    左凌泉身上血迹斑斑,右侧衣袍已经完全碎裂,能看到千百道缓慢愈合的剑痕。

    左凌泉右手伤势最重,虽然在愈合伤口,依旧能瞧见手背、手掌上的些许白骨。

    汤静煣差点被吓晕过去,上次在栖凰谷瞧见左凌泉受伤,都没伤这么重,忽然瞧见此景,心里哪里受得了。

    她疯了般冲到跟前:“小左!”

    桃花尊主把青锋长剑压回剑鞘,托住了左凌泉,见汤静煣吓坏了,开口道:

    “没事,本尊在他就死不了”

    桃花尊主这话也不算安慰,只要她在跟前,哪怕体魄被打碎,神魂未消散她就能粘上,这点伤真算不得啥。

    不过天官神剑主杀伐,被剑气伤成这样,杀伐之气渗透了四肢百骸。

    五行之中金克木,杀伐与治愈本就相驳,在杀伐之气的阻碍下,想当场让左凌泉恢复如初也不可能,估计得调养好一段时间。

    桃花尊主不确定还有没有对手过来,心里有再多话也没法这时候说,稳住左凌泉伤势后,抬手亲挥,袖子里抛出了一尊袖珍阁楼。

    袖珍阁楼飞出不远,在沼泽地上化为了华美的三层高楼,大门上挂着‘桃花夭夭’四字,悬浮于空。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俩先带着他上去,我去把地宫搬干净,一块石头都不给破锋城留。”

    “好……”

    ……

    -----

    荒骨滩的动静太大,华钧洲的山巅豪门就算是瞎子,也不可能没有丝毫感觉。

    大战过后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荒骨滩的事情,就通过天遁塔等仙家情报设施,传到了各大仙门耳中。

    打到这一步,左慈的背景根本不用猜了,桃花尊主能跟在屁股后面当奶娘,肯定是东洲南盟的人。

    至于其是不是那个‘左凌泉’,或者东洲女武神的徒弟,没人在意了;因为就目前展现的天资与实力,这个新冒出来的后辈,不依仗东洲南盟的名号,也是不容小觑的强者,他叫什么重要吗?

    连‘剑妖’这关都过不去,还去猜人家师长,人家没师长你又能咋地?

    各方仙家对此事的反应,除开明面上的惊疑,私下里的想法也各有不同。

    其中最惊恐的莫过于破锋城。

    大部分破锋城弟子都在宗门里好端端混日子,连仙王陵的事儿都不清楚,可能正在午休的时候,忽然听见自家老祖被宰了!

    老祖是一个宗门的定海神针,一旦暴毙,轻则降低几个宗门地位,重则就是被群狼分尸。

    几乎是在消息传来的一瞬间,破锋城的弟子就跑了大半,毕竟谁知道干掉老祖的山巅巨擘,会不会转头过来斩草除根。

    剩下少数嫡系弟子,跑了等于失去所有,只能开启护宗大阵,瑟瑟发抖等着对手过来,同时联系四方,许以重利,请往日交好的宗门老祖过来当和事佬。

    而临宗独幽谷反应差不多。

    谷主向羽升吓得没敢回家,掉头直接去了道家祖庭,请道家祖庭出面和东洲南盟沟通;他该赔钱赔钱,该赔罪赔罪,别搞出灭门赶尽杀绝的事儿,宰了他也不值多少神仙钱,万一弄脏左剑仙的剑,岂不得不偿失。

    而最后怕且庆幸的,莫过于落剑山的啸山老祖。

    啸山老祖自从宗门外那场风波过后,一直在怀疑左凌泉那个‘我还有一剑’,是不是在忽悠他。

    忽然听说双锋老祖被剑妖左慈一剑斩为齑粉的消息,正在后山琢磨剑术的啸山老祖,惊的是一身冷汗,转头就去把韩松、宋千机这俩惹祸精徒弟抽了一顿。

    毕竟若是啸山老祖当天狂一下,来个出言不逊不信邪,试试这一剑的人就是他了。

    啸山老祖时隔这么久,才发现自己当天是在刀尖上扭秧歌,心里能不后怕吗?

    至于其他仙家豪门,因为没到现场观摩,又听说九宗的桃花尊主在,虽然惊艳于左凌泉的爆发力,但也没有太过震惊。

    毕竟桃花尊主战力不行,保人能力却不容小觑,双锋老祖再厉害,也不可能当着桃花尊主的面把左凌泉打死。

    一个为搏杀而生的剑修,在明知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能爆发出多彪悍的战力都不奇怪,何况还有桃花尊主在旁边辅助加持战力。

    这一次争端的影响,在诸多山巅豪门眼里,其实还没有左凌泉单挑落剑山大,因为那才左凌泉实打实的个人硬实力。

    不过无论如何,几场争端下来,‘剑妖’这个名号算是在华钧洲站稳了;以后此子会掀起多大风浪,还得交给时间来印证……

    -----

    呼~~呼~~

    转眼已经入夜。

    阁楼在云端之上漂浮,洁白月光洒在窗户上,隐隐能听见风儿吹过窗户时发出的轻响。

    悬空阁楼的三层,是修士起居的场所,里面都是厢房,最后一间主卧,本是上官老祖的闺房,不过阁楼易主后,就变成桃花尊主的了。

    暖黄的光芒,充斥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本来房间里没有什么摆设,但桃花尊主此次远行,特地装修了一番,除开从桃花潭搬来的茶案、琴台,墙壁上还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上是一个素衣美人,牵着扎着羊角辫的丫头,丫头手里拿着花枝。

    闺房的妆台上,平放着两把剑。

    青鞘长剑一如既往地高冷,没有任何反应。

    玄冥剑却多了几分灵性,不过这股灵性并不是关切剑主,剑不会说话,非要形容剑身散发的感觉,估计是:‘用我都是小马拉大车,还敢强行拔它?’‘三岁小孩耍大刀,砸自己脚了吧?’之类的意思。

    雕刻着桃花的架子床间,左凌泉闭目平躺着,身上盖着丝质薄被。

    左凌泉右臂漏在外面,明显的外伤已经愈合,但能看到皮肤上的乌黑剑痕,每一道都是渗入皮骨、聚而不散的剑气,胳膊、右肩之上随处可见。

    身着深绿色裙装的桃花尊主,在床榻旁坐着,双膝放着软枕,把左凌泉的右臂放在软枕上,用金色细针刺入乌黑剑痕,驱散其中的杀伐之气。

    为了方便,桃花尊主背对着左凌泉坐着,浑圆香臀贴着左凌泉肋下,外人看去,就像是躺着的左凌泉,用右臂搂着桃花尊主的腰。

    只可惜左凌泉出完剑后就晕了,到现在还在和体内冲击神魂的杀伐之力对抗,尚未醒来,体会不到这羡煞仙人的场景。

    桃花尊主握着左凌泉的手,目光放在手腕那根五彩绳上,双目稍显出神,连手中的金针都暂且停下了动作。

    桃花尊主以前也知道,左凌泉一直带着五彩绳,没有取下来,当时未曾细想,只以为材质特殊,左凌泉觉得扔了可惜。

    但今天和双锋老祖打完架后,左凌泉右臂满是剑伤,衣袍都碎了,只有这根五彩绳,孤零零挂在血迹斑斑的手腕上。

    那场景看起来,是从未有过的触目惊心!

    桃花尊主当时感觉到了揪心。

    记得上次她被欺负,有人护着她,把她当宝贝宠的,还是那早已经分道扬镳的师尊。

    那种感觉她早就忘了,自从师尊离去,她独自踏上修行道,就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其他人像师尊那样,不忍心她受到哪怕一丁点的委屈。

    今天遇到的事情,算不得大麻烦。在她、上官玉堂这样的‘大人’眼里,无非是双方抢机缘,又不值得拼命,那拿了好处就走即可;对方气急败坏骂两句,又不影响到手的利益。

    但左凌泉却因为对方骂了她一句,瞧不起她这东洲尊主,就能提剑和对方玩命,甚至‘威胁’起了腰间那把神兵。

    桃花尊主毫不怀疑,如今左凌泉今天没拔出剑,那这把山巅仙尊都求之不得的无上至宝,会被左凌泉毫不犹豫地舍弃——他是剑客,要的是一把剑,不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如果说受到威胁的是静煣、灵烨等人,桃花尊主可以理解左凌泉保护家人的执着。

    但对方只是骂了她一句,骂她这个不需要晚辈保护的山巅尊主。

    难道在左凌泉心里,她一点脸面的分量,都比这把无上神兵重?

    我是你什么人呀?配吗?

    桃花尊主想不通其中因果,但明白世上能把她看得比一切都重的人,以前只有师尊。

    但师尊是什么境界的高人?左凌泉什么境界?

    而且师尊也不会因为她被骂一句,就跑去和人拼命呀……

    傻小子……

    ……

    桃花尊主思绪飘忽,渐渐忘了坐在这里的初衷,直到膝上的右臂动了动,一声轻哼从背后传来:

    “额……”

    ……

    ----

    家里人过来过年,要大扫除;常年独居,屋里有人很难静心码字,还得在外面租房子,把电脑搬过去当工作室,有点忙。不过更的也不慢,已经尽量不断章了,不然最后一句写的就是:

    ‘直到膝上的右臂动了动,搂住了她的腰……’

    (卡着字数,这行字不要钱。)

第三十章 男人心,海底针

    浑浑噩噩。

    左凌泉一剑出去,把双锋老祖削成齑粉,看似霸气无双,但自己的感受,和小马拉大车……不对,小马拉火车撞山区别不大。

    剑出去后,走向根本就不是自己在掌控了,完全是被火车推着走,撞上山峰后,车倒是没事儿,拉车的小马下场可想而知。

    哪怕剑锋对着敌人,从剑锋外泄的剑气依旧压不住,只往后泄露了一丢丢,就被砍得体无完肤。

    这还是天官神剑有灵智,自行收敛避开剑主的情况下,如果直接往四周倾泻剑气,估计会和双锋老祖同归于尽。

    一剑斩敌后,疯狂的杀伐之气席卷全身,如同被百万人兵锋所指,那股让人神魂战栗的冲击,直接把人冲晕了。

    之后都在神魂冲击中挣扎,痛苦说不上,就是难以描述的难受,很煎熬。

    也不知挣扎了多久,源自神魂深处的冲击才渐渐消退,神识逐渐苏醒。

    左凌泉神识恢复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右半边身体疼痛与麻木交织,似乎每一个毛孔里都塞了一把刀子,正在搅动血肉。

    不过体魄上的痛苦早已能承受,很快就把感觉压了下去。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鼻尖传来幽香,肋骨处有软绵绵的火热触感,哪怕没有睁眼,还是从尺寸上,判断出是女子的饱满香臀。

    手似乎搂着女子的腰……

    半梦半醒之下,左凌泉以为是静煣坐在身边,就用手搂住了纤腰,缓缓睁开眼帘,想安慰煣煣两句。

    但……

    双眸睁开,首先看到的是深色幔帐。

    肩窄臀圆的女子坐在身边,完美腰臀曲线尽收眼底,此时正回过头来,神色古怪望向她。

    女子脸颊柔润,双眸始终带着几分似醉非醉的勾人韵味,双眉如同柳叶,配上樱红的唇瓣,珠圆玉润中,又带着几分惊心动魄的妖艳。

    不过这份妖艳被气质压住,变成了妖而不媚、艳而不俗,别有一番独到风情。

    因为坐着转身,女子沉甸甸的胸襟展露无疑,从相貌到胸臀曲线,都透着一股祸国殃民的妖娆,但偏偏又仙气十足,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能把男人榨干的仙子。

    左凌泉第一次以这种‘等着上钟’的视角看桃花尊主,此时才明白老祖为什么叫她‘老妖婆’,这么看的话,确实有点妖里妖气……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出现了一瞬。

    左凌泉发现面前是桃花尊主后,心中一惊,连忙把搂住小腰的胳膊松开;手一动胳膊传来一阵刺痛,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嘶——”

    桃花尊主并未在意无意识地搂抱,侧过身来,把乱动的胳膊按住,继续用针祛除剑气,轻哼道:

    “知道疼了?本尊在左家都给你打过招呼,让你别想着提前拔剑,随便泄露点剑气都能把你削死,现在信了?”

    “呵呵……”

    左凌泉感觉身体很虚弱,但细看也没伤根本,就没管了。他左右看了下房间,目光在那幅特别的画像上留意了下,就回到了桃花尊主身上:

    “地宫那边最后怎么样了?静煣她们没事吧?”

    “没事,东西都拿走了,秋桃把双锋老儿的破斧子都捡回来了,说是卖废铁也能值几个钱……”

    桃花尊主简略说了下经过后,看向左凌泉手腕上的五彩绳,稍作沉吟,露出了几分不满:

    “你小子怎么回事?今天让你走你不走,非得和人拼命,弄得一身伤。你图个什么呀?”

    左凌泉躺着说话觉得不自然,就撑着身体靠在了床头,面带笑意:

    “也不图个啥,嗯……双锋老祖如果敢瞧不起上官前辈,我是不是得削他?”

    “嗯?”

    桃花尊主稍显不解:“这是自然,上官玉堂是九宗首脑,对你又视如己出,外人瞧不起她,就是瞧不起九宗,自然得削。本尊……”

    “以前说过,对上官前辈和莹莹姐一视同仁,我发过誓,自然说到做到。”

    “……”

    桃花尊主眼神微动,听见曾经的承诺,眼底没有流露出欣喜,反而有点难以描述的悻悻然:

    “哦,原来是因为她呀……我就说嘛……”

    左凌泉看不出桃花尊主心中所想,但能瞧出这么明显的眼神变化。他摇头笑道:

    “莹莹姐,你这么想我就有点寒心了。我说的‘一视同仁’,不是按照对老祖的方式对待莹莹姐,而是把两位前辈放在同样的位置。今天若是老祖被人诋毁,我必须动手,那莹莹姐被人骂‘狗眼看人低’,我尽力而为就在情理之中,哪有图什么的说法。”

    “……”

    桃花尊主观察左凌泉的表情,见他眼神坦荡,不像是哄女人,表情稍微缓和:

    “这还差不多。”

    左凌泉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不过我也不算拼命。我知道莹莹姐能保住我安然抽身,才上去和双锋老儿干架;如果上去是送死,我肯定跟着你跑了,我又不是没脑子的莽夫。”

    桃花尊主沉默了下,又问道:

    “虽然你知道不会死,但你说‘这剑要之何用’,应该不是作假吧?”

    左凌泉目光望向放在妆台上的两把剑,点头:

    “在我眼里,再好的剑也是兵器。人有人的职责,剑有剑的职责,如果危难之际,手上的剑能帮忙却袖手旁观,那我宁可没有它,换一把正儿八经的‘兵器’。”

    “但今天不是危难之际,我只是被骂了一句,受点委屈罢了。难道在你心里,我这点委屈,比天官神剑还重要?”

    “……?”

    左凌泉眼底显出几分疑惑,第一时间甚至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

    因为左凌泉从来都没有称量过身边人的‘分量’,乃至与天材地宝比较孰轻孰重;这对左凌泉来说,根本就不是能放在一起比的东西。

    见桃花尊主眼神认真询问,左凌泉沉默了下,有点失望的叹了口气。

    桃花尊主察觉到左凌泉眼底的失望,眉儿微蹙询问:

    “怎么啦?”

    左凌泉想了想,说起了曾经说过很多遍的老话:

    “我练剑、修行,是不想我在乎的东西,有朝一日被更强者欺凌,我却无能为力;剑术也好、神兵利器也罢,对我而言都是捍卫自身的‘工具’,工具没用,就没有任何价值。

    “我自幼想尽一切办法得到这些东西,费尽心思往山巅爬,确实把这些看得很重要;但莹莹姐要问这些东西在我心中的分量,我只能说,‘长生久视、仙术神兵,在我眼里不及身边人一根头发’。”

    不及身边人一根头发……

    桃花尊主望着目光灼灼的左凌泉,能看出他没有说半句假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瞧着那双眼睛,桃花尊主下意识就想起了上官玉堂。

    以前她不明白自己也很努力,为何总是追不上上官玉堂的步伐。

    此时她忽然懂了些——或许不是自己天赋不够,而是自己太肤浅了,根本不明白上官玉堂的‘心中之道’,坚定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她才同样不明白,左凌泉今天为何那般执着,宁可抛弃天官神剑,也要给她讨一个在她看来无关痛痒的说法。

    在这两个人心里,寻常修士看的比命都重要的机缘、长生,和他们‘心中之道’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该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和他们讨论‘心中之道’与‘神兵利器’孰轻孰重,不是侮辱他们吗。

    怪不得这小子会露出失望眼神,好像看贬他了……

    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左凌泉坦然以对,心中之道是如此,自然不会显出半分心虚。

    桃花尊主在那道目光下,气势都软了几分。

    不过想了想,桃花尊主又觉得不对劲儿,微微瞪眼:

    “等等,本尊什么时候成你身边人了?”

    “额……”

    左凌泉表情一僵,眼底的坦然荡然无存,变成了有点心虚。

    “莹莹姐是我前辈嘛,嗯……你不是就坐在我身边,这不算身边人,那什么算身边人?

    ?

    你哄鬼呢?

    桃花尊主察觉到了左凌泉的心虚——如果单纯只是把她当长辈来维护,不会露出这种心虚的神色;但如果不把她看做单纯的长辈,那这小子心里把她当什么?

    气氛忽然诡异起来!

    桃花尊主坐直了些,臀儿都不再贴着左凌泉的肋下;眸子下意识瞄了眼左凌泉手腕上的五彩绳,似是想问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左凌泉确实心虚。

    自从上次在雷霆崖喝了碗翘臀女修送的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灵魂深处一些想都不敢想的大胆念头。

    一开始他是把老祖、桃花尊主当做前辈,但接触几次,回家一起过年,再加上点小插曲后,左凌泉就很难再把这两位前辈,当单纯的长辈看了,感觉更像是……嗯……很亲近的人。

    说朋友吧,一个间接亲过,一个亲手摸过,这种友谊在他心里反正单纯不起来……

    思绪越来越乱,左凌泉的目光甚至出现了些许躲避之意。

    桃花尊主凝望着左凌泉的双眸,心里面也有一肚子问题。

    她怀疑这小子胆大包天,起了歪心思,暗恋她这女大三千的山巅老祖!

    若非如此,岂会以对待身边人的方式袒护她,说把她当长辈又面露心虚。

    但这些话怎么好问出口,桃花尊主总不能来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上本尊了?”

    左凌泉说“是”咋办?

    说“不是”又咋办?

    幽静闺房里,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相对无言,对视了良久。

    后来虽然没有说话,但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毕竟有些东西,不说话就是最明确地回答。

    桃花尊主见左凌泉眼神有点躲闪,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神一震。

    左凌泉见桃花尊主不说话,就晓得她猜出了自己心底那点不敢说的想法,神色化为了尴尬:

    “额……”

    “你伤没好,别说话。”

    桃花尊主偏开脸颊,隐去了眼底复杂的情绪变化,双腿微动,似是想起身离开。

    但瞧见膝上的胳膊,又想起得给左凌泉治伤,不太好走,就默默低头继续扎针。

    左凌泉不知为何心跳得有点快,不好直视身边的女子侧颜,就把目光放在了墙上的画像,想开口闲聊,但认出画像上的女子,好像是梅近水,又不太好开口聊这些伤心事,于是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桃花尊主面无表情,手指捏着金针,刺入乌黑剑痕轻柔扭转。

    可能是察觉到背后时而飘过来的余光,背后火辣辣地,动作都没了起初的自然,感觉如坐针毡。

    呼~

    呼~

    灯火暖黄的卧室里,没有言语,只能听见两道交替起伏的呼吸,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过去了很长时间,又好似只过去了一瞬。

    无言的沉默,终究有个尽头。

    最后还是左凌泉先忍不住,说话了:

    “莹莹姐。”

    “嗯……诶?!”

    ……

    ------

    阁楼安静悬浮于秋月之下。

    一层的空旷大厅里,此时摆满了堆积如山的石器、书卷,连‘天机殿’的匾额,都被摘下来放在大厅的角落。

    谢秋桃就和中大奖的财迷似的,直接在大厅中间席地而坐,面前放着能辨别奇珍异宝的小龙龟,用小刷子擦着一尊小石像,观察材质、阵纹,旁边还放着摊开的小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

    五尺镇墓兽两尊,价格待估。

    长明灯四盏,估价约莫八百枚白玉珠。

    ……

    这种挖到宝数钱的快感,只知道吃的团子,自然无非体会。

    今天在荒骨滩放火烧山,团子又把自己喷瘦了两圈儿,但还是挤不进娘亲的衣领,只能躺在桃桃的腿根儿,眼巴巴等着桃桃找到值钱的宝贝,然后奖励它一根小鱼干。

    而侧面的房间里,汤静煣显然没心思清点战利品。

    桃花尊主在给左凌泉治伤,汤静煣唯一能帮助伤患的地方,就是把人提前火化,不好凑到跟前打搅。

    此时汤静煣在九洲舆图之前走来走去,不时还用手指戳一下玉瑶洲胤恒山的位置,碎碎念:

    “死婆娘,你再不说话我发火了?今天那么危险的情况你都不过来,我还没找你麻烦……”

    “喂?我联系灵烨,交你老底了!”

    “好姐姐,你要不过来看看吧,小左伤那么重,莹莹姐没你厉害……”

    这句话好像管用。

    汤静煣刚念叨完,就感觉一天没动静的婆娘,开始霸占她的身子,心里也传来回应:

    “你封闭神识,不然本尊不管左凌泉的死活。”

    封闭神识?

    汤静煣有点疑惑,但事关小左的安危,她也没说半个不字,老老实实封闭神识,交出了身体全部的控制权。

    很快,气质毫无变化的柔媚女子,走出了屋子。

    上官老祖看了眼坐在地上数钱的秋桃,没有打扰,无声上了楼梯,来到了二楼的演武厅内,也是主卧的正下方。

    悬空阁的隔绝阵法,只隔绝外界窥探,内部也有,但桃花尊主在给左凌泉治伤,又不是双修,显然没必要开启。

    上官老祖站在演武厅的窗口,扮做静煣的模样看风景,心念微动,就通过预留在五彩绳上的一缕神魂,看到了主卧里的场景。

    入目的场景很正常。

    桃花尊主坐在床榻边低头扎针,神色沉稳不苟言笑;左凌泉靠在床头,左右四顾稍显局促。

    晚辈躺在长辈待在一起,本就该如此,上官老祖并未起疑。

    上官老祖并不操心左凌泉的伤势,她晓得桃花尊主的本事,可能不善打架,但救人九宗没谁比得过,今天的情况,桃花尊主完全能应付,如果不是左凌泉太气盛,今天都不会受伤。

    不过虽然受了伤,上官老祖对左凌泉的表现还是很满意,左凌泉今天若是跑了,才是真配不上她给的那把剑。

    眼见两人平平静静待在一起,没有说什么,周围又无人旁观,那‘报仇大计’自然该履行了。

    上官老祖抬起手指,想控制左凌泉,揉几下桃花尊主近在咫尺的胸脯,脑海中已经推演出两人接下来的反应:

    左凌泉满眼惊恐,然后疯狂认错,说是被五彩绳控制,并非本意。

    桃花老妖婆措不及防被揉两把,肯定震惊又羞愤,但刚被左凌泉袒护,又不好打左凌泉,心里再羞愤欲绝,也得摆出山巅老祖风轻云淡的模样,说无心之失,不用记在心上,然后跑来找她麻烦!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上官老祖自然不会觉得理亏,还暗暗哼了一声。

    但尚未未动手,上官老祖浑身就微微一震!

    只见靠在床头的左凌泉,轻轻吸了口气,忽然开口道:

    “莹莹姐。”

    低头扎针的桃花老妖婆,闻声表情变得非常复杂,有点惊慌的意思,香肩微抖,弱弱回头,看起来竟然有点……怂?

    上官老祖正莫名其妙,就发现左凌泉的眼神也出现了变化——本来正儿八经,但瞧见桃花老妖婆弱弱回头的模样,眼底忽然显出莫名胆气,直接就往桃花老妖婆近在咫尺的脸颊凑了过去!

    轰隆——

    晴天霹雳!

    站在窗口的的上官老祖,浑身微微一僵,那双遇见任何艰难险阻都未曾动摇过半分的眸子,在转瞬间出现了震惊、疑惑、茫然不解等等情绪,以至于脸颊看起来有点呆。

    他……她……

    上官老祖瞧见两张脸颊迅速接近,错愕之中,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手指本能地勾了下,然后……

    正上方,厢房里。

    左凌泉注视桃花尊主侧颜良久,眼底情绪不知变化了多少次,最后还是遵从了一直不敢去探究的本心:

    男人要敢想敢做……

    气氛都烘托到这份儿上了……

    莹莹姐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问一下她的看法又不会被打死……

    于是左凌泉鼓起勇气,做出平静如常的模样,开口叫了一声:

    “莹莹姐。”

    桃花尊主双肩微抖,故作镇定转过头,眸子却有些躲闪:

    “嗯?”

    左凌泉瞧见这柔柔弱弱的‘羞怯’模样,微微一愣,忽然发现莹莹姐和寻常姑娘面对这种事儿的反应没啥区别。

    双方对峙,一方姿态怯懦,另一方自然就强势起来了。

    左凌泉本来想开口的话语,变成了莫名的胆气,脑袋一热,干脆就往那张樱红小口凑了过去。

    反正开口问和直接亲效果一样,莹莹姐道行那么高,真没想法,总不可能避不开他。

    而且开口问,莹莹姐有可能不好意思承认,直接亲捅破窗户纸的几率还大些……

    左凌泉心里这么想,但他显然高估了桃花尊主的心理素质。

    桃花尊主道行再高,说到底也是个的女人,上官老祖都说七情六欲没法避免,她忽然遇上这种从未遇到过的事情,心里岂能无波无澜?

    瞧见左凌泉猛然凑过来,桃花尊主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他想作甚?

    我的天啦……

    桃花尊主脑子里空白了下,竟然忘记了躲,愣愣看着俊美脸颊在眼中迅速放大。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刻,就要出大事儿!

    但让桃花尊主意外的是,面前这色胆包天的臭小子,凑到她面前只有咫尺之遥,双唇几乎就要贴上的时候,竟然停下了动作。

    左凌泉嘟着嘴的脸颊,近在咫尺,能清晰感受到他脸颊的温度。

    ?!

    桃花尊主动都不敢动,浑身僵硬,呼吸都凝滞下来,也不知自己是道行太高深,时间感受变慢了,还是这臭小子真的悬崖勒马了!

    但左凌泉的眼神还在动,而且神色很奇怪。

    从刚才的目光灼灼、心惊胆战,变成了莫名其妙,然后就抬起右手。

    啪——

    自己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

    清脆响声,让桃花尊主终于回过神来!

    桃花尊主迅速往后缩了些,脸色化为涨红,眼神羞愤而又莫名其妙,看着自己抽自己嘴巴的左凌泉,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先是图谋不轨,然后悬崖勒马,又抽自己一下……

    这种奇葩举动,桃花尊主活了几千年都没瞧见过,完全没法理解左凌泉的脑回路。

    我都没反应过来,你一个人演什么独角戏?

    桃花尊主心中瞬间思绪百转,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

    “你有毛病?”

    “我……”

    左凌泉坐在床头,眼中同样错愕中带着莫名其妙,看着抽了自己一下的右手,心中第一个念头是:

    你抽老子作甚?

    不对,这是我的手,难不成用仙剑中邪了?

    不应该呀!

    左凌泉感觉刚才是被人控制身体了,目光落在了手腕的五彩绳上,心中恍然大悟。

    不过左凌泉自然不会联想到老祖在暗中捣乱。

    只以为五彩绳没被销毁干净,方才是面前的莹莹姐,控制他的手抽他。

    听见莹莹姐骂他有毛病,左凌泉刚才的胆气烟消云散,尴尬道:

    “额……莹莹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

    “你想作甚?”

    桃花尊主心跳得比左凌泉都快,修为再高,也压不住因紧张激动而产生的香肩微抖、脸色涨红:

    “我是你长辈,你……你在想什么?还想亲我,你……你配吗?”

    话语因为杂乱思绪,变得有点语无伦次。

    左凌泉虽然对桃花尊主有些不好明说的念想,但此时回过神,也觉得方才太冲动了。

    自己道行浅薄,哪里能和莹莹姐配对,即便有念想,也该等有足够的实力,才去争取才对。

    见莹莹姐羞愤恼火,左凌泉十分尴尬,抬起的右手没有放下,干脆又想在自己的嘴上抽一下。

    但这次没能成功。

    桃花尊主衣襟起伏不定,心绪杂乱无章。

    但瞧见左凌泉‘又’准备抽自己嘴巴后,桃花尊主的手却下意识抬了起来,握住了左凌泉的手腕,恼火道:

    “你抽自己做什么?我……本尊又没说你有错,就是……就是咱们……”

    桃花尊主望着那双稍显迷茫的双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凌泉也有点懵了,根本搞不清莹莹姐的意思。

    你刚才抽我,又舍不得我抽自己……这算什么?

    心疼我?

    犹豫不决?

    左凌泉都做到这一步了,狼子野心表露无疑,觉得莹莹姐在犹豫,那他肯定就得乘胜追击试试,于是……

    左凌泉暗暗咬牙,望着那双美眸,又尝试往前凑去。

    ?!

    桃花尊主头皮发麻!

    三千年的阅历,都搞不懂这小子的反复无常。

    你到底想干啥?

    刚才能亲,你来个悬崖勒马,现在我都反应过来了,你能亲的上?

    你又准备唱哪出?再来个悬崖勒马抽自己,以此打动本尊?

    桃花尊主根本摸不清左凌泉的意图,茫然错愕之下,出现了些许迟疑,然后……

    这次毫无阻碍。

    暖黄灯光下,一袭深绿裙装的桃花尊主,身体僵硬侧坐在床边,握着左凌泉的手腕,感觉到了双唇间那抹比烈酒更烈、比桃子更甜的甘甜。

    那感觉是久旱逢甘露。

    桃花尊主位居山巅千年,以为自己神魂无暇,早扛过了世间千种纠葛、万般情愫。

    这种禁忌的感觉,也曾在醉后的春梦里想象过,觉得不过如此。

    但真正唇齿相接,才发现这种真实触感,根本不是梦中的虚幻想象能比拟的。

    吻着男子双唇带来的冲击,一瞬间击溃了她的神魂,让她脑子里化为了空白!

    左凌泉含住佳人樱红的双唇,乱七八糟的心绪就平静下来,再无波澜。

    他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美眸,抬手搂住了盈盈一抱的纤腰。

    桃花尊主眸子眨了眨,到现在依旧是错愕和茫然,衣襟宏伟,被抱的呼吸有点困难,想往后退,却被男人按住了后脑勺,贝齿也被什么东西撬开了。

    “呜?!”

    桃花尊主双眸瞪的很大,似乎忘了自己有一身山巅神通,只是抬起双手,无助在空中晃了晃,别说推身前的男人了,连碰都不敢去触碰一下……

第三十一章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呜~!”

    女子惊慌失措地羞怯呼声,透过阁楼的地板,传入了下方的演武厅。

    声音旖旎动人,但不是每个人听起来,都会觉得很有意思!

    上官老祖站在窗口,面无表情,凝望着外面的云海,看不出眼底的神色。

    一个是此生唯二的闺蜜,一个是最器重的晚辈、女婿。

    听见这声代表突破界限的呢喃,上官老祖心底的感受,恐怕只有姜怡能懂。

    不对,姜怡可能也不懂,因为姜怡没有在报复清婉、灵烨时,输的这么彻底。

    不过上官老祖终究不是姜怡,位列山巅千年,早看透了人间七情六欲、爱恨纠葛,心智之坚韧远非常人可比。

    上官老祖始终没露出任何表情,只在窗前凝望片刻,就转身大步往外走去,绣鞋踩过地板,发出沉闷声响:

    咚、咚、咚……

    声响透过地板,传入上方的卧室。

    !!

    桃花尊主终于回过神来,惊得一哆嗦,差点把左凌泉舌头咬掉,她猛地推开左凌泉的肩膀,偏过头:

    “呸呸呸!你……”

    桃花尊主站起身来,面红如血,眸子里水汪汪,用手背擦着唇角,怒目望着面前的小屁孩:

    “你疯了你?”

    左凌泉其实也没想到自己能真亲上,有点受宠若惊,连手都忘了乱摸。

    见莹莹姐又生气了,左凌泉没了刚才的尴尬,和颜悦色笑道:

    “我……”

    “你还笑得出来啊!”

    桃花尊主人都是懵的,双肩压不住地颤抖,想打左凌泉一顿又下不去手,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恼火说着: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呀,崔莹莹,桃花尊主。”

    “我多大你知道吗?”

    “三千多岁吧……”

    “知道你还敢亲本尊?”

    左凌泉略微寻思了下,有些疑惑:

    “不能吗?”

    “……”

    桃花尊主哑然——对哦,都是单身修士,又没乱七八糟的师徒、血缘,当道侣确实没啥问题……

    呸——我在想什么?

    “我是九宗尊主,和上官玉堂一辈儿,你这是欺师灭祖你知道吗?”

    “是吗?”

    左凌泉微微歪头,不大理解这说法——他亲老祖都不算欺师灭祖,亲莹莹姐怎么会算呢?

    桃花尊主其实自己也不理解,反正觉得就是不行,她严肃道:

    “此事被上官玉堂……还有其他尊主知道,我还怎么当尊主老祖?你……你年纪小,我只当你一时冲动,此事只是无心之失……”

    左凌泉连忙摇头,他好不容易才捅破窗户纸,岂能再将窗户补上,认真道:

    “上次我在北疆摸莹莹姐,确实是无心,但这次我是实打实故意……”

    ?!

    桃花尊主美眸一沉,抬起手来: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本尊抽你?”

    手儿一抬,水绿色的袖子从手腕滑下,露出了戴在雪腻皓腕上,淡粉色的芙蓉玉镯子。

    桃花尊主余光瞄见,和触电似的,忙把手放在了背后,换成了右手高抬作势欲打。

    左凌泉眼神古怪,见莹莹姐恼羞成怒了,没有再直来直去,依着意思道:

    “好吧,嗯……刚才是无心之失,我……我抽筋,不小心蹭到了莹莹姐的嘴……”

    都伸舌头了,还不小心?

    桃花尊主衣襟起伏不定,感觉头都有点晕,说什么做什么都感觉不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她转身走向房门:

    “你给本尊老实养伤,敢把这事儿说出去,辱没了本尊清誉,上官玉堂都保不住你。”

    “诶?”

    “又怎么啦?”

    凶巴巴回头!

    左凌泉靠在床头,示意还插在胳膊上的针:

    “额……这个伤……”

    “谁让你拔剑砍自己?本尊没时间,你自己慢慢折腾去。”

    桃花尊主不敢在这闺房里多待一息时间,说着话就出了屋子,把门猛地带上了。

    嘭——

    左凌泉身体虚弱不好起身,只能靠在床头目送。

    脚步声渐行渐远……

    左凌泉心底同样没平静下来,此时一个人靠在床头,回想方才的事情,其实也有点意外。

    又打我嘴巴,又不躲,又不承认……

    女人心果然海底针……

    好甜,用的胭脂恐怕不一般……

    左凌泉舔了下香腻犹存的嘴唇,低头看向胳膊上的乌黑剑痕,用手碰了下针,结果抽了一口凉气:

    “嘶!”

    凉气尚未抽完,房门又忽然打开,一道人影快步走了进来。

    左凌泉以为莹莹姐去而复返,眼神微喜:

    “莹……煣……上官前辈?!”

    左凌泉浑身一震!

    进来的女子气质柔婉,看起来是静煣,但转身的瞬间,就气质瞬变,身形好似长了几百丈,以鸟瞰众生之姿,居望向他。

    左凌泉不知为何,十分心虚。

    也是在此时,左凌泉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老祖和桃花尊主向来不对付,天天吵架,要是知道他和桃花尊主亲嘴,怕是会弄死他!

    难不成老祖已经发现了?

    我命休矣!

    左凌泉心底有点惊恐,不动声色坐直身体,含笑道:

    “前辈,你怎么来了?”

    上官老祖神色如往日一样无波无澜,凝望左凌泉一眼后,来到床榻边坐下,直接握住左凌泉的手,帮忙扎针:

    “身体感觉如何?”

    左凌泉见老祖没发火,心里松了口气,但马上就是浑身一抽:

    “嘶——疼疼疼……”

    一股难以逾越的剧痛从胳膊上传来,左凌泉脸色直接青了。

    刚才桃花尊主手法温润,做起来很舒服。

    而老祖感觉就是铁匠当技师上钟,手法相当残暴!

    虽然疗伤速度比桃花尊主稍快,但照这情况持续下去,针没扎完他就已经咽气了。

    左凌泉绷紧身体,咬牙道:

    “前辈,额……那什么,要不我自己来……”

    上官老祖面无表情,贴心帮左凌泉扎针,没有停下的意思:

    “堂堂男儿,这点疼都受不住?”

    左凌泉嘴角直抽抽:“额……也不是受不住,就是……”

    “那不就得了,强者刮骨去毒、剜肉疗伤都不皱眉头,你莫非不行?”

    男人岂能说自己不行,特别是在老子们面前。

    左凌泉咬牙点头。

    上官老祖把软着放在膝上,以同样的姿势给左凌泉扎针,看了眼放在妆台上的佩剑:

    “今天表现不错。人是人,兵器是兵器,各有各的职责,你能有这种想法,就不辱没这把剑。但以后还是要注意,你现在确实没本事掌控它,若不是本尊早有预料,给剑上了保险,你拔出来就得躺个几年。”

    “额……是吗……”

    左凌泉额头冒汗,双腿绷得笔直,都听不清老祖在说什么。

    “破锋城的事儿,还有屈家,本尊自会处理,你不用管了;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短时间没法再历练,直接去绝剑仙宗吧。”

    “好。”

    ……

    上官老祖说了两句,可能是觉得一只手疗伤太慢,左手又拿了一根针,双管齐下。

    “嘶——”

    左凌泉实在坐不住,身体绷直,左手轻拍老祖的大腿,咬牙道:

    “那什么……前辈,你是不是生气了?”

    上官老祖用着静煣的身体,自然不在意左凌泉的触碰,微笑道:

    “本尊生什么气?你慢慢能独当一面,有自己的选择和主见,本尊高兴还来不及。”

    “不是……”

    上官老祖回过头来,询问道:

    “是不是本尊的医术,不如桃花尊主?”

    啥?

    我说是,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左凌泉欲哭无泪:“怎么会,挺好的……”他默默闭嘴,眼底还流露出了几分感谢。

    “哼。修行中人就该如此,有万般苦难,也要咬牙硬抗……”

    老祖今天格外温柔。

    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听起来都是大道理,但仔细想又没啥重点。

    左凌泉以前很想和上官老祖多聊聊,哪怕只是多呆一会儿也能高兴许久,但此时此刻,只觉度日如年!

    上官老祖贴心疗伤,其实也就持续了半刻钟,但左凌泉最后已经不说话了,只是闭着眼睛怀疑人生。

    老祖见此才停下了动作:

    “你的伤势静煣操心的很,让本尊过来看看,本尊拗不过她。不过本尊时间不多,今天就到这儿,明天再来帮你治伤。”

    “哦……啊?”

    左凌泉睁开眼睛,面如死灰。

    “怎么,嫌弃本尊手重?”

    “没有没有,我是高兴,求之不得,呵呵呵呵呵……”

    左凌泉感动得都快哭了。

    上官老祖站起身来,目光看向墙壁上的画像,稍微顿了片刻后,步履盈盈出了房间。

    嘭——

    房门关上。

    左凌泉笑容僵硬的目送,直到老祖的身影消失,才猛抽了一口凉气,想着起身去找莹莹姐,软磨硬泡也要让她赶快把自己治好。

    但左凌泉还没动,房门又是“嘭——”的一声,被人给推开了,汤静煣冲进了屋里。

    左凌泉以为老祖去而复返,惊得差点抽过去,听见声音才松了口气:

    “这婆娘,走这么急作甚……小左,你没事吧?”

    左凌泉人都麻了,但在媳妇面前不能露出虚弱之色,强颜欢笑:

    “没事,小伤罢了,别担心。”

    汤静煣小跑到床榻边,也不敢乱碰,眼神关切:

    “婆娘的本事大不大?应该很快能把你治好吧?刚才她让我封闭神识,我没瞧见她给你怎么治伤。”

    封闭神识?

    左凌泉有点疑惑。

    对于静煣的询问,他总不能说老祖不行,含笑回应:

    “老祖治伤很快,治好要不了多久。”

    “那就好,我和她说一声,让她没事儿就过来……”

    “嗯?!额……那什么,老祖位高权重、日理万机,老打扰不好……”

    “治伤要紧,我去和她说,她答应的话,你不好意思个什么……”

    啪——

    一声充满弹性的脆响。

    ?

    汤静煣正在查看左凌泉胳膊的伤势,臀儿微疼,话语一顿,抬眼望向左凌泉,本想问:“你打我作甚?”。

    不过马上又明白了‘意思’。

    大晚上,在床榻上,相公拍屁股,还能作甚……

    汤静煣熟美脸儿一红,露出小媳妇般的羞涩笑容,默默起身,灭了屋里的灯火,又把门栓插上,小碎步走了回来。

    左凌泉只是想拾掇不管相公死活的傻媳妇,真不是这意思,不过拍都拍了,这么理解好像也不是不行……

    “小左,不对呀,婆娘要是不忙,我应该让她过来给你治伤呀……”

    “额……别多想,相公身上有伤,就抱着躺会儿,不乱来。”

    “哦,那就躺会儿吧……对了,我刚才才发现,我可以封闭神识,这样就不用打搅婆娘了,你想怎样就怎样……”

    “说什么呢,我喜欢得是煣儿,又不是那种事儿。你封闭神识,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也是哈……”

    ……

    ----

    秋风徐徐,银色月光洒在阁楼露台上。

    身着深绿裙装的桃花尊主,在琴台旁侧坐,左手撑着侧脸,右手拿着红色酒葫芦,时不时抿一口,脸上分不清是醉酒的酡红,还是羞红,望着月亮发呆。

    作为一个山巅老祖,被个年龄还没她尾数大的小屁孩夺去了初吻,想想就臊得慌,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感觉无颜回去面对东洲父老了。

    我为什么不躲呢……

    桃花尊主心里有点疑惑,想以当时措不及防来解释,但她堂堂八尊主之一,被人正面直挺挺亲过来,说自己懵了没反应过来,她自己都不信。

    但总不能真和那傻小子……

    桃花尊主心思复杂,真不知往后该怎么处理。

    不过好在她和那小子既不是师徒,也没啥亲属关系,无非她年龄大了一点……好像不止一点,但也就这点差距。

    虽然心里面不知该如何应对,但要说真正让人纠结难以接受的地方,也没有;既然暂时想不通,那就不去想了,以后再说吧……

    桃花尊主扫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拿起酒葫芦抿了口,舔了舔红唇,和男人唇齿相接的场面,又忍不住浮现在脑海。

    臭小子,怎么还伸舌头……

    还敢按着我后脑勺强行亲,要不是看你有伤,今天非打你一顿……

    ……

    桃花尊主望着月亮,姿态慵懒,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眉宇间那股间‘美人怀春’的韵味。

    正在神游万里之际,琴台旁忽然亮起流光,一方水幕缓缓在月下浮现。

    水幕中是立着八尊巨大石像的圆楼广场,因为她没法亲临,上官老祖在给她转播。

    ?!

    桃花尊主余光扫了眼,发现是九宗尊主会议,触电似的坐直了身体,还把酒葫芦藏了起来,摆出山巅老祖的威严架势。

    画面中虽然没有动静,但能听到上官老祖的声音:

    “……近期婆娑洲战况不对,幽萤异族一反常态,守而不攻,极力避战,主要战力极少出现,看起来在保存实力,诸位今后要多注意。”

    帝诏尊主商诏开口道:“幽萤异族自从劫走窃丹,在各洲的动作便有所收敛,不出意外是在暗中筹备。蛮荒之地等小洲,没有作为主攻方向的价值,华钧洲底蕴太厚,打不进去;如果幽萤异族准备大举反扑,下一个目标不是千星岛就是九宗。”

    伏龙尊主陈朝礼道:“南屿洲与西边隔海相望,打千星岛可能性最大,但冥河老祖一直在提防;玉瑶洲位列大后方,看似立于不败之地,但修士戒心最弱……”

    青渎尊主李涧杨有些不解:“想打玉瑶洲,得经过华钧洲或者南屿洲,他们怎么过来?”

    上官老祖平淡道:“有备无患,空等一场,总好过大军压境之时准备不周……”

    ……

    例行的尊主大会,说的都是公事。

    桃花尊主虽然不好直接沟通,但她向来不管事,说不说话都没啥影响。

    众人絮叨许久,当前局势聊完,会议也该结束了。

    但上官老祖在散会之前,又来了句:

    “‘剑妖’的事儿,你们想来已经听说了。”

    仙家传讯速度极快,虽然距离十分遥远,但破锋城老祖被除名这种事儿不算小,又和东洲有关,各大尊主接到消息是必然。

    听见这个,众尊主不再那么严肃。

    帝诏尊主在对付吴尊义时,曾经见过左凌泉,对此回应:

    “上官道友的眼力,着实让我等叹为观止。前几年瞧见,左凌泉还是个毛头小子,短短几年成长至此,前途不可限量。”

    荒山尊主仇泊月,开口道:“上官前辈在惊露台家门口拿走了九凤残魂,我为此烦闷许久;后来才发现,确实是我眼拙,比不得上官前辈。此子在荒山另一边修行,在我眼皮子底下待了十几年,我硬没发现,唉……”

    语气很可惜。

    青渎尊主李涧杨,当年被抢先一步的仇泊月,在栓龙港拐走了一条黑龙,交情真算不得好,插话道:

    “能被老剑神冠以‘剑妖’之名,这样的人才,你这‘荒山剑仙’发现了怕也是教不了。”

    ‘荒山剑仙’是仇泊月在剑道的外号,因为成名太早,不怎么霸气,等受封尊主后,就没人叫了。

    仇泊月听见此言,回应道:“总比你这身为剑客,却不以剑道出名的‘云水神匠’强。”

    李涧杨本职是铸剑师,剑修其实是副业,对此半点不在意:

    “至少沾个‘神’字,还站住了。哪像温道友,出山时人送尊号‘海神’,打遍九宗变成了‘海皇’,等受封尊主,就成了‘望洋兴叹’……”

    “哈哈……”

    几声轻笑。

    李涧杨这话调侃的是望海尊主温夜庭,说起来也是老生常谈。

    望海尊主在九宗地盘最小,但水法造诣无人能出其右;之所以称号越混越弱,并非望海尊主不行,而是山巅的高人太多了,道友给的称号又太狂。

    ‘海神’是道上人给千星岛冥河老祖的尊号,望海尊主混到一定境界,听说后,赶忙就让人别乱叫了,免得丢人现眼;于是称号就被道友改成了‘海皇’。

    但最后发现‘海皇’也不行,千星岛的实力不比九宗弱,里面山巅巨擘一大堆,又喜欢‘海’字开头的尊号,听说东洲有个人敢称‘海皇’,直接就找借口过来比划比划了。

    望海尊主现在都九宗垫底,以前更不用说,只能请道友别乱喊。各方道友本来想再改成‘海王’,但这玩意一听就知道还是太大,望海尊主当不起,总不能改成‘东海岸登潮港之王’,最后不了了之,‘望洋兴叹’的外号也由此而来。

    望海尊主温夜庭对于这番调侃,并没有说什么,毕竟称号这玩意不是自封,也没啥用处,喜欢可以当真,不喜欢那就是不存在。

    上官老祖等几人闲谈完,才继续道:

    “自从左凌泉在落剑山成名后,剑皇城那边闻风而动,准备让其位列剑皇榜,江成剑曾与本尊联系,确认其身份,等荒骨滩的事情传开,他们恐怕就要开始挖人了。”

    几位尊主一静,石像看不出表情,但显然都在皱眉。

    玉瑶洲有两家势力,九宗和剑皇城虽然没打架,但肯定不穿一条裤子。

    上了剑皇榜,那就成了剑皇城的人,在场几位尊主,哪怕和左凌泉没关系,也属于一个势力,怎么可能把未来的强力盟友送给外人。

    帝诏尊主开口道:“左凌泉不是上官道友的弟子?”

    “有所照拂,但没有师承。”

    “……”

    众尊主一听这个,不禁皱眉——没师承那就是自由人,想去哪儿九宗都没理由阻止。

    仇泊月询问道:“没师承,剑皇城真要挖人,不太好拦,上官前辈的意思是?”

    上官老祖开口道:“想着给左凌泉一个合理的身份,应付剑皇城。”

    众人听见这个明白了意思,没师承又想把人算在势力,方法无非是俗世那套——认义子、招女婿。或者直接一点,给地盘让左凌泉在九宗开宗立派。

    左凌泉和上官灵烨的关系并未公开,但仇泊月猜到了上官老祖说这事儿的意思:

    “上官前辈是想选一位弟子,许配给左凌泉,公之于众?”

    ??

    心不在焉旁听的桃花尊主,听见这话猛地坐直了几分,眼神有点急了。

    如果灵烨和左凌泉的关系通告玉瑶洲所有道友,她这当‘阿姨’的桃花尊主,岂不是凉凉了?

    桃花尊主张了张嘴,想和上官老祖说两句,但这事儿她能说什么?

    我亲……不对,左凌泉强行亲我了,你别把灵烨的事儿公之于众,免得我不好和灵烨抢男人?

    上官玉堂非得打死她!

    其他尊主,自然不晓得桃花尊主的想法。

    李涧杨开口道:“也不一定非得是上官尊主的徒弟,其实只要是九宗的女修,都可以。我那孙女儿……”

    仇泊月不满道:“你那孙女,和伏龙山许墨有了些传闻,你还想一女嫁两家?”

    “诶,我不止一个孙女……”

    ……

    众人没搭理李涧杨,帝诏尊主对仇泊月玩笑道:

    “论起天资,年轻一辈的女修,除开上官道友的嫡传,就只有你家那丫头,你没点想法。”

    仇泊月有点无奈:“这事儿得问老剑神,我这当祖宗的,有想法也不好做主。”

    “灵烨和你家那丫头,当年争得那叫一个热闹,这种事儿你不争取,你家那丫头到哪儿再找一个‘剑妖’?”

    “唉……”

    ……

    上官老祖等众人聊完,才问道:

    “桃花尊主,你可有什么要说的?桃花潭女修众多,容貌出众的不在少数,给‘晚辈’寻觅配偶,你应该在行。”

    我在行个锤锤……

    桃花尊主面红耳赤,觉得上官老祖在故意损她。

    但上官老祖应该不知道她和左凌泉的事儿,怎么看都是自己理亏心虚。

    这么多尊主在场,桃花尊主总不能来句‘你看我咋样?’,也不好自己把灵烨推出来,憋了良久,才来了句:

    “也不一定得挑弟子,上官尊主不也没婚配吗,我瞧那左凌泉天资过人,性格也和上官尊主相仿,无非你年龄大了些……”

    桃花尊主这回应实在巧妙,三千年的岁数算是没白长。

    在场几位尊主,也只有桃花尊主敢说这找打的话,偏偏桃花尊主向来如此,众人半点不意外。

    桃花尊主开了口,同为元老的伏龙尊主,倒真有了点心思,开口道:

    “人分男女、世分阴阳,刻意断绝七情六欲,对修行有害无益。若是因为位列尊主,就放不下身份择偶,日后必生心结。”

    桃花尊主连忙道:“没错,上官尊主可得好好考虑。”

    “诶,上官道友的心性,何须我等操心,我说的是你。”

    伏龙尊主陈朝礼,曾经受梅近水的照拂,其实一直把桃花尊主当长辈遗孤看,说这话是发自心底关心。

    但桃花尊主听着就尴尬了,她怼上官玉堂,被伏龙尊主把球踢回来,她怎么接?

    上官老祖故意聊这些事儿,就是拾掇敢偷吃她女婿的桃花老妖婆,此时还跟了一句:

    “伏龙尊主此言有理。你若是对左凌泉有兴趣,大可直言,左凌泉年龄、道行都偏低,但资质诸位有目共睹,我等不会笑话你。”

    两位女尊主经常这样互怼,众人也不意外。

    上官老祖这算给桃花尊主机会了。

    但桃花尊主不中用呀!

    尊主开会的场合,她胆子再大也没脸宣布自己和一个小屁孩亲过嘴,暗暗咬牙纠结了下,回答道:

    “说什么呢……姻缘之事,该交由左凌泉自己决定。我和左凌泉有些私交,可以确保他不会入剑皇城,这些事我……或者上官尊主私下问他吧。”

    众尊主只是散会后随口聊聊,也没当真,见此都是一笑了之……

    (88414)

第三十二章 有仇不报非堂堂

    翌日。

    云海之上的晨光,洒在阁楼露台上,把宿醉佳人的侧脸照得白里透粉。

    “嗯……”

    桃花尊主眉儿皱了皱,晕乎乎睁开双眸,环视左右,只当昨夜的羞恼难言是梦境,但真真切切的回忆涌入脑海,又让她回到了清醒的现实——该给那个色胆包天的臭小子扎针了。

    唉……

    桃花尊主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但医者父母心,该治疗的伤患,总不能因为人家轻薄女护士,就不管死活了。

    桃花尊主在琴台旁缓了片刻,才恢复了山巅老祖的风轻云淡,站起身来,走向三楼的闺房。

    路上走到很慢,不知不觉又想起昨晚尊主会议上的事情。

    桃花尊主觉得上官老祖在故意针对她,但她也没证据,事后肯定也不敢问。

    这事儿说起来还挺麻烦的,不管以后和左凌后怎么发展,有了肌肤之亲都是事实。

    万一上官老祖把灵烨许配给左凌泉的事儿公之于众,她就得吃哑巴亏了;要是秘密没守住,她岂不成了八尊主之耻,光徒子徒孙的怪异眼神,都能让她无地自容,以后还怎么当老祖?

    但她也不能对灵烨和左凌泉棒打鸳鸯,长此以往下去,她这个人是丢定了,在上官老祖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种事绝不能发生,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桃花尊主想着想着,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解决法子——独乐乐……不对,要丢人就一起丢,只要把上官玉堂也拉下水,上官玉堂算是半个丈母娘,比她难做人,她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反正上官玉堂和左凌泉间接亲过嘴,关系本就不清不楚……

    桃花尊主念及此处,觉得此法可行,快步来到了闺房门口,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绪摆出冷冰冰的架势后,推开房门,快步走进了屋里。

    本以为她一进来,左凌泉会满心欢喜套近乎,结果入眼就瞧见,左凌泉躺在枕头上闭着双眸,睡得很安详。

    汤静煣脱去了外裙,仅穿着白色小衣和薄裤,缩在床铺里侧,脸颊靠在左凌泉肩头,衣襟尚未敞开了些,能瞧见里面半镂空的肚兜。

    “……”

    夫妻俩睡一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桃花尊主瞧见后,不知为何,心里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反正不是高兴。她双眸微沉:

    “咳咳——”

    左凌泉体质虚弱,确实在熟睡,听到声响猛然惊醒,转眼瞧见桃花尊主,本想笑脸相迎,不过发现怀里抱着静煣后,老脸就是一红。

    汤静煣也醒了过来,见状连忙翻身而起,落在了床榻前,套上绣鞋,稍显尴尬地解释:

    “莹莹姐来啦,嗯……我昨晚陪着小左,不小心睡着了。我们没做什么,你别误会……”

    桃花尊主倒是没误会,就是瞧着汤静煣衣衫不整从左凌泉床榻上爬起来,心里很怪。她双手叠在腰间,声音沉稳:

    “静煣,你先下去吧,本尊给他治伤。”

    “哦……”

    汤静煣眨了眨眼睛,觉得莹莹姐这口气和往日有些许不同,感觉和当家大妇吩咐小丫头似的。

    不过这想法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汤静煣含蓄一笑:“麻烦莹莹姐了。”披上裙子后,就快步跑了出去。

    左凌泉撑起身体靠在了床头,神色和往日没区别,笑容明朗:

    “莹莹姐,昨晚休息得还好吧?”

    “哼。”

    桃花尊主抬指把门关上后,就变成了不怒自威之色,没有坐在床榻上,而是把妆凳挪到了床头,轻捋裙摆坐了下来:

    “你挺会过日子呀,受了这么重的伤,晚上还不忘搂着媳妇睡。”

    左凌泉自己把软枕放在床边,胳膊枕在上面:

    “日子再难,也得过……嘶——”

    话没说完,胳膊就传来熟悉的刺痛。

    ??

    左凌泉直接蒙了,连忙抬手:

    “莹莹姐!”

    “嗯?”

    “今天这扎针的手法,怎么和昨天不大一样?”

    桃花尊主低眉看着胳膊,声音轻柔平和:

    “昨天是把你当有礼数的晚辈看,自然得照顾你的感觉。现在你就是个对长辈图谋不轨的浪荡子,给你治好就行了,你疼不疼和本尊有什么关系?”

    左凌泉咬牙道:“莹莹姐不是说,昨天是‘无心之失’吗?这……”

    “……”

    桃花尊主想了想,好像是不对——无心之失她生什么气?

    于是乎,桃花尊主重新温柔起来,慢条斯理驱散着乌黑剑痕。

    左凌泉长长松了口气,看着桃花尊主的侧脸,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害怕一句话说错得罪护士,又得受刑,想想还是老实巴交闭了嘴。

    桃花尊主沉默片刻后,见左凌泉不说话,想想开口道:

    “左凌泉,你以前发的誓,你最好别忘了。”

    左凌泉悄悄观察着桃花尊主的神色,回应道:

    “剑客言出必诺,我自然不会忘……莹莹姐说这个作甚?”

    “说好了对上官玉堂如何,就得对本尊如何。那反之也是亦然,你对本尊做什么,也得对上官玉堂做什么,你说对不对?”

    ??

    左凌泉猜到了桃花尊主的意思,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一点都不对。

    “桃花前辈不是说,‘您和老祖一起掉水里,我要么两个一起救,要么两个都不救;可以救您不救老祖,但不能只救老祖不救你吗?我对莹莹姐更好,似乎不违背誓言。”

    桃花尊主眸子眨了眨,发现自己是说过这样的话……

    这可咋整?

    桃花尊主斟酌少许,抬起娇美脸颊,眼神微沉:

    “你觉得轻薄本尊,是对本尊好?”

    左凌泉连忙摇头:“不是不是,都是误会。”

    “你轻薄本尊,却不轻薄上官玉堂,就是有心维护她,亏待了本尊。你说是个是这个理?”

    左凌泉一愣——真按照莹莹姐的脑回路来理解的话,好像确实是如此。

    桃花尊主见左凌泉哑口无言,气势强硬起来,微微眯眼:

    “本尊可是把你的话当真了,你要是不按照誓言一视同仁,我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

    左凌泉心中发苦:“莹莹姐,你的意思是?”

    “你找机会,也轻薄上官玉堂一下,亲静煣不算,要亲她本体,嘴对嘴,伸舌头那种。”

    ?!

    还伸舌头……记得挺清楚……

    先不说此事是否可行,就算他愿意,老祖在玉瑶洲,本体前后加起来他也没见过几次,这让他怎么亲?

    左凌泉面对莹莹姐的无理要求,稍微斟酌,回应道:

    “莹莹姐不是说,昨天是无心之失吗?既然是无心之失,怎么能在老祖身上故技重施……”

    桃花尊主眉儿一皱,觉得自己的言辞确实漏洞百出。

    为了以后不丢人,桃花尊主纠结了下,还是暗暗咬牙道:

    “昨天是不是无心之失,你我都清楚。本尊没躲……是因为关心你的伤势,怕震伤你。”

    是吗?

    左凌泉半点不信,目光变得有点古怪——不在那么敬畏,而像是看着说不过就撒泼打滚的女友。

    桃花尊主脸蛋儿上露出一抹嫣红,马上又隐去,转为怒目:

    “我就问你,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左凌泉感觉自己不答应,就有被摁在这里扎一天针,纠结了下:

    “就算昨天不是无心,是我冲动,莹莹姐没躲开。那我对着老祖冲动,老祖肯定能躲开,而且我也见不着老祖本体……”

    桃花尊主严肃道:“我不管,反正你要‘一视同仁’,不能违背诺言。还有,你只要胆子大些,上官玉堂不一定能躲开,她和我差不多,我都没反应过来,她肯定也一样……”

    左凌泉看着斤斤计较的莹莹姐,有点好笑,心里面稍微琢磨了下,又凑向了正在张合的樱红双唇。

    ?!

    桃花尊主严肃的神色,瞬间化为错愕,眼底还有点惊慌,连忙后仰躲开了些:

    “臭小子!你真想死是吧?”

    左凌泉没能一亲芳泽,面带笑意靠回了床头:

    “看吧,莹莹姐没走神的情况下,不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我哪里能得手,这个法子行不通的。”

    桃花尊主眨了眨眸子,略微回想:

    “不对,昨晚上是本尊第一次,已经经历过了,有心理准备,肯定能反应过来。上官玉堂……”

    “上官前辈用静煣的身体,上次已经被我强行亲了一次,也有了心理准备。”

    “那不一样,那次是静煣的身体,和她又没关系,她本体肯定反应不过来……”

    桃花尊主面色十分认真,虽然知道左凌泉的说法没错,但还是想怂恿左凌泉去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免得她一个人丢人。

    左凌泉听了片刻,渐渐猜到了桃花尊主的心思,想了想,趁着桃花尊主看向他胳膊的瞬间,又凑了过去。

    ?!

    桃花尊主哪怕不用眼睛,也能感知到左凌泉的任何风吹草动。

    但这次桃花尊主没躲,还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目的恐怕是想向左凌泉证明,就算有心理准备,该反应不过来还是反应不过来。

    于是又亲上了。

    “呜……”

    一声轻微呢喃。

    左凌泉把桃花尊主抱过来些,直接半躺在了他怀里,低头吻着红润的唇瓣,伤痕累累的右手,重伤不下火线,再次攀上了倒扣海碗般的衣襟。

    捏捏……

    左凌泉眼底显出几分异色,心中念头是——个子没清婉高,尺寸都快赶上婉婉了……握不住……

    桃花尊主这次并未发蒙,脑子很清醒,能感觉到唇间的湿润,乃至左凌泉指尖的纹理。

    比昨晚还强烈地冲击,让桃花尊主脸色化为了涨红,不过眸子还是做出了发呆的模样,好以此向左凌泉证明,只要偷袭就可以得手。

    但可惜的是,上官老祖心术远超常人,也摸透了桃花尊主的性格。

    昨晚低估了桃花老妖婆的脸皮厚度,输了个体无完肤,如今重新评估对手深浅后,想要再把局势翻回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晨光下的闺房里,一宗女老祖,和仙家小鲜肉相拥在一起,激烈拥吻,男子的手甚至准备钻进鼓鼓的衣襟。

    就在这关键时刻,无声无息的房门,忽然发出“嘭——”的一声响动,一个人影大步走了进来。

    “呜!”

    还在装傻的桃花尊主瞬间不傻了,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把左凌泉舌头咬掉,迅速翻身在凳子上坐好,速度快到寻常人可能看不清。

    左凌泉反应没那么快,双手还保持虚抱佳人的姿势,表情也含情脉脉做出拥吻的动作,余光发现进来的人影,惊得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掉。

    “你们?!”

    房门处,气势惊人的女子,用那双不怒自威的双眸,愕然看着两人,眼底瞬间情绪百转——震惊、难以置信、失望、鄙夷等等,全部写在眼底。

    桃花尊主差点被吓晕了,坐在原地不敢转头,自欺欺人地来了句:

    “玉堂,你怎么来了……嗯,我正给他治伤呢……”

    左凌泉看到了老祖的反应,只感觉自己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上官老祖‘难以置信’望着床榻旁的两人,反应不是很大,就如同看破红尘的山巅高人,望着两个私自动情触犯禁忌的小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桃花尊主脸蛋儿都快埋到了胸脯里面,默默扎针,见背后没动静,悄悄回头瞄了眼,又连忙转回来,不敢说话。

    上官老祖面沉如水,把房门关上,缓步走到跟前,沉声道:

    “崔莹莹,你在做什么?”

    桃花尊主本就挺害怕上官老祖,以前还敢怼几句,这种丢死人的事情被抓现行,她有再大胆气,又哪里敢硬气半句?

    见上官老祖什么都看见了,桃花尊主无地自容恨不得把自己拍死,心中急转直下,露出羞恼神色:

    “玉堂,你管管这小子,他……他趁我不注意,轻薄我……”

    “啊?”

    左凌泉浑身一震,没料到莹莹小心肝卖他卖得这么直接,不过这话老祖会信?

    不出左凌泉所料,上官老祖闻声冷笑一声:

    “他身负重伤之下,趁你不注意,把你这九宗尊主、桃花潭老祖,抱在怀里亲嘴,还用手摸你胸口?”

    “……”

    桃花尊主脸红如血,被老祖用讥讽加鄙夷的目光看着,是真有点委屈了,她抿了抿嘴,低着头没说话。

    左凌泉心惊胆战,但莹莹姐被训成这样,他总不能旁观,想了想柔声道:

    “前辈,嗯……都是我的错……”

    上官老祖冷眼望向左凌泉:

    “和你没关系。你才二十出头,被天性驱使追逐女色,是人之常情,能追到是你本事。”

    “嗯?”

    左凌泉一愣,但不敢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

    上官老祖把目光转回来,望着无地自容的桃花尊主:

    “但你就不一样了。你三千年的道行,应该早看透世间七情六欲。明知他只是个孩子,容易被凡人情欲驱使,和本尊的徒儿又是夫妻,你这当长辈却还是动了情欲;甚至被发觉后,还说他先动手,你好意思?”

    桃花尊主低着头气息不稳,几句话训下来,没法还嘴,羞急难言之下,眸子里竟然显出晶莹水雾。

    左凌泉有点慌了,坐直身体,拉了拉老祖的胳膊:

    “前辈……”

    上官老祖扭开了手,沉声道:

    “几千岁的人,在这里抹眼泪……”

    “要你管?!”

    桃花尊主抬起脸颊,眼圈儿通红:

    “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本就是他亲我,我没反应过来……就算是我的问题,那又如何?我喜欢他和你有关系吗?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碍着你事儿了?”

    语气很冲,但是个人都能感觉到话语里的委屈和酸意。

    上官老祖面无表情回应:

    “他是本尊带出来的晚辈,又是灵烨的夫婿,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事儿?和他断绝往来,还是让灵烨她们给你腾地方?”

    “……”

    桃花尊主紧紧咬着下唇,衣襟起伏不定,鼓起勇气也不敢和老祖对视,只是偏过头道:

    “不关你事。我……我自己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嘴上心里都不承认,然后就这么拖着?你以为你能拖多久?”

    “我……”

    “当断则断,不想做这种有损名誉的事儿,就该快刀斩乱麻,现在回玉瑶洲面壁思过……”

    左凌泉听到这里急了,想开口打圆场。

    桃花尊主被逼到这份儿,同样怒火中烧,却毫无办法,咬了咬牙:

    “我想做什么,需要你指手画脚?你让我走,我偏不走……”

    上官老祖眼神平淡:“那就是准备留下?好,本尊不管你自降身份下嫁的事儿,但灵烨按辈分算是你晚辈,你进了左家的门,岂不是挤占了我徒弟的位置?你和我徒弟共侍一夫,却又与我平辈相称,你觉得合理吗?”

    “……”

    桃花尊主理亏之下,无话可说,只能尽量强撑气势:

    “那你想怎样?”

    “从今以后,你叫本尊前辈,视灵烨为姐姐……”

    “呸!你想得美!”

    桃花尊主哪里肯答应这丧权辱宗的条约,怒目而视。

    上官老祖淡淡哼了声:“本尊是给你机会,你现在不珍惜,往后灵烨和左凌泉的事情公开出去,你再来求本尊,本尊可帮不了你。”

    桃花尊主心底里都还没完全接受和左凌泉的关系,被强按在这里做选择,哪里做得出来,只能继续道:

    “你再凶试试?信不信我把他亲你的事儿告诉灵烨?”

    上官老祖微微抬手:“去说吧。左凌泉亲的是静煣,又是被你暗中做手脚,本尊都不放在心上,灵烨知道又如何?”

    桃花尊主面对咄咄逼人的老祖,心里无计可施,却也不可能以晚辈之礼对待这个死对头。她迟疑良久,才暗暗咬牙退让:

    “你怎么看我不管,反正我和左凌泉之间,只是有点误会,没动情丝……以后怎么发展,我和他都不清楚,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朝一日,我和他真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那我后来,把灵烨当姐姐看理所当然,岂会去抢夺晚辈的地位。”

    说到这里,桃花尊主话锋一转,变得很硬气:

    “不过这些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左家人,管这么宽?我该把你叫臭婆娘就叫臭婆娘,想让我把你叫前辈,你配吗?”

    上官老祖晓得‘情’之一字拦不住,既然开始了,她再不乐意也不会强拆桃花尊主的姻缘;方才只是想开个窗户,掀房顶只是说说罢了。

    见这从来斤斤计较倔脾气的老妖婆,委屈巴拉答应了不平等条约,以后认灵烨当姐姐,上官老祖目的达成,自然不多说了。

    上官老祖面色缓和了些:“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无论关系如何,本尊还是把你当半个朋友,你不愿叫我一声前辈也罢,本尊该帮衬的,还是会帮衬一把。”

    桃花尊主被居高临下的对待,实在忍不住,小声怼了句:

    “你也被他亲过,难不成心里没半点想法?我就不信你是无情无欲的圣人……”

    上官老祖神色坦然:“本尊若是动了情丝,他乃至灵烨,或者你,有资格插手过问吗?”

    嗯?

    左凌泉一愣——这话的意思是,老祖若是看上了我,那我答不答应都得从了?

    好霸道,不过这确实是老祖的行事风格……

    桃花尊主也是这么想的,她不满道:

    “你意思是,本尊动了情丝,得把灵烨当姐姐看;你动了凡心,还是‘天大地大你最大’,谁都得听你的?”

    上官老祖眼底露出几分赞许:

    “看来你还有点眼色。所以你最好别打什么把本尊拖下水的馊主意。一来你拖不动,二来本尊下了水也是龙王,别给自己找罪受。”

    “……”

    桃花尊主无话可说。

    上官老祖训完话后,转身轻飘飘地走出了屋子,虽然气质没有丝毫变化,但背影看起来就是有点志得意满。

    左凌泉也不好插话,目送老祖离去,门刚关上,就感觉身边传来一股杀气!

    左凌泉表情一僵,弱弱看向侧面,却见梨花带雨的莹莹姐,已经化为了面如霜雪,眼神的意思约莫是:

    我收拾不了上官玉堂,还收拾不了你这害人精了?

    “额……莹莹姐,那什么……”

    “你不长记性是吧?刚才还敢偷偷轻薄本尊?把我害成这样,你……”

    “诶诶?莹莹姐息怒,你不给机会,我哪里亲得上……嘶——”

    “谁给你机会了?本尊在给你治伤,你趁我不注意为非作歹……”

    “是是是,莹莹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刚才我和上官玉堂说的话,都是哄她的,你听到没有?”

    “啊?”

    “啊什么啊?本尊就算有朝一日把你招进桃花潭当面首,你也得叫本尊前辈,更不用说灵烨这小丫头……”

    “面首?嘶——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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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要回农村相亲,家里没车得做班车,来回就是两天,可能需要请假,大家理解一下orz!

    过年事情比较多,大家要不养养书,年后再看吧。

大家明早看吧

    今天折腾搬电脑,刚把网连上,更新估计得凌晨了,大家早点休息。

第三十三章 日常琐事

    房门关上,静媃眼底便涌现出金色流光,居高临下的气势迅速消退,又变回了柔媚可人的俏媳妇。

    等上官老祖彻底离去,汤静媃脚步就顿了下,眼底露出三分狐疑——婆娘今天在她刚起床的时候就过来了,同样让她封闭神识;她为小左的安危着想,没有多问,但心里面总觉得婆娘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瞒着她……

    难不成针灸的时候,小左不能穿衣裳?

    汤静媃眨了眨眼,和小猫似的,小心翼翼退回到了门口,侧耳倾听:

    “莹莹姐,修行中人言出必行,你……”

    “我就说话不算话怎么啦?她乘人之危胁迫本尊,方才说的话本就不算数。还有,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还是得照办。”

    “啊?”

    “啊什么?你对本尊胆子那么大,对她就怂了?难不成觉得本尊比较好欺负?”

    “不是……嗯,是老祖比较强势霸道,真敢打我;莹莹姐温柔体贴、贤良柔婉……”

    “静媃?”

    !!

    汤静媃还没听出个所以然,就被发现,连忙缩了缩脖子,尴尬道:

    “额~这婆娘说走就走,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我先下去了,你们忙。”

    说着就快步下了楼,屋里也没传来回应。

    汤静媃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还探头望了眼,虽然只是偷听三言两语,还是抓住了很多要点。

    乘人之危……胁迫……胆大……好欺负……

    这几个字眼随便一联想,就是一出秋桃要捂眼睛的肉戏!

    汤静媃虽然是左凌泉媳妇,但心里面一直有点把左凌泉当能干的弟弟来看的意思,除开想篡位当老大外,对新来的姑娘并没有什么意见。

    特别是桃花尊主这种,在闺房里能给小左调理养生,身段儿又饿不着娃的,比一看就凶的婆娘实用太多了……

    难不成婆娘发现了桃花尊主和小左……

    心里八卦之火一起,汤静媃就有点按耐不住,但她道行再高也不怎么会用,上去听墙根会被发现,想了想还是来到了一楼。

    悬空阁楼在云海上前行,方向是华钧洲北侧那座被誉为天下剑修圣地的绝剑崖,阁楼速度很快,但想要抵达也得半个月。

    阁楼大厅里,依旧放着堆积如山的老物件,身材娇小的谢秋桃,坐在一尊凤凰雕像背上,正在研究石像里的阵纹。

    小团子在石像脑袋上摆出凤凰展翅的造型,“叽叽”叫着,应该是在说“看我看我……”。

    汤静媃走下楼梯,眼神儿就是一凶:

    “过来。”

    “叽!”

    团子连忙老实站直,然后蹦蹦跳跳来到楼梯扶手上,张开鸟喙。

    汤静媃把团子捧起来,凑到跟前低声耳语:

    “你偷偷上去看看,莹莹姐和小左在做啥,有没有……”

    “叽?”

    团子黑亮的眸子有点茫然,不过娘亲一凶之下,还是老实领命,一阶阶蹦上了楼梯。

    三楼的房间里,被上官老祖训了一顿的桃花尊主,还在偷偷怂恿左凌泉欺负丈母娘。

    至于‘下了水也是龙王’的警告,桃花尊主完全没放在心上——龙王就龙王,反正现在注定斗不过了,至少得把战场拉到同一条船上。

    左凌泉不敢答应,但也不敢不答应,只能绞尽脑汁岔开话题,期间还想堵嘴来着,被恼羞成怒的莹莹姐戳了两针之后,就只能老老实实躺着了。

    桃花尊主被抓现行后,警觉性高了很多,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情况,正说话间,就发现一个圆滚滚的小毛球来到了门外,用身子硬把门挤开了一条缝隙,从门缝往里面张望。

    左凌泉几天没见团子,甚是想念,加上桃花尊主的话实在不好回应,就连忙道:

    “团子,是不是在屋里待着无聊?要不要让莹莹姐带你出去飞一圈儿?”

    “叽叽……”

    团子见被发现,就跳进了屋里,用翅膀摸摸自己的肚子,示意自己都瘦了,要养肉肉,不能乱运动。

    桃花尊主很喜欢团子,只可惜这么聪明可爱的灵宠,世上找不到第二只。她见团子过来,又恢复了温和柔雅的气质,取出了一个大桃子:

    “拿去吃吧,我给他治伤,待会带你出去玩儿。”

    “叽~!”

    团子眼前一亮,连忙跑到跟前,把大桃子抱着放在背后,然后望着两人,叽叽喳喳用翅膀比划。意思是问两人有没有背着娘亲做羞羞的事儿,不能骗鸟鸟哟。

    桃花尊主起初听不明白意思,但最后团子抱着大桃子亲了一口后,就瞬间明白了——是静媃让团子来刺探军情。

    左凌泉揉了揉额头,觉得团子接下来几天可能没饭吃了。

    桃花尊主刚才见静媃偷听,就知道上官玉堂没把她的事儿告诉静媃,团子过来直接问,她怎么可能如实相告,所以……

    ------

    大厅里。

    汤静媃站在凤凰雕像之前,抬眼打量,没看出个所以然,就把目光转向了大门外:

    “桃儿,你去过绝剑崖?”

    雕像上方,谢秋桃从凤凰翅膀上探出圆圆的小脸儿,稍显得意:

    “那是自然……”

    “四岁去的?”

    “额……比四岁大一点,反正熟得很,就是一座大山,山下有个石梯,分一百零八阶,代表绝剑崖的一百零八位高人,嗯……剑皇城的剑皇榜就是学这个的。山后面有个大池子,华钧洲的人叫洗剑池或者葬剑池,据说上古时期有一把神剑折断后沉入池中,后来的剑客就跟风,如果兵器折损也把剑扔在里面……”

    谢秋桃津津有味讲了半天,汤静煣听得不明不白,也没半点兴趣。直到秋桃说得差不多,才插话道:

    “那儿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的女剑仙?”

    谢秋桃听到这个,可是来劲儿了,趴在凤凰翅膀上,如数家珍道:

    “那是自然,绝剑崖的剑仙三成都是女子,个个冷艳无双、倾国倾城……”

    说到此处,谢秋桃发现静煣眼神儿不大对,心里瞬间懂了,又继续道:

    “不过静煣姐不用担心,左公子不好这口,左公子喜好那种……嗯……就是那种……”

    “胸脯大屁股大年纪大?”

    “额,我不是这意思,不过……静煣姐,你还真了解左公子。”

    “哼~明摆的事儿,我眼睛又没毛病。话说秋桃,你可得多吃点……”

    “唉~静煣姐你说什么呀~”

    谢秋桃脸色一红,赶忙岔开话题:

    “我那映阳仙宗的仇师姐,就是绝剑仙宗的大小姐,很有名的女剑仙,听说和灵烨姐还是死对头……”

    汤静煣听到这里,倒是有点不解:“那个仇妞妞,既然是绝剑仙宗的大小姐,为什么要跑去映阳仙宫拜师?”

    “据说是因为天赋异禀,更适合走奇门路数,而绝剑仙宗讲究稳扎稳打,天赋和宗门传承不符,就让映阳仙宫教了……”

    两人随口闲聊间,楼梯口传来轻响,把桃子藏好了的团子,扇着小翅膀从楼上飞了下来,落在汤静煣面前,开始比划。

    汤静煣看着团子手舞足蹈,弄不大明白意思,问道:

    “他们在楼上正儿八经疗伤?”

    “叽。”

    团子认真点头,把刚才看到的场景,完完整整地演示了一遍——先是把放在一边冬眠的小龙龟推过来,然后跳起来就是一个‘开碑翅’,把小乌龟差点拍翻过来;然后找了个锥子,叼在嘴里朝龟壳上乱戳。

    ??

    汤静煣暗暗抽了口凉气:“莹莹姐这么给小左治伤?”

    “叽。”

    团子认真点头,然后倒在地上装左凌泉,嘴歪眼斜吐着粉色小舌头,两只爪爪直抽抽,一副“鸟鸟不行了”的凄惨模样。

    “嘶……”

    谢秋桃明白团子在演示啥了——左公子在被莹莹姐收拾的惨不忍睹!

    谢秋桃还没见过左凌泉直抽抽的场面,忙把手里的物件放下,跃下凤凰雕像,往楼上跑去:

    “我去看看热闹……不是,看看左公子伤势如何了……”

    只可惜,还没跑几步,就被静煣拉了回来。

    汤静煣哪里看敢看相公受苦的场面,而且两位老祖不让她看,估计也是为了左凌泉在女人前的面子,她摇头道:

    “算了算了,莹莹姐在治伤呢,我们跑去看着心疼,又不能打扰……”

    “我知道在治伤,不心疼……”

    汤静煣把谢秋桃拦腰抱起来,和抱着不听话的小闺女似的:

    “你回来,你不心疼我心疼,赶快数你的宝贝!”

    谢秋桃小腿在空中扑腾两下:

    “我就去看一眼嘛,保证不笑……”

    可惜她哪里拗得过在乎相公脸面的静煣,扑通几下还是和团子一起,被按着坐在了宝贝堆里……

    -----

    华钧洲中部,一座巍峨城池之内。

    来自九洲各地的修士,在街市间穿行,商户以书楼画铺居多,街边地摊上也多半摆着不知刚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的古旧典籍,较之其他仙家城池,少了那么一缕空灵高寡,多了几分修行道少见的书卷气。

    一艘外表寻常的小画舫,从城内的小河上飘过,画舫的窗口开着,露出两个俏丽女子的脸庞,正在街面上扫视。

    清纯可人的小丫鬟冷竹,在街边看了良久,觉得名震华钧洲的武修豪门‘八臂玄门’,和想象中区别很大,如果不是瞧见行走修士腰间的牌子,她觉得这里比千秋乐府还像千秋乐府。

    抱着心里的好奇,冷竹询问道:

    “公主,我还以为八臂玄门和铁簇府一样,都是五大三粗有脑子也不用……哎呦~”

    话没说完,脑门就被弹了下。

    姜怡也在好奇,瞧见此景脸色一沉,转眼望向书桌:

    “你打我丫鬟作甚?”

    书桌后,上官灵烨左腿搭在右腿上,手里拿着书籍,气质雍容华贵,没有回应这明知故问的话,开口解释:

    “武夫又不一定非得是粗人,地位高了自然就会注意外在面貌。华钧洲的宗门传承久远,大多都是如此。”

    吴清婉起身来到书桌旁,柔声道:

    “一路过来,所见确实如此。不过城内开这么多书铺子作甚?”

    “八臂玄门的开宗祖师,据说喜欢收藏各种典籍,挑选弟子自然也会青睐同道中人,就像师尊比较莽……比较勇武,就喜欢招收勇武的弟子。开山老祖的性格决定了一个宗门的门风,代代相传下来,这里就成了古籍交易的场合;不过能到这里来的修士,多是为了寻摸上古功法,真正为了杂书而来的反倒没几个。”

    “那宗门为什么叫‘八臂玄门’,老祖有八条胳膊?”

    “传闻有两种,八臂玄门自己说是开宗老祖拳法高深,一拳进如八臂同出,玄妙莫测、神鬼难当;外面则传的是开宗老祖年轻时阳气过旺,喜欢写上不得台面的闲书发泄,还写得特别快,快到看书的人以为他是‘八爪鱼精’,有八只手同时写,所以送了个‘八臂公子’的绰号……”

    上官灵烨正说着道听途说的闲话,忽然发现背后的清婉,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带着铃铛的项链,手儿穿过脖颈戴在了她脖子上。

    上官灵烨略显疑惑,放下书本回头:

    “你作甚?”

    吴清婉笑容温婉,如同关心妹妹的大姐:

    “随手做的项链,你看看合不合适。”

    ??

    上官灵烨和吴清婉,可不是姐亲妹恭的好闺蜜,床榻上互相挖坑的事儿可没少干。灵烨不相信她会好心送自己东西,摸了摸脖子询问:

    “这是做什么用的?”

    “没啥,就是一动会响。”

    上官灵烨略显疑惑,见屋里没外人,就尝试着上下动了动。

    胸脯轻颤间,脖子上的银色铃铛也动了下,但发出了不是铃铛声,而是清婉预先以阵法留音的:

    “用力~!爽死宝宝了~……”

    “噗——哈哈哈……”

    一瞬之间,画舫内传出银铃般的哄笑。

    姜怡捂着肚子手扶窗台,笑得差点憋过气去;冷竹虽然怕挨打,但还是没憋着,背过身捂着嘴笑出了眼泪。

    上官灵烨脸色瞬时涨红,不过慵懒坐姿没有丝毫变化,轻轻吸了口气后,就压下了脸上的红晕,平淡道:

    “不错,谢了,左凌泉肯定喜欢。”

    “?”

    笑声一静。

    这狐媚子,脸皮这么厚?吴清婉眉儿一皱,不过也没说啥,反正这条项链只是测试,让这狐媚子尝点甜头又如何?以后有的是手段让她笑不出来。

    上官灵烨把玩着脖子上的项链,还想夸一句手艺不错,气气清婉,但尚未说话,书桌上的麒麟镇纸就亮起了微光。

    一方水幕在书桌上浮现,里面出现了桃花祖树的背景,以及一个身着金色龙鳞长裙的高挑女子。

    能不经通告直接和灵烨说话的,世上也只有老祖,灵烨余光发觉不对就本能坐直身体,摆出恭敬神色,然后……

    铃铛响了。

    不怒自威的金裙女子,神色一呆,微微偏头。

    ???

    “……”

    上官灵烨心智是真的过硬,硬是没有色变,轻描淡写把项链取了下来,平静解释:

    “师尊,这是清婉学炼器琢磨的小玩意,嗯……按捏颈椎疏通气血……”

    疏通气血?

    上官老祖又不是傻白甜,这东西疏通的是哪处‘窍穴’,她岂会猜不出来。

    徒弟私事儿,上官老祖自然不会干涉,正色道:

    “拜访完八臂玄门,就去绝剑仙宗,左凌泉会在那里等你,他受了伤,需要休养些时日。”

    “啊?”

    四个面色各异的女子,闻声表情都是一紧——她们听过双锋老祖被一剑秒的传闻,左凌泉是否受伤,消息自然传不出去,还是才知道。

    吴清婉最操心左凌泉,连忙询问:“凌泉是被双锋老祖打伤的?严重吗?”

    “双锋老祖没摸到他衣角,他见桃花尊主被人骂了句,心疼,强行拔剑拼命,把自己弄成了重伤,不用担心。”

    “……”

    四个女子眨了眨眼睛,或许是对左凌泉太了解,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上官灵烨觉得师尊的话另有深意,询问道:

    “然后呢?桃花老妖婆什么反应?”

    上官老祖望了自己徒弟一眼,意味深长:

    “你觉的是什么反应,那就是什么反应。”

    “……”

    上官灵烨眸子眨了眨,感觉自己大妇的地位,好像受到了一丢丢威胁……

    上官老祖露面,可不是来帮徒弟宫斗争宠的,她继续道:

    “婆娑洲战况反常,华钧洲传来的消息,本尊信不过;霸血太过好战,霸业让他注意婆娑洲的情况,回复全是——我今天杀了只老虎精,专门给师父留了根虎……唉……你心思缜密,善于此道,过去实地看看情况,看能不能发现对局势有影响的线索。”

    霸血自然是铁祖府当代青魁上官霸血,和司徒震撼是师兄弟,性格差球不多。

    上官灵烨听到这个指令,神色认真起来:

    “弟子遵命。嗯……左凌泉要不要跟着我一起?”

    “他比霸血强不了多少,让他潜入调查,大概率是把妖族防线打穿找首领去当面问。你们先后出发,他如果身份暴露,刚好给你吸引注意力,你暗中行事即可。”

    “额……”

    上官灵烨挺想跟着左凌泉一起斩妖除魔,但老祖的话也有道理,没有再多言,认真点头……

请假两天

    明天回老家,后天相亲,路上顺便思考下下一卷的内容,本来想水两章出来的,但确实没啥可水的了orz。

第三十四章 你也是狼

    冲霄剑气,扭曲了湖上云彩的光影,湖畔的钓鱼台却无风无浪,只有一白发老翁手持鱼竿盘坐,凝望着湖底数以百万计的残剑。

    剑虽残,但剑里的精气神尚在,寻常人哪怕往湖底看上一眼,也会被剑池内的刺骨剑意逼得浑身颤栗、难以回神,白发老翁却熟视无睹,只是用鱼竿上的鱼线,仔细感知着每把剑或热血或悲沧的‘生平’。

    剑池背后的山崖顶端,是绝剑仙宗的祖师堂所在。

    日暮时分,两道人影站在石崖边缘,望着下方的剑池。

    为首一人是女子,虽然身着素色裙装,但气质熟美,是绝剑仙宗的宗主夫人赵玲珑,仇大小姐的舅母。

    后方一人则是剑侠‘十二郎’,背上背着把无鞘剑,剑长三尺三,通体银白,剑刃之上铭刻‘独龙’二字,即是剑名,也是‘剑一’之名。

    赵玲珑注视着下方的剑池,眉梢微蹙,轻声说着:

    “……东洲女武神的嫡传,马上到绝剑仙宗做客。从其拜访路线来看,是临时起意;那个同出九宗的剑妖左慈,和上官灵烨必然熟识,指不定剑妖左慈也会过来……”

    十二郎听到这里,表情有点不悦:

    “剑妖左慈的名声,最近有点太大了,落剑山闹一场,华钧洲大半剑宗都被东洲压了一头,破锋城再一倒,外面的宗门都有意见了,说绝剑仙宗身为当世剑宗魁首,一个外洲人在华钧洲兴风作浪,却无人出面打压对方气焰……”

    赵玲珑看得出弟子的心思,平淡道:

    “你是不满被称为‘小剑妖’吧?”

    十二郎是绝剑仙宗年轻翘楚之一,往年有‘同境最快之剑’的美誉,成名以来未尝败绩。

    但左凌泉忽然掏出来一个‘剑二分之一’后,十二郎就遭了无妄之灾,未曾交手就被默认为了‘同境第二快男’,还被戏称为了‘小剑妖’。

    剑客只求最强,第一和第二完全是两个概念,十二郎身为剑客,未曾交手就被降级,岂能没点意见。

    而且‘小剑妖’这个外号实在伤人,被称为‘小剑神’‘小剑圣’,十二郎尚且想得过去,‘剑妖’是个同辈人,他都没切磋过凭什么做小?为什么左慈不叫‘小十二郎’?

    十二郎见赵玲珑看穿了心思,也没隐瞒:

    “剑客用剑说话,心有不平事,就该找那剑妖左慈讨个说法。他剑真比我快,我被称为‘小剑妖’又如何?要是没那么大本事,我就得让他从今以后改名‘小十二郎’。”

    赵玲珑微微点头:“叫你过来,就是因为此事。老祖说过,同境之内没人出剑比你快,剑妖左慈再快,也应该和你难分高下;这些日子,外面的宗门都望着我绝剑仙宗,他只要过来,不打一场,外面会以为我绝剑仙宗怯战。宗内剑仙如云,你上最合适。”

    “放心,我必然让那剑妖左慈……”

    “唉,山外青山楼外楼,剑妖左慈能有如今的名气,绝非等闲之辈,按照传闻来看,他会的应该不止‘剑一’,切勿掉以轻心。不过不管剑几,‘剑一’都是一剑必杀之技,我和几位师伯,都知道你的潜力,你应该比左慈年长,阅历胜于他,胜算其实很大。最次也要打个平手,若是和落剑山韩松一样一剑躺,落剑山从今以后,就可以正儿八经说‘我家和绝剑崖平起平坐’了。”

    十二郎抬手抱拳:“只要我出了剑,他就不可能毫发无伤。”

    赵玲珑微微颔首,示意十二郎回去准备。

    等十二郎离去后,赵玲珑才往下剑池一侧的钓鱼台,微微欠身一礼:

    “老祖,您觉得十二郎有几分胜算?”

    坐在钓鱼台上的白发老翁,不太想回应这废话,但问话的是操持家业的儿媳妇,想想还是声音平淡的回了句:

    “不打,他是‘小剑妖’;打了,他能彻底摆脱这三个字。”

    “老祖是说,十二郎能胜剑妖左慈,拿回自己的名声?”

    白发老翁摇了摇头,但具体意思,并未直言……

    ----

    日月流转,转眼已经是半个月后。

    悬空阁楼飘过数万里云海,逐渐接近那座天下剑仙心目中的圣地。

    左凌泉扶着墙壁,站在闺房窗口,看着白花花的馒头状云朵,不禁想起了静煣白里透粉的……

    可能是憋得太久了吧,看什么都不正经。

    在阁楼里养伤这些天,静煣估计是怕影响莹莹姐治疗伤势,都没上来打扰,秋桃自然也来不了。

    莹莹姐每天按时按点过来治伤,因为知道静煣起了疑心,不管脑子里怎么想,对他都不再那么温柔如水;刻意保持距离,别说亲了,连手都不碰他,敢眼神乱看就是一顿猛戳,偶尔团子上来蹭吃蹭喝,又是一顿猛戳。

    老祖这些天倒是没再过来,左凌泉心里面挺想念,但伤好之前肯定不想见到——光一个莹莹姐都快弄死他了,老祖再来个双管齐下、前后夹击,他非得死在莹莹姐床上。

    虽然过程有点痛苦,但无论如何,十几天是熬过来,伤势也恢复了四五成,再修养个把月,应该就能恢复如初。

    左凌泉在窗口凝望片刻,回头看向了屋里。

    “咔嚓咔嚓……”

    闺房的圆桌上摆着茶盘,毛茸茸的小团子,蹲在圆桌中间。

    面前的果盘里,摆着个比它个头稍小些的大桃子,时不时低头啃一口,然后打量墙壁上的画像。

    仙桃劲儿很大,团子全吃下去肯定肥一圈儿,可能是怕一次吃多了被娘亲发现,团子这些天吃得很节省,到现在也不过吃了半个,而且只敢躲在闺房里吃,说起来挺好笑的。

    左凌泉来到跟前,也望了眼墙上的画像——画像上的素衣美人,气质面貌和往日所见区别不大,一眼就能认出来是梅近水;羊角辫丫头倒是变化极大,如果不是手里拿着一束桃花枝,说是秋桃小时候恐怕都没人不信。

    因为莹莹姐师徒分道扬镳的关系,画像的事情不好问,左凌泉也只敢在莹莹姐离开的时候仔细打量几眼。

    团子见左凌泉来了跟前,歪着头,很有礼貌地推了推桃子:

    “叽?”

    “我不饿,你吃吧。”

    “叽。”

    团子把脑袋转回去,继续啃桃桃,望了画像几眼,又道:

    “叽叽叽……”

    左凌泉含笑道:

    “你说像秋桃?”

    团子一愣,茫然对比片刻,就开始“叽叽叽……”意思是:

    “鸟鸟问这个大女人是不是以后的奶娘,是的话鸟鸟记住了,下次遇上帮你英雄救美……”

    这么复杂的意思,左凌泉自然听不懂,只是人头不对鸟嘴地接话:

    “这么活泼可爱,我觉得像桃桃。你觉得像谁?”

    话不投机半句多。

    团子摊开翅膀,然后继续闷头啃起了桃子。

    一人一鸟刚聊没两句,楼下面就传来了静煣的声音:

    “嘿?这小破鸟又躲哪里去了……”

    “呀~静煣姐,我胸口装不下……也没在裙子下面……”

    ……

    团子一个激灵,连忙翻起来,把半个桃子推给左凌泉,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左凌泉摇头一笑,在房间里憋了半个月,都未曾在阁楼里逛逛,听见两个姑娘的声音,他自然是想念了,见行走起来无大碍,就扶着墙壁出了房门。

    阁楼三层就几间日常居室,最里侧是打坐用的炼气房,此时门开着,能瞧见屋里面和房间装饰融为一体的阵纹,以及面相云海的露台。

    桃花尊主昨晚可能是在一个人喝大酒,看起来是喝醉了,直接慵懒侧靠在琴台上。

    桃花尊主身上穿着较为宽松的裙装,因为屈腿侧坐的姿势,浑圆的臀儿枕在小腿上,傲人规模展现无异。

    露台上有微风,吹拂着墨黑秀发与裙摆,脚踝处的黑色丝质长袜时隐时现,更让丰腴曼妙的背影,多了几分勾魂夺魄的魅力。

    左凌泉在楼道内停步,下意识瞄了几眼,目光就不自觉的落在了不该落的位置,正想着:可惜,上次光想着揉宏伟胸襟,都忘了摸……

    还没想完,一声冷冽嗓音就从露台上响起:

    “左凌泉!”

    桃花尊主坐直身形,回过头来,露出带着危险意味的水润双眸:

    “今天没给你治伤,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左凌泉表情一凝,把正儿八经的目光移向窗外的云海,往屋里走去:

    “呵呵,嗯……莹莹姐感知还真敏锐。”

    桃花尊主作为山巅老祖,若是有人在背后欣赏她臀儿,她都难以察觉,那才叫有问题。她不悦道:

    “你有伤在身,本尊先不收拾你,不过你也最好管住自己的眼睛,本尊的耐心是有限度的。黄潮老祖比上官婆娘都厉害,等到了人家地盘,你再敢乱瞄,若是被人家察觉,本尊脸面就丢干净了,到时候要清理门户,上官玉堂都保不住你。”

    左凌泉半点不信这威胁,不过若是被莹莹姐看出来,免不了又是一顿蹂躏,所以左凌泉含笑岔开了话题:

    “老剑神比老祖厉害?”

    “那是自然,上官婆娘见了都得叫前辈。”

    桃花尊主认真点头。

    不过桃花尊主这么说,并非她清楚两位仙君的具体实力。

    十大仙君都是走到最顶端的人物,方方面面都已经站在世间之巅,孰强孰弱,没开打之前十仙君自己都很难判断;可以说每个仙君都有自信一打九,但实际如何只有动手了才知道。

    桃花尊主说老祖没老剑神厉害,是因为在她到了绝剑崖,得把老剑神叫‘前辈’。

    如果说上官婆娘很厉害,见了黄潮老祖也只是叫‘道友’的话,她一声‘前辈’叫出去,在左凌泉心里不就成了比上官老祖矮一辈的人物了?

    这些斤斤计较的小九九,左凌泉自然是猜不透,只是有点怀疑莹莹姐此言的真实性。

    左凌泉在琴台旁边坐下,看着外面的云海,想了想问道

    “去绝剑崖,大概率是吃闭门羹,上官前辈说了老剑神可能看不上我;我自己能拔剑,也不想去求人办事儿。”

    桃花尊主望琴台旁边挪了挪,保持适当的距离:

    “从评价来看,老剑神很欣赏你,不过确实不大可能帮你,你有点像老剑神的徒弟。”

    “是吗?哪个徒弟?”

    桃花尊主拿起酒葫芦,凑在红唇边抿了口,望向西北方:

    “老剑神当年收了一个弟子,叫‘藤笙’,是在西边除妖时,救下的一只小狼;据说是斩杀狼妖之时,小狼守在尸体前面宁死不让,老剑神看到了‘人性’,就把那只小狼带了回来。”

    “是狼妖?”

    “嗯,而后百年,小狼修炼有成化为人形,天赋只能用‘冠绝九洲’来形容,品行也无人不钦佩,不过短短十余年时间,就成了正道枭雄之一,甚至被破格任命为了绝剑仙宗的执剑长老。”

    执剑长老都是各宗老祖的继承人,左凌泉听到这里,不由目露异色:

    “虽然是狼妖,但能有这般成就,品行应该不会差,最后呢?”

    “后来欺师灭祖叛逃了,成了妖族第一剑修。”

    桃花尊主想了想,又道:

    “其实也不能说欺师灭祖,嗯……就拿‘农夫与蛇’的典故来说吧,一个农夫发现一条冻僵的蛇,放在怀里取暖,暖热乎后,蛇咬了农夫一口,毒死了农夫。农夫肯定是好人,但蛇就是坏蛇吗?蛇就是蛇,你把它当人看,它自然是恩将仇报;但把它当蛇看,它行为就正常了,单纯是农夫自己作死。藤笙的例子就和这差不多。”

    左凌泉认真琢磨了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桃花尊主满眼欣慰:“对,就是这个意思。”

    左凌泉微微点头,不过马上又疑惑道:

    “我怎么像那个藤笙?我土生土长的青合郡纨绔子弟,又不是妖魔鬼怪……”

    “你也是狼,色中饿狼。”

    ??

    左凌泉一时无语,摊开手来:

    “这能一样?!”

    “而且你也喜欢欺师灭祖,高人想当你长辈,你这臭小子满脑子都是怎么把长辈哄进被窝。前有清婉,后有灵烨,然后是玉堂婆娘,再然后……”

    桃花尊主吸了口气,示意自己。

    左凌泉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不过他肯定不承认:

    “清婉灵烨都不是我师长,怎么能说欺师灭祖。上官老祖那是误会,至于莹莹姐……莹莹姐倒是故意的,嘶——”

    左凌泉刚说完最后一句,胳膊就是一疼,不知什么时候被插上了一根金针。

    桃花尊主有点柳眉倒竖的意思:

    “左凌泉,你是真不把本尊放在眼里?你再死皮赖脸,我把你扔下去了!”

    左凌泉吃了疼,自然就不再得寸进尺,拉回话题道:

    “好吧好吧,就算我欺师灭祖,但这样欺负,也比叛逃反目成仇强吧?莹莹姐怎么能把我和妖魔鬼怪相提并论……”

    “不顾礼法谁都敢惦记,在本尊眼里就是妖魔鬼怪行径。”

    桃花尊主淡淡哼了声,又认真道:

    “不过,老剑神看不上你,可能是因为你不但好色,责任心还太强,把身边人看得重过一切……”

    “这不应该的吗?”

    “物极必反。你为了本尊一点委屈,连神剑都能不要,那以后遇到取舍,谁知道你为了身边人,会不会站在人族对立面?上官婆娘就不一样,哪怕你我都死了,她伤心欲绝,哭完后依旧是九宗的老天爷。这意思你明白吗?”

    左凌泉若有所悟,微微颔首: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嗯……那下次莹莹姐被人欺负,我先权衡一下利弊……”

    ??

    桃花尊主严肃表情一凝,微微直起身:

    “老剑神的看法又不一定对,你这么着急反省作甚?你是上官玉堂带出来的人,应该一条路莽到底,证明老剑神看走眼了……”

    “额……那下次还是无理由袒护莹莹姐?”

    “……”

    桃花尊主觉得‘本该如此’。

    但这话说出来,好像和左凌泉关系不清不楚了。

    “嗯……我是你长辈,你发过誓,自然要无理由偏袒本尊;本尊也会记得你的好,以后不会亏待你。”

    “那扎针轻个些吗?”

    桃花尊主抿了抿嘴,手法稍微温柔了些:

    “哼~……”

    ……

第三十六章 绝剑仙宗

    黄昏日暮,夕阳照在拔地而起的万仞险峰之上,一道金色飞瀑从云海直坠,在山脚奔流入海化为剑江。

    江水两岸建筑绵延至天边,自九洲各地而来的男女剑修在此汇聚,虽然看不到御剑凌空的逍遥身姿,但行走在街市之间,时时刻刻能感受到从各处飘荡而来的剑意。

    左凌泉腰间挂着两把佩剑,踏上了人影密集的岸口,抬目望向视野尽头那座天下剑修心目中的圣山,本想赋诗一首,来句‘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什么的。

    但一眼望去,高耸入云的绝剑崖,配以云海下方的两座邻峰,远看去犹如一把剑指九霄的……的‘大地之根’。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个龌龊形容词,让左凌泉打住了念诗的想法——这充满恶趣味的灵魂,实在不敢去亵渎前世记忆里的圣贤。

    于是左凌泉站在岸边,右手轻抬酝酿片刻,只说出一句:

    “这山真高。”

    身着小襦裙的谢秋桃,背上背着铁琵琶,怀里抱着东张西望的团子,眼巴巴等左凌泉‘一鸣惊人’,等出这么一句话来,自然兴致缺缺:

    “左公子,我瞧你这么模样,还以为你要吟诗作对呢。”

    虽然左凌泉已经行动自如,汤静煣还是扶着相公的胳膊,听见桃桃的嘲笑,她说道:

    “读书人不都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小左憋不出来很正常,要不你来一首?”

    谢秋桃哪里会即兴吟诗作对,不过天生古灵精怪的,什么都懂一些,被问起来岂能怯场,想了想来了句:

    “刚到这里,还没什么感悟,不过上次咱们坐龟岛的时候,我闲暇时间倒是得了首佳作……”

    谢秋桃说得像模像样,左凌泉还真来了兴致:

    “哦?说来听听。”

    谢秋桃嘻嘻笑了下,做出酝酿的模样:

    “嗯……一个乌龟百丈长,乌龟壳子比山大,有朝一日翻过来,四脚朝天壳朝下!如何?”

    “叽!”

    团子惊为天人!点头如啄米,觉得这诗十分霸气!

    左凌泉文采约等于无,连这种打油诗都不一定能憋出来,自然也露出钦佩之色:

    “不错不错。嗯……等团子长大了,还可以改成‘一个团团百丈长,团团脑袋比山大,有朝一日翻过来……”

    一时卡壳。

    谢秋桃笑眯眯接了句:“静煣瞧见吊着打。”

    “叽?!”

    “呵呵……”

    ……

    桃花尊主为了低调些,在外面已经收起了悬空阁楼,几人是一起坐船过来的。

    此时桃花尊主做寻常女修打扮,从船上走下来,瞧见三人聊的相谈甚欢,开口道:

    “我去和绝剑崖的道友聚聚,顺便探下老剑神的口风。你们先在集市逛逛,免得左凌泉一过去,那些剑疯子都过来堵门不让他走。”

    左凌泉对于剑术,不惧世间任何人,哪怕是绝剑仙宗也是如此,各种剑修跑来找茬他自然不怕。

    不过左凌泉也没闲到没事找事,去打压绝剑崖,桃花尊主这么说,他自然点头。

    桃花尊主说完话,就步履盈盈进入了集市,前往视野尽头的绝剑崖。

    左凌泉初来乍到,对街上的形形色色兴趣颇浓,跟着导游桃桃姑娘,在各种著名的地点转悠。

    剑修是武修的分支,算是武修走极端的产物,敢走这条道的人,大部分都是‘舍我其谁’的性格,身上杀伐之气很重,遇到不爽的事情打架实在太常见。

    绝剑崖外的剑江两岸,是修士汇聚的仙家集市,也是少有不限制修士私斗的地方,不过不能杀人的铁规矩依旧没变。

    能不远万里跑到这儿来的剑修,一是敬仰‘老剑神’的赫赫威名,二来就是想给自己扬名。

    就和东洲剑修想扬名立万,最简单的是去剑皇城刻字一样,想在九洲剑道留下足迹,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绝剑崖外打一场。

    若是剑术过人,惊动老剑神,被点评一句,哪怕是‘什么鬼东西’之类的评语,也足够剑修吹嘘一辈子。

    谢秋桃在密集如蝗的剑修之间行走,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街上的小广场、酒肆门口等等,没有什么景物,但大半都残存着古老剑痕——这些地方都是某些强横剑修曾经扬名的地方。

    “……黑崖剑鬼楚毅,就是在这个酒铺子外扬的名,当时喝多了,和南屿洲的一个剑修起了口角,两人单挑,楚毅晕乎乎耍了套醉剑,硬把对手打懵了……”

    “……那个牌坊看到没有?仇大小姐她爹娶媳妇的时候,过来拜访,绝剑仙宗好些倾慕大小姐的剑修不服气,拦着不让进;仇大剑仙不好和亲家动手,就让好友代为讨教,你们猜那好友是谁?”

    左凌泉对这些高人往事挺感兴趣,询问道:

    “谁?”

    “当时没说名字,不过我猜是剑皇城‘剑十三’,就是老陆。因为传闻中的剑术,和我在麒麟洞天那里看得差不多。别看老陆现在是个逃跑和我差不多快的糟老头子,当年可横了,同辈之中来一个灭一个……”

    “是嘛……”

    左凌泉听到老陆,不免又想起了那个在外漂泊的五哥。

    也不知几年过去,五哥有没有从荒山两极,混成‘仙君之耻’;以五哥惊天地泣鬼神的天赋,现在应该炼气三重了吧……

    汤静煣对仙家事兴趣不大,目光都停留在集市佩剑的女修身上,暗暗观摩许久后,凑到跟前小声嘀咕:

    “小左,你发现没有,用剑的女子,看起来都比较冷,胸脯也比较平……”

    ??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不太好评价。

    谢秋桃对此倒是甚为赞同:

    “剑的兵器特性,注定了用剑之人注重飘逸灵活,间接就会影响体型。男剑修九成都和左公子这样,身材高四肢修长,不能五大三粗;女剑仙同样如此,除开得四肢修长,胸脯也不能和婉婉姐一样辣么大!”

    谢秋桃比了个抱西瓜的动作:“会导致重心不稳,耍起剑来也不雅观……”

    汤静煣恍然大悟,不过想了想又道:

    “清婉以前也用剑呀?”

    左凌泉暗暗摇头,凑到耳边小声道:

    “清婉在栖凰谷的时候,都是用布把胸口缠起来……”

    “那公主呢?”

    左凌泉不好说姜怡剑术菜,那点影响可以忽略不计,只是笑了笑。

    团子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以躺过的经验为支撑,张开翅膀比划两下,又指向谢秋桃的衣襟:

    “叽叽……”

    意思大概是“婉婉是豪宅,公主和小桃桃差不多大,不影响……”

    谢秋桃看出了团子的意思,脸儿一红,轻哼道:

    “刚才还准备找个地方吃饭,前面有家‘剑江烤鱼’,据说老剑神都吃过,不过估计你们也不想吃东西,要不算了吧……”

    “叽?”

    团子一愣,连忙昧着良心“叽叽”解释,估摸在说:

    “桃桃还小,等长大了,就和婉婉差不多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闲谈只在私下,三人说笑间就走了半条街,来到此地的八方斋门口,本想进去听听最近发生的仙家大小事,远处的街口,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继而是那让人锋芒在背的眼神……

    ------

    数十万剑客汇聚的剑江两岸,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其实在几天前就已经暗潮涌动。

    绝剑仙宗是华钧洲乃至九洲的剑道魁首,被誉为‘天下剑学正宗’,这个荣誉不是吹出来的,而是有实打实的资历摆在那里——如果不论正邪,当世山巅十人,有两个出自绝剑崖,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古今所有宗门汗颜。

    作为剑道扛鼎的宗门,自然会被世间所有修士注意,可以说剑道发生的任何事情,外面人都会打听绝剑崖的看法或对策。

    左凌泉单穿落剑山,在华钧洲扬名之后,华钧洲的剑宗,就已经把目光放在了绝剑崖身上。

    其中有不嫌事大看热闹,想看左凌泉单穿绝剑崖的;也有觉得华钧洲被东洲剑客踩一脚,心里不服气,想让绝剑崖出面打压东洲气焰的。

    最近十二郎被叫成‘小剑妖’,就是外面宗门刻意‘拱火’的结果;除开这个,还有说‘绝剑崖不如往昔’‘以后剑皇城可能和绝剑崖双雄并立’等等的,目的都是拱火,想让绝剑崖出面,和那东洲冒出来的愣头青干一架。

    其实外面修士不拱火,这场架也必须打。

    剑宗切磋论剑,就等于学术交流;晚辈到了自家宗门,不安排人切磋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看不上对方剑术,二是怯战,怕打了丢人。

    宗主夫人赵玲珑知道左凌泉只要来了,她不安排,宗内的剑修弟子也会自己上去找麻烦,所以才暗中安排十二郎去准备。

    十二郎和左凌泉同境,都会剑一,连剑道理念都大同小异,也就年龄错的二十岁,这点差距在修行道等于没有,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打一架没有人会觉得绝剑仙宗客大欺主,或者看贬左凌泉。

    至于输赢,十二郎赢了最好,直接名扬天下,拿走了左凌泉前期打下来的‘名望’,左凌泉也不至于身败名裂。

    左凌泉要是赢了,十二郎只要输得不是太难看,绝剑仙宗几乎没影响,说起来还是一桩证明绝剑崖‘底蕴雄厚,良才如云’的美事——毕竟不是任何宗门,都能挑出一个和左凌泉旗鼓相当的同辈对手。

    既然决定打了,为了宗门声望考虑,赵玲珑自然要大操大办。

    在确定左凌泉会来绝剑崖后,就已经暗中放出小道消息,给这场‘中量级最强对决’造势。

    剑江两岸修士一向很多,但近些日子质量明显高了一个层面,各大剑宗的常驻代表,都在附近等着观望;四方游走的散仙或者非剑宗的豪门人物,也来了不少。

    就比如八方斋的二楼,八臂玄门鲍向阳,借着‘公务出差’的名义,早早就跑来了绝剑仙宗,等着看自己偶像过来踢馆,还不忘朋友嘱托,架起了‘镜中花’,给远在东岸的黑崖剑鬼楚毅、海上的千星岛黄寂转播。

    黑崖剑鬼楚毅,在落剑山一战后,就已经把左凌泉当神仙看了,此时坐在老茶铺里,正认真分析:

    “……‘剑一’是一剑必杀之技,双方都是人,又同境,无法宝护体的情况下,再厉害胜算也是五五。不过剑妖心性应该比十二郎更稳,剑妖喝老夫的茶只出神两息,十二郎没喝过,但想来不会超过陆剑尘,虽然也是罕见的剑道奇才,但这么比的话,差距太大了……”

    鲍向阳是武修,武道和剑道一脉相承,也颇有见解,他摇头道:

    “十二郎四十多岁,剑妖如果真是东洲的那个左凌泉,年龄应该不到三十。哪怕同境,十年阅历之差,也足以影响胜负……”

    阅历算是软实力,说简单点就是见识。

    武道这东西,就是打得越多经验越多,形成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战斗本能,如果双方都是从小打架积累经验的话,战力相当的情况下,年龄大的一方肯定占便宜。

    不过阅历这东西可以用‘悟性’弥补,有人打十次才长记性,有人打一场,就养成了受用终身的战斗本能,所以这场对决,两人隔空商谈许久,觉得胜率在‘七三’之间。

    而其他山巅修士,预估的胜算都在‘五五’。

    高耸入云的绝剑崖上,一座可鸟瞰整个剑江两岸的迎宾亭内。

    桃花尊主刚刚停步,见到出来迎接的赵玲珑和执剑长老沐山云,就发现了不对。

    按理说接待山巅女修,掌门夫人出来就是最顶格的礼仪,掌门跟着一起出来也行,哪有执剑长老陪着掌门夫人过来接待的道理?这不让人误会吗。

    执剑长老的职责,注定了其只要现身,就和打打杀杀分不开关系。

    桃花尊主可不是无脑倒贴的傻白甜,作为一宗老祖,太了解仙家宗门的门道了。她知道执剑长老沐山云出来,肯定是准备和她打招呼,安排徒弟和她亲过嘴的晚辈打一架。

    而赵玲珑果然话不过两句,就询问起左凌泉在哪里。

    桃花尊主还没把左凌泉完全治好,肯定要把这种事挡下来,开口道:

    “凌泉在荒骨滩和破锋城起冲突,受了伤,还没好,正在外面修养。玲珑妹子若是想见,我把他叫过来。”

    沐山云是绝剑仙宗执剑长老,相当于绝剑崖‘后备老祖’,道行可能比不过东洲剑圣江成剑,但在剑道的地位也不容小觑,心里很想看看自己的徒弟十二郎,和剑妖孰强孰弱。

    听见桃花尊主的话,沐山云面露可惜:

    “唉,本来还想让我那不争气的徒弟,和左小友打上一场。崔道友这么说,看来得等上一段日子了。”

    赵玲珑算到有可能出现这种状况,含笑道:

    “莹莹姐医术冠绝东洲,给左小友疗伤想来不难,各方道友还有宗内的弟子,都眼巴巴等着,左小友来了要是不漏上一两手,未免太让人遗憾。”

    桃花尊主对左凌泉并不缺乏自信:

    “那是自然,大老远从东洲过来,若不在绝剑崖扬个名,岂不白来了一趟。”

    沐山云听见这话,笑了一声:“听崔道友这口气,莫不是觉得左小友能稳胜我那不争气的徒弟?”

    不然呢?

    桃花尊主眨了眨眼睛,谦虚一笑:

    “唉,只要能在绝剑崖前打一场,对剑客来说都是殊荣,胜负不都一样。”

    赵玲珑被公公那句难以捉摸的话,弄的心里有点没底,想想开口:

    “我操持内务,不善武道。两位都是山巅的长者,觉得此战谁胜率大些?”

    沐山云对自己教出来的徒弟,肯定有信心,不过还是谦虚道:

    “都会剑一,同境之下胜算自然在五五。”

    桃花尊主也谦虚道:“沐剑仙是剑道大家,看法自然没错……对了,凌泉这次过来,是想借用贵宗的洗剑池……”

    赵玲珑摇头一叹:“洗剑池是老祖清修之所,妹妹我也没法过问……”

    正说话间,山崖外的剑江两岸,忽然响起喧哗。

    在场三人都是山巅高人,察觉异样,同时望向了江岸的一条小街。

    桃花尊主扫了一眼,瞧见了八方斋外的左凌泉等人,眉头一皱:

    “玲珑妹子,你这就不合适了吧?”

    赵玲珑也有点意外,眼神歉意道:

    “剑宗弟子都猴急,看到莹莹姐过来,恐怕自作主张跑去找左小友了,我这就让他们回来。”

    沐山云也觉得自己徒弟有点急躁,都不知道事前和他这师父通报一声。他正想开口让十二郎回来,等人家伤养好了再挑战,但话没说出去,就是一愣,变成了:

    “崔道友,你这晚辈,未免太狂了些,我这怕是不好开口了。”

    桃花尊主隐隐听见了一句“让你师父来”,表情也化为了无语之色……

第三十六章 你也配叫小剑妖?

    残阳如血。

    随着一道人影出现,八方斋外的街道上,人群静默下来,不过一瞬之间,就多出了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

    街口,十二郎身着灰袍,倒持银色佩剑,锋芒毕露的双眼,望着三层高楼外的那道人影,悄无声息,散发出的气势,却让周边行人全部驻足,跟着回望:

    “是十二郎?”

    “他怎么出来了?!”

    “八方斋外面那位是……”

    ……

    楼阁铺面之类,修士小声窃窃私语,街上行走的剑侠、仙子,都小心翼翼退到了街道两侧,目光在绝剑崖十二郎,和那位不知名的俊美公子身上来回打量。

    八方斋上方,从窗口后旁观的鲍向阳,神色尤为激动。

    左凌泉身份已经暴光,跟着桃花尊主到绝剑崖来,没必要遮掩,走到这条街上,就被一直找‘偶像’的鲍向阳认了出来。

    鲍向阳不知道左凌泉带伤,觉得双方要打,那在八方斋外面打,八方斋以后也能跟着沾光,所以就和绝剑仙宗说了一声。

    此时十二郎过来,光看场面就知道大战一触即发,鲍向阳调整好了镜中花,大气都不敢出,目不转睛盯着街道两侧的两人。

    左凌泉的反应,也没让鲍向阳和聚精会神观望的黑崖剑鬼楚毅失望。

    八方斋的青藤石台阶下,左凌泉和静煣并肩行走,谢秋桃则在后面悄悄拾掇着说她胸脯小的团子。

    察觉到锋芒毕露的眼神,两个女子都是眉头一皱。

    左凌泉偏过头来,看向站在街口中间的那道人影,对这种好战的目光很不满,平淡开口:

    “你瞅啥?”

    语气自然谈不上和善。

    八方斋背后是豪门八臂玄门,铺子开在仙家集市最繁华的街道,沿街两侧的行人很多。

    能到这里来的修士,不是剑修对剑也感兴趣,从扮相上都认出街口的无鞘剑仙是谁。

    听见左凌泉的回应,不少人抽了口凉气:

    “这谁呀?在绝剑崖外口气这么横?”

    “他不认识十二郎?”

    “这豪横的口气……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剑妖左慈?”

    !!

    此言一出,街道上的修士顿时恍然大悟,对这话没有半点怀疑的意思。

    因为到绝剑崖来的剑修,除开那个新冒出来的‘剑妖’,没人敢在‘小剑妖’之前说话这么冲。

    所有惊疑的修士,一瞬间化为惊喜,嘈杂声也以极快的速度往外扩散,不过眨眼间,就有远方的修士飞奔而来——这还是在‘集市不能走人头顶过’的规矩限制下,如果能御风,恐怕瞬间抵达的人群,能遮蔽天上的残阳。

    一句开场白,确认了‘剑妖’的身份;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在了‘小剑妖’十二郎身上,眼神从敬畏变成了古怪。

    围观修士自然希望十二郎来一句‘瞅你咋地?’,然后直接打起来。

    但十二郎站在自家宗门外,有再多不服、不满,也得考虑宗门气度,面对左凌泉的‘询问’,十二郎倒持佩剑抱拳:

    “绝剑崖十二郎,阁下可是剑妖左慈?”

    谢秋桃消息极为灵通,这些天在阁楼里没少看各种仙门八卦。她听见名字,眼前一亮,悄悄凑到左凌泉身后:

    “十二郎是绝剑崖的翘楚,好像剑术和你差不多,最近被道上人戏称为‘小剑妖’……”

    左凌泉一听这话,就明白对方是来找回‘面子’的。他来华钧洲后,没少了解剑道高人,因为剑术风格大同小异,经常被人拿了和十二郎对比,他自然也听说过。

    不过往日都是一笑置之。

    见十二郎找上门来,左凌泉眼神淡漠:

    “是又如何?”

    沿街两侧的修士,乃至二楼的鲍向阳,哪怕对左凌泉的口气已经见怪不怪,瞧见这‘目中无绝剑崖’的态度,还是觉得赏心悦目。

    十二郎对左凌泉的态度显然有所不满,皱了皱眉,不过没直接动手,先开口道:

    “最近,左剑仙风头正盛,绝剑崖上下无人不知,既然来了绝剑崖,绝剑崖以武会友也是老规矩,不知左剑仙可敢接战?”

    众人觉得这是废话——剑妖左慈不敢接战,那还是剑妖吗?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左凌泉。

    左凌泉眉毛都没抬,示意后面的绝剑崖:

    “你太嫩,回去再练几年,现在想以武会友,叫你师父来。”

    此言一出,街边上的修士显然惊了下。

    书楼二层的鲍向阳,哪怕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抽了口凉气:

    “左剑仙是不是不知道十二郎师父是谁?这怕是横过头了……”

    水幕里的黑崖剑鬼楚毅,倒是神色认真:

    “剑妖的天赋悟性,我们怕是琢磨不来,说不定说的是真话……不过叫‘后备剑神’沐云山出来,是有点狂过头了……”

    不光外人,连谢秋桃都有点震惊,连忙小声提醒:

    “十二郎的师父,是绝剑崖执剑长老……”

    左凌泉不为所动。

    不过此举并非狂妄自大,而是真不怕。

    执剑长老又如何?在宗门外单挑论剑,他有谁不敢打的?老剑神能出来,他都敢拔剑试上一试。

    和更强者切磋是机缘,输了也能有所领悟,他能争取到,心里还挺高兴;和十二郎这种‘同境’的对手打架,他连拔剑的兴趣都没有。

    万众瞩目之下,十二郎见对方口气如此狂妄,甚至到了‘无礼’的地步,抬起的手自然放了下来,挽了个剑花,剑锋斜指地面:

    “左兄看来太年轻,不知道剑道的水深水浅。想请我师父指点,看你自己本事,现在你我先了结私事。我十二郎成名近二十年,左兄才刚刚冒头,只因你我的剑术大同小异,我就被诸多道友戏称为了‘小剑妖’。剑客只争第一,哪有不战而屈居人下的道理;左剑仙既然来了绝剑崖,那谁大谁小,总得用剑来做个定论。”

    左凌泉转过身来,面向长街对面的十二郎,眼神平静:

    “‘剑妖’这绰号,我只当个笑谈,外人怎么叫,随他们。不过你如果当了真,并为此和我论‘高低’,我只能提醒你一句:你因为剑术和我形似,被冠以‘小剑妖’之名,和我相提并论,我没觉得你玷污我名声,已经算客气;你若是真以为你和我之间,只差一个‘小’字,那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哗——”

    街上惊呼声四起,连不少宗门长者,都表情错愕。

    此言等同于说‘十二郎给他提鞋都嫌弃’,已经不是狂了,是完全不把十二当人看,

    书楼二层的鲍向阳,猛地一拍膝盖,直接就来了一个:“绝!”字。

    绝剑崖上方,数千剑修都在远观,闻言则直接爆了粗口。

    站在迎宾亭里的沐云山,负手而立皱着眉:

    “崔道友,你是不是没告诉你这晚辈,这是什么地方?”

    赵玲珑娇美面容上也有点不悦:

    “在绝剑崖都这么狂的剑侠,史上没有第二个,他说出这话,待会要是打不过,东洲的脸面可就被他丢干净了。”

    桃花尊主已经很了解左凌泉,但听见这话还是有点心惊:

    “嗯……年轻人吗,气盛很正常。”

    ……

    街口,十二郎持剑而立,满眼怒色。

    身为已经悟出‘剑一’的剑仙,心中岂能没点傲气;黄潮老祖骂他废物,他心服口服,左凌泉一个刚冒头的同辈人,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口气羞辱他?

    十二郎微微抬头,冷声道:

    “姓左的,言语羞辱他人,岂是剑客的作风?可敢用剑说话?”

    左凌泉皱了皱眉头,按住了玄冥剑的剑柄:

    “我一向有礼数,从不靠羞辱对手来争锋,说的是实话。不过有时候实话不好听,被人当成羞辱并不奇怪。”

    随着手按剑柄,集市剑拔弩张的气氛,攀升至顶点。

    所有人都是心惊胆战,望着风轻云淡的左凌泉,和被激怒的十二郎。

    本来双方是争‘剑妖’的大小,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那么简单了。

    这场打完,左凌泉输了,直接身败名裂,变成了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十二郎输了,估计得从‘小剑妖’变成‘小瘪三’。

    十二郎不再言语,脸色的神色全数收敛,化为了沉静,一股无坚不摧的锋锐剑意,在街口节节攀升,仿佛身形都在迅速放大,慢慢压下了街面的所有嘈杂。

    左凌泉风轻云淡的神色始终没变,往前踏出一步,旁边的静煣却拉住了他的胳膊:

    “小左,你……”

    左凌泉偏头笑了下,继续往前行去。

    左凌泉身上是有伤,但有伤又如何?

    该出剑的时候,左凌泉根本就不会把身上有伤当作避战的借口。

    面对生死之争,对手不会等你伤养好,哪怕断去手脚,也得想方设法全力以赴。

    左凌泉不说伤已经好了大半,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能用这仅剩的一口气,发挥出一瞬间的巅峰光彩。

    而面对同境的十二郎,一瞬间已经足够了。

    踏踏踏——

    平稳的脚步,踩在带有青藤花纹的街砖之上。

    随着身着白色公子袍的左凌泉缓步行走,一道锋芒骤起,指在了所有人眉心,让距离仅几丈的修士,都毛骨悚然,往后退出了几步。

    两道剑意在半空交汇,压在所有人头顶。

    所有人也是在此时,才发现两名路数差不多的剑客,彼此之间的差别。

    鲍向阳皱眉道:“剑意之强横相差无几,为什么我感觉左剑仙更可怕一些,嗯……就像被剑指着眉心,马上就得暴毙……”

    黑崖剑鬼楚毅在雷霆崖看直播,感觉不到,脸上全是抓心挠肺的意味,恨不得从水幕里钻出来仔细感受、品味。

    绝剑崖上,沐云山开口道:

    “两人确实大同小异,但从剑意来看,差别又很大。”

    至于差别在哪里,剑意这东西很难描述,反正就是不一样。

    十二郎锋芒毕露,让人感觉下一瞬就会被一剑封喉,产生想躲闪却又躲闪不开的感觉。

    而左凌泉则是剑指眉心,明明白白告诉你——啥都不用想,你已经死了!

    而造成这种差别的关键,在于一个‘准’字。

    如血残阳之下,两道人影距离百丈站定。

    十二郎右手持银色佩剑,左手轻抬掐诀,可见双腿、四肢有清风萦绕,吹动了衣袍。

    左凌泉不动如山,并未托大,右手放在剑柄上,做出拔剑的前置动作,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这点细微差别,在老剑神这种仙君眼里,已经高下立判。

    但山崖上下的芸芸众生,显然还没看出双方的底细,只是屏息凝神等待。

    这份等待,不过半息时间。

    两人都是走‘快剑’路数,追求在对手肉体反应的极限之外一剑必杀,根本不用去寻找对手破绽,谁慢谁死。

    飒——

    只听两声合为一体的凄厉剑鸣,响彻整片街市。

    两道人影同时消失在原地,在场九成九的人看不清细节,余下山巅高人,则是眼神惊悚。

    因为两人同时出手,到街心交汇,冲刺的距离分毫不差,速度竟然不相上下!

    但这其间也有区别。

    十二郎不要剑鞘,就是为了把出剑速度提升到极限。

    而左凌泉是拔剑再前刺,怎么拔的剑,在场能看清的恐怕不过一手之数。

    而更让在场高人,乃至十二郎惊悚地还在后面。

    十二郎毫无保留全力以赴,把速度提升到极限,刺向冲来的白袍剑客。

    十二郎前刺的姿势和左凌泉几乎一模一样,因为这是人族把速推堆到极限的最优解,想快到这一步只能如此出剑,剑一‘独龙’的名字,就来源于这种独龙出海,势不可挡的剑势。

    发现对面速度和他一样快,十二郎心中大定,因为都是同境肉体极限,那两式‘剑一’过后,两个人必然同归于尽,这场只能打平。

    但马上,十二郎眼底就显出了错愕。

    因为他的剑,刺的是左凌泉心口;而左凌泉的剑,刺的是他的剑尖!

    左凌泉碍于同境肉体极限,是没法比十二郎快,但他的剑道理念中,还有一个‘准’字——用最快的速度,刺在最准的地方!

    左凌泉往日都不把十二郎放在眼里,就是因为听说过十二郎的大概路数。

    十二郎只求速度,为了堆到肉体极限,预先施展‘风法’,强行把自己推到了同境的山巅。

    这种路数毫无问题,遇见同境对手确实是一剑秒,当的起‘剑一’二字,甚至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情况下,能突破极限比左凌泉还快。

    但那又如何?

    左凌泉被桃花尊主施加‘风雷咒’时,就已经明白,当速度超过体魄承载能力时,就注定没法再保持‘精准’。

    此法打速度慢的对手毫无区别,但遇上他这种靠硬实力把体魄堆到极限的对手,这点差别就是生与死!

    叮——

    一声近乎刺耳的脆响!

    街心骤然爆发出强劲气浪,黑、青二色剑气同时爆裂,瞬间把长街割断,将两侧房舍一分为二。

    几个倒霉蛋被不知何处的高人拉开了些,和剑气擦肩而过,等反应过来,吓得面如死灰,直接坐在了地上。

    而余下修士,哪怕目不转睛盯着,也只看见两道剑光一闪而逝。

    一道剑气爆裂的闷响之后,身着白袍的左凌泉,停在了十二郎方才所站的街口,如往日一样把剑缓慢收入剑鞘,但收到一半,却忽然抬手捂住口鼻,闷咳了两声:

    “咳咳——”

    闷咳声低沉,整片街区的人却听在耳中,听得出是受了内伤,表情不由错愕:

    “这……”

    “左剑仙输了?”

    鲍向阳脸色煞白,有点惶恐无助,看起来是完全不相信,自己亲眼看着成名的偶像,就这么塌了楼。

    叮当——

    闷咳过后不过刹那,长剑掉落在青砖上的脆响,又惊醒了所有人。

    街上的无数修士转头看去,才发现街道中央烟尘散尽,身着灰袍的十二郎,愣愣站在街道中央,望向前方,双目失神。

    “这……怎么回事?”

    “谁赢了?”

    ……

    寂静街道上,响起些许惊疑低语,一时间没看出结果。

    而绝剑崖的数千剑修,大半茫然,只有山巅的几位高人,有的惊艳,有的摇头。

    沐云山稍微不满的表情,变成了沉默,看了眼旁边满眼惊喜的桃花尊主后,转身离开了迎宾亭。

    剑江两岸的集市,仿佛凝固下来,所有人都望着街道上背对的两人,茫然不解。

    左凌泉闷咳两声后,重新把剑慢条斯理收入剑鞘,回头看了眼:

    “让你回去多练几年,现在信了?”

    “嚯……”

    此言一出,在场修士总算明白的胜负,但依旧搞不懂,剑妖左慈打赢了,怎么看起来比十二郎伤得重。

    十二郎低头看着落在地面的佩剑,有点失魂落魄,因为他刚才真真切切,明白了老祖为什么骂他‘废物’。

    因为与真正的剑道巅峰相比,他不过是个刚学会走路,就认为自己能鸟瞰苍生的蝼蚁。

    方才的一剑很快,第一剑确实旗鼓相当,谁也不比谁慢一点。

    左凌泉瞄准他的剑尖,他在速度提到极致的情况下,尽力偏转,想错开,从而两败俱伤打成平手;但剑尖却好似被对方咬住了一般,无论他如何努力,最终还是撞上了。

    虽然两剑相撞依旧是平手,但彼此差距已经显而易见——他哪怕身怀‘剑一’,和左凌泉打一百次,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平手。

    而左凌泉和他打,最差的情况才是平手。

    十二郎只要‘剑一’失手,就再无后继之力。

    左凌泉甚至懒得再出一剑羞辱他,只是双剑相接之后,在他根本无力回防的情况下,从身边冲了过去。

    最后这一下,足够杀他一百次了。

    十二郎愣在原地半晌,围观修士也是鸦雀无声,直到左凌泉准备离开时,十二郎才惊醒过来,回头难以置信道:

    “你身上带伤?”

    “哗……”

    话音落,围观修士皆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左凌泉方才闷咳,他们以为是切磋时不甚中招,还疑惑胜负来着。

    本就带伤?

    带伤的情况下,还敢和全力以赴的十二郎单挑,十二郎还打不过,这能叫旗鼓相当?云泥之别还差不多……

    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左凌泉从街对面走回来,神色平淡:

    “我带不带伤,结果都一样。你天赋尚可,不必自暴自弃,再练个几十年,说不定真当得起‘小剑妖’三个字。”

    这话依旧狂得没边,但战后说出来,却没人再觉得不合适。

    十二郎自己听起来,甚至觉得这是在安慰他——哪怕伤势不影响发挥,以方才所见来看,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追上剑妖的步伐。

    既然望尘莫及,‘小剑妖’三个字,他何德何能当得起?

    踏踏踏——

    鸦雀无声中,左凌泉和十二郎擦肩而过,回到了八方斋的门口,继续往楼里面走去。

    说起来,一剑的时间也不过转瞬,但这一瞬,却改变了整个绝剑崖的气氛。

    如果不是山后有个老剑神当定海神针,绝剑崖万千弟子的心情,恐怕不会比落剑山好上多少。

    就在左凌泉踏上台阶之时,一道声音,又打破了绝剑崖外寂寂无声的气氛:

    “小子。”

    声音沧桑而平和,却带自带一股让九洲胆寒的压迫力,瞬间让山上山下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左凌泉转眼望去,却见绝剑崖的顶端,一座观景亭内,站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看不清面貌,但遥遥望着他。

    “哇!老剑神……”

    跟在旁边的谢秋桃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发现场合不对,又连忙捂住嘴。

    余下所有修士,反应和谢秋桃其实相差无几,因为老剑神这种仙君,没事儿百来年不公开露面都正常。

    往日剑修切磋,遇上非常惊艳的晚辈,老剑神也最多在后山开口评价一句,说给外面人听,这种直接在山巅露面的场景,众人还是头一次见。

    虽然这声‘小子’听起来有点狂,但剑神不狂,还有谁配狂?

    能当面对话,已经足以说明剑妖左慈的潜力,连赵玲珑、沐云山等人,都吃惊老祖对一个小晚辈如此兴师动众。

    黄潮老祖和上官老祖是一个层面的人物,左凌泉再横,也不会横到不把站在世间顶端的人放在眼里,转过身来,抬手一礼:

    “黄前辈。”

    老者站在山巅,声音不喜不怒:

    “洗剑池不能借你,你自寻出路。”

    绝剑崖上下的人,闻言都有些茫然,不明白这话啥意思。

    而站在书楼外的左凌泉,因为听桃花尊主和上官老祖说了很多,倒是明白黄潮老祖此言的意味:

    黄潮老祖能专门露面,亲自和他说一声,是认可他的剑术,而且很赞许。

    不借洗剑池,是因为他坚守的‘心中之道’,没法让黄潮老祖放心,所以不会给予帮助。

    左凌泉心中的道,是他自己的道,不需要别人放心,上官老祖相信他就足够了。

    黄潮老祖既然不行方便,左凌泉自然不会强求,拱手一礼:

    “明白了。”

    ……

第三十七章 好女怕缠郎

    人红是非多,白天在八方斋外碾压十二郎后,左凌泉成为了绝剑崖内外的焦点,想过来讨教的外地剑侠,以及绝剑仙宗内不服气的弟子比比皆是,如果不是身上带伤上来挑战不合适,恐怕会被堵在八方斋里出不了门。

    即便没有不长眼的人过来挑事儿,各方剑侠、仙子那热情的招呼也不好招架,剑侠还好说,无非打个招呼混脸熟,那些个仙子简直是要人命,热情奔放就算了,长得还一个赛一个好看,萝莉御姐少妇熟女应有尽有,看得人目不暇接,个个都有投怀送抱的架势。

    为防把持不住,破坏冷酷剑仙的形象,左凌泉在八方斋随手买了两本杂书后,就从后门离开,在江岸找了个僻静的居所住了下来。

    落脚的院子,背朝江面面向街道,后门出来有个小院坝,栽着几棵柳树,坐在树下就能欣赏剑江沿岸的景色。

    入夜,剑江两岸灯火如昼,左凌泉坐在院坝边缘的河堤上,手里持着鱼竿钓鱼,隐隐能听到远方的街道路过散修的闲谈:

    “真他娘霸气侧漏……”

    “老剑神今天都出来了,要我看,左大剑仙恐怕能接他老人家的班儿……”

    “剑神名号落到东洲,可不是啥好事儿,绝剑仙宗不得想办法把人留下来?我听说老剑神有个外孙女来着,玉阶境的女仙尊,年龄小的很,最多比左剑仙大个七八十岁,简直是门当户对……”

    ……

    左凌泉对于这些没头没脑的闲谈,摇头轻轻笑了下。

    汤静煣做小媳妇打扮,坐在身边,用手轻轻揉捏着他的胳膊,闻言碎碎念道:

    “哼~想得美,洗剑池都不肯借,还想把外孙女嫁进来,一点诚意都没有,咱们凭啥收他孙女……”

    左凌泉偏头在静煣嘴儿上点了下,制止她的话语:“嘘,黄潮老祖就在山后面,听得到……”

    静煣好多天没被按着往哭的糟蹋了,被亲了下脸色一红,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院子,不过想到桃花尊主还没回来,还是压下了下面给相公吃的想法,继续道:

    “哦……反正就是想得美……”

    ……

    不远处的柳树下,谢秋桃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个火炉,里面烧着木炭,上面放有自己弄的铁架子。

    月色之下,谢秋桃套着个灰色小围裙,把多宝潭买来的鱼竿架在江边,手里拿着扇子正在煽火,架子上摆着三条巴掌长的小鱼,被烤得油光水亮,‘滋滋~’的香气扑鼻。

    团子乖巧地蹲在小龙龟的乌龟壳上,眼巴巴瞅着烤鱼,好几次想帮忙‘吹火’快点把鱼烤熟,但又怕一口火下去,架子都烧化了,只能轻煽小翅膀帮忙。

    但可惜的是,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女儿家,可不是那么容易能糊弄过去的。

    谢秋桃见鱼烤得差不多,瞄了急不可耐的团子一眼,笑眯眯说道:

    “团儿,想不想吃?”

    “叽~”

    “想吃也吃不着,只有三条鱼,我一条,左公子一条,静煣姐一条,没你的份儿,哼~”

    “叽?”

    团子一愣,满眼震惊,只觉桃桃变了,都不爱它了。

    不应该三条鱼都是它的吗?刚才钓鱼它眼神助攻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谢秋桃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哪里能真让团子在旁边望嘴,把鱼烤好后,让团子在面前老老实实打了一套‘谢家拳’,还是奖励给了它一条。

    左凌泉和媳妇说着闲话,在旁边看着一人一鸟玩闹,正想尝尝秋桃厨艺的时候,后面的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踏踏——

    左凌泉回头看去,身着深绿裙装的桃花尊主,缓步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三分酡红,看起来是喝了点酒。

    静煣担心左凌泉的伤势,见状起身道:

    “莹莹姐,你可算回来了,小左今天和人打架,又动气了,你快给他看看伤筋动骨没有。”

    桃花尊主今天在迎宾亭里观战,赵玲珑等人输得脸都黑了,她作为胜者的长辈,自然倍儿有面子,心情十分不错。

    不过见到左凌泉,桃花尊主表情还是不冷不热,转身走向厢房:

    “来吧。”

    ----

    落脚的别院只有一进,分左中右三间房,院子边缘同样载着花卉树木,环境倒是不错。

    左凌泉起身进入院子,跟着桃花尊主进入了正房,行走间闻到沁人心脾的酒香,好奇询问:

    “绝剑仙宗还准备了宴席招待?”

    “仙家宗门,准备什么宴席?赵玲珑请本尊喝了两杯罢了。今天你在集市上乱来,不给人家弟子半点脸面,打的沐云山拂袖而去,本尊陪赵玲珑喝了好几杯酒,才把人家安抚下来……”

    桃花尊主打开睡房的门,等左凌泉进来后,抬手就是一推左凌泉肩膀,让他推的倒在了榻上。

    这霸道的姿势,和要对左凌泉用强似的。

    左凌泉倒在榻上,下意识就想靠在床头,等媳妇自己骑上来,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对,转而脱掉外袍,趴在了榻上。

    今天带伤的情况下出剑,虽然爆发没受到影响,但强行动气,副作用不轻,右肩之上可见明显淤青。

    桃花尊主缓步来到床榻旁侧坐,取出金针,刺入淤青之处:

    “你今天可有点太狂了,在绝剑崖外面,也不知道给人家留点脸面。”

    这番话肯定不是责备,听起来更像调侃,或者说‘与有荣焉’。

    “莹莹姐在绝剑仙宗做客,我不狂一点,岂不是丢了莹莹姐的面子。”

    “知道就好,你是本尊带来的晚辈,今天若是打输了,本尊别说在绝剑仙宗谈笑风生喝酒了,头都抬不起来……你也不知道等伤好了再打,害得本尊在上面担惊受怕……”

    左凌泉手抱着枕头趴着,言语间回头看了眼。

    桃花尊主穿着墨绿秋裙,俯身按着他的肩膀扎针,规模不俗的衣襟几乎触到背上。

    因为喝了点酒,脸颊微红似醉非醉,近看柔艳难言,随着言语,幽兰暗香吹拂着肩头,自耳畔垂下的墨黑秀发也在后背上轻扫,撩得人心痒痒。

    桃花尊主随口说了两句,发现被偷看,抬起双眸,微微眯眼。

    左凌泉连忙把头转回去,见莹莹姐心情不错的样子,尝试性开口道:

    “今天给莹莹姐长脸了,莹莹姐是不是得意思一下?”

    桃花尊主是挺想奖励左凌泉的,不过她听出了左凌泉话里的‘意思’,不光是物质奖励那么简单。她手法重了三分:

    “什么意思?”

    刺痛传来,左凌泉脸色一白:

    “额……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莹莹姐手法温柔些,扎针确实挺疼……”

    桃花尊主这才满意,淡淡哼了声,继续温润如水扎针:

    “老剑神亲口说不借你洗剑池,那肯定就用不了,我们也不求他。想要驾驭天官神剑,境界够高、体魄够强悍、心智够坚韧就行了,想做到这点,就得不停历练、找机缘,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回家过年?”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瞄向了莹莹姐的左手腕,只可惜镯子被藏起来了,看不到,他笑道:

    “莹莹姐想回家过年了?”

    “……”

    桃花尊主确实写想念过年的气氛,但今年可不敢去左府过年了。

    左夫人老拉着她说亲,上次都不好推拒,如今都和左凌泉亲亲摸摸了,她哪里敢见左夫人,见了指不定就在左家办婚事,被左凌泉破瓜了……

    “左夫人对我礼待有加,虽然年龄有差距,但在俗世她就是我长辈,我想过去看看理所当然。不过现在回去过年,恐怕来不及了,距离太远,等你回去,都明天春天了。”

    左凌泉算上闭关的时间,近两年没回家,心里着实想念,闻言也是叹了声:

    “那就明年再回去吧,答应娘抱个大胖小子回去,现在啥都没有,回去也得被娘撵出门……”

    桃花尊主一愣:“抱谁的大胖小子?”

    “……”

    左凌泉答应娘亲,抱莹莹姐的大胖小子回家,但这话肯定不敢当着莹莹姐的面说,只是呵呵道:

    “谁有抱谁的呗,嗯……婆娑洲不是比较乱吗,我几个老相识在那边,等养好伤,过去看看吧。”

    “你道行不低了,是得过去看看。”桃花尊主沉默了下,又道:“本尊就不跟着了……”

    “啊?”

    左凌泉回过头来,望向桃花尊主,暗道:你不跟着,我怎么抱大胖小子?娘还等着看你奶娃呢……

    桃花尊主感觉出左凌泉心思不太正经,但没看出具体意思,也没计较,脸色平静道:

    “羽翼之下长不出雄鹰,本尊一直护着你,你很难独当一面。”

    护着我?左凌泉眨了眨眼睛,稍微寻思:

    “莹莹姐,你……”

    左凌泉本想说:“你被关在仙王陵,还是我去救你来着……”,但这话说出来,以莹莹姐的性子,鬼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所以他想想还是道:

    “你真不跟着?”

    桃花尊主认真点头:

    “嗯,你自求多福。”

    左凌泉和莹莹姐也算老相识,觉得莹莹姐出来护道,不可能半途而废,大概率又要搞‘暗中护道’的把戏。

    婆娑洲正邪两道混杂,鬼知道会不会冒出个邪道仙君,莹莹姐道行虽然高,但战力着实拉胯,性格又比较皮,暗中行动着实不怎么让人放心。

    左凌泉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

    “要不莹莹姐还是跟着吧,不然……”

    “不然怎么?怕你一个人镇不住场面出事儿?”

    我是怕你偷偷跟着出事儿,到时候又跑去救你,场面多尴尬……

    左凌泉心里暗暗嘀咕一句,表面上还是点头:

    “是啊,婆娑洲形势复杂,面对的都是幽萤异族的人,容易出岔子。”

    桃花尊主神色严肃:“修行中人就得步步如履薄冰,自己去面对各种险境,我跟着,你怎么积累经验、阅历?”

    “额……”

    左凌泉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提醒莹莹姐——你不是老祖,你只是神装奶妈,不跟在武修后面自己跑去浪,出事儿的几率比我大多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昏黄烛火,照着男女的脸颊。

    桃花尊主坐在床边,左手按着左凌泉的肩膀,轻柔扭转金针,动作温婉。瞄了下左凌泉的侧脸,见他不说话了,又道:

    “怎么和小孩子似的?还离不开本尊了?”

    “是舍不得。”

    “嗯?”

    桃花尊主眨了眨眸子,感觉这话是在调戏她,所以手法又重了些。

    左凌泉心中是真无奈,彼此关系不上不下,怎么说都不对劲儿,想想干脆心中一横,抬起手来,示意莹莹姐暂停一下。

    桃花尊主停下动作,蹙眉道:“知道疼啦?下次再敢套近乎……”

    话没说完,就见左凌泉从床榻上坐起来,面向她,眼神认真:

    “莹莹,咱们……”

    莹莹?

    桃花尊主脸色微沉,捏着针作势欲戳:

    “你叫本尊什么?”

    左凌泉都被收拾习惯了,对此半点不怕,甚至握住了桃花尊主抬起的手腕儿,如同看待不听话的女朋友:

    “叫莹莹啊,我亲过你,还摸过,叫前辈的话,太别扭,生心结怎么办……”

    “你……”

    桃花尊主感受到了冒犯,见左凌泉不怕疼,又死皮赖脸说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就想做出不悦模样,起身拂袖而去。

    只是桃花尊主小瞧了左凌泉的胆量,她刚把手腕挣脱出来,转身站起,背后这色胆包天的小子,就抬手勾住了她的腰,猛地把她抱了回去。

    “诶?”

    桃花尊主被抱着,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左凌泉怀里,感觉道了什么很硬的东西!她脸色瞬间红了,尚未说话,就发现左凌泉把脸颊凑到了她耳垂旁,轻轻吹了口气。

    嘶!!

    桃花尊主哪里经历过这阵仗,热风顺着脖子灌入衣领,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半边身子都差点酥了,感觉比强吻她刺激都大,她又急又恼:

    “臭小子,你真找打是吧?”

    “嗯,你打吧,反正打坏了还是你治……”

    “你……”

    桃花尊主用手肘在左凌泉腰间锤了下。

    咚——

    一声闷响,下手还挺重。

    左凌泉被锤得一皱眉,却没生气,只是象征性地还手,在桃花尊主浑圆的臀侧拍了下。

    啪——

    ?!

    桃花尊主眼神难以置信:“你敢打本尊?……”

    还没凶上半句,就发现左凌泉拍完后手没放开,揉揉捏捏,大有认真感受尊主弹性如何的意思。

    说实话真的很大,还软,隔着裙摆布料,都能感受到无痕肌肤的细腻。

    难以启齿的触感,让桃花尊主在左凌泉怀里猛地坐直了几分。

    常言‘好女怕缠郎’,左凌泉忽然不要脸起来,桃花尊主打也没用骂也没用,是真有点不知如何应对了。只是脸色涨红瞪着水润双眸,强撑气势:

    “你放肆……”

    左凌泉算是豁出去了,抱着桃花尊主的腰不放:

    “莹莹姐既然要走,我也留不住,反正也不是头一次,就让我亲一口,我一个人出去不知道几年,心里免不了惦记……”

    “你……”

    “就一次,我发誓……”

    乱七八糟的鬼话,无非得寸进尺的借口。

    桃花尊主真答应让亲,关系就不清不楚了,见左凌泉往过凑,只能用手捂住了左凌泉的嘴:

    “左凌泉!你把本尊当什么人?!”

    “呜呜。”

    虽然声音模糊不清,但还是能听出说的是‘媳妇’。

    桃花尊主哪里经历过这种猛烈攻势,起初气势还能强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慢慢就有点应接不暇了,翻来覆去都是“信不信本尊打你?”类似的话,后来见左凌泉得寸进尺,竟然准备把手往衣襟里塞,她羞急之下,按着领口,羞怒道:

    “你这臭小子,在上官婆娘面前你怎么不这样死皮赖脸?”

    左凌泉抱着不放,笑着回应:

    “莹莹姐让我亲一口,我以后就试试。”

    ??

    桃花尊主挣扎地动作一顿,没料到这小子敢说这话,更没料到自己竟然有点心动!

    桃花尊主怒火中烧的眼神,出现了些许迟疑:

    “你说真的?……呜。”

    左凌泉抓住机会,乘势而上,吻住了桃花尊主红润的唇瓣,反手把她压在了榻上。

    桃花尊主悬在床榻外的小腿,轻轻踢了下裙摆,却又没有再乱挣扎,只是蹙眉做出‘嫌弃’的模样,抓住左凌泉的手不让他乱碰,眼神望向别处。

    樱红唇瓣带着三分酒气,唇齿间是销魂夺魄的甘甜。

    昏黄烛光下,男女以一个秋桃看了要捂眼睛的姿势,倒在床榻上。

    男的含情脉脉,女的眼神儿古怪,不抵抗不迎合,没有半点动静,只能听到轻微‘滋滋’声响。

    约莫半刻钟后。

    桃花尊主额头出了些许香汗,感觉自己都快化了,心湖不稳,怕真亲出事儿,在这里把自己交代了,偏头躲开潮水般的攻势:

    “呼……呼……你说好的,以后对上官玉堂也这样……”

    左凌泉没起身,感受着宏伟衣襟的起伏,低头看着红彤彤的熟美脸颊:

    “那是自然,等我有了仙君的道行,上官前辈肯定也和莹莹姐一样挡不住,到时候我一定试试。”

    啥?

    仙君?

    桃花尊主一愣,略显娇羞的眼神,慢慢化为了美人薄怒——合着她这是被忽悠白给了?

    左凌泉不等桃花尊主生气,就和颜悦色道:

    “我可没忽悠莹莹姐,老祖那么厉害,你让我干这种事儿,肯定想让我成功,道行越高成功率自然越高,现在过去,除了被打一顿啥事儿都干不了,你说是不是?”

    桃花尊主如此退让,被摁着亲一顿,结果什么都没捞到,岂能被一两句话就哄好?

    她眼神微沉,正想把左凌泉按着狠狠扎一次针,扎到他半个月‘起不来’为止,但尚未有所动作,就偏头看向了窗外:

    “快起来,灵烨来了。”

    “嗯?”

    左凌泉一愣,正迟疑桃花尊主是不是在随便找借口脱身,就发现自己天旋地转,被直接反手摁在了床榻上。

    刚才还毫无反抗之力的桃花尊主,瞬间展现出了尊主的强横,眨眼睛变成了在床边侧坐,抬手就是一针!

    嚓——

    “嘶——”

    左凌泉倒抽一口凉气。

    也在此时,房门‘嘭——’的一下被推开。

    一道身着华美裙装的身影走了进来,扫视床榻,眼神狐疑,动作和正妻踹门捉狐狸精似的。

    后面还有一串“叽叽叽~~”的声音,看起来是团子追着奶娘过来了……

    卷末无剧情的日常互动,其实比有剧情的装逼打脸难写。

    常言慢工出细活,大家别着急,能爆更的时候自然会爆更,年底确实比较忙。

第三十八章 花好月圆

    画舫从剑江逆流而上,来到绝剑崖外。

    姜怡和清婉在画舫窗口听着来往修士的热切讨论,上官灵烨则孤身离开画舫,前去寻找左凌泉的下落。

    其实也不算寻找,白天还没到这里的时候,上官灵烨就通过师尊,得知了左凌泉的确切位置,画舫停靠的地方,距离左凌泉落脚的小院其实不远,也就转过了一个河湾。

    上官灵烨出来时精心打扮过,身着勾勒金丝的裙装,翡翠镯子戴在左手腕上,妆容精致而华美;在月色下的江畔行走,虽然看似不紧不慢,但前后不过几步,就来到了小院附近,熟悉话语传入耳畔:

    “一条鱼,你吃中间,给我留鱼头鱼尾巴,你就这么孝敬娘的?”

    “叽……”

    “秋桃,去烧开水,我给你做烤鸡……”

    “叽?!”

    ……

    上官灵烨略微打量——静煣秋桃在,左凌泉和桃花老妖婆不见了踪影……

    上官灵烨双眸显出狐疑,本来想悄然潜入,看看左凌泉现在正在做什么,但无奈团子太过机警,离着老外就闻到了她的奶香味,掉头就跑了过来。

    捉奸要在床,上官灵烨怕打草惊蛇,没有去抱找她寻求庇护的团子,飞身进入了小院,顺着灯火直接打开了正屋的房门。

    嘭——

    因为担心桃花老妖婆反应太快,听见动静就让左凌泉拔出来,上官灵烨动作有点快,和直接冲进屋里区别不大。

    落入眼帘的场景,并没有上官灵烨想象的那般刺激——桃花老妖婆打扮得端庄而柔雅,在床榻边上侧坐,手里拿着金针,侧颜看去犹如医者仁心的山巅圣女;左凌泉赤着上半身,趴在枕头上等着扎针。

    上官灵烨作为媳妇,瞧见此景肯定不会失望,刚暗暗松了口气,就听到一声:

    “嘶——”

    趴在枕头上的左凌泉,抬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

    上官灵烨外表再高冷,心里又岂能不挂念男人的伤势,脸色一急,连忙来到跟前捉住桃花尊主的手腕:

    “你下手这么重作甚?”

    桃花尊主被摁着亲嘴,自然要戳左凌泉一下教训,不过这事儿不能明说,只是抬起眼帘,含笑道:

    “灵烨,你怎么来了?”

    左凌泉也被惊了下,不过见到灵烨的惊喜还是冲淡了各种思绪,强颜欢笑道:

    “没事没事,莹莹姐在治伤,我吃劲儿,不疼……”

    “吃劲儿?”

    上官灵烨洞察力向来细致入微,略微扫了眼两人的状态,就发现出了些许不对劲儿。

    首先是床单的褶皱,明显是在上面打过滚儿,说左凌泉在床铺上乱翻弄出来的,显然不可能。

    桃花尊主外表上虽然看不出端倪,但左凌泉显然没那么大本事遮掩得滴水不漏——身上残留着桃花老妖婆的体香。

    哼……

    上官灵烨眼神居高临下,如同查房的大妇,望向努力保持长辈仪态的桃花尊主:

    “崔前辈,你先出去吧,这事儿我来就行了。”

    叫的是前辈,但口气和吩咐丫鬟似的。

    桃花尊主感受到了冒犯,但不确定上官婆娘有没有把她的丑事儿告诉徒弟,心里有点怂,哪里敢还嘴,站起身来:

    “也好,你帮她吧,久别重逢也能多聊两句,本尊就不打扰了。”

    说着起身走了出去,头都不带回的。

    左凌泉很想念灵烨,但并不怎么想让灵烨给他治伤——老祖都能把他扎个半死,让灵烨来伺候他,他还不得被扎废了?

    可能是感觉到了灵烨身上的杀气,左凌泉坐起身来,含笑道:

    “伤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用这么急,先坐下聊聊吧。”

    上官灵烨双手叠在腰间,审视左凌泉片刻,才在床榻前坐了下来,背对着,左腿架在右腿上,打量手上的镯子:

    “你想聊什么?”

    姿态和审问犯人似的。

    左凌泉坐在背后,眼神有点无奈,凑近搂住灵烨的腰:

    “怎么这般严肃,你们不是在八臂玄门吗?”

    “本来是在八臂玄门,不过前些日子,听闻你在荒骨滩风光得很,冲冠一怒为红颜,把桃花老妖婆感动的不行。以你这见色起意的性子,事后肯定得和桃花老妖婆发生点什么,所以我过来给你道个喜。”

    上官灵烨并未躲避搂抱,顺势靠在男人怀里,偏头在左凌泉脖颈上闻了闻:

    “挺香的嘛,刚才桃花老妖婆,趴在你身上给你治伤?用什么姿势呀?捧着喂还是给你洗脸?或者骑你脸上,让你吃桃子?”

    “……”

    左凌泉被媳妇撩的心头一荡,但灵烨的眼神儿,显然不是在撩他,他表情有点尴尬:

    “说什么呢,嗯……是我死性不改,占了点小便宜……”

    上官灵烨见左凌泉神色,已经心知肚明,轻哼道:

    “你倒是坦诚。吃醋的事儿有姜怡,我不和你计较四处拈花惹草的事儿,现在只问你,以后在家里,辈分怎么算?桃花老妖婆和我师尊一辈儿,年龄、道行、身份都比我高,我是不是得让位,以后管她叫姐了?”

    左凌泉知道这是送命题,哪里敢乱回答,迟疑了下,凑到了灵烨耳边,低声细语:

    “上次在阁楼里……”

    上官灵烨把玩着手上的‘大妇镯’,本来表情严肃,不过听着听着,就是一愣,澄澈双眸亮了几分,偏过头来:

    “师尊对我这么好?”

    左凌泉微微摊手:“上官前辈把你当亲闺女看待,对你自然好,上次都把莹莹姐说哭了,我都不敢拉架。不过这是老祖和莹莹姐的事儿,我也插不上话,在我心里,你们都一样大,我最小……”

    “怂。”

    上官灵烨轻勾嘴角,冷艳脸颊多出了几分喜色:

    “桃花老妖婆只要肯老实做小,我高兴还来不及,以前她经常顶撞师尊,我早就看不惯了,等以后进了左家的门,哼~……”

    左凌泉能哄好一个是一个,也不敢画蛇添足多说,轻笑了两下,就想堵住灵烨的嘴,免得待会又说出问题挨媳妇收拾。

    上官灵烨挺想吃独食,不过身为老大,该做的姿态还是得做,老让姜怡和清婉酸,面子上挂不住。

    见左凌泉往脸上凑,上官灵烨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下,坐直了身体,从袖子里取出了个铃铛,抬手系在了脖子上,微微挺胸:

    “好看吗?”

    “嗯……”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好看是好看,不过……这项链有什么门道吗?”

    上官灵烨神色冷艳贵气,眼底却带着三分……骚气?

    她往窗外看了眼,见没人听墙根,就翻身而起,撩起裙摆骑在了左凌泉腰间,腰肢前后轻摇,带动浑圆臀儿,做了个自己修炼的姿势。

    灵烨过来见左凌泉,不管干不干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总得事先准备;裙子下面穿的是黑色吊带袜,以及薄如蝉翼的三角小布片。

    左凌泉靠在床头,被这么一坐,腰间明显感觉到了骆驼趾的肥软轮廓,温热难言。

    灵烨再那么腰肢轻扭,前后摇晃了下,触感可谓销魂蚀骨,左凌泉闷咳了一声,完全把持不住,差点岔气。

    被媳妇这么撩,圣人都得化身狼人,就不用说左凌泉了。

    左凌泉气血上涌,脸色都红润了几分,正想说话,就听见铃铛里传出不可描述的媚人的嗓音……

    “用力……”

    ??!

    左凌泉表情一呆,反应过来后,笑容古怪又不乏惊喜,愣愣望着身上的冷艳美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官灵烨摆出这种姿势,冷艳华贵的女王气质依旧没什么变化,低头看着左凌泉,抬了抬柳眉:

    “嗯哼?想要吗?”

    想要?

    左凌泉现在恨不得被灵烨弄死!

    左凌泉被这么挑逗,实在是扛不住了,笑呵呵道:

    “宝儿真乖,来让相公仔细品鉴品鉴……”

    上官灵烨很讲武德,点燃了左凌泉的火气,就点到为止,翻身就落回了地面,摆出了贤妻良母的架势:

    “你身上有伤,不能动气,先好好休息。”

    啥?

    左凌泉表情一僵,早了解灵烨‘你想要我偏不给’的性子,无奈道:

    “我没事,伤早好了,现在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哼~”

    上官灵烨轻扭腰身,没让左凌泉拉住,眼神示意外面:

    “猴急什么?姜怡就在前面,先过去把她们接过来,不然待会修炼到一半,姜怡冲进来把你挠个半死,我可帮不了你。”

    左凌泉一听这个,心里自然更惊喜,虽然带伤上阵一挑四,明天很可能站不起来,但‘明日愁来明日愁’,现在媳妇过来探望,他总不能躲着,当下就起身穿上了袍子……

    ------

    仙家无昼夜,但到了晚上,集市中的修士还是少了些许,视野尽头的绝佳崖,在护宗阵法的微光映衬下,看起来更像是一把剑指苍穹的大地之根了。

    左凌泉穿戴整齐走出房门,被灵烨挑起来的火气仍然没压下去,望着冷月平心静气几息时间,等无处发泄的少年气褪去,才来到了江畔。

    谢秋桃的烧烤炉依旧生着火,可能是团子吃得太快,钓鱼的速度又比较慢,现在上面没烤鱼。

    团子蹲在静煣的肩膀上,用小爪爪给娘亲按肩膀,静煣则拿着鱼竿在全神贯注给团子钓晚饭。

    莹莹姐不好进院子听墙根,在江边上摆开了琴台,把青霄鹤泣放在上面随意弹奏,虽然稍显心不在焉,但依旧比旁边弹棉花的桃桃姑娘水准高很多。

    左凌泉打了声招呼后,就快步沿着江岸,来到了河湾下游了另一端。

    小画舫停泊在江岸上,旁边的街道距离八方斋比较近,跑过来看热闹的人很多——虽然剑妖碾压十二郎的切磋早已结束,但留下的剑痕尚在,这对寻常剑修来说,可是能琢磨好些年的宝贝,集市自然不会清理,过来观摩的人,已经从八方斋排到了江岸。

    街上有好些修士在谈论白天的博弈,几乎是人挤人的状态,连江面的小船上都沾满了人。

    左凌泉略微扫了眼,就看到了正在画舫甲板上眺望的小冷竹,怀里抱着灵烨的大白猫,从神色来看,不是在看热闹,而是在找人;姜怡和清婉则站在窗口,凑在一起正交谈着什么。

    为防被修士认出来,又引起轰动,左凌泉悄悄咪咪从水面上了画舫,刚靠近就听见:

    “小姨,外面都在说,绝剑崖要找个女剑仙,许配给左凌泉……”

    “闲人胡说八道罢了,凌泉厉害着,那需要入赘在修行道站稳脚跟,人家白给他都不一定要……”

    “这可说不准……灵烨那狐媚子,不会又跑出吃独食了吧?都到了这儿了,不能用天遁牌问一下?”

    “唉,早知道就不把项链给她,现在估计玩得正开心呢……”

    ……

    左凌泉听到有些好笑,上了甲板,先来到冷竹背后,正想给小棉袄一个惊喜,白猫就抬起猫爪,把冷竹脸颊转了过来。

    “诶?左公子?!”

    “……”

    左凌泉抬起准备拍臀儿的手,顺势变成了捏了下冷竹的脸蛋儿:

    “灵烨就在前面,转个弯就到了,先过去吧。”

    冷竹脸色一红,羞答答地,知道左凌泉过来接公主,她也不没多说,连忙跑下了船。

    左凌泉回过头,姜怡和清婉相伴走了出来。

    姜怡向来傲娇,虽然表情冷冰冰不近不远,一副半点不惊喜的模样,但眼底的欢喜左凌泉瞧得出来。

    清婉双手叠在腰间跟在后面,仪态柔雅看不出太多情绪,但跨过画舫舱门时,脚踝处露出的细腻黑丝,暴露了温婉神色下潜藏的那份内媚;衣襟的沉甸甸,更是让压迫感扑面而来。

    上次在榆树湾分别,时间其实才过去个半月,但对于三人来说,隔半月不见时间也很漫长了。

    吴清婉最操心左凌泉的身体,瞧见后第一句话就是:

    “凌泉,你身体怎么样了?”

    左凌泉来到跟前,大庭广众不好搂搂抱抱,只是笑道:

    “没大碍了,出门历练,受的小伤很正常,不用操心。”

    姜怡不太想表现得太想念,但心中情愫又哪里压得住,下船走到人烟稀少的江畔柳荫下,才抬手捏了捏左凌泉的肩膀:

    “让你乱拔剑,修行中人出门在外,就要知进退嘛,因为一句口角,就把自己弄成重伤……也没见你为了我,和人拼命什么的……”

    左凌泉都习惯了,含笑哄了两句,走出一截,见无人注意后,从玲珑阁里取出了一个护臂,递给姜怡:

    “这是从荒骨滩挖来的,看看喜欢吗。”

    姜怡接过护腕打量几眼:“这是什么?”

    “上古宗门天机殿的传家宝,里面有天机殿的传承功法和武技……”

    左凌泉把老祖的话大略讲了一遍,本以为姜怡听了后会有压力,不敢接。

    但让左凌泉意外的是,姜怡听完后自信满满,直接就把护臂收了起来:

    “不就是扛起天机殿的招牌吗,这还不简单,你是我的驸马,也就是我的手下,以后弄个小宗门,挂天机殿的牌子,我当殿主,你当执剑长老不就行了。”

    “额……”

    左凌泉一愣,确实未曾设想过这种路数,不知道这算不算作弊……

    吴清婉知道这机缘的分量,左凌泉能想着给姜怡找机缘,她这当暖床小姨的自然欣慰,微笑道:

    “修行看个人,姜怡天赋不差,只是没机会出去闯荡找机缘罢了,机缘到手,想练出门道对她来说又不难,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姜怡,凌泉在荒骨滩冒那么大风险,给你找来机缘,你怎么这般随意?也不知道谢谢相公。”

    姜怡一直暗中发愁追不上左凌泉、上官狐媚子、汤静煣、小姨……,拿到像样的机缘,心里其实开心得要死。不过姜怡哪里会在左凌泉面前表现出来:

    “他是我男人,给媳妇找东西,我谢他岂不是显得生分了,嗯……说奖励他一下还差不多。”

    左凌泉对这话自然没意见,拉着姜怡的手,笑容灿烂:

    “行啊,上次亲口说的,‘灵烨做得你做不得?’,公主殿下可不能赖账。”

    姜怡本就是这么想的,对此只是轻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左凌泉目光又看向旁边缓步行走的清婉,微笑道:

    “对了,婉婉上次说,这次见面给我个惊喜?”

    吴清婉瞄了左凌泉一眼,摇头一叹:

    “准备了个项链,本来想让你用来收拾灵烨,结果她不怕,所以换了一个……”

    “嗯?”

    左凌泉瞧见项链就惊喜坏了,没想到婉婉还有骚主意……不对,是妙招。他好奇询问:

    “换成什么了?”

    吴清婉见姜怡在跟前,稍微犹豫了下,从袖子里取出了给自己准备的红绳,偷偷塞到左凌泉手里:

    “灵烨丫头最是能折腾,你应该把她绑起来好好拾掇一次……”

    “额……”

    左凌泉有些疑惑:“婉婉,你给我准备的惊喜,怎么老往灵烨身上招呼?我用这东西对付灵烨,大概率是被她绑起来收拾……”

    “那是你的事情,我就给你出出主意,你敢往我身上招呼,我以后就不帮你弄这些小玩意了……”

    “唉……”

    三人一路闲谈,很快回到了小院。

    左凌泉来到江岸,入目的场景比起初热闹了一大截。

    秋桃和莹莹姐依旧在弹琴,灵烨不知从哪儿弄了张琵琶,也坐在了跟前一起弹奏。

    静煣自幼独居,没学过乐器,但以前和姑娘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学过些许宫廷舞;冷竹来了后,就和冷竹一起在院子里跳着玩,团子也在地上凑热闹,跟着娘亲一起转圈圈。

    左凌泉瞧见这温馨的场景,心中的恶趣味都被冲散不少,偏头看向身边的两个媳妇:

    “你们会弹曲吗?要不教教我?”

    姜怡公主出生,琴棋书画是必修课,精不精通的区别罢了,见灵烨狐媚子装腔作势当乐师,轻哼道:

    “男女合奏,要琴箫合鸣才有意境,我来教你吹箫吧。”

    吹……吹……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心里刚压下去的恶趣味,又冒了出来,说实话不太想学这个。

    旁边的清婉,因为看了不少有关男女房术的秘籍,见多识广懂得比姜怡多,脸色也稍稍红了下。

    姜怡说完话,察觉到两人默契的沉默,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啦?有问题?”

    吴清婉目光古怪,稍微犹豫了下,看向含笑的左凌泉:

    “凌泉,你想不想听?想听我可以学。”

    “婉婉,你正经些,我不是那种人。”

    “……?”

    吴清婉稍显羞涩的温婉脸颊,微微一沉,抬手就在左凌泉腰后要用力拧了下。

    “嘶——”

    “你说谁不正经?我当年什么都不懂,还不都是你乱来把我带偏的?我以前只以为躺着闭眼就行了,不遇到你,都想不到男人能那么无耻……”

    姜怡看着忽然羞恼的小姨,和龇牙咧嘴的左凌泉,眼神愈发茫然: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今晚咱们正经一些,就弹曲跳舞,啥都不干。”

    吴清婉狠狠拾掇左凌泉一顿后,缓步走到了江边,问家底深如海的灵烨借了副铜锣,丢给左凌泉:

    “这个简单,跟着敲就行了,你学这个。”

    姜怡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已经来到了姑娘们之间,还是暂且压下了疑惑,开始干正事儿,奚落灵烨弹棉花,没秋桃弹的好听。

    左凌泉接住铜锣和棒槌,表情有点无奈,不过还是以笑意居多,在江畔坐了下来。

    眼前乐曲与欢笑交织,江风与银月交汇,佳人一颦一笑,都是足以羡煞仙人的花好月圆……

    “铛铛铛~~……”

    “叽叽叽……”

    “小左,你别摇头晃脑,敲的和乡下办喜事似的……”

    “额,这玩意不就该这么敲吗?”

    ……

    -----

    全卷完。

卷末感言及明早更新。

    新卷第一章,得给整卷立个基调,得认真打磨一下,大家明早再看吧。

    书写的这里,不管好与坏,都算是半本书了,中间不会写仙侠和升级文,写的淡如水,这一卷其实写的还行,阿关自己挺满意的。

    后面的几卷,估计会延续这一卷的风格,具体效果如何,得写了才知道。

    这本书可以说完全是在摸石头过河,阿关自己试错,不想连累读者受煎熬,所以大家大可以养到年后看,或者完本再看;不管有没有人追着看,阿关写书都是一样写的,更多是给自己写的,大家不用担心没人看就太监了。

    顺带说一下上次相亲的事情。前几天回老家相亲,双方都挺满意的,但回来后阿就没联系过了,醒着就是在赶稿。如果真成了,估计更没法静心码字,所以想拖到这本书写完再说,这几天都在和家里沟通这事儿,但让一个女娃在没有任何确定消息的情况下白白等半年,想想就不太现实。

    大家早点休息,马上过年多陪陪家里人。

    (◠‿◠)

第一章 小酆都

    酆都为鬼府,能被称为‘小酆都’的地方,显然不是寻常人愿意经常涉足之处。

    不到十月,海岸边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华钧洲西北最后的港口,被皑皑白雪所掩埋,一艘孤舟撞破风雪,从海面上遥遥驶来。

    船是货船,十丈长短不算大,上面挂着映阳仙宫的旗子,甲板上堆满了兽类尸体、奇珍异石、残破法器。

    穿着铁簇府黑甲的程九江,把宗门发的黑盾当靠背,坐在无处落脚的杂物堆里,遥遥眺望远方的海岸线,长长松了口气。

    程九江以前在南荒当过散修、在大丹争过国师,手下弟子也不少,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造化弄人,甲子之龄后,他竟然又焕发了第二春,阴差阳错成为了正道先锋军的‘重要人物’,在仙魔血与火的正面战场上纵横穿插、来往调度。

    虽然这活儿在俗人看来,就是跑腿儿运送物资的‘锱重兵’,事实也是如此,但程九江可不这么想。

    锱重兵怎么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山巅仙尊的气海和玲珑阁也不是无穷无尽,没后援补给拿头打?顺手缴获那么多战利品,没人往回带,总不能让修士就地自产自销吧?

    而且这差事也不是那么简单。

    正邪两道抢地盘,起决定性作用的是顶层的一波山巅仙尊;正常情况都不会像俗世那样大军集结冲锋陷阵,因为低境修士再多,也挡不住山巅仙尊一剑,靠人海战术毫无意义。

    要控制一洲之地,正常都是山巅修士不妄动保存实力,低境修士负责清理对方眼线、小据点,逐步蚕食;一旦对方坐不住,有山巅修士露头,就合围绞杀,杀到一方承受不起损失后撤,这块地盘自然就易主了。

    在这种情况下,过来降妖除魔的修士,大部分都是结成几人小队,分散在整个婆娑洲东侧,往前慢慢摸索推进。

    十余万修士听起来多,但分散到半个洲的疆域之内,可能几百里都瞧不见一队人,更没有什么仙家集市、渡口。

    修士清理好一块地域,总不能掉头跑回华钧洲,这时候就需要到附近安全的据点,获取补给、交易缴获的各种战利品。

    据点里面有强者坐镇,周围也清理得很干净,危险性不大;但各个据点之间的距离很远,程九江来回运送物资,就得在各个小据点之间往返。

    路上带着一堆物资,战力又普遍偏弱,这对于异族来说,就是行走钱袋子,可比正规的修士队伍好欺负多了,若是没点逃跑的绝活儿,根本就干不了这行。

    就算在婆娑洲没出事儿,拉一船价格不高不低的材料、丹药跨海,可不会配备战力强横的修士护航。

    为了减小损失,都是一个人送一小船货,没事儿万事大吉,出事儿程九江就得自求多福,漫漫西海连具体定位都做不到,不可能来后援。

    不过海里的妖魔,对高境修士来说也是‘机缘’,不是那么容易能碰上,程九江来回送了两次,都是无惊无险,赚的神仙钱,把在婆娑洲海岸巡逻的王锐都馋哭了。

    瞧见安稳祥和的‘小酆都’,程九江在海上悬了三个月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起身来到船头,等着货船在港口靠岸。

    小酆都既是港口,也是抵御西北异族的门户,防护远超其他地方,时常有一位仙君在此坐镇,以免幽萤异族大举进犯,直接打进华钧洲腹地,目前负责看门的是‘阳神’东方烛照,不过寻常人见不到。

    虽然只来了两次,但程九江好交朋友,在货船进出的港口还算比较熟,刚刚靠近船只连绵成片的海岸,就有一个老头儿在码头出现,拿着账册招呼:

    “老程,你这腿脚挺快呀。那边的情况咋样了?”

    老头儿是港口的小管事,负责收发物资。因为婆娑洲没被完全占领,仅有的几座天遁塔,只能用来传递重要战况,底层想得知确切消息,只能通过来往修士的口口相传。

    程九江把盾牌挂在背上,从货船跳了下来,搓了搓手,拿着火炉上温的酒灌了一口:

    “还是老样子,都是些小虾米,到现在找到最厉害的,也才是个玉阶境的蛇精,七八个仙尊杀过去,结果自己人差点为了分账打起来。我还想要点蛇肉泡酒来着,蛇毛都没要到一根……”

    老头儿打量着船上乱七八糟的货物,摇头一叹:

    “没事儿也是好事儿,总比遍地妖魔强;换做以前,你跑完第一趟就不敢再过去了。”

    “老王,你这就小瞧人了,我可是铁簇府弟子,哪有不敢的说法?”

    程九江拍了拍胸口的铠甲,示意自己可是东洲女武神的徒子徒孙,然后取出一张纸,翻开打量几眼:

    “船上的东西你看着卖,估计也不值多少钱。卸完后给我装二十箱愈体丹、二十箱无忧符……对了老王,你有没有门路弄到‘龙阳丹’‘含春丹’?这玩意在鬼燎川畅销得很,我见八臂玄门的一个货弄了两箱私下偷偷卖,供不应求……”

    王老头一愣,回过头来:“到了婆娑洲,还有心思用这玩意?就不怕打架的时候一柱擎天下不去?”

    “唉,这你就不懂了,降妖除魔就得整天苦大仇深、满心苍生疾苦?降妖除魔本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劫后余生回到安全地方,就不能享受享受?婆娑洲连口好酒都喝不到,休息的时候没事干,除了干道侣还能干啥?”

    “倒也是……”

    程九江左右看了两眼,凑到跟前道:

    “其实吧,我觉得上面有点太严肃了,咱们这种小修士,哪里能和山巅仙尊一样无欲无求,心里总有点念想。要是上面能多送点好酒,或者让千秋乐府的仙子,时而过去表个演啥的,我们出去抛头颅洒热血,也更有劲儿不是……”

    “主意倒是不错,不过你和我说有啥用?该去和你家老祖说,东洲女武神要是能答应,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私下开玩笑罢了,提老祖作甚?”

    程九江连忙摇头:“方才说的事儿别忘了,给我弄两箱龙阳丹挣点外快,钱记账,我活着回来给你……”

    王老头呵呵笑了两声,在账本上记下了此事,然后道:

    “你那老伙计宋驰,前两天也回来了,好像是老剑神的外孙女,没找到大妖泄愤,想深入腹地,这边不同意,回来交涉。”

    “是吗?”

    程九江眼神一阵惊喜。

    上次他和宋驰、王锐,坐仇大小姐的船一起来了小酆都,本来是准备结伴一起上路。

    但他们仨都是武修,而且天资、战力相差悬殊,凑一块儿估计就真一起‘上路’了。

    仇大小姐不想带拖油瓶,就给三人安排了差事。

    王锐是陆剑尘的徒弟,背景尚可但道行太低,给发配去了海岸巡逻;他底层经验老道为人机灵,给他分了一艘小货船,来回跑运输;宋驰因为拳法太霸道,一看就是未来的武道大家,跟着映阳仙宫核心弟子跑去除妖了。

    王锐待在婆娑洲的港口,程九江偶尔还能聚聚,把他忽悠过来的宋驰,是真的再未见过。

    听闻宋驰也在小酆都,程九江自然不多说,稍微打听了地方,就往城里跑去。

    小酆都位于华钧洲西北,附近万里地域都是寸草不生的荒原,如果不是要在这里布防,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一座大城。

    城里面行走的修士,多半都是找人结伴去婆娑洲的,数量比不上内陆的港口,但质量明显高出一大截,用‘幽篁遍地走’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对抗幽萤异族的主力是各大仙家豪门,但散修、小宗门想尽微薄之力,正道巨擘自然不会拒之门外,城里有一座高楼,名为‘义堂’,想过去的修士要提前登记,确认境界背景后安排渡船跨海。

    能过来打仗的修士,明面都怀着‘为正道不惜此身’的热血,但热血归热血,能名正言顺的获取机缘提升道行,才是大部分修士跑来这里的主因。

    只要参与仙魔战场的修士,就相当于镀了一层金,以后回了老家,散修可以直接去仙家宗门报道,最次也能混个供奉职位;外门则进内门、内门变嫡传。

    哪怕只想当散仙,就凭一句‘我在婆娑洲为正道流过血’,仙家豪门都不敢随意欺压,真出事儿了还有人帮忙追究,不用担心没死在邪门歪道手上,却死在了正道地盘。

    除开事后的各种福利,在仙魔战场之上,温养治伤、破境锻体等稀有符箓丹药,全部白菜价,巡个逻都能免费领;各种非不传之秘的功法武技,想学高人多半也不会吝啬。

    而一旦铲除妖魔,不光能记大功,得来的机缘还全归自己。

    名利双收的丰厚待遇,能产生多大的诱惑力可想而知,哪怕往日的时候,过去十个只能回来一个,依旧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因为想走长生道,自己去找大机缘也是九死一生,死在婆娑洲至少还能落个大义。

    不过来这里的修士,也知晓此行的风险,很多等船的修士,都在义堂外的街道上逗留,打听婆娑洲的各种消息。

    程九江心中想着老宋有没有缺胳膊断腿儿,走得还比较急,路过义堂外的街道,并未驻足,但快走到街尾的时候,忽然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呼喊:

    “老程?”

    程九江脚步一顿,听着声音耳熟,连忙回头,却见街边的一家酒肆窗口,有个身着黑袍的年轻人站了起来,满眼惊喜望着他。

    “赵老弟?”程九江眼神难掩意外,上次和赵无邪见面,还是刚刚出南荒的时候,这都好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这一起分账的小老弟,能跑到这里来。

    程九江连忙回头来到酒肆门口,看向迎出来的赵无邪:

    “你咋跑这儿来了?”

    “唉,我以前就来过这儿,当时不知道你也来了,逛了两圈儿就走了,前两个月在落剑山遇到……”

    赵无邪正含笑说话间,余光察觉到什么,眉头一皱,看向了街道远方。

    小酆都地理位置太偏远,战略意义比较大,但并不怎么繁荣,城内以各大仙宗落脚的分舵居多。

    义堂就在城中央,而距离不远处的一座府邸,外面挂着映阳仙宫的徽记。

    程九江顺着目光望去,可见宅邸里的一栋望楼上方,有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正望向这边。

    女子穿着映阳仙宫的弟子袍,如雪白裙仙气十足,腰间挂着一把通体碧青的佩剑;虽然面容看不清晰,但通过高挑的身段儿,也能想象出必然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冷艳女剑仙。

    瞧见望楼上的女子,程九江心中一惊,连忙小声道:

    “这位是惊露台的大小姐,阳神的嫡传,老剑神的外孙女。”

    赵无邪吓了一跳,毕竟这背景有点太夸张了,他抬手一礼,以示尊敬。

    望楼上的女子道行显然不低,距离有两里左右,开口之后,清灵声音依旧传入两人耳中:

    “道友剑术不错。”

    赵无邪本来很自信,但见识过左凌泉的剑术,又遇上老剑神的孙女,都不太敢提‘剑’这个字了,回应道:

    “仇仙子过奖。”

    仇大小姐继续道:

    “这几个月,东边发生了不少事儿,听说有人单穿落剑山,还在绝剑崖外碾压十二郎;这里通讯不便,消息传得乱七八糟,你前两个月去过落剑山,可知晓确切情况?”

    赵无邪听见老剑神的外孙女问起这事儿,作为左凌泉的友人,自然与有荣焉:

    “当天我在落剑山问剑,情况自然知晓。”

    ?!

    仇大小姐听见这话,明显愣了下,重新审视赵无邪:

    “当天,是你在落剑山问剑?”

    赵无邪察觉到对方误会了,稍显尴尬,想了想:

    “没错!不过严格来说,当天是两个人在落剑山问剑。开始是在下,后来剑妖左慈冒出来了,我就没声了。嗯……我算是抛砖引玉的‘砖’。”

    “……”

    仇大小姐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

    “能在落剑山登台问剑,已经足以说明剑术造诣,你不必妄自菲薄,只是撞见了个妖孽罢了。那个剑妖左慈,剑术真如传闻中那般高明?”

    赵无邪点头道:“同辈无人能出其右,论剑术造诣,我此生只服三人,一是老剑神,二是我师父,三就是剑妖左慈,其他人在我看来,都差了不止一线。”

    仇大小姐听这口气有多大,询问道:

    “令师尊是何方高人?”

    “没啥名气。把我师父加上去,是因为身为徒弟,要尊师重道,不能瞧不上师父的剑术还学,其实真正佩服的只有俩。”

    “……”

    仇大小姐觉得此子和程九江一样,是个满嘴胡说八道的混子,言语根本不能当真,随口招呼两句后,身形消失在了望楼上。

    程九江这几个月都在海上飘着,听得莫名其妙,等仇大小姐离去,才小声询问:

    “剑妖左慈是谁?单穿落剑山,至少得是仙尊吧?剑术和左老弟比起来如何?”

    赵无邪确定无人窥探后,才把程九江拉到酒肆里,神神秘秘道:

    “都姓左,你觉得是谁?”

    “……?!”

    程九江顿时明白了,眼神有点不可意思:

    “单穿落剑山,大败绝剑崖,咱仨兄弟这么厉害?!”

    “咱仨?”

    “嘿嘿……赵老弟和左老弟这么厉害?”

    “……”

    赵无邪愧不敢当,摆了摆手:“是左兄厉害,我哪里敢相提并论,等下次再见,指不定左兄就成仙君了……话说那仇大小姐,口气好像不服气,不会找左兄麻烦吧?”

    “左老弟哪儿需要你我操心,人长得俊、剑术高、为人又好,仇大小姐找麻烦也是抢回去当相公,敢不答应就让老剑神和阳神联手锤左老弟,这事儿我们俩操心也没啥用。”

    赵无邪认真摇头:“左兄用情专一,真被人家抢去当道侣,心中不愿的话,还是个麻烦事……”

    “唉,别瞎操心了。你要去婆娑洲是吧?刚好坐我的船,咱们结伴,明天就出发。”

    “额……你有渡船?”

    程九江得意的拍了拍胸口:“渡口分的私人渡船,就我一个坐,宽敞得很,站船头撒尿都没人说啥。”

    “私人渡船?那不是仙家二世祖才玩得起的玩意儿吗?”

    赵无邪眼神惊讶:“程老哥现在混得可以呀,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没坐过私人渡船。”

    “唉,哪里哪里,人缘好高人看得起罢了,以后到了婆娑洲,我罩着你,带你挣大钱。”

    “就我们两个人跨海,安全吗?”

    “怕个什么,要死咱俩也是一起,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在海上,你还怕我把你抛下跑了不成?”

    “额……也是哈……”

    ……

    ————

    过渡一章,交代背景。

    这几天都是熬夜码字,半夜才能更新,27号又得去女方家里见家长,不出意外年三十得耽搁,开年女方还得过来。

    刚好新卷开始,大家养到年后看吧,老请假没意思,写小说、看小说,就图个闲暇时间放松一下,我写的磕磕绊绊和急着投胎一样,大家看的也不爽,就没啥意义了。

    (这些字后加的,不算点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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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422/ 第一时间欣赏太莽最新章节! 作者:关关公子所写的《太莽》为转载作品,太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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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莽介绍:

左凌泉刚出生,便拥有了凡人能拥有的一切。
名门贵子、俊美无双、家财万贯……
但蹒跚学步之时,却发现这世界不属于凡人。
妖鬼精怪、御风而行、大道长生……
毫不意外,左凌泉踏上了追寻长生的路途。
高人曾言:
九域莽荒,太虚无迹。
修行一道,如长夜无灯而行,激流无桥而渡。
我辈修士,当谋而后动,万事‘从心’。
左凌泉谨记教诲,就此凡事顺应心意,为所欲为……
高人:“等等,是‘从心’,不是让你想杀谁就杀谁,你这娃儿咋就听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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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已有万订完本作品《世子很凶》,多主角架空武侠,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瞅一眼。太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