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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太莽txt下载     太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女大不中留

    (在精修,先发出来,各位最后半个小时后再看,会改一些东西)

    日落西海,悄然入夜,海外孤岛之上修士,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在夜幕降临时,岛上就已经没了动静。

    左凌泉作为到访的客人,托老祖的福,孤叶岛还专门给准备了客房——一间挂在苍天古木之上的小树屋。

    事物用藤条编织而成,远看去就好似一个鸟巢,里面干净整洁、陈设不多,小桌、蒲团都是手工编织而成,盘坐其中可远观无尽碧海,谈不上奢华,但很有亲近自然旳意境。

    天色渐暗,左凌泉在树屋之中盘坐,点起了一支烛火,举目环视周围,笑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不对,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地方确实适合道侣隐居……”

    汤静煣身着雪青色的褶裙,上身为白底青花的春衫,小心翼翼站在门口,往下面眺望。

    树屋建在树冠之间,很稳固不会乱晃,但离地面有几丈高,看着不怎么安全。

    汤静煣虽然不恐高,但要在这地方睡觉觉,难以有些心里不安。听见相公吟诗作对,她回过头来:

    “小左,这屋子半夜不会掉下去吧?”

    左凌泉从玲珑阁里取出了两个在岛外摘的椰子,摇头道:

    “结实得很,怎么可能掉下去。”

    “现在是结实,待会你……”

    汤静煣瞄了眼树藤编织的小床,觉得四平八稳的架子床,都能被摇散架,这小鸟窝待会还不得直接塌了?

    不过媳妇主动说这些事,容易被相公笑话,汤静煣就没往下继续说了,只是脸稍稍红了下。

    左凌泉哪能不明白静煣的意思,用小刀削着椰子,正儿八经道:

    “修行中人要清心寡欲,别胡思乱想。”

    “谁胡思乱想了?是婆娘说她待会不忙,我……我又没问……”

    汤静煣来到跟前坐下,拿起绿油油的大椰子打量,想了想道:

    “对了,你今天真看到婆娘了?”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风轻云淡的神色显出一抹尴尬,偏头在静煣脸蛋儿上啵了口:

    “想什么呢?”

    “哼~”汤静煣抬起左凌泉的胳膊,自己钻到怀里靠着,蹙眉道:

    “我还不清楚你的性子……放心,婆娘睡着了,听不到我们说话。以前说过,要把她拐回来给你倒洗脚水……”

    “诶诶诶,别聊这个了,我心慌。。”

    “怂……对了,婆娘也看到你了。”

    “嗯?!”

    左凌泉一愣,低头看向拿着大椰子在胸脯上对比的静煣:“老祖也看桂花树,还看到我了?”

    “是啊,不过她解释了一大堆,说什么她用我的身体,看到我看到的东西云云,我也不晓得真假。”

    左凌泉琢磨了下,也弄不大清楚,就摇头道:“别乱琢磨了,老祖今天差点把我弄死,再胡思乱想让老祖知道,估计真得揍我了。来,尝尝……”

    左凌泉把椰子削好后,以剑气削切木头,做了一根吸管,插在椰子里面,递给静煣。

    汤静煣在京城长大,地处内陆没见过椰树,待了外面飞来飞去,也未曾注意这些。此时拿着椰子看了看,然后红唇含着吸管轻抿。

    左凌泉搂着静煣,面带笑意:“怎么样?甜不甜。”

    “嗯……”

    汤静煣满意点头,把椰子举起来,凑到左凌泉嘴边:“你也尝尝。”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没有自己动嘴,意思不言自明。

    汤静煣瞄了眼外面,见没人注意这里,就又抿了口,然后扬起脸颊,凑到了左凌泉嘴边。

    滋滋……

    左凌泉被按到在了树屋里,也没挣扎,只是颇为惬意的享受着丰软身躯的压迫力,手顺着后背滑到了腰臀上,轻柔拉开了系带。

    汤静煣脸色不由自主的泛红,略微甜蜜片刻后,抬起脸颊舔了舔红唇,询问道:

    “我换件衣裳吧,这个不好看……”

    静煣出门在外,可不敢和灵烨、莹莹姐一样穿着丝袜乱跑,更不敢和老祖一样不穿,腿上是较为宽松的薄裤,上身也是很保守的亵衣——这个和老祖的警告有关,老祖曾经说过,她过来要是发现静煣穿的骚里骚气,就让左凌泉穿着去雷霆崖裸奔。

    不过闷骚又闷骚的妙处,保守也有保守的韵味,只要是媳妇,不管穿什么左凌泉都喜欢。他本想来句‘换什么衣裳,放在要脱的’,但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

    “静煣,清婉在桃花潭的时候,给你买衣裳没?”

    “你说莹莹姐家产的小衣裳?有啊,清婉特照顾人,每个人都买的有,不过我们都没咋穿过……”

    汤静煣言语间,在玲珑阁里翻了翻,翻出了个小木盒,上面写着‘月华’两字,打开后,里面是叠好的鹅黄色肚兜。她拿起来在胸口比划了下:

    “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看其他女人穿过?谁啊?”

    “额……”

    左凌泉打了个哈哈:“随便说说罢了,继续吧。”

    “哼~反正谁穿都没我穿好看,来我穿上给你看看……唉你乱摸……”

    ……

    亲亲热热、打打闹闹。

    左凌泉认真欣赏艺术品,正乐在其中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破风声。

    呼呼——

    “叽叽……”

    “左公子!……”

    声音由远及近,眨眼就来到了树屋外。

    左凌泉对秋桃风风火火的性子早已了解,连忙翻身坐起穿衣裳;汤静煣也惊的连忙把裙子披在了背上,娇声道:

    “秋桃,别……”

    话没说完,树屋门口就探出来一张圆圆脸蛋儿,和团子的小脑袋。

    左凌泉不是第一次被秋桃撞见,都快习惯了,尽量镇定自若的含笑道:

    “秋桃,有事吗?”

    谢秋桃瞧见屋里的场景,脸色就是一红,迅速缩了回去: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咦~……”

    声音渐行渐远,转眼不见了踪迹。

    “……”

    左凌泉轻轻摊手有些无语,怕仇大小姐又这么来一次,就以遮蔽了树屋周边的气息,然后才安安心心重新躺下……

    -----

    片刻前。

    月亮洒在海岛外的石崖上,几只海鸥蹲在崖壁上的巢穴里,茫然望着椰树林里的两人一鸟。

    “叽~~~!”

    “啊,仇师姐……”

    海崖边缘的两棵椰树,被绳索连在一起,做成了一个大秋千。

    秋千本该是来回摇晃,但谢秋桃玩了片刻,发现不得劲儿,恰好椰树弹性极佳,就灵机一动,在仇大小姐荡秋千的时候,拉着仇大小姐往回退出老远,然后松手,上演了一出海外飞仙。

    还别说,这么玩比荡秋千刺激多了,两个人闲得无聊,就开始比谁射的远。

    此时秋桃坐在秋千上,团子坐在秋桃腿根,一人一鸟满眼紧张。

    仇大小姐拉着秋千,把两个椰树都崩成了弯弓,脸上带着笑意,认真调整角度。

    可惜,仇大小姐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走你!”,背后就传来了一声妇人的惊疑呼唤:

    “妞妞?”

    !!!

    仇大小姐笑容一凝,迅速站直身形,摆出不苟言笑的大家闺秀的模样,然后……

    咻——

    一人一鸟在惊呼声中飞了出去,在夜空之中划过一道半圆弧线。

    “……”

    仇大小姐作为百来岁的玉阶老祖,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被长辈发现,心里说不出的尴尬;她不动声色转过身来,抬手一礼:

    “舅娘,三舅。”

    石崖上,腰悬佩剑的黄御河,和妇人打扮的道侣叶知秋并肩而立。

    在接到女武神的消息后,黄御河夫妇就马不停蹄赶往孤叶岛,虽然黄御河道行不低,但进入黑三角海域,风险难以估摸,路上隐匿行踪的情况下,直至此时才堪堪抵达。

    黄御河本来挺担忧仇大小姐的安危,过来就瞧见飞出去的一人一鸟,神色稍显复杂,估摸是想笑又不好失了长辈气度。

    叶知秋则眼神关切,来到跟前握住仇大小姐的手腕,询问道:

    “妞妞,你没受伤吧?”

    仇大小姐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孩子气行径,就直接开始说正事儿:

    “我没事儿。玄阴蛇祖被女武神压在礁石下面,我带你们过去吧。”

    叶知秋拉着仇大小姐,回头道:“御河,你过去就行了,我和妞妞说几句话。”

    黄御河也没多说,转身就消失在了石崖上。

    仇大小姐和舅娘手挽着手,有些疑惑:

    “舅娘,什么事呀?还要把三舅支开。”

    “女人之间的话罢了,男人在场不好说。”

    叶知秋环视周边,见没人打岔后,柔声道:

    “主要是有两件事。一呢,是你的终身大事,以你的年纪,早该过情劫了,只可惜以前一直没入眼的人。现在可好,入眼的人有了,但这人……唉……”

    仇大小姐听这话感觉挺古怪,想了想道:

    “我没考虑过这些事。舅娘说的人,是左凌泉吧?我对他没什么意思,不过他确实是人中俊杰,舅娘还瞧不上不成?”

    “不是瞧不上。”叶知秋凑到仇大小姐耳边,小声道:“你爹说左小友不合适,起初我还不信;后来我去找桃花尊主,打听你的消息,才发现左小友竟然有四五个道侣,唉……”

    仇大小姐对左凌泉影响极好,不想让舅娘误会,就解释道:

    “强者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

    叶知秋摇了摇头:“你几个舅舅不强吗?有我,还有你玲珑舅娘管着,他们敢纳妾试试?”

    “外公……”

    “你外公能一样吗?你外公几千岁,又是仙君,不能按常人算。那个左小友若也是仙君,你嫁进门当老二老三,舅娘肯定不会说啥,但他道行还没你高,才二十多,就四五个道侣,这以后要是成了仙君还得了?全天下的美人怕是都得让他收入洞府……”

    “舅娘!”仇大小姐微微皱眉:“左凌泉不是这样的人,他是被女子倒追,又不想薄情,迫不得已才变成现在这样……”

    “男人的嘴,可信不得。你三舅当年就说什么‘你我皆正道中人,事急从权共处一室疗伤,岂会动不轨之心’,结果可好,我刚闭眼打坐,他就问我冷不冷,我修行中人寒暑不惧,冷什么冷?”

    仇大小姐眨了眨眼睛,稍显好奇:“舅娘就这么回答的?”

    “那肯定不是,这么回答就当不了你舅娘了。你要是对男人有意思,抿抿嘴不说话就好,男人自然就……”

    叶知秋说两句,发现跑题了,又继续严肃道:“你可一定要留个心眼,修行道多的是例子,相识相恋的时候甜甜蜜蜜,一过门就开始受罪了,天天被老大老二欺负,娘家管不着、夫君不敢管……”

    “知道啦知道啦,这些道理我岂会不明白。”

    叶知秋抿了抿嘴,常言‘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有些话点到为止,也不能再多说了,她转而到:

    “还有就是接下来的事情,你是不是又想跟着左凌泉,继续往西北跑?”

    仇大小姐被看出了心思,并未否认,而是认真解释:

    “舅娘,不是我跟着左凌泉往西北跑。女武神从玄阴蛇祖口中套取了有用的消息,需要人过去调查,这个人可以是左凌泉,也可以是我,身为正道中人,对于这种事本就该义不容辞……”

    叶知秋抬起手来:“你别给舅娘扯大道理,舅娘不吃这套。我只知道,去西北两洲风险极大,左小友有本事回来,你孤身过去十死无生。你就算真对左凌泉有意思,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找机会和他多接触……”

    “舅娘,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我该去做这件事儿……”

    仇大小姐有些无奈,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叶知秋来到老桂树附近:

    “舅娘不是一直操心我终身大事吗,这棵桂树,是岛上修士用来看姻缘的,我也看过,桂树指引我往西边走,应该是说心上人就在西边……”

    叶知秋有些无语,认真道:“姻缘发自心底而非天注定,你外公都看不出来,一棵树岂会知晓?你看到该往西走,是你心里想往西边走;至于在那边能找到心上人,这不废话?你和左凌泉莽进异族大本营,能活着回来那就是生死之交;男女之间哪有单纯的交情,走到这一步的人,十对儿有九对儿都成了道侣……”

    仇大小姐一愣,觉得舅娘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她沉默了下,轻声道:

    “这件事,我本该去做,不管有没有左凌泉,我都会想办法争取。至于舅娘说的事儿……如果命中有次一劫,也避不开,舅娘说是不是?”

    叶知秋摇头一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

    黄御河夫妇身负要职,随风而来又带着俘虏无声而去,没在岛上停留。

    仇大小姐送走三舅、舅娘后,心湖并未被舅娘的八卦言语影响。刚才三舅过来,她觉得秋桃应该去通知左凌泉了,左凌泉没现身,心里难免疑惑,就来到了岛屿深处,左凌泉的落脚地,

    岛屿深处是古木扎堆的森林,修建有些许树屋,仇大小姐的落脚地也在其中,不过距离很远。

    仇大小姐缓步来到树林内,距离左凌泉的所在地还有一段距离,就发现秋桃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头往远处的树冠张望;团子则抬起翅膀,捂住秋桃的眼睛。

    ??

    仇大小姐稍显疑惑,来到背后看向远处的树屋,却发现左凌泉遮蔽了树屋周边的气息,只能瞧见隐隐火光,探查不到里面在作甚——不过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能做什么好像也不用去猜。

    仇大小姐脸色一红,拉着秋桃的袖子就往回走:

    “年纪不大,还跑来听墙根了?”

    谢秋桃暗中观察被发现,心中不免尴尬,解释道;

    “仇师姐,你说什么呢,我才不是听墙根。”

    “那你在做什么?放哨?”

    “嗯……差不多吧,怕仇师姐过来,看见些不合适的场面……”

    仇大小姐暗暗摇头,回头望了眼树屋,又有点迟疑:

    “秋桃,女武神能用汤姑娘的身子下凡,左凌泉又和汤姑娘那什么……我怎么感觉挺古怪的。”

    谢秋桃对于这家里老生常谈的问题,半点不意外,回应道;

    “别瞎想,现在屋里的是静煣姐,和老祖没关系。”

    仇大小姐犹豫了下,虽然觉得有点大逆不道冒犯女武神,还是小声询问:“你怎么知道?”

    谢秋桃虽然今天知道了左凌泉对老祖‘不怀好意’,但从没想过老祖会自降身份和灵烨姐抢男人,两个人肯定是清白的。见仇大小姐起疑,她解释道:

    “我刚才本来准备叫左公子,结果跑太快有点冒失,直接冲到了门口……”

    仇大小姐眼底显出些许异样:“看见什么了?”

    谢秋桃摇头道:“没什么啦,静煣姐在屋里跳舞,穿的有点不正经罢了……其实也不算不正经,桃花潭产的‘月华’,仇师姐听说过吧?”

    “嗯?”

    仇大小姐一愣,迟疑少许,询问道:

    “听说过……汤姑娘也喜欢穿这种小衣?”

    谢秋桃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反正静煣姐以前穿的多是自己手工缝的小衣,这种闷骚……不对,也不是闷骚,是‘想闷骚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闷骚’的小衣,还是头一次穿……”

    “??”

    仇大小姐张了张嘴,想掏出戒尺打秋桃屁股几下,又没正当理由,只能平淡道:

    “衣服就是衣服,看个人喜好罢了,那有这么多说法……”

    ……

    -----

    另一边,霜花城。

    上官灵烨已经接到了师尊的消息,不日便要动身出发。

    上官灵烨的画舫,没法跨海航行,此行得坐崔莹莹的悬空阁楼。这次要去的地方远比婆娑洲风险大,为了安全起见,各种物资必须准备充足。

    月上枝头,三层高楼停泊在霜花城西侧的港口,几名铁簇府弟子,把装着丹药、材料的木箱,搬入阁楼内部。

    姜怡拿着账本,站在阁楼大厅里,整理分配物资;吴清婉和冷竹则分配好的把必需品,装入各自的玲珑阁里。

    上官灵烨和崔莹莹并肩站在偏厅之中,望着墙上的九洲舆图,不过嘴上聊的,却不是九洲苍生大计:

    “我应该跟着左凌泉才对,他身边若是没医师坐镇,冒然深入多危险呀……”

    “左凌泉危险,我们就不危险了?你这当长辈的,心里只有男人,不管姐妹死活?”

    崔莹莹抿了抿嘴,还真被灵烨给问住了,想了想只能道: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嗯,左凌泉比较莽,需要人在旁边照看;你打小就聪明,知道进退……”

    上官灵烨抱着胳膊,平淡道:

    “这话你和师尊说去,和我说有什么用?”

    崔莹莹是想和玉堂沟通,但玉堂现在不方便呀!她敢吵醒玉堂,玉堂绝对叫她滚回东洲战备。

    “唉,随口说说罢了,外面情况不明,走一步看一步吧……”

    崔莹莹正暗暗郁闷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姜怡的声音:

    “这张床是谁买的?挪用公款假公济私,可是要受罚的……”

    崔莹莹转头看去,却见大厅堆积如山的杂物中,有一张质地精美的架子床,上面雕龙画凤、铭刻五行咒文,从材质到工艺都称得上奢侈,从构造来看,似乎还能变形。

    她们为正道办事儿,路上所有耗费肯定是正道出资报销。

    姜怡目光严肃回头,望着上官灵烨,显然是觉得灵烨在用公款办私事儿;毕竟灵烨‘毛过拔雁’的作风人尽皆知,干出这事儿半点不稀奇。

    上官灵烨神色风轻云淡,来到大厅之中,平静道:

    “这东西用的是我的私房钱,不用记账上报九宗。”

    冷竹也是点头:“是啊,灵烨姐让我去找天帝城陆仙长的道侣买的,还报的莹莹前辈的名号,应该不是什么能见光的东西……”

    ???

    崔莹莹一愣,来到大厅里:

    “灵烨,你报我的名号买张床做什么?”

    上官灵烨面不改色,认真解释:

    “这张床可以用来养生安魂,效果极好,但天帝城不对外出售。报莹莹姐的名字,是为了让陆智星的道侣卖个面子,走走后门。”

    崔莹莹皱眉道:“我面子有你师尊大,你怎么不报你师尊的名号?”

    吴清婉也目光狐疑:“对啊,而且你正常情况下又不上床睡觉,买这个……”

    上官灵烨道:“我最近思虑成疾,想自己掏钱买张床好好睡一觉也不行?”

    姜怡稍作犹豫,轻哼道:“随你。反正你钱多烧得慌,我们也劝不住。”

    崔莹莹虽然在九宗不问世事,但脑子可不笨,感觉这张床意义不凡,她可能被灵烨坑了一手。她想了想,抬手就把架子床收入袖中:

    “本尊最近也睡不着,借本尊先用两天。”

    “诶?桃花前辈,你想要自己去买,堂堂长辈还想黑晚辈的神仙钱?“

    “什么黑不黑,多少神仙钱,我给你就是了。”

    ??

    上官灵烨一听这话,来劲儿了,认真道:

    “百枚五彩铢。”

    百枚五彩铢,就相当于一百万枚白玉珠,放在山巅老祖手里都是天价。

    崔莹莹掏钱包的动作一顿,抬眼望向灵烨:

    “你这张床,是仙兵不成?”

    上官灵烨理直气壮:“天帝城特供,有市无价,莹莹姐买不起的话,还我便是。”

    崔莹莹沉默少许,轻轻点头:“你师尊还欠我不少东西,师债徒偿……”

    “亲师徒,明算账。莹莹前辈莫非还欺负起我等晚辈来了?”

    “……”

    ……

第六章 春去秋来

    春去秋来,转眼已经到了八月,一场秋雨悄然而至,落在了大周王朝东南沿海的红河镇外。

    左凌泉做俗世游人打扮,撑着油纸伞走下船只踏板,抬眼眺望远方的城镇,暗暗舒了口气。

    在孤叶岛停留了两天后,左凌泉就和静煣、秋桃,还有说服长辈的仇大小姐,一起赶往天地极西的奎炳洲。

    海域太过辽阔,直接飞去过风险很大,四人还是得坐船,但婆娑洲刚出事儿,异族载客的渡船显然没那么好坐。

    为了安全起见,左凌泉在海上蹲守了几天,等到了一艘从海上驶回奎炳洲的渔船;渔船是奎炳洲一家小宗门的船只,在黑三角海域捕捞海中灵兽,船上都是些道行不高的宗门弟子。

    左凌泉扮做异族修士,假借婆娑洲失陷从霜花城逃遁入海的理由,又给了些许天材地宝,才博取渔船信任上了船。

    渔船在海上飘了近两个月,才抵达目的地,路上为了不引起怀疑,几人都在屋里打坐练气,也没什么可说的;等到了奎炳洲附近,左凌泉为了躲开仙家港口的审查,半道就下了船,又找了搜俗船只,以凡夫俗子的身份登了岸。

    奎炳洲的疆域比玉瑶洲要大,但地理环境相对贫瘠,仙家势力多集中在富硕的东南方,西北蛮荒则划分给了妖族,有‘妖祖’之称的那只九尾妖狐,就盘踞在哪里,和人族井水不犯河水。

    红河镇所在的大周王朝,位于奎炳洲人口密度最大的区域,其内仙门林立,掌舵的三家豪门,分别是仙君商寅的天帝城、妖刀古辰所在的监兵神殿、荀明樟座下的赤乌谷。。

    左凌泉这次要去的苍沙古河,就在大周王朝西南边境,距离当前所在的红河镇并不远,约莫万里之遥,如果放开飞的话,很快就能到,但那么做无异于找死,几人还是选择最稳妥的办法,扮做凡夫俗子慢慢摸过去。

    镇子上秋雨蒙蒙,撑着伞走动的百姓随处可见,其中也有修行中人,不过和九宗的俗世城镇一样,最高不过灵谷,不值得关注。

    左凌泉举目眺望片刻后,来到镇子上的车马行,置办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回到三个姑娘跟前:

    “走吧。”

    汤静煣在俗世的身份,自然还是左凌泉的夫人,马车到跟前后,就伸出手让左凌泉扶着上了马车。

    仇大小姐换上了一生颇为柔雅的淡绿袄裙,扮做左凌泉的姐姐——起初秋桃提议装作左凌泉家里的老二老三,但仇大小姐怎么可能答应和左凌泉夫妻相称,还当小妾,秋桃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虽然仇大小姐自幼出生仙家豪门,没在俗世生活过,有些不太适应,但秋桃教了两天,目前看起来也挑不出毛病。

    谢秋桃则扮做左凌泉的妹子,为了更符合人设,还专门扎了個很可爱的羊角辫,配上圆圆的小脸蛋儿,以前看起来十六七,现在只有十四五了,白里透粉,嫩的滴水,看到让人忍住不住想舔一口。

    而把自己吃成白毛球的大团子,就可怜多了,出现在市井间太过突兀,为了隐蔽起见,直接被装进了首饰箱,被秋桃抱在了怀里,连叽都不能叽一声。

    几人上了马车后,左凌泉在外面驾车,三个女子把帘子放下,也算是暗暗松了口气。

    谢秋桃坐下后,就把怀里的首饰箱打开,朝里面望了眼:

    “叽?”

    “叽……”

    小木箱里,团子生无可恋的趴着,动都不想动一下。

    汤静煣知道这几天把团子委屈了,作为老娘还是很心疼的,见状把团子抱出来,揉了揉毛茸茸的肚子:

    “谁让你吃这么胖?好歹修炼这么多年,连变大变小都没学会。”

    “叽叽……”团子翅膀比划了下,示意自己喷一口火就变小了,你又不让鸟鸟喷……

    仇大小姐坐在车厢对面,从玲珑阁里取出取出灵果干喂团子,想了想询问道:

    “上官灵烨她们到了没有?”

    左凌泉坐在车厢外面,手持马鞭观察着街景,闻言回应:

    “刚和老祖联系过,灵烨她们已经先行登岸,离我们不远。咱们分头走,她去查异族下一步的进军方向,我们查苍沙古河的事儿。”

    “我们从哪儿开始查?”

    “玄邺透漏,苍沙古河虽然被划为禁地,不允许外人靠近,但里面的人也有物资需求,每月初八会有人从里面出来,到九宫山采购东西。我们去那儿盯梢,看有没有机会混进去。”

    仇大小姐微微颔首,看了眼外面,又道:

    “我还以为奎炳洲妖魔遍地走,现在看来,和华钧洲也没啥太大区别吗。”

    谢秋桃挑开帘子一角看着外面,回应道:

    “北狩洲也差不多,俗世是仙家的‘苗圃’,异族咋会把自己家搞的乌烟瘴气;俗世有些无恶不作的恶徒,回到家乡还不是人人敬畏的仗义侠士模样。”

    仇大小姐想想也是,便也不多说了……

    ----

    同一片天空下,千里之外的一座仙家集市内。

    上官灵烨等人,在霜花城套用了一队异族修士的身份,坐着崔莹莹的悬空阁楼,已经先行一步登陆,到了大周王朝沿海的莲城附近。

    中午时分,上官灵烨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口,看着男装打扮的崔莹莹,和对面药房的掌柜攀谈:

    “道友去天帝城,是炼器还是拜师?”

    “我这年纪,拜什么师,想练一件儿趁手的法器罢了。听说最近天帝城的高人都不在宗内,是不是真的?是的话我下次再去,学徒操刀我可信不过……”

    “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有这回事儿,我们宗内的几位师长,就被天帝城抽走了,走之前都交代了后事,看起来事儿挺大……”

    “哟,莫不是要打仗?我看东边那些自喻正道的伪君子不爽好久了,要是打仗,也想去混点功业,道友可知道门路?”

    “道友你这就算问对人了,不过上面可不是什么人都要,我那几个被抽走的师叔,各个都是身怀绝技的医道圣手,铺子里的‘金枪丹’,就是其中一个师叔炼的,效果那是出了名的霸道,一颗下去……”

    “行行行,买一盒,有门路快说。”

    “道友爽快,要真想给上面出力的话,可以去天鹰堡看看;那里是监兵神殿的分舵,听说负责替上面招纳有本事的散修……”

    ……

    上官灵烨听见这些言语,从袖中取出了一张舆图,在上面圈圈点点,标出了天鹰堡的位置。

    吴清婉和姜怡,待在隔壁的房间里。

    几人身在敌腹,连上官灵烨都深居简出,不轻易露头,她们自不用说,门窗紧闭在屋里等着下一步行动的安排。

    客房规格比较高,陈设清雅,里面还有异族这边的水中月。

    姜怡和冷竹坐在茶几后端着茶杯,听着水中月里的不知名修士讲解时事:

    “……霜花城一战,赤乌星君被异端修士合围伏击,身负重伤之下,依旧力保城内修士安然撤退……”

    冷竹听的是一肚子火,小声嘀咕道:

    “净瞎扯,那个荀老魔,明明打不过就跑了,根本没管城内修士死活……”

    姜怡反应倒是平淡:“水中月毕竟是仙家的宣传口,为了让底层修士跟着走,肯定得把我们说成手段残忍的异端,自己渲染成正道楷模。

    “正道其实也是如此,要是真把双方实际情况告知下面,恐怕连正道弟子都会怀疑为正道而战是对是错,就不用说和底层更脱节的异族了。”

    “也是……”

    ……

    吴清婉有点操心左凌泉的动向,怕姜怡跟着一起着急,就独自待在房间的里屋里。

    里屋的妆台前,吴清婉身着月白色的修身长裙就坐,手上拿着一块玉石,眉儿微蹙,认真锻炼着自己的想象力。

    炼器一道,手艺是基本功,只决定下限,真正决定炼器师上限的,还是创造力、想象力。

    别的不说,就说狐狸尾巴这些东西,做出来其实不难,但能想出这些玩意儿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吴清婉以前做的东西,都是左凌泉指点弄得,自己折腾出来的小玩意儿,比如会叫‘哥哥我错了’的项链,感觉就有点华而不实,用户体验没狐狸尾巴那么实在。

    虽然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做不好就说明自己想象力不够天马行空,还没掌握炼器师举一反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还需努力。

    此举也不算不务正业,毕竟其他炼器师闲时练手,做的也是九宫环、天机球之内益智的玩具,清婉不过是换成怡情的玩具罢了。

    吴清婉认真琢磨许久,觉得此类情趣物件,功效无非是让男人觉得更刺激、女人觉得更羞耻,那炼制的法器,目的就要增强这两点。

    怎么才能同时做到增强这两点呢……

    把灵烨毛刮了……

    再弄个花纹贴在脐下三寸……

    “……”

    吴清婉心头一动,坐直了些,开始认真打磨玉石,准备做一个一键脱毛的剃须刀,再弄个能计数的‘正’字印章……

    擦擦——

    磕刀划过玉石表面,发出轻微细响。

    吴清婉认真打磨材料,全神贯注忘却外事,但做到一半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了‘嗡嗡’的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吴清婉迅速回神,谨慎看向房间,却发现内外都没什么异样。

    她左右寻找了一圈儿,最后又把玲珑阁打开,取出了那根茶青色木杖。

    木杖是吴尊义的法宝,几年前动过一次后,就彻底没了反应,吴清婉起初还每天关注,最后也就慢慢放下了,只当随身法器使用。

    而此时此刻,几年没动静的茶青色木杖,竟然显出了淡淡流光,拿出来后就悬浮而起,指向了东南沿海某处。

    这根木杖吴清婉并未抹去物主印记,只是拿来使用,真正的物主还是二叔吴尊义。

    木杖反应这么快,说明物主距离她不会太远,此举应该是在指明位置。

    吴清婉眼神惊喜难言,连忙抛下了做到一半的物件儿,拿着木杖来到外屋:

    “姜怡,灵烨呢?”

    姜怡关掉水中月,起身来到跟前,略显疑惑:

    “小姨,怎么了?”

    隔壁房间的上官灵烨,听到了呼唤,眨眼已经来到了屋里:

    “有事吗?”

    吴清婉持着木杖来到两人跟前,把刚才所见说了一遍,然后道:

    “木杖所指的位置,大概率和二叔有关,咱们……”

    上官灵烨面露意外,想了想拿出舆图,按照清婉所说的方位寻找:

    “东南沿海的仙家势力很多,不清楚是哪一个,而且……”

    上官灵烨有些话不太好说,姜怡却是明白意思,柔声劝慰:

    “小姨,你别着急。二叔……二爷被异族绑走好几年了,现在什么情况还说不准,万一异族用诱敌之计引我们过去,可就出大事儿了,还是先探查情况,再一步步来吧。”

    上官灵烨微微点头道:“就算不是诱敌之计,要救人也不容易。你二叔炼器手艺不俗,若是落在异族手里,肯定会被严防死守关起来,套取‘神降台’的炼制法门,或者逼他为异族出力,境遇肯定不会太好,你也要有点心理准备。”

    吴清婉也不知二叔这几年受了多少非人苦难,心里忐忑不安,但也知晓轻重,想想还是点头:

    “我没着急,就是把情况告诉你们罢了……这事儿别让凌泉知道,不然他肯定操心,会往过跑。”

    “先休息吧,事儿得一步步来。”

    “好……”

    ……

    -----

    东南沿海,望潮滩港口。

    九层高塔立在港口西侧,仙家工坊在港口外连接成片,一直绵延到视野尽头。

    工坊外侧,有一座守备森严的建筑,四面高墙形似监狱,里面实际是库房,放着天南地北送来的天材地宝,以及炼制好的各种修行物资。

    望潮滩是奎炳洲天帝城的核心产业,负责打造各种战略物资,不对外流通,守备级别很高,坐镇库房的都是仙君商寅的嫡传弟子张徽,玉阶后期的仙家巨擘。

    中午时分,天材地宝堆积如山的大库之内,走进来两道人影。

    一袭黑袍的张徽,没了对外时山巅巨擘的气度,反而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跟在后面唉声叹气:

    “吴大哥,吴仙长,吴爷爷,我叫你爷爷行了吧?你真当这些东西是大风刮来的?我炼器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糟蹋东西的,这才俩月不到,你知道你耗费了多少材料吗?造仙兵都没这么离谱……”

    吴尊义表情风轻云淡,在堆积如山的宝库中挑挑拣拣:

    “商老魔点了头,让我随便取,张仙长还想违抗师命不成?”

    张徽就是不敢违抗师命,才没把眼前这外来货打出去,他唉声道:

    “吴大仙,咱们炼器一道得有讲究,雇主让随便花是人家的信任,咱们浪费雇主材料银钱,可就属于没艺德了。你正常要材料,我岂会皱眉头,但你看看你要的啥?

    “好家伙,北冥老蛟的精血,还他娘最少三千年道行;我翻遍库房都没找到,最后没办法,跑去西边找妖族的一位龙族巨擘,让人家当场给我放血,你知道这人情价值多少钱吗?

    “还有那什么‘万年冥竹’,你要是不开口要,我都不知道师尊兜里还藏着这种物价儿……”

    吴尊义摇头道:“商老魔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

    “我不是心疼。”张徽把丢一边的材料放回原位,认真道:

    “我是在好奇你造什么玩意儿,需要这么多东西。你可想好,你拿了这些材料,要是造出来的东西不值这价,就算师尊对你另眼相看,你以后也没这么好的日子过了。”

    吴尊义摇头道:“炼器一道造新东西,十次有九次都是竹篮打水,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撂挑子不干了。”

    “诶诶!”张徽见吴尊义要躺平摆烂,连忙抬起手来:“东西都用了,现在不干怎么行?竹篮打水你也得弄完再说呀,炼器有损毁率,只要不超过界限,没人说你啥……”

    “这不就得了。诶,你们不是弄的有窃丹残魂吗……”

    张徽脸色一黑:“吴祖宗,你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吴尊义抱着一堆价值连城的天材地宝,走向门口:

    “说实话,这比我家舒服多了,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豪横过。”

    “你知道就好,小吴啊,师尊可是把你当亲儿子对待,只要你点头,摆在面前的可是万年寿数、无上地位;你在东洲,就是私自炼制禁物的邪道修士,差点被商诏打死,怎么到这儿后脾气这么倔?”

    “天道本就在那里,你们也好,正道也罢,都是想以私心干涉,把天道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不是倔,只是不想卷进这种事罢了。”

    “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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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书友20220314055739439】大佬的两万赏!

第七章 蛛丝马迹

    一路向西,走了不到一天,忽然风停雨住,天地灵气逐渐恢复了平稳。

    左凌泉在山头停下脚步,抬眼望向天空——厚重乌云被风吹开,露出了熟悉的星空与圆月,一股燥热气流也从远方压了过来,把原本的清冷雨夜,变成了闷热夏夜。

    从星海的辽阔来看,麒麟洞天已经彻底崩塌,融合为了玉瑶洲的一部分。

    左凌泉难以分辨此时所处的方位,不清楚距离清婉还有多远,他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天地好像稳定了,继续走还是先回去一趟?”

    谢秋桃得了只宝贝龙龟,此行已经血赚,对地底深处的大机缘,抱着‘有最好,没有也不亏’的态度,开口道:

    “看你们。那个洞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几天过去,宝贝还在的机会不大了,不过最好还是去看一下,免得和机缘擦肩而过,以后后悔。”

    上官灵烨这次和左凌泉一起出来寻宝,说好的是找仙剑,结果可好,左凌泉把佩剑赔进去了,她把自己赔进去了,什么都没捞到,货真价实地赔了夫人又折兵。

    上官灵烨比谢秋桃都‘勤俭持家’,往日行事都是‘毛过拔雁’,连团子都薅,哪里吃过这种血亏;特别是那个洞还和中洲麒麟有关,若是这次错过,接下来几十年碰不上都是常事儿,她由此回应道:

    “天地已经稳定,马上就有一大波修士进来,若是此时回去,等再过来,恐怕什么都不剩下了,先去碰碰运气吧。”

    说话间,上官灵烨取出了一张祛暑符,丢到十余丈外。

    符箓显出微光,散发出冰寒之气,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确定符箓正常触发,没有引起任何异变后,上官灵烨才御风飘起,身上染了点尘土的裙装,也刹那间焕然一新。

    左凌泉和谢秋桃见此,也不再压制体内真气流转,同时御气凌空飘在了旁边。

    左凌泉拿出天遁牌,尝试联系清婉。只可惜离开九宗后,天遁塔就不再无死角覆盖,天遁牌最多传几里,还没大声吼传得远,根本联系不上。

    上官灵烨道行虽高,但也没法感知到千百里外的情况,她知道左凌泉忧心独自等待的清婉,开口道:

    “画舫上有庇护法阵,清婉的处境比我们安全得多;如果麒麟洞的人没走,待会可能打起来,你注意好自己才是。”

    私人渡船都是花天价请掩月林定制,基本的保命功能自然不会缺;虽然防御力并非坚不可摧,但有本事打坏渡船的修士,犯不着和清婉过不去。

    左凌泉并不担心清婉的安危,只是怕清婉等急了,想出来的第一时间报个平安。

    不过灵烨说得也有道理,不趁着现在找天材地宝,等回去一趟再来,这里恐怕就人满为患了。

    既然决定继续去探宝,速度自然得尽快,三人不再多言,直接御风飞向谢秋桃发现的麒麟洞。

    没法动用神通时,翻山越岭只能用腿跑,怕被人发现还不能动静太大,能御空之后,速度可谓天壤之别。

    本来距离麒麟洞还有一天的路程,三人御风而行,前后不过两刻钟,就找到了位于山野间的石台。

    借着月光望去,石台背靠山峰而建,周围有零零散散的垮塌建筑,被草木藤蔓覆盖,看不到任何人为活动的痕迹。

    上官灵烨飞到附近后,就落在地面收敛了气息,以免打草惊蛇。

    三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小心翼翼来到石台上,从巨大洞口进入,前往地底。

    虽然到地底最深处也就两里多的距离,但三人沿途排查阵法或陷阱,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才来到最深处的巢穴。

    让人松了口气的是,一路没遇上任何意外,巢穴最深处也没有埋伏;可让人失望的是,正如谢秋桃所说,麒麟洞内确实是毛都不剩下了。

    左凌泉站在偌大的地底巢穴内,可见石洞岩壁坚硬如铁,不知是什么材质构成;中间有个大台子,曾经的大角鹿应该就趴在那里,整个巢穴十分干净,不见任何杂物。

    谢秋桃瞧见这‘家徒四壁’的场面,原本期待的小脸蛋儿满是遗憾:

    “果然全被人拿走了,比我口袋都干净。”

    三个人都不怎么甘心,虽然看不到任何物件,还是在巢穴内四处寻找,看能不能找到藏得比较隐秘的天材地宝。谢秋桃连刚到手的小龙龟都掏了出来,拿走手上凑着到处闻。

    在找天材地宝这方面,没人比团子更在行。团子自个在空旷巢穴里蹦跶,最后落在了石壁的一处角落,用翅膀指着地面:

    “叽叽!”

    左凌泉连忙来到跟前,半蹲着查看地面,却见地面有一个剑孔,旁边还有些锯屑似的粉末,似乎不久之前,有人就把剑插在这里。

    谢秋桃最是上心,蹲在旁边仔细打量粉末,还用手沾了点闻了闻:

    “好香,就是石洞里的味道。前两天我听见锯东西的声音,肯定是在锯这东西。不过为什么要在这儿锯?难不成太大,玲珑阁装不下?”

    上官灵烨自然不知晓缘由,她查看片刻,不敢尝味道,分不出是什么物件,正想借谢秋桃的小龙龟试试毒,却发现身侧的左凌泉,并未注意粉末,而是看着地上的剑孔,眼神有些震惊和茫然。

    “怎么了?”

    “你们没发现,这剑孔有些眼熟?”

    “嗯?”

    上官灵烨和谢秋桃这才把目光转向剑孔,这一看,也惊了下。

    剑的造型大同小异,但也有细微区别,比如八面、六面、四面、长宽粗细等等。

    当代的铸剑主流,都是注重轻盈的四面剑;而剑孔的痕迹是六面剑,最关键的是,和他们在沙海外围的地下墓穴里,看到的剑孔一模一样。

    左凌泉和林紫锋打架时,借了不知名高人的剑一用,此时回想,也是六面剑,如果插在地上,剑孔想来也是如此。

    虽然六面剑不算稀有,但两个剑痕没差别,又接连撞见,说是巧合就太牵强了。

    谢秋桃记得地穴之中的剑孔形状,疑惑道:

    “莫不是那个在沙海里捡到机缘的人,又跑到这里来把好东西捡走了?这什么运气啊,次次都快我们一步。”

    左凌泉表情较为严肃:“那是把仙剑,这人看起来,不光是运气好那么简单。”

    “仙剑?”

    “嗯,我还用过一次,很厉害……”

    上官灵烨琢磨片刻,摇头道:“依照时间来看,那人从地底取走仙剑,最多不过一月。仙兵威力太大,而且有些带副作用,比如吞噬精血折损寿数、影响心智发狂入魔等等。

    “哪怕是我师尊,得了一件仙兵,也得在家里研究一年半载,彻底摸透了,才敢拿来用。此人取走仙剑不过十天,就来了麒麟洞天,还敢随手把剑借你,举止太过反常。”

    左凌泉仔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他若是刚得了把仙剑,不说借给别人用了,当着外人面都不会轻易拿出来。

    ‘财不漏白’的道理在修行道也奉行,刚捡到大机缘就四处炫耀,和找死没什么区别,正常人都不会干这种事儿。

    “这有点说不通。”

    “是啊。”

    上官灵烨觉得此事极为蹊跷,对方绝不可能是刚拿到仙剑;但她确实是前不久才看到剑被取走,原主人早已成了一具枯骨……

    枯骨……

    上官灵烨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以前有修士机缘巧合寻得秘宝,想要炼化,却被寄宿其中的修士残魂夺取躯壳,也就是常说的‘夺舍’。如果说那个持仙剑的人,是刚刚夺舍,那这事儿就说得通了……”

    -----

    待会还有一章,昨晚没睡好,精神不集中,写的很慢……

第八章 下手要狠!

    “蛇胆给仙长打包好了,仙长一看就不是庸手,要是出了一炉品相好的丹药,又不方便亲自卖,大可来找小店……”

    “没问题,走了。”

    “诶,您慢走……”

    ……

    九宫山集市里,其貌不扬的老头儿,提着个药材箱子走出药铺,在熙熙攘攘的街面上走了一截后,就拐入小巷,把药材收入玲珑阁,御风而起朝西南边境飞去。

    离开九宫山不远,老头还低头看了眼——地面的官道上行走繁多,其中有一个圆脸姑娘,和一个相貌俊朗年轻儿郎。

    虽然不认识,但老头感觉这两个年轻人道行似乎有所遮掩,不像是单纯的小宗门子弟。

    不过身在异国他乡,老头也没细想,飞过去后就没再注意。

    老头名为沈长林,在北狩洲人送尊号‘阎王愁’,本职是医师,名望不低。

    不过修行道本质上还是强者为尊,炼器师、医师地位高低,只取决于是否有求于他们,那些指望不上他们的,不会把他们当回事儿,这名声自然也传不到外面。

    这就好比沈长林那個没见过面的师姐,在东洲位列尊主、无人敢惹,连女武神都敢顶撞,但到了外面就成了纸老虎,连个小宗门老祖都镇不住。

    沈长林跑到奎炳洲来,自然不是为了买蛇胆,炼制‘龙阳仙丹’孝敬师尊。。

    虽然沈长林也觉得师尊独身一辈子,不符合天道生息的规律,但作为徒弟哪里敢催师父的婚,而且他也不觉得有人能和师尊配对。

    师尊按辈分算,比女武神还高一辈,按年纪算,更是看谁都是孙子,世上年纪相仿的人族修士,估计就商寅那个糟老头子了;师尊就算不嫌弃商寅,他这当徒弟的看着也别扭呀,还不如一直单着算了。

    沈长林到这儿来,是恰好路过,被赤乌星君荀明樟请去针灸,顺便到苍沙古河,给旧识送封信。

    沈长林御风而行,朝着西南飞了约莫千百里山水路,逐渐到了苍沙古河的外围。

    苍沙古河听起来玄乎,实际意思很直白,就是有很多白色沙子的古河道。

    苍沙古河曾经规模很大,最窄处都有数里,沿线不乏大型湖泊的旧址,一直延伸到南方海岸的入海口;但如今河道里已经很难看到水了,从天上望去,只是一条干枯河道,从地面上往南北延伸。

    沈长林刚刚靠近苍沙古河,就有修士从山野间御风而起,过来盘查,他掏出向阳城的腰牌后,顺利进入其中,在修士的带领下,来到了古河道中间的一个大湖附近。

    虽然河道早已干枯,但位于河道中间的大湖却有活水,方圆数十里的湖面被阵法围住,里面有很多水生灵兽在活动,有人在湖畔行走照料,山清水秀的湖岸修建了不少建筑。

    沈长林在湖畔落地,很快来到了湖畔一栋庄园内,进门就瞧见院子里,趴着只憨态可掬的大陆龟,体长近两丈,和小山似的;几个小弟子拿着刷子在擦土黄色的龟壳,还有个人站在前面喂水果。

    “哟,这么多年不见龟兄,都学会享受了。”

    “昂……”

    沈长走到陆龟跟前,取出在药铺买来的蛇胆,丢到大陆龟的嘴里,在脑袋上摸了摸,然后就进入了庄园的正堂。

    正堂里面,一个盘着妇人髻的女人闻声走了出来,脚步挺快,见面就抬手一礼:

    “沈道友远道而来,未曾出门相迎,还请……”

    “唉,不用客气。”

    沈长林在茶案旁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模样熟美的妇人:

    “顺道跑个腿罢了,相识这么多年,忙帮不上不说,好多年才过来拜会一次,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妇人接过书信,直接收进了袖中,询问道:

    “梅仙君是不是也过来了?我瞧青龙湖那边多了些生面孔,有个叫侯书玉的书生,还来过这里一次……”

    “师尊的动向,没人说得准。”

    沈长林说到这里,摇头一叹:“有些事情,咱们知道太多也是干着急,还不如不知道,你还是看看信吧。”

    妇人见此,也是幽幽一叹。

    两人闲聊了许久,正堂外再次传来响动,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一枚龟壳:

    “师父,韩师兄在外面找到一块龟壳,我没见过,您看看~”

    沈长林扫了眼龟壳,略显意外,笑道:

    “刚才在九宫山,我还瞧见了这块龟壳,一个小姑娘在买,和摊主讨价还价,嘴皮子厉害的不像话,没想到最后还是没买。”

    “是吗?”

    妇人接过龟壳打量几眼,微微点头:“重瞳赑屃的龟甲,确实少见……问过出处没有?”

    “韩师兄忘记问了……”

    “哦……”

    天色渐暗。

    苍沙古河外围,是数百里人烟绝迹的荒山野岭,日头刚落,山林之中就响起了不知名鸟类的啼鸣声:

    “呜……呜……”

    一队修士御剑飞过密林,很快便有暗哨,从密林中腾空而起,拦截盘查,防卫极为严密。

    左凌泉站在一颗松树下,远远瞧见此景,不禁暗暗皱眉。

    谢秋桃站在左凌泉的身后,脸蛋儿带着些许恍惚,不过已经比在集市上好了很多,把情绪压的很深,只是默默望着远方的山野。

    左凌泉眺望良久,跟踪的那一队修士逐渐消失在了荒山野岭之中,他迟疑了下,回头道:

    “防卫太严密,山里面恐怕全是暗哨和警戒阵法,不好进去。”

    谢秋桃轻轻点头,没有言语。

    左凌泉暗暗一叹,抬手捋了下秋桃耳畔的头发:

    “别这么着急,能找到玄武台的牌子,说明你爹娘没事儿,这是好事情……”

    谢秋桃抿了抿嘴,眸子里显出了些水雾,小声道:

    “才不是。”

    “嗯?”

    “我爹娘才不会和邪魔外道同流合污,更不会把家学传授给邪魔外道……刚才那个人,肯定是用歹毒伎俩,窃取了我爹娘的传承,或者就是冒名顶替……”

    谢秋桃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心乱如麻实在忍不住,眼看就要哭了。

    左凌泉摇了摇头,张开胳膊,把只有他肩膀高的秋桃抱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

    “好啦,只要人还在就有无限可能,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等仇大小姐过来,咱们商量下再想办法,哭鼻子要是被仇大小姐看见,多不好……”

    “嗯……”

    谢秋桃此时此刻,也没法脸红,手微微抬了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额头抵在左凌泉胸口,默然不语。

    左凌泉也没啥占便宜的心思,脸颊贴着秋桃的头发,轻声安抚,约莫等了半刻钟,仇大小姐就从后方摸了过来。

    仇大小姐和静煣一直保持距离跟在后面,此时也极为小心,走到两人几丈外,才显出身形。

    汤静煣只知道左凌泉和秋桃跟上了一队人,并不知道的具体缘由,瞧见两人抱在一起,还有点意外:

    “小左,秋桃她……”

    “叽?”

    团子飞到左凌泉胳膊上,脑袋钻进两人身体间的空隙,往上瞄秋桃的脸蛋儿。

    左凌泉做了个嘘的手势,来到跟前,把刚才的所见和猜测说了一遍。

    仇大小姐知道秋桃的身世,闻言皱了皱眉,转头眺望山野:

    “只是一块牌子罢了,说明不了什么,先想办法进去吧。”

    左凌泉有些犯难:“防卫太严密,山里面不知藏了多少警戒阵法,秋桃肯定找不完,我也懂得不多,你有没有把握潜进去?”

    仇大小姐学过阵法,但作为剑修,学的也是皮毛,可不觉得自己能无声无息进入异族严防死守的禁地。她思索了下,转眼望向了团子。

    左凌泉摇了摇头:“团子装成普通鸟,最多不被怀疑,大摇大摆往进飞的话,还是可能出事儿。”

    汤静煣看着两人眉头紧锁,也帮不上忙,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好婆娘,开口道:

    “要不问问婆娘?”

    左凌泉对这个提议完全没意见,点了点头。

    汤静煣见此,就默默开始愣神儿。

    不过片刻之后,汤静煣双瞳就浮现出金色流光,气息也开始变化。

    谢秋桃见老祖直接过来了,连忙从左凌泉怀里出来,摸了摸脸,尽力做出平静的样子。

    仇大小姐也恭敬了几分,抬手行了一礼:

    “上官前辈。”

    上官玉堂过来后,对仇大小姐微微颔首,然后直接走向深山密林:

    “此地守卫太严密,你们靠自己摸不进去,我走前面,你们在后面跟着,如有意外立刻退走,不用管我。”

    不用管你?左凌泉暗道:你是我媳妇……不对,这是我媳妇身体,我咋可能不管……

    左凌泉迟疑了下,跟在了身边:

    “我和前辈一起吧,遇事儿也能有个照应。”

    上官玉堂并未回绝,只是认真注意着山野间的蛛丝马迹。

    仇大小姐见状也没多说,目送两人远去,直到抵达安全距离,老祖微微勾手后,才拉住了秋桃的手腕,无声无息跟了上去……

    -------

    月上枝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左凌泉隐匿气息,距离老祖不过咫尺之遥,在山野之间慢慢摸进。

    几人到苍沙古河来,是为了调查幽萤异族在酝酿什么,不能打草惊蛇,因此连路上的暗哨都不能拔掉,只能绕过去,前进速度极慢。

    好在上官玉堂阅历惊人,什么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能把她瞒过去的阵法机关几乎不存在,一路顺风顺水,也没出什么岔子,到了某些安全的地带,甚至还会开口交流两句。

    这种侦查类的任务,和天赋悟性无关,纯靠往日经验累积。

    左凌泉虽然知道老祖很厉害,但瞧见她和在后花园散步似的,心中还是有些惊叹,抽机会询问道:

    “前辈,你以前游历的时候,经常做这种孤身涉险的事儿?”

    “富贵险中求,不涉险的话,机缘难不成凭空掉身上?”

    “前辈有没有出过岔子?”

    “……”

    上官玉堂自然出过岔子,而且不少。

    在南屿洲的拍卖行卖材料,上当受骗差点被散修抓去卖了。

    在华钧洲扯虎皮大旗,自称是‘上官天霸’的徒弟,结果把对手笑了个半死。

    在奎炳洲帮俗世剑庄偷回被仙家抢走的宝剑,没管住手好奇拔剑,结果动静太大,引来人家老祖堵门。

    在北狩洲闲逛,不小心逛到了妖族的城池,被迫伪装成蛇精,和小母龙装姐妹。

    在玉瑶洲不畏强权,就是不在门口种梅花,还打了找事儿的人,结果被当时的话事人梅近水找上门……

    过往点点滴滴,要真掰开了讲,恐怕能写出好几本险象环生的凡人修仙传。

    但上官玉堂怎么可能把这些败坏女武神形象、连她都不堪回首的糗事,说给别人听。

    “若是出过岔子,本尊岂会走到今天?”上官玉堂神色平淡,强者气态十足:“修行中人没有万一,只有万无一失。”

    左凌泉并非不信这话,但想了想又道:“要万无一失,就得稳重谨慎,但老祖的行事风格,是一往无前、有进无退。这又莽又稳健……感觉有点冲突。”

    “有进无退,不是指前面有坑也要往进跳,而是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跨过去,不能停步乃至半途而废。莽在目的,说杀谁就得杀谁;稳在过程,正面打不过可以暗杀,明白了吗?”

    “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

    两个人一路瞎扯,小心前行,用了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才穿过了百余里的荒山野岭,来到了古河道边缘。

    进入内部后,防卫严密程度明显大幅度下降,河道上也开始出现人际。

    上官玉堂沿着河道行进,观察古河道内的挖掘痕迹,开口道:

    “从挖的地方来看,幽萤异族应该是在找苍沙古河的灵脉源头;苍沙古河孕育出一位仙帝,五行之源品阶必然是世间顶格,就是不知道异族在这里鬼鬼祟祟,是想把这条河恢复,还是想拿走残存的五行之源。”

    左凌泉看着满是河沙的古老河道,疑惑道:

    “这条河一滴水都没了,还没死透?”

    “河的本体是河道,又不是水,现在没河水,下雨不就有了。数万里的入海大江,要彻底消亡,时间得按千万年算,不要用生灵的眼界,来看待天地造物。”

    上官玉堂解释了两句后,沿着河道往上游源头行进,想寻找落单的修士,设法套取出有价值的情报。

    但苍沙古河内部太过荒凉,晚上还在河道中出没的修士,都是成群结队运送东西,或者勘探采集的队伍,贸然抓人可能被察觉,一直没有合适的目标。

    左凌泉跟着走了约莫数百里,直到走到一个河湾附近,才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合适的目标。

    河湾内空无一物,被风裹挟的河沙,都堆积在了河湾一侧,形成了一个沙坡,银白月光洒在上面好似雪堆。

    沙坡上方就是河岸石壁,有个穿着深蓝裙子的女人,坐在石崖边缘,手里拿着张纸仔细查看,有点走神儿。

    而距离女人不过两里开外,就是一个沿岸灯火通明的大湖,湖上可见阵法流光。

    上官玉堂顿住身形,眉梢微蹙,望向远方的大湖:

    “那里就是五行源头之一,从阵法构造来看属水。这个女人道行不低,肯定知晓内情。”

    左凌泉取出了佩剑握在手中,询问道:

    “去把她绑来?”

    上官玉堂观察了下周边情况后,往前走去:

    “下手要狠,务必一击得手,别弄出动静。”

    左凌泉微微颔首,隐匿声息,和玉堂一起悄然摸到了河湾外的山野间,确定周边没有人注意后,慢慢接近坐在河边上的女人。

    以左凌泉的眼力,能看出这个女人道行不算低,但也不知在看什么东西,不但没戒心,甚至还有点走神,走的近了,甚至能听到笑声和感叹声。

    通过这些情况,左凌泉可以大概推断,这是一个大晚上偷偷跑到外面看情书的女子,那周围肯定就没有人旁观,毕竟没人会在外人面前看情书傻笑。

    念及此处,左凌泉没有再犹豫,两人摸到还有十余丈距离后,趁着对方走神儿的机会,同时悍然爆发,瞬间冲到了女人背后。

    而女人的反应,也没出乎左凌泉的意料。

    可能是走神儿了,也可能是完全没想到在苍沙古河内部,会被人从暗处偷袭,女人仅仅是耳根微动了下,就被上官玉堂以虎扑之势擒住了,根本没能做出任何应对之策。

    上官玉堂绑人的手法极为老练,近身瞬间手指已经点在了风府穴之上,锁住了对方气血流转,同时右手捂住了女人的嘴,左手反拧女人胳膊,把她按着趴了地上。

    左凌泉则擒住控女人的右手腕,把玄冥剑插在女人面前,沉声道:

    “别动!”

    “呜呜……”

    左凌泉本以为这个女人,会露出惊恐或者惊慌失措之色。

    但让他意外的是,被制住的妇人,脸上里首先涌现出的是羞愤和戒备。

    虽然听不懂对方在‘呜呜’什么,但能猜到在说“大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很显然,对方把他和上官玉堂,当成了三更半夜跑来劫色的异族修士。

    上官玉堂以武松打虎的架势,压在女人背上,冷声道:

    “老实点,我是女人。”

    左凌泉也不想被当做淫贼,他脸色微冷道:

    “本尊只问点事情,你不想受苦……苦……”

    左凌泉话没说完,表情就猛地一僵。

    妇人右手里,拿着信纸。

    左凌泉说话间,余光瞧见了边角的一行细密小字——小桃无恙,如今还找到了意中人,叫左凌泉,很优秀的年轻人,就是刺我这岳父的时候半点不手软……

    小桃……

    岳父……

    ……

    左凌泉有点懵,感觉事情的走向,超出了他浅薄的掌控!

    上官玉堂察觉到左凌泉气息波动异常,以为有情况,谨慎之下,手又重了几分,把妇人压的直皱眉,胸脯都压扁了。

    但上官玉堂还没察觉到周围有异样,就发现左凌泉眼神惊悚,松开剑柄把她搂住,往开拉,还急吼吼道:

    “诶诶诶!别别别……”

    左凌泉抱女人的手法十分老道,从来都是直接搂胸口,抓住某个鼓囊囊的要点。

    上官玉堂措不及防,都被捏疼了,她眼底少有的显出了震惊之色,在绑人腾不开手脚,只能怒目道:

    “你失心疯呀?”

    “不是不是,都是误会,自己人……”

    ??

    自己人?!

    上官玉堂一愣。

    妇人也快懵了,莫名其妙被按的喘不过气,还没搞清楚情况,背后两个神经病又说是自己人,实在搞不清楚这两人到底是干啥的。

    左凌泉意识到这个大半夜在外面看家书的女人是谁后,哪里敢继续绑票,再不礼貌秋桃就和他有缘无分了。

    左凌泉心急如焚抱着老祖,想让她别下手太狠,同时和颜悦色道:

    “谢伯母,你别激动……”

    上官玉堂听到‘谢伯母’,已经意识到这个女人可能是谁了。

    但那又如何?

    谁还不是个岳母来着?

    上官玉堂并未松手,见左凌泉语无伦次有些惊恐,沉声道:

    “你松手,我来和她说。”

    其实也不用老祖亲自解释,因为妇人已经老实下来了。

    妇人被死死按住,尚未搞清楚情况,余光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抱着个圆脸姑娘,也是用手捂着嘴,朝她走了过来。

    圆脸姑娘十分激动,被死死抱住捂着嘴,浑身依旧在颤抖,那双大眼睛满是水雾,直勾勾盯着她,哪怕多年未见,她还是一眼看出了姑娘眼底所有的情绪……

明早更新orz!

    卡文了,大家早点休息,明早起来看吧(>_<)

第九章 所谋甚大

    谢秋桃被仇大小姐抱在怀里,嘴也被捂住,虽然知道不能太过激,但在外流浪多年,再次遇上至亲,心怀无边思念和难以理解,想要心如止水又谈何容易。

    “呜……”

    谢秋桃直勾勾望着地上的妇人,泪光让澄澈双瞳变得模糊不清。

    上官玉堂见妇人愣住后,已经松开了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提醒了一句:“你最好别声张。”

    说着又望向身边的左凌泉:

    “你摸够没有?”

    左凌泉心思集中在秋桃母女身上,还真没注意陷入饱满团儿之间的五指。

    被老祖提醒,左凌泉的手才从绵软之上松开,目光一直望着过来的秋桃。

    仇大小姐心思也在秋桃身上,连老祖这句‘习以为常’的话语都忘了深思,她搂着秋桃柔声道:

    “你别激动,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地上的妇人,呆了片刻后,可能是被仇大小姐的话惊醒,连忙从地上起身:

    “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快,别在这儿待着,你们跟我来……”

    说着妇人从玲珑阁里取了几套衣袍,还有刻着徽记的腰牌,递给几人,目光始终望着仇大小姐怀里的秋桃。

    上官玉堂不怎么信任这个本该是异族囚徒的妇人,但看遍人间悲欢离合的眼力,能瞧出妇人对女儿的感情不是作假,抬手接过了衣袍,抬手轻勾间,就套在了身上。

    谢秋桃捂着的嘴被放开,却紧紧咬着牙没有说话,和妇人对视一眼后,就低下头去,默默把衣服套在了身上。。

    妇人显然有些失望,心中也愧疚难言,不敢过去抱住早已长成大姑娘的小丫头,瞄了众人一眼后,就转身走向大湖。

    左凌泉回身轻拍秋桃的后背,一起跟了上去;虽然他心思一直注意着秋桃,但余光也发现,仇大小姐的眼神望着妇人的背影,有点恍惚。

    左凌泉迟疑了下,以心声询问:“怎么了?”

    仇大小姐察觉到了左凌泉的询问,偏头双目相接后,又摇了摇头,并未说什么。

    左凌泉其实大略猜得出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瞧见他人重逢,难免会睹物思情想起自身,这种事儿他也不好在这里开导,也就没再说什么。

    河湾距离玄武湖并不远,妇人走在前面,带着几人来到了湖畔的园林之中,走僻静小道,近了一栋宅院的后门。

    宅院中很空旷,遥遥能听到外面的湖岸边有些许人声和兽类的低鸣。

    妇人进入了宅子里的一间客厅,在外面环视几眼,确定无人注意后,才关上房门。

    遮蔽阵法一打开,妇人就瞬间换了个人,压抑的情绪再也憋不住,跑过来一把搂住愣愣站在原地的秋桃,泪如雨下:

    “秋桃……”

    谢秋桃紧咬银牙没出声,但眼泪却忍不住,她没抱住日夜思念多年的娘亲,却又舍不得推开,只是默不作声。

    上官玉堂微微摇头,在茶案旁坐了下来,语气平淡:

    “正邪不两立,先说正事儿,待会再叙旧也不迟。”

    左凌泉和仇大小姐心底也抱着三分戒心,一直注意着妇人,不过话不能说太直接,左凌泉开口道:

    “先坐下吧,秋桃这些年一直想着谢伯母,天南地北到处找伯母的下落,只可惜一无所获,谢伯母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妇人知晓秋桃为何对她这般冷淡,也知道几人怀疑她的立场,要审查背景。

    妇人依依不舍松开手,在玉堂旁边坐了下来,压下心湖的波澜,轻声道:

    “我叫谢温,是玄武台第四十六代孙,也是当代家主;当年,我们一家三口被异族修士找上了门,为了不让秋桃落入敌手,就把秋桃丢到了海里,拼死阻挡;无奈异族出手的是混元天尊张芝鹭,我们夫妻俩根本不是对手,连求死都是奢望,被当场抓住了。”

    左凌泉听老祖说起过混元天尊张芝鹭,奎炳洲人族的二把手,地位和帝诏尊主差不多,确实是一方巨擘。他询问道:

    “这种级别的人物亲自出手对付你们,是为了谢家传承的玄武血脉?”

    谢温轻轻点头:“谢家初代家主抗击域外天魔时,得天公垂青,成为了天官神使;虽然老祖宗最后飞升而去,但这份血脉传承了下来,历经四十多代人稀释,依旧强过其他天地造物,是天地间最纯粹的玄武之力。异族近百年,在九洲四处收集神祇之力,我们就成了首要目标。”

    上官玉堂微微颔首:“你道行尚在,异族为什么最后没动你?”

    这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谢秋桃抿了抿嘴,显然是想问“你是不是和爹一起叛逃了”,但这话问不出口。

    谢温和秋桃一样,自幼秉承家训与妖魔势不两立,说起此事显然有些自责,她柔声道:

    “张芝鹭抓到我们夫妇后,本来要当场熔炼骨血抽取玄武之力,但当时北边的梅近水过来了,制止了张芝鹭。”

    说到这里,见上官玉堂神色不对,谢温又补充道:

    “我并非说梅近水是恪守正道的好人。梅近水是异族首脑,目的极其明确,和正道站在绝对的对立面;但梅近水行事之法和其他异族有区别,招纳部众以攻心为主,会言传身教,给部下灌输自己的理念,让部下从心底里和她信念一致,若不是一路人,上门投靠梅近水都不收。

    “商寅麾下强者如云,但有很多都是逐利之辈,只服从强者,会明哲保身;梅近水则不然,手下人不多,但各个都是死忠,为了秉承之道可以悍不畏死、隐忍千年不发,论起手腕,梅近水比商寅还要强一些。”

    上官玉堂脊梁骨这么硬的人,当年都在梅近水的感染力下,主动去向阳城拜了码头,心里很明白梅近水的厉害之处。她询问道:

    “你被梅近水的说法感化,转投了她的阵营?”

    谢温摇了摇头:“斩断长生道,谢家祖辈出了一份力,我身为子孙,岂能违背先辈信念,无论梅近水怎么说,我都没动摇道心,只求一死。

    “但某些时候,求死都是懦夫的行径。梅近水当时告诉我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我死了,改变不了异族夺走玄武神力的事实,而我身上的血脉根本不够,异族为了达成目的,无论愿不愿意,都得继续去寻找谢家散落在外的族人,还有玄武一脉的生灵,这其中就包括刚刚逃走的你,他们能追,只是没去追罢了。

    “如果我不想看到这情况,就只能换個柔和的法子——培养蕴含玄武血脉的灵兽,让它们自愿贡献出体内的部分血脉之力,积少成多来达成目的。世上能做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你,我不答应,对异族来说反而省去了很多麻烦,直接一路杀过去就行了。”

    谢温看向眼泪汪汪的秋桃:“娘不想给异族出力,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没有办法阻住他们的情况下,我只能选择保住大部分生灵乃至你的性命……”

    上官玉堂安静聆听完,微微点头:

    “此事属无奈之举,错不在你。”

    谢秋桃知道娘亲不会和邪魔外道同流合污,她抿了抿嘴,问道:

    “爹爹又是怎么回事?我在神昊宗那边瞧见了……”

    “你爹爹不是谢家人。”

    谢温说到丈夫,露出了几分无奈:

    “他根本不在乎谢家的祖训,只在乎我和你是否安稳。异族不可能完全相信我,把你留在外面,也是为了让我踏踏实实给他们办事,不起异心。

    “你爹为了让你不卷入此事,和梅近水达成了约定,梅近水保证你安稳长大,然后放弃对你的监视;他帮梅近水办事儿,替代你的位置来,确保我不会起异心。

    “娘在这里收徒弟,是因为这些孩子都是天性淳善之人,只是生在异族,本身没什么错;我不教他们,他们也会被送去混元宗、赤乌谷,日后变成正道的劲敌,与其如此,还不如我自己教,至少我教出来的人,会在心底保留一丝火种,不至于在九洲动荡之时,还分不清是非黑白……”

    谢秋桃认真聆听,眸子里水雾蒙蒙,等谢温说完后,才抽了抽鼻子:

    “娘,我就知道你和爹得不会弃明投暗,吓死我了……现在我们来了,带你出去,以后弄死异族这帮小人……”

    谢温看到了曾经灵气十足的女儿,眼底显出难言的欣慰,但对于带她出去,她却摇了摇头:

    “娘走不了,娘一走,你爹安危暂且不说,外面湖里的万只灵兽,肯定难逃一劫。异族对我不加监管,就是知道大门敞开我也没法走,知道你和你爹一切安好,娘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灵兽通人性,都把饲主当父母亲人,明知走后异族会强行抽取玄武之力,秋桃她娘肯定狠不下心。

    邪道可以不择手段达成目的,正道却不能忘记责任和道义,上官玉堂知道这种的囚禁之法,远比铁锁木枷更牢固,想想开口道:

    “知道你在此地,道心未曾动摇,我们日后就必会以万全之法,把你带回去,不让任何一位道友寒心。”

    谢温轻轻摇头:“落到这个境地,就很难走了,你们不用强求,只要秋桃安安稳稳就好。”

    谢秋桃眼神很纠结,她很想就此和娘亲重聚,再也不分开,但也明白娘亲现在的处境,异族不灭就很难抛下一切和她重逢,再不知该说什么的情况下,只能把委屈和怒火都对准了幽萤异族,询问道:

    “异族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他们让娘你养灵兽获取玄武之力,到底想做什么?”

    谢温叹了口气:“我心不在异族这边,若是知道谋划,必然会想方设法把消息送出去,异族岂会想不到这点,任何涉及异族核心的情报,都不会传到我这里。不过通过这些年的观察,我也看出了些端倪……”

    上官玉堂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异族搜集神兽之力的目的,此时眼神专注了几分,左凌泉和仇大小姐也是如此。

    “……这里是苍沙古河,上古一位仙帝的悟道之地,也是九洲唯一一座保存完好的仙帝洞府。异族在这里运作,应该是想通过九垓境修士的洞府构造,反推出九垓境修士的体魄情况,从而寻找在这片天地维持境界的法门……”

    左凌泉和仇大小姐碍于境界,对此听得似懂非懂,上官玉堂却明白这番话的意思。

    九洲说白了就是个大水桶,万物生灵是其中的鱼儿。

    封印太阴神君扰乱阴阳平衡,就相当于把最顶层的水面搅浑,变得没法容身,任何鱼儿都不可能再游到原有的高度,更不可能跃出水桶。

    而其他水桶的鱼儿,就算穿过强行穿过这层死水跳进来了,也会在天地的限制下,被迫降低高度发挥不出全力;这种存在,九洲土著对付起来毫无压力,所以自从长生道斩断后,再未发生过天魔降世的事件。

    谢温说找到在这片天地维持境界的法门,显然是指想办法让九垓境修士,在最顶层的死水中强行存活。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哪怕只维持短暂时间,以九垓境修士的能力,也足以飞升天外跳出去,或者想办法恢复天地平衡。

    但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得有一位仙帝。

    阴阳不平,就注定没法突破忘机,先辈锁死这片天地的方式,就彻底杜绝了后辈再次一统九洲的念想。

    当代修士想要成为仙帝,唯一的方式就是大部分修士联手,用命开道,硬把长生道打通;而想要阻止这件事,只需要一位仙君不答应就行了。

    就比如上官玉堂,只要她不想长生道被打通,大可以在暗处猫着,其他仙君敢尝试,就跑去捣乱,她不死,仙君再多都很难完成此壮举。

    这算是老祖宗的一招秒棋,给了所有仙君一票否决权,若是整个人族乃至妖族都万众一心,要打开长生道的时候,那长生道估计确实该打开了。

    而会不会有人在生死存亡之际,故意捣乱想拉着九洲一起死,上古先贤完全不担心。

    首先打开长生道,对仙君级别的强者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而斩断长生道,是嫌自己命长,有百害而无一利。

    坚持不打开长生道的仙君,必然不会是损人不利己的智障,如今保守派全是德高望重的正道仙君,也证明了这一点。

    其次就算有人失心疯,或者某个人误判,插手阻拦就是不打开,其他仙君可以联手把此人打死,做到所有人意见一致。

    到时候就算所有人都错了,也是整个九洲生灵代表的选择,不是一人之错祸害九洲,先辈仁至义尽,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目前幽萤异族的路线,就是把正道覆灭,然后达成所有人意见统一。

    虽然这个决策,导致了正道和幽萤异族持续数千年的征战,从未太平过一天。

    但想让九洲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三千世界中保持相对的太平,又想让生灵在太平之中时刻保持充沛武德,不至于在温柔乡中失去血性,这已经是先辈最好的选择了。

    本来这个安排无懈可击,怎么选都是对的,哪怕最后异族赢得九洲,也是天意如此不可违也。

    但世上要是凭空冒出一位仙帝,那这些东西可就全变了。

    上官玉堂听见谢温的说法后,蹙眉道:

    “了解九垓境修士的体魄,找到在这方天地维持境界的法门,前提是得有一名九垓境修士。异族难不成想另寻他路,在没打通长生道前,凭空变出来一名仙帝?”

    这个说法,让左凌泉和仇大小姐微微一愣,有点难以理解。

    修行道前期,还能靠前辈拉一把,都仙君了,上面已经没人能帮忙,万事全得靠自己,还有天花板挡着,怎么在不打破天花板的情况下,凭空在屋顶上变出个人?

    谢温显然也不清楚细节,摇头道:

    “异族具体想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只能猜测夺取神祇之力、研究苍沙古河,和仙帝有关系。其他的还得你们自己去查。”

    上官玉堂斟酌良久,觉得这个猜测太过不切实际,但世事无常,不查清楚又实在没法放心,想想只能道:

    “此地可有人知晓内情?”

    “这里都是被抓来的人和学徒,不可能有人知晓此等密事。而且这里也不是异族最核心的地方,只是个提取神祇之力的工坊。”

    谢温看向外面:“河道沿线还有四个和玄武湖类似的地方,往下游走就是朱雀峡,以前窃丹的残魂曾被送来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就被取走了;玄武湖收集的神祇之力,也会定期送走,送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上官玉堂皱了皱眉头,她从玄邺口中榨取的信息,最神秘的地方就是苍沙古河,如果这还只是个工坊的话,那异族暗地的谋划和位置,就很难查了。

    仇大小姐听了半天,似懂非懂也不敢冒然评价,听到窃丹残魂后,才开口询问:

    “异族偷袭荒山,劫走窃丹,速度奇快,而且对封印阵法极为了解,似是有内应。但我们到现在都没找到内应,荒山尊主至今还被东洲怀疑,伯母可知晓当时的情况?”

    仇大小姐的祖宗仇泊月,自从看守窃丹失职后,被收拾的很惨,到现在都没法在九宗抬着头说话;所有人都知道仇泊月无辜,但情况解释不清楚,这个锅就得背到死,仇大小姐现在询问,也是想提老祖宗洗刷冤屈。

    谢温仔细回想了下,轻声道:

    “窃丹被送回来后,我才知道此事,苍生古河的人没想到异族真能把窃丹劫回来,询问的人还比较多,我当时也打听了下。因为窃丹已经带回来了,这事儿也不算机密,内奸肯定不是荒山尊主,据说好像是监兵神殿的人,抓了一个俘虏,问出了荒山的守备信息。”

    “俘虏?”

    仇大小姐眉头一皱,觉得这说法有点虚——知道荒山具体布防乃至能接触窃丹封印的人,至少也是惊露台的核心长老,而这种级别的人物,显然很难落入异族手中,更不用说活着套出消息了。

    不过窃丹封印存在了三千年,没法变更,历史上总有可能出现几个走漏消息的人,这事儿也说不准。

    仇大小姐想了想,又问道:“伯母可知那个俘虏现在何处?”

    谢温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我也很难出去。”

    上官玉堂略微思索了下,回应道:

    “监兵神殿的天鹰堡后面,有一块黄粱福地,能帮人忘却前尘过红尘劫,也能把人投入其中,伪造生平套取信息,正道很多消息,都是在那里泄露,如果此事属实的话,应该在那里。”

    仇大小姐张了张嘴,显然是想过去看看,不过瞄了眼一直望着娘亲的秋桃,又不知现在该如何处理。

    上官玉堂站起身来,开口道:“你们母女多年未见,好好聊聊吧,未防不测,天亮之前我们就得离开。你们也不必伤感,本尊说会接你回来,就一定能做到。”

    仇大小姐见此就起了身。

    左凌泉本来也准备跟着出去,给两人独处的时间,但谢温瞄了眼左凌泉,开口道:

    “你就是左凌泉吧?”

    “正是,刚才伯父的书信中……”

    “坐下说吧。”

    “额……”

    左凌泉看了眼堂堂的后脑勺,含笑坐回了椅子,正襟危坐。

    而刚才还哭哭啼啼的秋桃,此时也莫名脸色涨红,露出了几分紧张……

第十章 攻守之势异也

    俗言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但这句话也不是每个时候的灵验。

    谢温在太师椅上就坐,举止柔雅随和,目光在茶案两侧的男女身上徘徊,越看……越觉得不放心!

    谢温是当娘的,以前秋桃离开她身边的时候,才不到六岁,扎着羊角辫,眼睛大大、脸儿圆圆,很随娘亲,她觉得以后长大了,应该会和她一样,是个知书达理、当家持重的大小姐。

    但眼前的秋桃,穿着一袭小裙子,除开羊角辫换成的少女的发饰,其他一点都没变;这也就罢了,坐在椅子上低头闷不吭声,手还和小丫头似的搅着裙子布料,一看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而旁边的左凌泉就不一样了,身材匀称四肢修长,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说是某位保持年轻面貌的仙君恐怕都没人怀疑。

    两人单独看到是没什么,这一旦坐在一起,就感觉旁边的丫头嫁进门后,肯定被男人压的死死的,连笑一下都得怕夫君嫌弃。

    如果只是如此的话,谢温也想得过去,女人嘛都是如此,虽然谢家女子从不外嫁,只招赘婿,但那是几千年的老规矩了,现在谢家都早已分崩离析,想守这死规矩也没了底气。

    但面前这个冷峻剑仙,好像又不是谢温想象中的那般高冷。她刚才被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按住,亲眼瞧见这小子一把搂住了女人的胸脯。

    而那女人好像已经习以为常,竟然没第一时间多,只是略微凶了句。

    大庭广众之下反应都如此平淡,私底下得多亲近,谢温都不敢去想。。

    谢温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谁,但能猜到肯定地位非凡,这点从左凌泉有点妻管严的举止就能看出来。

    丫头嫁人被男人管就算了,这要是嫁个有妇之夫,被大房管……

    谢温是家主,男人都是上门的,实在难以想象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该怎么过。

    但她也不敢表露出心思,这么多年没照顾闺女,要是来句对女婿不满意,恐怕她这当娘的就得被闺女记恨上了……

    左凌泉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努力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但秋桃不说话,谢伯母也不说话,他心底里难免尴尬,等了片刻后,主动开口道:

    “谢伯母别担心,秋桃这些年过得很好,人又机灵,没吃什么苦。”

    谢温微微颔首,目光在左凌泉身上打量,实在看不出年纪,就问道:

    “凌泉,你今年多大呀?”

    左凌泉含笑道:“虚岁二十二。”

    “二十二?”

    谢温没看出左凌泉境界,但能猜到肯定不会在玉阶之下,这个年纪,可以说匪夷所思了。她略显惊叹道:

    “没想到才二十二,秋桃比你……”

    “娘!”

    低头玩裙子的秋桃,闻声猛地抬起头来,脸蛋儿上有些羞急:

    “我和左公子差三四岁呢,你别瞎想。”

    三四岁?

    谢温愣了下,暗道:这妮子,竟然晓得在情郎面前装二十五六的小丫头,看起来不傻吗……

    见闺女这么说,谢温自然不好乱来,只是微笑了下:

    “修行中人不论年纪,只要情投意合,不说三四岁,差三四千岁都不是问题。嗯……凌泉,你是不是已经有道侣了?”

    “我……”

    “没有!”

    谢秋桃笑眯眯地看着娘亲,正儿八经道:

    “左公子痴迷剑术,一心修行和斩妖除魔,哪有时间考虑这些事情,娘你不要问了。”

    左凌泉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什么了。

    谢温虽然好多年没见闺女,恨不得抱着闺女说三天三夜的话,但此时此刻,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了玲珑阁里的鸡毛掸子。

    这臭丫头片子,你是当娘瞎不成?

    谢温见闺女护夫的态度,其他的也不用再问了,看着左凌泉道:

    “我在这里,虽然身不由己,但也没吃什么苦,养养灵龟教教弟子,说起来还挺充实的,你们不用操心。秋桃已经长大了,我这当娘的也没法再照顾,以后就只能拜托你了。”

    左凌泉认真道:“谢伯母放心,我和秋桃同生共死多年,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虽然现在没法让伯母脱身,但只要我知道伯母在这里,就绝不会让秋桃失望。”

    谢秋桃连忙点头:“是啊。我和左公子是出生入死的铁哥们……”

    谢温暗暗叹了口气,被这傻闺女都给搞无语了,她想了想,直接道:

    “秋桃性子有点调皮,不过作为我谢家的小姐,论德行不会输给世间任何女子。这么玉佩是我给她准备的彩礼……嫁妆,今天我把它交给你……”

    谢温说话间,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碧玉小乌龟,想递给左凌泉。

    左凌泉自然抬手去接,但旁边的秋桃,却有些手足无措,直接把他的手按下,把碧玉乌龟抢了过去:

    “娘,你做什么呀……”

    “秋桃!”

    谢温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脸色一沉,手腕一翻取出了鸡毛掸子。

    谢秋桃见状脖子一缩,小时候的记忆浮上心头,连忙把玉佩塞到了左凌泉手里,规规矩矩做好:

    “嘻~”

    “……”

    熟悉的笑脸和动作,让谢温刚生起的些许懊恼,一瞬间被击的烟消云散,大脑恍惚,鼻尖浮现酸意,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当年母女在一起的一幕幕。

    左凌泉拿着玉佩,见谢温情绪波动较大,秋桃也欲言又止,知道自己在这儿两人不好说心里话,开口道:

    “谢伯母,方才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你和秋桃好久没见,多聊聊吧。”

    谢温把鸡毛掸子缓缓放了下来,对着左凌泉微微颔首,就继续看向了咬着下唇的闺女。

    左凌泉微笑了下,站起身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屋子。

    谢秋桃等关门声响起,压抑许久的情绪才爆发出来,猛地站起身来,扑倒了谢温的怀里,起初是抿着嘴,但忍了不过片刻就哭出了声,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悲上心头。

    “娘……”

    谢温本来有千言万语,但此时也说不出来了,抱着闺女沉默片刻,眼底也显出了泪光……

    ------

    月色悠悠。

    谢温是玄武湖的负责人,地处苍沙古河内部的灵兽养殖圆,也不需要专人看管,周边都是谢温以帮工之名收取的弟子,而谢温的宅院里,则没有旁人。

    上官玉堂走出垂花门,站在外院的游廊里,看着外面偌大的玄武湖,分析各种阵法的同时,思索着刚才的对谈,很专注。

    仇大小姐哪怕位列玉阶,距离九洲真正的天花板还是太遥远,不好打扰老祖,就站在游廊里,望着院子里的巨型陆龟。

    陆龟是谢温的灵宠,此时老实巴交的趴在地上,低头望着面前的小鸟。

    团子蹲在大陆龟脑袋前面“叽叽叽……”唠嗑,顺便猛吃陆龟用来当宵夜的灵果,半点不把自己当外鸟。

    上官玉堂思考片刻后,可能是没有头绪,就暂且放在了一遍,回过身来:

    “天亮之后,你们直接去天鹰堡吧;洞天福地是宗门重要收益来源,坐镇修士必然是老祖心腹,可能知道些许消息,你们找俘虏的同时,看有没有机会查清此地的内幕。”

    仇大小姐点头领命,回头看了眼后宅,左凌泉还没出来,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女武神聊天,正迟疑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刚才抓秋桃娘亲,她好像看见,女武神压住秋桃娘亲身上,左凌泉抱着女武神,手还放在……

    “……”

    仇大小姐本来有点紧张的心思,瞬间变成了怪异,下意识瞄了上官玉堂胸脯一眼。

    上官玉堂何等阅历,只是这微小的动作,她就猜出了仇大小姐心中所想,平淡解释:

    “本尊用的汤静煣身体,刚才左凌泉情急之下的举止,是追对静煣,和本尊不牵扯,不必多想。”

    是吗?

    仇大小姐又不傻,作为玉阶强者,她对神魂研究可不低。

    人的本质是魂魄,肉体只是躯壳,甚至是工具;无论在哪个地方,追究责任,从来都是找操控躯壳的魂魄,而不是找被操控躯壳的无辜受害者。

    女武神用着汤姑娘的身体,刚才被左凌泉抓胸,若算在汤姑娘头上的话,那她现在骂面前女子一句的话,骂的算谁?

    仇大小姐心里十分古怪,但有些事情实在不敢想深了想,太颠覆三观了。

    上官玉堂知道这事儿不好解释,毕竟连她自己都捋不清楚,认真琢磨铁定出大事儿,只能道:

    “心湖澄澈,满身淤泥依旧是圣人;心湖不干净,衣冠整洁也毫无意义。看待一件事儿,要看初衷和本心,不能一叶障目,仅凭外在举止下定论,你明白吗?”

    这番话很有哲理,说简单点就是只要心里清清白白,哪怕和左凌泉滚床单依旧是清清白白;心里有鬼,和左凌泉保持距离依旧不清不楚。

    仇大小姐肯定看不透女武神的内心,但日积月累的印象,让她确信女武神不可能做出下嫁女婿的奇葩事儿,所以眼中显出三分惭愧,拱手道:

    “是我无礼,还望上官前辈勿怪。”

    上官玉堂微微颔首,意思是孺子可教。

    两人闲谈之间,后院的方面打开,左凌泉走了出来。

    仇大小姐猜到谢温把左凌泉留下所为何事,虽然对左凌泉好几个道侣的事儿有些想法,但心底里还是希望秋桃熬出头。

    见左凌泉走过来,仇大小姐好奇问道:

    “如何,谢伯母对你满意吗?”

    左凌泉没想到仇大小姐这么聪明,笑道:

    “就是说了些家常话,具体的你问秋桃,我也不好乱说。”

    仇大小姐已经看出左凌泉怕老婆,对此并不意外。

    上官玉堂扫了眼左凌泉,走向游廊转角:

    “左凌泉,你过来。”

    ?

    左凌泉听见这话,笑容一僵,知道老祖是要收拾他。

    但为什么呢?

    左凌泉感觉自己今天表示很好,没什么犯错的地方,忽然被老祖这么严肃的叫去一边,还有点小无辜。

    左凌泉快步跟了上去,等转过游廊转角后,询问道:

    “前辈,找我有事吗?”

    上官玉堂走出一截,确定仇大小姐没在偷听后,才转过身来,脸色微冷:

    “左凌泉,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刚才众目睽睽之下,你动手动脚,不觉得这样会让外人误会吗?”

    左凌泉可能是摸习惯了,老祖以前又不怎么说他,都没把刚才的小错误放在心上;见老祖摆出这幅脸色,左凌泉知道肯定是仇大小姐起疑了,他连忙道:

    “刚才情急之下,前辈又用着静煣的身体,我本能就……此举绝不是针对前辈,我只是无意为之。”

    上官玉堂根本不信这话,为了让左凌泉以后注意分寸,她继续道:

    “本能?上次在雪狼上,你抱仇妞妞,是有意还是无意?”

    左凌泉自然道:“肯定是无意,顺手接住,我怎么可能有意轻薄女子。”

    “无意之下,你抱的什么地方?”

    左凌泉表情一僵:“腰。”

    “对别人无意之下,都知道分寸;为何到了本尊这里,就这么直接?不拿本尊当外人?”

    “不是不是……”左凌泉尽力解释:“仇大小姐是本人,前辈你用的静煣身体,我……”

    “你确定你心底里面,不知道这具身体是本尊?”

    左凌泉肯定知道呀!

    但他不是第一次摸,老祖又不会打他,所以放松了警惕,顺手就摸上了……

    这些心里话,左凌泉自然不敢表露出来,说出来得被打死,他只能道:

    “匆忙之下,实在没注意,是我疏忽,下次觉得不会再莽撞了。”

    上官玉堂眼神严肃:“下次你再大庭广众之下,对本尊有无礼之举,本尊不会再手软,会给旁观看到一个你应得的下场,望你好自为之。”

    大庭广众?

    左凌泉琢磨了下,好奇问了句:

    “要是私底下,不小心……嘶!”

    嘭——

    廊道之中,传出一声闷响。

    上官玉堂反手一个过肩摔,把左凌泉摁在地上,膝盖压在胸口,居高临下,眼神冷漠:

    “你当本尊是什么人?!”

    左凌泉被摔的差点岔气,堂堂真打,他脑子自然瞬间清醒,认真答道:

    “临渊尊主、九盟至尊、铁祖府开创者、玉瑶洲的守护者兼话事人、天下女修的最终榜样、十仙君之一的女武神……”

    上官玉堂被左凌泉秒怂的模样和言辞弄得想笑,但强横心智,还是让她保持住了仙君姿态,继续道:

    “你呢?”

    “左凌泉,灵烨的相公,默默无名的小剑修,和前辈云泥之别。”

    上官玉堂满意点头:“知道你我差距就好。本尊待你宽厚,是欣赏你;你要是不知道界限,把欣赏当成示弱,觉得能得寸进尺,甚至心生不轨,是对本尊的不尊重;而不尊重本尊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明白。”

    左凌泉被玉堂压在身上收拾,习惯了还觉得挺有意思。但他可不敢表露出乐在其中的样子,认真道:

    “明白。”

    上官玉堂审视左凌泉片刻后,感觉他口是心非,就想再警告几句,但……

    左凌泉被压在身下,面容严肃接受着老祖的‘以武德服人’,忽然发现冷冰冰的老祖,右眼显出了些许流光,身体也出现些许僵硬,继而开口道:

    “你再凶我男人试试?小左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话语又戛然而止,压在身上的女子,开始原地愣神,应该是体内的两个女人开始吵嘴了。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说实话有点尴尬,只能躺在原地等着两人吵完。

    但没想到的是,两个人这次不光吵,还动上手了!

    只见跪在胸口的女子,右边胳膊忽然抬起,抓住了他的手,摁在了左边的胸脯上。

    左凌泉虽然不晓得过程,但能猜出静煣肯定在说:“摸一下怎么了?我男人摸我身体,和你有啥关系?我就摸……”

    而老祖应该控制左边的身体,左手迅速把他的手推开,然后左右手就开始互搏,场景看起来颇为古怪。

    “……”

    左凌泉能说什么,惹不起老祖,又不好劝煣煣收手,就只能本着不反抗:不主动、不负责的态度,任由手被握着摸来摸去,躺着看戏……

    -----

    另一侧。

    上官灵烨一行人,跟随着沿途搜集而来的消息,来到了天鹰堡一带。

    天鹰堡是监兵神殿的一处产业,山外的天鹰城是仙家集市,半山之上鸟瞰城池的堡垒,则是监兵神殿的私产,有修士坐镇,看护里面的黄粱福地。

    黄粱福地和铁簇洞天、神火洞天差不多,是帮修士历练、进修的地方,因此过来的修士极多,但高昂的香火钱,也让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仙家垄断洞天福地,吃相太难看,容易让走投无路的散修群起而攻之,败坏声望,所以多半会开些口子,比如打擂奖励、购买丹药法器中奖,甚至是第多少个进入集市等等,来让没资格进入的散修争取,这样既能拉高仙家集市客流量,又能给宗门带来声望。

    监兵神殿也是如此,因为宗门尚武成风,进入福地资格的获取方式,自然是打擂。

    入夜时分,天鹰城主街中心的演武台周边人满为患,都在看着擂台上修士的切磋。

    附近一家视野极好的仙家酒楼里,上官灵烨怀里抱着大白猫,和姜怡闲聊着打探消息的方式:

    “天鹰堡的当家,是妖刀古辰的弟子徐元峰,看守福地的同时,也会帮异族筛选合适的散修人才;想调查异族的主攻方向,要么抓住徐元峰,要么就被选中,进入异族当暗桩……”

    “异族对散修背景的审查肯定很严,你和莹莹姐去,能把异族吓死;我和小姨的道行倒是合适……”

    “你和清婉阅历尚浅,贸然潜入异族军中,撑不过半天就会被那群老妖怪看出破绽。能胜任此职的,只有秋桃。”

    姜怡张了张嘴,却也没反驳,毕竟论起侦查伪装和陌生环境适应能力,灵烨都比不过秋桃,她们更是如此。她想了想道:

    “那怎么办?去抓徐元峰?”

    上官灵烨微微摇头:“徐元峰是武修,没那么好抓,抓住了也很难拷问出情报,还会打草惊蛇。这个目标太难啃,不合适,换下一个吧。”

    房间里,崔莹莹在看清婉制作‘白虎刀’,见两人愁眉苦脸,她开口道:

    “我问下玉堂,看她有什么说法。”

    崔莹莹以本命联系桃花潭的祖树,想和上官玉堂聊聊。

    桃花祖树和崔莹莹的联系,没有神魂相连那么直接,还有点延迟。

    稍微过了片刻,崔莹莹才眉头一皱,温柔熟美的脸颊显出三分狐疑。

    吴清婉察觉不对,放下手中刻刀,询问道:

    “怎么了?”

    上官灵烨和姜怡也回过身来,望向崔莹莹。

    崔莹莹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和玉堂沟通的时候,发现玉堂言谈有点飘,也不知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过看天色,估计静煣正和左凌泉卿卿我我,上官玉堂跟着遭殃也不奇怪。

    崔莹莹并未深究,开口道:“她让我们忙自己的,天鹰堡由左凌泉和仇妞妞来处理。”

    上官灵烨听见这话,虽然不敢违逆师尊,但还是有点不乐意,在桌旁坐下:

    “我都处理不了,仇妞妞怎么处理?”

    姜怡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接话道:

    “是啊。这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以前去四处涉险,都是灵烨在身边陪着,现在怎么换成仇妞妞了,唉,可能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吧~”

    上官灵烨揉着白猫,面带微笑回应:“姜怡,修行两年,你小醋坛子的脾气倒是改了呀。”

    姜怡拿起‘正’字印章把玩,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人总得有点长进吗,要想日子过得去,就得放宽心,就算咱们在这里累死累活,女人在外面勾搭你男人,咱们也不能计较,是吧灵烨?”

    上官灵烨得位不正,所以哑口无言。

    冷竹在旁边默默泡茶,觉得公主是改了,以前是小醋坛子,见谁都酸,现在改醋壶了,专瞅灵烨一个人碗里倒。虽然方式有点特别,但说实话,看起来还挺爽的。

    崔莹莹见两人又开始日常互怼,眨了眨眼睛,插话道:

    “仇妞妞跟着左凌泉,确实有点那什么……要不,等和他们汇合,让仇妞妞过来,我继续跟着左凌泉?”

    上官灵烨并不抵触崔莹莹跟着,毕竟崔莹莹已经上船了,她这当老大的总得照顾妹妹,但当前情况不允许,她摇头道:

    “左凌泉有师尊协助,莹莹前辈再过去,我们就得自生自灭,仇妞妞过来除了和我斗气,帮不上什么忙。”

    崔莹莹就知道这个想法不现实,笑道:“随便说说罢了,要不你去陪着左凌泉,让仇妞妞过来?”

    上官灵烨对这个提议一万个赞成,但姜怡却认真道:

    “不可,灵烨心思缜密、足智多谋,是我们的主心骨,她一走,这队伍不就散了?成大事者,都得忍常人之不能忍,哪怕明知仇妞妞在挖墙脚,咱们也不能以私心耽误正事,灵烨,你说是吧?”

    是个锤锤!

    上官灵烨城府也是真好,吸了口气,微微点头:

    “姜怡说的在理。”

    吴清婉旁观三人言辞,心里不禁暗暗摇头道:三个和尚没水吃,古人诚不我欺,唉……

    吴清婉反正是左凌泉第一个女人,地位谁来都没法撼动,都懒得和妹妹们争。她一直没放下二叔的事情,见三人把话题聊死了,想了想道:

    “找了一圈儿,也没合适目标。望潮滩那边,据说是奎炳洲天帝城的工坊,专门给异族打造战备物资,要不去那儿看看?”

    上官灵烨都被姜怡怼麻了,闻言认真起来,拿出舆图查看:

    “先研究一下吧,你二叔若真在那里,恐怕比天鹰堡都难啃……”

    ……

第十一章 天鹰城

    长夜未尽,黎明之前,左凌泉借着夜色掩护,沿着来路离开苍沙古河,在第一缕晨曦从天边洒下之时,已经抵达了前往九宫山的大道之上。

    和煦秋日洒在四人一鸟身上,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倒影,三人走在前面,谢秋桃的目光一直放在道路后方。

    离别多年后,和至亲重逢,知道父母尚在没遭苦难,谢秋桃整个人都产生了些变化;以前是把所有的委屈凄苦藏在心底,以自由自在的笑脸示人,而现在心结没了,眼底就只剩下了最纯粹的灵动。

    虽然父母尚且身不由己,不能就此相依再不分离,但只有家人都在,就什么都有机会;即便她做不到,身边还有个值得信任、无所不能的好哥们嘛。

    谢秋桃凝望苍生古河方向许久,直到看不见那片荒山野岭后,才依依不舍回过头,快步追上了迎着晨光前行的冷峻公子:

    “左公子。”

    “嗯哼。”左凌泉放慢脚步,面带笑意。

    谢秋桃圆圆的脸蛋上,显出三分扭捏,见仇大小姐和静煣没注意,才小声道:

    “昨天……昨天娘亲说的话,你别当真,她可能是误会咱俩的关系了,那块玉佩……”

    左凌泉心里有点无奈,暗道:都见过家长了,还扭捏?咱俩谁不知道谁呀。他笑了下,从怀里取出碧玉小乌龟玉佩,递给秋桃:

    “给。。”

    “……”

    谢秋桃扭扭捏捏的眼神微微一僵,瞄了眼玉佩后,又做出豪爽模样,把左凌泉的手推了回去:

    “你拿着吧,娘亲送出手的东西,我怎么能往回要。嗯……就当是纪念品,没啥其他意思。”

    左凌泉就知道会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把碧玉小乌龟,和腰间的‘猪头人身佩’挂在了一起。

    谢秋桃瞧着两块很有特色的玉佩,有些好笑,略微沉默了下,又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玉镯:

    “左夫人以前送了我一枚镯子,我娘送左公子一枚玉佩,咱们就当是扯平了哈。”

    左凌泉摇头一笑,没有言语。

    谢秋桃脸色发红,也不敢在和娘亲相中的女婿身边多待了,快步跑到了前面,和仇大小姐走在了一起:

    “叽叽?”

    “叽……”

    团子站在仇大小姐肩膀上,正低头看着仇大小姐胸脯发愁,桃桃过来,自然就跳了过去,开始唠嗑。

    汤静煣昨天和婆娘斗气,揉来揉去揉的不都是自己,气没斗出结果,反倒是把两个人都揉的春心荡漾,婆娘也不搭理她了。

    没了婆娘闲聊解闷,汤静煣又和仇大小姐没啥话题,见秋桃恢复了活泼可爱的模样,就放慢脚步,走到了左凌泉跟前:

    “这婆娘,还生闷气了,不就是摸了几下吗,我摸的我自己,和她有啥关系……”

    左凌泉昨天渔翁得利,躺在地上被动摸媳妇,心里可舒坦了。但这话说出来被老祖听见,准揍他,所以只是微笑道:

    “以后悠着点,万一老祖真生气,非得揍死我。”

    “怕什么呀。”汤静煣认真道:“你是我男人,她敢收拾你,我就敢收拾她。下次她再打你,我就直接脱衣裳,看她还好不好意思赖着不走……”

    左凌泉摇头笑了下,倒也没阻止静煣的大胆想法……

    ------

    天鹰堡位于半山之上,参差错落的建筑占据半面山峰,最顶端的凌霄阁,可鸟瞰整个城池。

    凌霄阁上,有‘妖锋’之称的徐元峰,在悬空露台盘坐,轻轻擦拭手中银色长刃,身旁是美酒琉璃盏,以及一個正在说话的老者:

    “老祖去了望潮滩,吩咐宗内长老,若是望潮滩有变,即刻过去驰援……”

    徐元峰是妖刀古辰的嫡传弟子,名号也和师父一脉相承,不过古辰的名号,得名于手中那把上古流传下来的魔刀;徐元峰的‘妖’字,则来自于武道路数。

    作为监兵神殿的老祖候选人,徐元峰在武道之上的天赋和造诣,当得起‘高世之才’四字,集百家之所长融于一身,武道早已走到了‘极境’。

    ‘极境’的说法比较古老,形容武道走到顶端,招出则一击定乾坤,万法莫及。

    不过后来剑道独尊,在九洲占据了霸主地位,‘一剑破万法’的‘剑一’,知名度远远压过了其他,修士也就跟风,把其他武道路数的顶点,叫成‘拳一、枪一、锤一’了。

    因为叫法比较奇葩,有跟风剑道之嫌,正儿八经的老派武修宗门,还是以‘极境’来称呼这种出神入化的境界。

    徐元峰用刀,但所会的招数远不止刀法,光是明面知晓的极境杀技,就有东洲云水剑潭的‘连云’;紫霄城城主所创的枪术‘定鼎’;八臂玄门看家绝技‘震极’。

    小招数就不用说了,九州八极之地,只要有些名气的武道路数,基本都会。

    徐元峰从什么渠道学到这些不传秘技,无人知晓,但能用出这些独门绝技,离不开天生的龙筋虎骨。

    徐元峰身体条件之好,已经称得上‘天赋异禀’,丝毫不比上官灵烨这种不讲道理的天赋逊色,仙君商寅就亲口评价‘虽为人族,力压万妖,’。

    妖族长处就在体魄惊人,人族强项则在智力和适应性,人族拥有比妖族还坚韧的体魄,结果是很恐怖的。

    别的不说,就说天材地宝,团子生吃五行之火,可以增长修为;左凌泉生吃五行之火,结果只能是当场火化。其原因就在于,左凌泉的人族体魄根本没法承受。

    徐元峰的体魄肯定比不过团子,但已经比寻常生灵强太多,这使他拥有了无与伦比的适应性,可以按照妖兽的方式,获取人族本不能掌握的天赋,学会各种本不可兼容的武学路数。

    这个天赋好虽好,但有一个问题也显而易见——他只能学会那些他可以了解的路数;那些他接触不到的,也只能干望着。

    作为一名武修,徐元峰最希望学到的绝学,肯定是‘剑神、武神、女武神’三位武道仙君压箱底的绝活儿。

    但压箱底的绝技,只有在命悬一线的绝境才会用出来,没人能把仙君逼到这一步,往上追溯,最近的也在三千年前的窃丹之战。

    当时还没成为仙君的女武神,施展过一个被誉为‘神屠’的招式,据传威力撼神、万仙莫及,至今依旧是有史记载的最强杀招之一,仅次于老剑神的‘九星连潮’。

    而老剑神的‘九星连潮’之所以位列杀力之巅,是因为老剑神根本没用出来过,有没有都不确定,没人知道威力的底牌,才是最强的底牌。

    当然,过了三千年,已经成为仙君的女武神,能从裙子下面掏出来的东西,肯定今非昔比,这个说法也不一定对。

    徐元峰知道这些顶尖绝学肯定存在,自信如果有朝一日见到这些绝学,他能琢磨出路数并纳为己用,可惜他没机会观摩,就连他师父古辰,都不会把保命绝技告诉他。

    听见师父妖刀古辰,让他注意望潮滩的风吹草动,随时过去驰援,徐元峰自然来了兴致,开口询问:

    “师尊亲自出马,还要让宗内众长老随时待命,有外面的仙君莅临望潮滩不成?”

    坐在酒案旁边的老者,是天鹰堡的总管,名为郑犼,他回应道:

    “不清楚,长老也问过,老祖只说有备无患。望潮滩只是个仙家工坊,东边的仙君要偷袭,也不会打那里;老祖这般郑重,我估摸只能是那边在炼制威力过大的仙兵,怕失控波及周边。”

    徐元峰擦刀的动作一顿:“不可能,什么样的仙兵,威力能大到只是失控,就让师尊如此谨慎?”

    “炼器师里的奇葩多的很,弄出来的东西威力不一定大,但肯定让人防不胜防。”

    郑犼回想了下:“望潮滩的张徽,以前就炼制过一个‘迷魂铃’,本意是炼制操控神魂的法器,让大量对手陷入疯魔;但也不知哪个地方弄错了,被波及的人当场化身色中饿狼,见人就扑、不分男女……”

    徐元峰琢磨了下:“结果虽然有瑕疵,但控制对手的目的达到了……这法器有问题?”

    郑犼摇头一叹:“问题倒不是出在法器之上。张徽太自信,拿自己来试验法器威力,以为能抗住,结果当场中招;周边帮忙的徒弟被吓坏了,光顾逃窜,没管激活的法器,不过片刻之间,就波及了整个望潮滩……”

    徐元峰哪怕是邪道巨擘,想到那肉欲横流的场景,也是一身鸡皮疙瘩:

    “我怎么没听过这事儿?”

    “天帝城岂会把这等丑事传出来,只有当时在场的人才知道。”

    “哦……嗯?!”

    “放心,我堂堂武修,岂会在那种场面下吃亏。”

    “你逃出来了?”

    “不是,扑过来的人,都被老夫按住了……唉……”

    郑犼一声轻叹,端起酒杯抿了口,眼中并没有多少自得,反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唏嘘。

    徐元峰琢磨了下,深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往远处挪了些……

    -----

    与此同时,下方的天鹰城内。

    灯火如昼,人如潮水,来自天南海北的修士在街上行走,主街的擂台外更是热闹非凡,聚集着无数兜里没钱又想进入福地的修士。

    左凌泉头戴斗笠,扮做寻常剑客,站在街上观望;已经恢复如初的秋桃,则干起了老本行,在街边和地摊小犯天南海北瞎扯,套取有价值的消息。

    仇大小姐穿着公子袍,也带了个兜里站在左凌泉身边,因为身材高挑、衣襟不显眼,看起来还挺像个年轻剑客。她望着台上打擂的修士,开口道:

    “天鹰堡太抠门,层层筛选之下,最少要打半个月,才能获得进福地的资格,十几场打下来,藏得再深修为也暴露了,这条路怕行不通。”

    左凌泉抵达九宫山后,就坐着渡船直接到了天赢城,过来主要有两件事——抓到徐元峰逼问苍沙古河背后的秘密;去黄梁福地找可能存在俘虏。前者的重要性要大一些,但若真有正道修士被关押其中,也不能弃之不顾。

    左凌泉回应道:“独占洞天福地,都是为了给宗门创收,抠门很正常,花钱进去要容易的多,就是不好解释背景……”

    汤静煣抱着团子站在跟前,见两人犯难,出主意道:

    “要不咱们直接去把那徐元峰逮住,从他嘴里问消息,再逼他放人?”

    这个注意简单、高效、实用,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随相公和好婆娘了。

    左凌泉抬手轻刮静煣的脸蛋儿:

    “这是奎炳洲,千里外就是监兵神殿,在这里绑人家少当家,咱们怕是出不去了。”

    汤静煣没太多主意,见此也只能道:“那我问问婆娘吧,都一天没搭理我了……”

    仇大小姐在身边旁听,因为秋桃还没打探完线索,就暂且收了心思,转而询问:

    “左公子,汤姑娘为什么一直把女武神叫婆娘?我记得婆娘好像是俗世男人称呼夫人的词儿。”

    左凌泉也没法解释其中缘由,只是含笑道:

    “嗯……我和静煣老家的叫法,闺中密友、好姐妹的意思,关系好才这么叫。”

    是吗?

    仇大小姐老家,距离左凌泉老家其实就隔一座山,小时候说不定还见过左凌泉太爷爷,可不记得有这说法。她想了想道:

    “女武神和汤姑娘是闺中密友的话,上官灵烨把汤姑娘叫什么?姨?”

    汤静煣心中暗暗联系,不忘嘴上搭腔:

    “姐妹相称,我可不会拿这层关系欺负后进门的妹妹。”

    得知静煣和老祖的关系后,仇大小姐对于静煣的家庭地位并不怀疑,想想还笑道:

    “上官灵烨以前目高于顶,从不屈居人下,没想到嫁人后……呵呵……”

    左凌泉自然不会聊这些欠打的话题,在原地等了片刻,老祖不搭理静煣,秋桃倒是回来了,他询问道:

    “怎么样,打听出来什么没有?”

    谢秋桃拍了下小胸脯,示意‘桃桃出马,一个顶俩’,和三人一起往落脚的客栈走去:

    “打听到了,这种洞天福地,宗门长老多半都会开后门捞外水,不在宗门登记,所以查的不严,就是价钱贵。咱们想进黄粱福地,可以去万象阁找东家郑育,此人是天鹰堡一位长老的子侄,据说有把握偷偷送人进去。”

    仇大小姐问道:“黄粱福地里面什么构造?”

    谢秋桃琢磨了下:“不清楚,只知道是靠做梦来修行,少则几月,多则几十年。”

    左凌泉眉头一皱:“做梦?”

    仇大小姐倒是不意外,解释道:

    “应该是过红尘劫的地方。经历过七情六欲、生离死别的修士,多半都能看透世事,心智也会变得超乎常人的成熟和坚韧,但红尘劫没过去,道心就崩了;所以有些人会用做梦、神游的方式来模拟红尘劫,就算没渡过去,大梦初醒后,受到了打击也不会太大。”

    左凌泉想了想道:“做梦肯定得忘记现实,不然没意义,咱们进去的话,风险太大了。”

    仇大小姐道:“这种神通只能用在玉阶之下的修士身上。神魂越强越难迷失自我,你我进去,就算陷入梦境,也能立即意识到,不会深陷其中。”

    左凌泉轻轻点头,抬眼望向城外的天鹰堡:“先回客栈商量一下吧,把天鹰堡的情况打探清楚再说。”

    ……

    -----

    白天有事出门了一趟,写的比较赶or2。

第十二章 锲而不舍的团团

    长途奔波多日,进入天鹰堡也不知会面临什么情况,几人回到客栈后,决定先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早再做打算。

    时间约莫临近子时,左凌泉打开房门,进入客栈的厢房,点起了一只烛火。

    静煣跟在身后,把门关上,转头走到了架子床前,从玲珑阁里取出床单、被褥、绣着团子的软枕,铺在床上,期间回头看去,见左凌泉坐在桌前,拿着从集市买来的几本书翻阅,犹豫了下,柔声道:

    “小左。”

    左凌泉借着灯火查看天鹰堡附近的地理图志,轻声回应:“别急,马上来。”

    “谁急了?”汤静煣刚把情趣小衣裳拿出来,听见这话又悄悄收了回去:“我就是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什么不好意思?”

    “嗯……刚才我问婆娘忙不忙,她还在生闷气,说我整天想那种事,也没见我弄出个结果。我想想也是哈,咱们都在一起好多年了,你陪着我的时间最多,我一点动静都没有……”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合上书卷起身,来到床前,从背后搂住静煣的腰,手掌轻抚平坦小腹:

    “着急要娃儿了?”

    静煣柔媚脸颊一红,轻扭了下肩膀:“也不是着急。就是我一直把你占着没动静,清婉、公主,还有灵烨狐媚子,现在想吃吃不着,时间一长,就有些占着……”

    啪——

    一声弹性很好的脆响。

    静煣一哆嗦,知道自己为什么受家法,自然不好说相公,只是解释道:“我就打个比方,没说你是那什么。。”

    左凌泉把枕头立在床头,倒头靠在上面,手又在静煣饱满的臀儿上拍了下,然后就没移开:

    “打比方也不行,哪有把相公比作茅坑的。”

    静煣脱掉绣鞋,靠在了左凌泉怀里,手儿把玩他腰间的玉佩:

    “反正差不多这个意思。我倒是不急,但娘急呀,等咱们这次回去,娘见你该办的事儿一点没办,莹莹姐甚至还是黄花闺女,你怎么交代?到时候娘亲不高兴,灵烨她们肯定说是我陪在你跟前,她们想给左家添丁都没机会,我这不就被架在刀尖儿上了吗?”

    左凌泉琢磨了下,微微点头:“对哦,娘亲交代的事情,好像是一件儿都没干……那现在怎么办?咱们要一个?”

    汤静煣只是随口说些闺房夜话,这种大事儿,真让她拿主意,她又有点怂了,想了想道:

    “我倒是想给左家传宗接代,但……但感觉有点不公平。”

    “嗯?哪儿不公平?”

    汤静煣脸红了下,凑到男人耳边:“你不公平。公主她们什么都尝试过,特别是清婉,尾巴都嫌不解瘾,次次都得来真的;我呢?一提这個你就推三阻四,比正人君子都正人君子,弄得我和欲求不满的狐媚子似的,我是欲求不满吗?我是‘患不均’!”

    左凌泉又听到这要求,心里是哭笑不得,在静煣正儿八经的脸蛋儿上啃了口:

    “你是没吃过苦头,不晓得人心险恶,清婉刚开始的时候,每次都是羞愤欲绝,得哄好久才会消气;还有灵烨和公主,到现在我敢乱来,她们都得咬我,你还主动求着被收拾。”

    “我不管,受苦也得一样,不然就是不公平。”汤静煣轻哼了一声:“现在要是有了娃儿,我哪里好意思再和你做哪些羞死人的事儿。还有就是婆娘,我要是怀了娃儿,婆娘也感同身受,一个连男人都没有的黄花闺女,没当媳妇先当娘了,指不定过来的时候还得帮我奶娃儿,想想就有点不合适。”

    “呵呵……”

    “笑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

    烛火幽幽,男女相依在床头耳语厮磨,说到情深处,声音逐渐变的断断续续、时起时伏。

    左凌泉手探入裙子里,轻揉慢碾,安抚着流口水想吃竹子的白玉老虎,细腻火热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正欲更进一步时,忽然听到一声“吱呀~”。

    转眼看去,客房的木门,被卖力挤开一条缝隙,最底下,白绒绒的小脑袋探进来,好奇望向床铺:

    “叽?”

    “……”

    汤静煣柔情似水的脸颊一沉,本来还在纠结娃儿的事情,现在直接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团子都会在这种时候捣乱,有娃儿之后她还不得和做贼似的?——她左右看了看,显然是在找东西揍团子。

    左凌泉当着团团的面,自然不好手口并用,他轻咳一声,做出正儿八经的模样,起身来到房门处:

    “怎么了团儿,晚上饿了不成?”

    “叽~”

    团子点头如捣蒜,示意自己刚才不饿,一听这话就有点饿了。它望了眼后脑勺对着它的静煣,然后用翅膀比划,又示意外面。

    虽然意思比较复杂,但通过团子的贼兮兮的模样,左凌泉还是能大略看出,在示意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带他出去当街溜子泡妞……

    大半夜的,把左凌泉从老娘被窝里拉起来,去勾搭别的姑娘……

    左凌泉虽然不清楚泡的是谁,但很清楚,团子接下来几天可能得自己去捉虫虫充饥了。他本想婉拒团子的好意,但隐约听见楼下传来仇大小姐的声音:

    “掌柜的,万象斋在什么地方?”

    “往东街走,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

    左凌泉见此,明白仇大小姐想一个人去打探消息,他心里稍显无奈,偏头道:

    “静煣,我下去看看,待会就回来。”

    汤静煣自然不着急,但有所扫兴也在所难免,她坐起身来:

    “你去忙就是了,我先洗个澡。”

    左凌泉点了点头,正想出门,静煣又脸色发红凶了句:

    “你先把手洗一下,刚摸过……”

    左凌泉看了下水润有光泽的修长五指,眼中笑意莫名:“知道啦。”

    “还有,出去不许给它买东西吃,大晚上的,再吃真成胖球了。”

    “叽……”

    团子小声嘀咕了下,却也敢反驳老娘的话,反正泉泉不买有其他人买,没必要冒着被禁足的风险和老娘顶嘴。

    稍许后。

    左凌泉压下心中按赖不住的血气方刚,带着团子一起出了门,路过秋桃房间的时候,在门外感知了下,却见秋桃坐在圆桌前,仔细研究铁琵琶,或是旋转弦轴,或是摩挲上面的花纹,还小声说着:

    “喂?喂?你是活的就吱个声,我晓得你听得见……”

    左凌泉见此,估摸是谢伯母告知了秋桃关于这张家传铁琵琶的特殊之处,秋桃在尝试呼唤器灵。

    器灵如果是后天铸造而成,话通常比较多,会经常和主人交流;而若是先天形成,因为不属于原先不属于生灵,基本上不会说话,就比如左凌泉的两把剑,如果不是偶尔能感知到剑散发的意思,很难相信两把剑是活的。

    左凌泉通过过往战绩,能猜出这张铁琵琶非同一般,估摸和传说中玄武台那张‘绕殿雷’颇有渊源,见秋桃在认真研究,他便没有打扰,带着团子下了楼。

    客栈一楼聚集着很多低境小修士,不想花神仙钱住客房,就点了壶茶,坐在大厅里和天南海北的道友彻夜长谈。

    散修打扮的仇大小姐,带着斗笠,一副孤高剑侠的模样,站在门口左右打量,显然是在寻找刚刚还在跟前的团子跑哪儿去了。

    瞧见左凌泉下来,仇大小姐略显意外,想开口问什么,但欲言又止。

    左凌泉来到跟前,微笑道:“不是说晚上休息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探查消息了?”

    “晚上待在屋里,也无事可做,团子又饿的打滚儿,就想出来转转。”

    仇大小姐解释了一句后,眼神显出了几分古怪:

    “你不在屋里陪着汤姑娘?我刚才都怕打扰到你,没想到团子还是把你叫下来了。”

    左凌泉确实有被团子打扰到,但这事儿不好当着仇大小姐抱怨,只是道:

    “我和静煣在屋里演练揉道,也是闲着无事可做,谈不上打扰。”

    “柔道?”仇大小姐不解道:“柔道是什么?”

    “嗯……武道的一种分支流派,旁门左道罢了,和摔跤差不多,主攻地面技……”

    仇大小姐用滑如凝脂的臀儿想,也知道静煣不像是会没事演练武技的人,但见左凌泉说的头头是道,还真不好提出异议,就微笑道:

    “那是我孤陋寡闻了,还没听说过这种路数,有时间的话,倒是要像左公子讨教下。”

    左凌泉不想在仇大小姐不知情的情况下占口头便宜,所以没接话,只是点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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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写,还有一章,才写八百字,几个小时后才能发出来。

    根本存不住稿子,感觉写到快两百万字还能存住稿子的狠人,都是没感情的写作机器or2。

第十三章 遛街

    两人一鸟相伴走出客栈,沿途闲聊,第一站肯定是集市里的灵兽口粮铺子。

    团子给奶娘创造上船的机会,拿奖励可半点不客气,没见过的灵果干、肉干都得称上二两。

    异地他乡,特产的各种口粮自然与正道地盘不尽相同,但也多了些忌讳,很多兽类的肉干都不卖;原因自然是因为西北就是妖族地盘,大庭广众卖人家子孙的肉,势必引起妖族巨擘的不满。

    仇大小姐瞧见这场景,还有些不屑,走到没人处,评价道:

    “异族嘴上说‘天道无贵贱,众生皆平等’,实则最是虚伪;他们所谓的平等,只是肉食者的平等,而那些没有强者发声的族类,还不是嘴中鱼肉。我们正道,看似比异族少了些包容,更像是弱肉强食的蛮族,但我们身为人族,便以人族为尊,弱肉强食只针对外族,无论何种鸟兽都一视同仁照吃不误,比异族要坦诚的多……”

    左凌泉摇头一笑:“这话说的,感觉一个是伪君子,一个是真小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仇大小姐并未否认这话:“正道是人族的正道,不是天地的正道,对天地来说,我们本就是欺凌万族、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大恶人;异族非要以凡人之躯,行天公之责,就等于否定自己的出身,与人族为敌,看似立意高远心系苍生,实则就是取死之道。外公都说过,若是人族都没了,我要这天地还有何用?”

    左凌泉听到最后这句,轻笑了下:

    “我算是明白,老剑神为啥看我不顺眼了。”

    “哦?为何?”

    “我心里想的是,要是家不在,苍生死活与我何干?所求之道比老剑神低了一档,容易站在对立面。”

    仇大小姐可能是想起了旧事,稍微沉默了下,才轻声道:

    “你们都没错,外公实际的为人,和你没区别,对家里人很在乎,只是身处的位置,迫使外公在遇到两难抉择时,会做出那种让家人失望却又能理解的选择罢了。。

    “我爹就不行,明明没外公的本事,非也学外公的脾气。他要是有你一半的觉悟,我可能现在还留在九宗,说不定你连上官灵烨都遇不到,直接成我师弟了。”

    仇大小姐虽然是半开玩笑,但对幼年遭遇的刻骨铭心,却难以掩饰地浮现在了眉宇之间。

    左凌泉对此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忽然沉默的气氛,让蹲在左凌泉肩膀上装傻的团子直摊翅膀,意思约莫是:叫你来骗奶娘,你不花言巧语哄姑娘开心,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作甚?你指望‘仇平平’悲从心起扑你怀里哭不成?

    左凌泉也觉得话题有点沉重,好在两人距离万象斋并不远,走了没两步,就到了铺子外,仇大小姐也收起了心绪。

    万象斋规模挺大,有三层楼,装修的金碧辉煌很气派,但里面卖的东西,只能用‘物不美价不廉’来形容,都是些书画、摆件,还没一样出自名家之手,有些可能就是东家自己画的。

    这种铺子没个集市基本上都有几家,多是集市的供奉、大东家的亲戚开的,卖的不是文玩,而是人情世故。

    左凌泉进入铺子,里面还有些客人,多是走商道的世家门徒,在这里求见老板打点关系。

    大厅里有管事,因为都是上门求东家办事的客人,管事的态度自然谈不上客气,靠在柜台边喝茶,对进门的两人直接视而不见。

    虽然能说会道的桃桃不在跟前,这些日常的小接触,左凌泉还是能应付,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儿后,询问道:

    “道友,敢问郑东家可在店里?”

    管事约莫四十出头,直接回应道:

    “修行道遇见年纪大的,要叫仙长。”

    左凌泉很想回一句:“我要是不了?”,但干侦查工作,这么来属实太莽,就继续道:

    “我和同伴想进黄粱福地闭关,听说郑东家有门路,仙长可否通报一声。”

    管事眼神示意大厅里的文玩:“东家好风雅,不缺一两枚神仙钱,见客只见同好。”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说要买一件东西当敲门砖。

    左凌泉对此并不意外,做这种生意就图财,怎么黑心怎么来。他转眼看向大堂周边,可见墙上挂着很多仙子画像,画工不能说栩栩如生吧,至少也算像個人。

    左凌泉来到画卷前观摩,虽然没看出画像上的人都不认识,但还是弄清楚了画的是谁,毕竟左下角写着名字,还盖有铺子东家郑育的印章。

    和正道地盘一样,仙家铺子背景再大,也不敢把自家山巅仙君的美人图挂出来,墙上并没有梅近水的画像;但左凌泉找了一圈儿,倒是看见了‘女武神’的字眼。

    虽然上官玉堂是对手那边的仙君,对异族来说是‘邪道魔头’,但仙君的身份摆在哪里,不好惹的名声也深入人心,世上也没人敢乱开玩笑。

    从画像工笔来看,铺子东家画的还挺郑重,背景乃至装裱都比较正式,无半点艳媚之处,唯一的缺点就是画的不像真人。

    着笔之人肯定没亲眼见过女武神,画像上的女子,是世人以讹传讹瞎编的版本,符合寻常人对女强者的一惯印象——身材高挑、四肢修长、面容冰山、气质冷艳。

    说简单点,就是仇大小姐差不多的模样,胸脯比老祖本人小一大圈儿,腰臀曲线没那么火辣,眼神没老祖那么有气势。

    当然,这不是说仇大小姐身材不好,而是老祖个子真高,在体型方面太占便宜,身份又带来了绝对的气质碾压,足以让世间站在身边的任何女子黯然失色,唯一能扳手腕的估计只有一个梅近水了。

    仇大小姐没见过上官玉堂本尊,观摩画像片刻后,询问道:

    “女武神长这样?”

    左凌泉摇了摇头:“真人比画像好看的多。”

    仇大小姐虽然‘清楚’女武神对左凌泉没意思,但怀疑左凌泉对女武神有点心思,又问道:

    “有多好看?”

    左凌泉想也没想,直接就文绉绉来了句:“东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仇大小姐一愣,细细评味了下,微微点头:

    “好文采。九宗结盟三千年,敢评价女武神容貌,还称之为‘佳人’的,你是头一个。”

    左凌泉觉得仇大小姐话里有话,就含笑回应;“仇姑娘不同样是倾城之容、冰山之貌,别人不敢夸,又不是不好看,难不成我说实话夸一句,就有错了?”

    “我哪里能和女武神比。”

    仇大小姐对于这番夸奖,明显还是受用的,轻声嘀咕一句话后,就转去了别处。

    团子抬起了小爪爪,看起来是想踹左凌泉一脚,但实际意思是竖大拇指。

    左凌泉抬手轻拍,让团子老实装傻,继续选购起毫无来头的文玩,最后挑来挑去,还是买走了老祖的盗版画像,价格那是比真品都像真品。

    花了笔冤枉钱当敲门砖,左凌泉成功见到了铺子的东家郑育。

    郑育是天鹰堡大管家郑犼的远房侄孙,贪财又好附庸风雅,没啥可说的,唯一的优点就是钱给够,办事很麻利。

    左凌泉夸赞几句画功,又掏了进入福地的香火钱后,郑育连身份背景都不问,直接就开始着手安排,过程顺利的左凌泉都有些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诈,还故意问了句:

    “郑东家就不问问我们的来历出身?万一我们俩是邪魔外道,进福地搞破坏怎么办?”

    郑育回答极为干脆:“说的谁不是邪魔外道似的,我就只认钱,钱给够,你哪怕是东边派来的细作,想灭天鹰堡,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意人诚信为本,这就叫‘道义’。”

    郑育这话有开玩笑的成分,但并未作假,因为能从他这儿走后门进福地的人,百分百见不得光,其中九成和监兵神殿有仇,还有一成是被整个异族通缉的无良野修,真查的话,这类生意根本做不成。

    至于灭天鹰堡,左凌泉有这本事,郑育敢查是找死;没这本事,放进去又能如何?

    只是郑育应该没料到,左凌泉也没说假话。

    左凌泉面对觉悟这么高的异族修士,除了一声“爽快”,也没法再多说赞叹之语,拿了牌子约定明天辰时进入福地后,就和仇大小姐一起返回了客栈……

第十四章 黄粱一梦

    哗啦啦——

    淅淅沥沥旳暴雨砸在老旧屋顶,寒风从门窗的破缝间吹进来,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屋中家徒四壁,只剩下一张老旧板床,地上放着药碗。

    麻衣青年蜷缩在薄被之中,脸色煞白嘴唇发紫,额头上全是汗水。

    轰隆——

    随着一声闷雷从窗外响起,震耳欲聋的声响,唤醒了昏迷的青年。

    他先是睫毛微动,继而一头从板床上翻起来,望向左右,陌生的环境映入眼帘,黑亮眼底显出了茫然。

    我穿越了?

    他感觉头晕目眩,努力回想后,身体的记忆断断续续涌入脑海。

    我叫刘大壮,是黄峰郡武林名门刘家的嫡子,自幼父母双亡,家产被族长剥夺,直至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这什么天煞孤星开局?

    莪为抱仇雪恨,自幼埋头练剑,略有小成,三天前不小心挡了富家公子的马,仗着武艺和人起了口角,结果没打过,就放狠话说‘三年后,我必将……’,话没说完,又被人打了个半死……

    我是脑残吗?

    青年有点错愕,转头看向家徒四壁的房间,不禁心中暗道:

    别家穿越客,不是家财万贯就是位高权重,长得也俊美无双,桃花运接连不断,可以师徒、姐妹、姨侄女一起叠罗汉,我怎么就……

    不对,我好像也是……

    青年还没感叹完,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继而神魂深处的记忆,就迅速突破了禁制,疯狂涌入脑海……

    稍早之前。

    天色刚亮,左凌泉从静煣被窝里爬起来,穿戴整齐后,一起离开客栈,前往天鹰堡外寻找负责人接头。

    黄粱福地会影响神魂,为了安全起见,玉阶之下的静煣和秋桃在外面待命,只有左凌泉和仇大小姐进去探查。

    郑育虽然贪财,但办事儿确实靠谱,接头的人早早就等在了天鹰堡上山的石道旁。

    左凌泉和仇大小姐拿出牌子,对方什么也没问,直接就带着两人走上了山间小道,绕过上方的巍峨堡垒,来到了天鹰堡后方。

    因为是走后门进来,路上并没有遇到旁人,翻山越岭走了约莫一刻钟,就到了天鹰堡的后山,一座巨大的石洞出现在眼前。

    石洞类似于荒山的神魂洞天,规模很大,外面的建筑也尽显大宗气派,身处外面,还能闻到隐隐香气。

    左凌泉并未放松警惕,跟着带路的人进入石洞,走了许久之后,来到了地底深处一条深不见底的岔道内。

    岔道石壁上布满了幽绿色的藤蔓,还长者绿叶和浅黄色的花朵,环境倒是不错,相隔不远,就会有一间供修士闭关的石室。

    左凌泉估摸要寻找的俘虏,就在地底某一间石室内,但天鹰堡的人在场,他也不好搜查,就和仇大小姐一起进入了石室,在满是花香的石室闭目盘坐,等着带路的人离去。

    带路的修士,服务倒也到位,开口道:

    “你们心底有什么心结,在脑中回想即可,等大梦初醒,就算没解开心结,也能夯实心境。”

    左凌泉和仇大小姐颔首示意。

    本来左凌泉只是假意冥想,并未入定,但这座‘黄粱福地’确实有过人之处,他还未曾感觉到异样,就已经来了这里。

    左凌泉站在家徒四壁的破房子里,看向自己截然不同的身体,心中不免讶异。

    他知道这只是他坐在石室里的梦境,但当前所处的房子,乃至身体的感知、试听的回馈,都与现实别无二致,若不是他能感觉到本体,确定可以随时‘醒来’,还真以为又跑到了莫名的异世界。

    如此真实的梦境,自然让左凌泉生出了几分好奇,他抬手猛掐自己脸蛋儿,结果……

    “嘶——”

    左凌泉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愈发惊奇,如果他没玉阶的道行,神魂不够强,指不定还真就会在梦里重新过一辈子。

    看来天鹰堡收这等天价,也不是全在坑人……

    不过为什么要给老子弄这么个狗血身世?

    难不成我的遗憾,是没体验过苦日子?

    我有病吧?

    左凌泉不相信自己的遗憾会这么奇葩,略微琢磨,觉得这应该是修行道常见的强者模板,不出意外的话,身边还有让他功力大涨一雪前耻的大机缘。

    左凌泉见仇大小姐没在现实里叫他,就尝试在屋子里寻找,结果找了半天,就找到了一把靠在房门后的木剑。

    左凌泉拿起木剑,还有点恍如隔世之感,毕竟他这辈子第一次握剑,握的就是自己削的木剑。

    因为看出这座黄粱洞天能窥见内心,为防被有心人窥探,左凌泉坚守神魂不再回忆往昔,把剑挂在腰间,想推开房门看看外面的场景,结果……

    吱呀……嘭!

    一扇门在眼前倒下,摔在了大雨滂破的院坝里,本来就多的裂纹,又多了两条。

    “这地方,还挺真实……”

    左凌泉看着倒在雨幕里的破烂木门,心中不由赞叹,不光场景以假乱真,几年未曾体验过的饥肠辘辘,竟然都浮现在了心头。

    抬眼望去,所处之地是一个陌生的破败小院,杂草遍地,只在院子角落立着一个剑痕累累的木头人。

    左凌泉环视一周,破屋子里显然也找不到雨伞,就用手遮着脑袋,走出了院子,来到了外面同样破败的小巷中。

    雨势很大,巷子空无一人,左凌泉本以为梦里没外人,哪想到走了一截,旁边的一个院门就打开了,跑出了身材矮壮的小胖子,一把将他拉到了屋檐下:

    “大壮,你活过来啦?我还以为你熬不过来……”

    左凌泉听到这奇葩名字就无语,反正在做梦,顺着心意就一巴掌拍小胖子后脑勺上:

    “一边去。”

    ?!

    小胖子反应很真实,先是一愣,继而表情错愕,捂着脑袋道:

    “我关心你,你竟然打我?!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前天可是我把你冒死拖回来的,以前一起偷看张寡妇洗澡,我都是让你踩我肩膀上……”

    左凌泉也是一愣,随着小胖子诉说,烂七八糟的记忆还真就被勾了起来,晓得了这个胖子叫程悦,前几天冒死把他从街上抗了回来。

    但左凌泉以为这些记忆真实发生过,尝试去回忆偷看寡妇洗澡的场景时,却发现寡妇洗澡的场面模糊不清,根本记不起来!

    通过这一点,左凌泉便能确信这些模糊记忆都是编造的。

    因为没有哪个男人,能选择性忘记偷看寡妇洗澡的场面,正常情况都是记一辈子。

    这座黄粱福地虽然玄妙无比,能以假乱真,但在追求真实感的纯粹色胚面前,还是漏洞百出如同纸糊。

    念及此处,左凌泉不仅生出了几分不该生出的优越感。

    当然,也可能是‘寡妇洗澡’是付费内容,他钱没给够,天鹰堡不当人没给弄出来。

    不过这同样说明关于此地的模糊记忆都是假的。

    左凌泉仔细观察小胖子的表情,还真有点好奇这座黄粱福地有多大能耐,就接话道:

    “你这么胖,肯定是我踩在你肩膀上,你踩我肩膀上,我当场就得趴下。”

    小胖子程悦道:“一码归一码,我扛着你回来是事实吧?江湖人讲究两肋插刀,你不感激还打我……”

    “感激感激,走,咱们再去看看张寡妇洗澡,上次没看清楚。”

    “你还有心思看女人洗澡?”

    程悦愁眉苦脸道:“听说百刀庄下聘了,咱们心心念念的黄小姐就要被迫嫁人了,你就不着急?”

    左凌泉都不认识那什么黄大小姐,自然不着急:

    “嫁了就嫁了,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还是看寡妇洗澡要紧。”

    “大壮!”

    王悦眼神显出愤慨:“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多仰慕黄大小姐,人家坐马车走过了路,你都得晚上跑过去偷偷走一遍……”

    啥?

    天鹰堡这群奸商……

    左凌泉一听这话,更没兴趣了:“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就想来点刺激的,走吧走吧……”

    王悦拉住左凌泉:“大壮,你肯定是受伤心性大变了,我知道你没忘记黄小姐,咱们现在就去黄家偷人……”

    “偷人?”

    “就是把黄小姐拐出来私奔,黄小姐肯定不想嫁人,正是咱们的机会;你虽然长得不行,武功也不咋地,家境更是没有,但是你自信啊!黄小姐肯定不会嫌弃你。就算嫌弃你,也不会嫌弃我……”

    “……”

    左凌泉低头看了下贼兮兮的衣裳,摇头一叹:“罢了罢了,咱们不去恶心人家姑娘……”

    “大壮!”王悦痛心疾首:“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你忘了爹娘的仇了?你忘了咱俩的志向了?”

    左凌泉父母建在,能有啥仇?他摆摆手道:“算了,我走了,拜拜。”

    说着就走向巷子口,左右查看,继续研究这个以假乱真的地方。

    王悦站在院子门口,望着那道离开的背影,眼底明显有不解和失望。

    但这份情绪很快就消失了,只见巷子的入口处,忽然跑进来三个汉子,手中提着刀,瞧见站在巷子中间的左凌泉,怒骂道:

    “臭小子,你他娘还没死透?给我打,敢顶撞我家少主……”

    咚咚咚——

    脚步声急促,后面两个凶神恶煞的打手,直接冲了上来。

    ??

    左凌泉说实话有点懵,他花大价钱进来做个梦,就想看下寡妇洗澡然后出去陪仇大小姐调查俘虏,这梦怎么还一套接一套的?

    刚才身世惨绝人寰,现在就是小反派不长眼找茬,接下来莫不是该人前显圣,小胖子惊为天人?

    左凌泉不想在梦里也跟着套路走,但别人在他梦里骂他,他总不能算了。

    见来人出言不逊,左凌泉木剑已经出了腰带,直刺为首的打手。

    这一剑没有眼花缭乱的真气傍身,但大巧不工的气势展现无遗。

    跑在最前的汉子瞧见左凌泉的眼神不对,脚步猛地顿了下,然后……

    啪——

    木剑戳在打手胸口,当场绷断成两截,可见木头上的几个虫眼。

    左凌泉在暴雨中保持一剑直刺的姿势,暗道:这不是藏着老爷爷的大机缘吗?就这?

    还没想完,对面的壮汉就一刀劈了过来:“吓老子一跳……”

    左凌泉总不能用胳膊挡刀,迅速后撤了几步,而胖子站在门口脸色煞白,本来有些怯懦,瞧见三个打手又冲上来,咬牙拿着门栓冲了上去。

    为首的汉子怒目道:“程胖子,你想做啥?”

    “我……”王悦冲了两步,又有了惧意:“我给我张寡妇送栓子。”

    “滚!”

    程悦是想走,但稍作犹豫还是咬牙道:

    “四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有你娘的面子!”为首的汉子,眼见小胖子挡路,抬手就是一刀。

    左凌泉哪怕意识到这些都是假的,瞧见小胖子即将挨刀,也让他在这种时候展现出了本能。

    最前的打手刚冲到跟前,手中木棍没来得及砸下,就瞧见眼前原本毫无威胁的年轻男子,的眼中忽然流露出杀意,尚未反应过来,木剑已经插在了喉头。

    噗——

    一声钝器如肉的闷响。

    左凌泉以奔雷之势,将手中断剑刺入来人咽喉,转瞬拔出,在巷子里带出一道飞溅的血水。

    血水从喉咙喷出尚未落地,半截木剑已经从未死的尸体胳膊下穿出,正中后方打手的眼窝。

    噗——

    连续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为首的四爷,甚至来不及转过眼神,就听见破风声袭来,继而手腕传来剧痛,手中刀也飞了出去,插在了巷子的围墙上。

    扑扑——

    两具喷血的尸体,缓缓倒在了水洼里。

    左凌泉洒去手上的血水,往前走去,顺势拔出了墙上的刀。

    “你……”

    捂着手腕的四爷,转头瞧见这场景,目如铜铃愣在当场,直接吓得忘了跑。

    程悦本来闭着眼,听见动静才回头查看,瞧见左凌泉如同冷面杀神般缓步走来,以及背后两具血水逐渐化开的尸体,张大嘴巴满眼震惊。

    噗——

    一刀枭首。

    左凌泉手起刀落后,顺势把刀夹在肘间擦去血水,看着头颅滚落在地:

    “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哇,大壮,你怎么这么厉害?”

    程悦是想这么说,但回过神来后,眼中的震撼就化为惊恐,猛地一拍膝盖:

    “完了完了!你疯了不成?你怎么能杀人……”

    左凌泉也挺意外:“他们来砍我,我为啥不能杀他们?”

    “他们是百刀庄少庄主手下的人,百刀庄手下一百零八刀客,各个名震江湖……”

    “那走,去灭门。”

    “啥?!”

    小胖子都懵了,愣愣看着左凌泉,还掐了下自己脸,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左凌泉江湖出生,对于这种快意江湖的兴趣,不比御剑千里小多少,既然身处梦境之中,仇大小姐也不急着叫他,那何不把梦做爽一点?

    他把刀抗在肩膀上,单手揪着小胖子后衣领就往外走:

    “江湖人要讲信誉,说灭人满门就灭人满门,走。”

    “诶诶,你想死别拉着我呀,要不咱们还是去看张寡妇洗澡吧……”

    “灭完门再回来看,温酒斩华雄的典故听说过没?”

    “啥?”

    ……

    -----

    另一边。

    瓢泼大雨落在半山庄园之内,百余丫鬟仆役在廊道之间穿行,外面不乏手持刀兵身着劲装的护卫。

    山庄后方的一间庭院里,丫鬟在门外守候,厢房之中,一个少女身上盖着薄被躺在架子床间,热毛巾搭在额头。

    少女脸色苍白,呼吸孱弱,但很快又变得急促,继而一头翻起来,戒备望向左右,眼中显出茫然之色。

    我这是在哪儿……

    少女感觉头晕目眩,强行凝神片刻,‘记忆’才慢慢涌入脑海。

    我是黄瓜瓜……

    这什么破名字?

    父亲是武林名宿,娘亲是名门小姐,安安稳稳长大,前几天忽然有人下聘,我得知后害怕,哭晕了过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女根本不相信这些记忆,因为她心智坚韧,心里从来没害怕两个字,更不用说哭晕过去。

    在察觉到异样的瞬间,神魂深处真正的记忆也被唤醒。

    “这地方,还挺厉害……”

    仇悠悠低头看了看,又用手捏了下脸蛋儿,眼中露出和左凌泉一眼讶异。

    她能感知的本体所在,也能察觉到左凌泉就在‘身边’,便想着斩断神魂干扰,挣脱梦境。

    但仇悠悠尚未动作,就听见门口传来急促脚步,继而一个女人走了进来,眼神急切呼唤:

    “瓜瓜,你终于醒了……”

    仇悠悠神魂恢复后,那些虚假记忆就变得很模糊,但看到女人的模样,依旧能分辨这是她梦里的娘。

    虽然模样很陌生,没有半点血脉相连的亲近感,但那双眼睛里的关切,却没有作假。

    仇悠悠很小就离开了娘亲,这种眼神不知道多少年没见了,瞧见的一瞬间,就打住了离开的想法,哪怕明知是假的,依旧想把这种假象多维持一瞬。

    而对于为什么会梦见这种场景,仇大小姐此时也不意外了。

    她在石室里听到‘遗憾’,脑子里首先想的就是娘亲,只是没想到这个黄粱洞天,能洞察人心到这一步。

    仇悠悠心中生出几分戒备,不过依旧没就此离去,而是看着面前的陌生女人。

    女人在跟前坐下,扶着她躺在枕头上,把毛巾重新放回额头:

    “别坐起来,好好休息。娘知道你不想嫁人,但百刀庄的势力太大,上门提亲是礼,再不答应就是兵了……”

    仇悠悠望着女人的眼睛,心中满是怀念,瞧见女人面露哀色,顺口问道:

    “那个百刀庄,威胁你们了吗?”

    “百刀庄下手一惯狠辣,要是不答应,迟早会有大祸。”女人擦着仇悠悠的额头,轻叹道:

    “江湖就是如此,强如晨露峰……”

    仇大小姐听到这里,瞬间回神:“晨露峰?”

    女人点了点头:“是啊,晨露峰的黄女侠,以前号称江湖第一剑客,被打伤几次后,还不是躲在黄山不敢出门……”

    仇悠悠眉头紧锁,觉得事情不对劲儿。

    晨露峰是荒山主峰的名字,她离开太久,就算日常提起,也是说‘主峰、祖师堂、神火洞天’,很少叫山的名字,不是女人提及,她都想不起来。

    如果当前是黄粱福地创造的梦境,那黄粱福地如何知道的这些信息?在不知不觉中窥探出来的话,那岂不是比搜魂还厉害?

    仇悠悠已经玉阶中期,对神魂早已了解,不相信异族伪造的梦境,能把人内心剖析的这么清楚,这都已经脱离了神魂之术的范畴。

    如果说是巧合的话,这也太巧了,要知道窃丹封印就在晨露峰下……

    念及此处,仇悠悠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怀疑……

    女人见仇悠悠发呆,又继续道:

    “你也别害怕,女人都是要嫁人的。百刀庄的少庄主,虽然戾气重了些,但好在人长得标志,武艺也高强……”

    仇大小姐哪有心思关心这些,还想询问晨露峰的事情,以确定是不是巧合。

    但还没想好怎么问,门外又跑来了一个家仆,在外面大喊:

    “夫人夫人,不好啦,百刀庄的少主被人宰了……”

    “啥?”女人一惊,回过头来:“刚说的他,就被宰了……谁这么大胆子?”

    “不知道呀,百刀庄的少庄主骑马从街上过,好像是看了谁一眼,然后刀没拔出来就被人砍了;据说来人十分嚣张,左手拿着包子右手提刀,边吃边砍,还来了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话没有说过?下辈子打人记得补刀’……”

    ……

第十五章 大壮与瓜瓜

    中午时分,长空万里无云。

    天鹰堡总管郑犼,在半山腰旳观景廊道中负手而立,眺望着下方一片祥和的天鹰城。

    肥头大耳的郑育站在背后,手里提着从集市买来的茶叶,兴致勃勃说着:

    “大伯,我的画技经过几十年打磨,如今也算登堂入室了,昨天便有慧眼如炬的道友,上门买了画,那评价一听就是行家,说我‘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

    郑犼抚须点头:“不错,好句。你画了只鹰?”

    “不是,画的东洲女武神。正因为那位道友把女武神比喻成东方的雄鹰,莪才觉得他是行家,完全看出了我画笔之下想表达的意思。常言道英雄惺惺相惜……”

    郑犼微微皱眉:“然后你就没收钱,把人放进去了?”

    郑育叹了口气:“文人视金钱如粪土,遇见意气相投的道友,我哪里好意思收神仙钱。我自己结交朋友,却要劳烦大伯行方便,实在惭愧,这不,一大早就买了二两茶叶,给大伯送来……”

    “朋友该交就得交,香火钱也是同理。大伯不管你收没收,该上交的那份儿,一个字儿都不能少。上到徐堡主下到扫地的,可都指望着这点外水……”

    ……

    叔慈侄孝的闲谈,并未持续多久,就有一名天鹰堡的小管事,从后方急急跑来:

    “郑长老,出事儿了,赤乌谷的荀公子出关了,正在福地外发脾气,还叫您滚出去见他……”

    郑犼眉头一皱,掐指算了下时间:

    “荀公子才进去十来年,怎么可能出关?”

    郑育倒是聪慧,回应道:“还能如何,英年早逝了呗。”

    “不可能,我安排好好的,该是大团圆结局寿终正寝才对……”

    小管事跑到跟前,略显焦急:“我也不清楚里面发生了啥,反正荀公子脾气很大,在福地外面破口大骂,什么‘欺人太甚、丧尽天良;刮目相看是吧?你给老子等着……’,不出意外,是在福地里出意外了……”

    郑犼听见这话,心中微惊,知道出大问题了。

    黄粱福地的基础,是位于天鹰堡下方的那一根‘太虚仙藤’,据说是苍沙古河的仙帝万年前手植,用以在梦中经历百世轮回悟道。

    后来监兵神殿发现后,把这处地方据为己有,变成了自家生金蛋的支柱产业,一直持续至今。

    仙藤是活物,岁数太大没人能掌控,但监兵神殿供奉这么多年,投桃报李,还是会听取意见,稍微照顾下特定的人。

    像是仙家豪门的子弟,来天鹰堡渡红尘劫,郑犼就会精心安排出身背景,甚至暗中干涉,让他们在凡世的一生活的尽量精彩。

    不渡劫专门过来体验生活的仙家巨擘,找他们定制专属的出身,在梦中逍遥一世,也得细心照料。

    其他花钱进福地的修士,肯定就没这待遇,纯粹自生自灭,顺便当这些‘主角儿’的垫脚石,就算被打死了,也能用‘世事无常,凡人就是如此,道友请重新来过’来应付。

    前一种体验生活的入梦者,显然不能出岔子,因为梦里面什么都是假的,时间却是真的。

    人家忘记过往,以凡人身份在梦中悟道,悟到一半含恨而终,浪费多年时光,出来肯定得找他们麻烦。

    这些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就比如说那荀公子荀甫,是赤乌星君的爱孙。

    赤乌星君觉得荀甫没成大事的魄力,专门和天鹰堡打了招呼,让他們好好安排,去福地历练;天鹰堡服务不达标,浪费人家十几年时光,不赔个天价人家能算了?

    郑犼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转身带着管事速速赶往后山,路上询问:

    “是不是在梦里撞上了其他仙家巨擘?”

    黄粱福地的妙处,就在于修士进的是仙藤的梦境,而非自身;里面无关紧要的杂鱼是仙藤控制的幻象,剩下全是真人魂魄,这使得梦境有着无与伦比的活力,和现实几乎无二,缺点就是两个‘主角儿’碰上,总得有个人得当背景板。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天鹰堡会尽量把这些人安排的很远,减少碰面的机会,但时间一长,总有些人会发生交集,从而产生意外。

    这些受照顾的人,身份背景都不低,如果是这样的话,和荀甫解释,对方应该也不会死咬着不放。

    但小管事对此却是摇头回应:

    “荀少主这身份,我等哪里敢乱来,方圆数百里就他一个‘天之骄子’,连厉害的散修都没有……不对。”

    小管事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

    “今早上又进去了两名修士,没查身份背景……”

    跟着后面的郑育闻言一惊,连忙插话:

    “别胡说八道,肯定没关系,这事儿捅到宗门里,我们都吃不到好果子。”

    郑犼闻言愈发头疼——走后门进来的修士,可不给宗门上账,要是捅出篓子,他可能直接被宗门推出去背锅了。

    郑犼弄不清楚情况,也就沉着脸不再多说,迅速穿过天鹰堡,来到后山。

    三人刚来到后山的观景湖旁,就看到一个年轻公子,手里提着把刀,对着天鹰堡破口大骂:

    “诚心恶心我是吧?我他娘才二十多,骑马出门喝个酒,被人一刀给砍了,还他娘边砍边吃包子!你们知道那有多窝囊吗?这种恶徒,我一死,我娘我妹指定被他先奸后……呸——恶心!你们是让老子渡红尘劫还是坏老子道心?让老子忍辱负重报仇雪恨,至少得给老子留口气吧?死透了算怎么回事儿?”

    郑犼听得头皮发麻,连忙摆出个笑脸,跑到跟前:

    “荀公子莫要动怒,梦里皆为虚幻,当不得真;能惊觉大梦一场,有重来的机会,应该高兴才是……”

    荀甫刚才‘一觉醒来’,发现刚才的悲惨遭遇是做梦,确实有虚惊一场的庆幸;这也是黄粱福地的保险之处,修士不至于直接破防道心崩碎。

    但无缘无故当街暴毙,让他看开谈何容易?

    荀甫瞧见郑犼,提着刀就冲了过来:

    “我知道是做梦,做梦我就能被人乱刀砍死?我家眷就能被人祸害?我爷爷给钱,是让你们给我做噩梦的?”

    荀甫这模样,显然是红尘劫渡劫失败,心神受到的冲击。

    换做寻常散修,郑犼开导一番,让他重新入梦即可,但荀甫显然没这么好摆平。

    郑犼陪着笑劝道:“荀公子,你消消气,你要是怕梦中的家眷受辱,我这就派人解决了他们……”

    “啥?”

    荀甫抬起手中刀,怒骂道:“你说的是人话?死我一个不够,还要让我死全家?”

    “唉,荀公子,梦里的事儿别当真,这就是一场过家家罢了,把他们解决掉,他们就醒过来了;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可以出来再续前缘嘛,以您的身份……”

    郑犼正耐心劝说,背后的小管事,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以心声低语:

    “别别别,荀公子在梦里的爹,是咱们一位长老的孙子,和荀公子不和,偷偷跑进来当爹过瘾……”

    ?!

    郑犼表情骤变,僵立当场。

    荀甫察觉不对,提刀指向小管事:

    “你在说什么?”

    郑犼恨不得一脚踹死背后的管事,他连忙上前按下刀,和颜悦色道:

    “在提醒老夫福地的规矩,梦里事梦中了,一旦牵扯现实,落差太大必然坏道心,这法子不行;嗯……要不老夫再给荀公子安排一下,重新入梦……”

    荀甫皱眉道:“我脑袋都被人砍了,能起死回生?”

    郑犼尴尬道:“是换个身份,重活一世……”

    “你意思是把这事儿算了?!”

    “不是不是……唉……人死如灯灭,荀公子在梦中已经横死,现在估摸正躺灵堂里;梦里是江湖世道,没神仙鬼怪,你忽然站起来,太过离谱了……”

    “离谱?”

    荀甫听见这话就来气:“你还好意思说离谱?老子苦练刀法十几年,眼瞅着就要称霸武林,忽然就撞上了一个野小子,吃着包子唰唰两刀把我剁了,你觉得这不离谱?

    “老子在修行道都没见过这么拽的人,那他娘就是个神仙,他能在江湖里面修仙,老子死而复生怎么就离谱了?”

    “额……”

    郑犼一听这描述,就知道凶手在现实世界中,肯定是一位武道登峰造极的高人,梦里虽然记忆被封印,但日积月累的本能不会忘,哪怕身体素质一般,也能靠本能技巧取胜。

    但这话他肯定不能说,因为说出来,荀甫就会意识到,他不光在梦里不如人家,在现实可能差距更大。

    荀甫见郑犼不说话,就继续道:

    “我不管,他能这么猛,我为什么不能?我必须把面子找回来。你马上让我回去,再给我安排一套绝世神功……不对,让我能御风,最好能施展术法;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是吧?我他娘非得让他瞪掉眼珠子……”

    荀甫这话,显然有‘你先开的,别怪我不讲规矩’的意思。

    郑犼听得头大,解释道:“荀公子误会了,梦里的天道法则,由仙藤掌控,不可能为某人而改变,那人应该是真武艺好;死而复生老夫都做不到,更不用说五行方术……”

    荀甫把刀插在地上:“我不管你办不办得到,反正我要回去报仇,还不能失忆。你要是办不到,我就把所有人叫醒,找那人的真身,到时候我看你们还怎么做这生意。”

    郑犼迟疑了下,虽然不合规矩,但还是咬牙点头:

    “我去请示上面,给你重新安排个身份,不失忆。安排身份倒是不麻烦,请仙藤给所有人编造一段记忆就行,但那凶手,我是真没办法,人家也是来闭关的,总不能因为人家厉害,就掀棋盘打棋手,公子要是在梦里还斗不过……”

    荀甫脸色一沉:“你当我是废物不成?修行道的阅历在身上,我还斗不过个凡人?……马上给我安排,别去晚了,刚好撞见那小子在糟蹋……我呸——”

    “明白,现在就安排。来人,送荀公子进去……”

    ……

    郑犼和颜悦色,目送骂骂咧咧的荀甫离去后,才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小管事:

    “去和徐堡主打声招呼,能以凡人之躯弄死荀甫的人,绝对是武道巨擘,徐堡主肯定感兴趣。”

    “是……”

    ------

    黄峰郡,大街上。

    “杀人啦……”

    “呕——”

    ……

    暴雨入柱,冲刷着老旧的青石长街,血水从无头尸体下方慢慢化开。

    一匹宝马在街上不安的踏步,周边的百姓四散奔逃,尖叫声很快传遍了整条街道。

    身着老旧麻衣的左凌泉,把带血的长刀抗在肩上,右手拿着包子,和踢球似的,把百刀庄少主的人头踢向街尾,从扮相到举止,都像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小胖子程锐,浑身打哆嗦的跟在后面,脸色苍白,不停念叨:

    “完了完了……”

    左凌泉知道当前是梦境,但不得不承认身边的胖子很真实,真实到完全没法当成没有自我意识的幻象。

    见小胖子一副‘吾命休矣’的模样,他把手里的包子丢过去一个:

    “人死鸟朝天,咱们已经砍了四个,即便被人弄死,也赚了俩,怕个啥。”

    程锐下意识接住包子,也稍微清醒了些,继而又气又急的道:

    “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

    “知道呀。”

    “知道你还杀?人家可是黄峰郡的第一高手,手下一百零八刀客……”

    “第一高手都弄死了,你还怕下面人?”

    “怎么不怕?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人家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你杀了百刀庄的人,肯定过来报仇,咱们肯定打不过,还是逃命吧,百刀庄的人马上就杀过来了,再不跑来不及了……诶?”

    小胖子说话之间,县城外忽然传来马蹄声。

    哒哒哒——

    左凌泉转眼看去,却见一片红色烈马从雨幕中飞驰而来,马上坐在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看起来文弱,但马术很娴熟,右手还提着一把剑。

    而姑娘的后方,是十几匹马在追赶,遥遥呼喊:

    “小姐!小姐你去哪儿……”

    左凌泉一看姑娘的面容,当场就愣住了。

    姑娘长着一张秀气的瓜子脸,柳眉檀口肌肤如玉,虽然没了那股冰山美人的气质,胸大了一些,但面相确实是豆蔻少女版的仇大小姐。

    本来左凌泉还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根据自己记忆创造出来的,但姑娘一开口,就打消了他这个猜测:

    “我就知道是你!”

    这口气,明显是仇大小姐本人。

    左凌泉眼中明显有错愕,见仇大小姐模样没变,体型却变了,就知道这里是虚拟幻境,彼此皆处于类似‘神魂出窍’的状态,被某种神秘力量改变体型外貌,拉到了同一个梦里,且周围不止他们两人。

    仇大小姐飞马而来,同样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城门洞子里的左凌泉。

    虽然梦里的左凌泉,腿好像被锯了一截,完美的肌肉少了很多,还有点面黄肌瘦,但大抵面相没变,冷峻不凡的眼神和嚣张姿态更是没人模仿的出来。

    仇大小姐在黄家庄,就已经猜测这地方绝非个人梦境那般简单。她没暴露身份,直接道:

    “听说你杀了百刀庄的少庄主?这位是?”

    左凌泉估计旁边的小胖子,也是一名闭关的修士,就介绍道:

    “这是程悦,我一起看寡妇洗澡的好兄弟。”

    “诶?”

    程悦正在愣神,闻言震惊道:“刘大壮,你怎么能把这事儿说出来?”

    “刘大壮?”仇大小姐也是一呆。

    而后方追赶的黄家人,为首的遥遥开口怒声道:

    “小姐,离那小子远点,他配不上你,别被他花言巧语骗了……”

    护卫明显认识左凌泉,但对自家小姐跑来找左凌泉却很疑惑,连小胖子程锐都想不通。

    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仙藤把两人拉入梦境,左凌泉心境无暇没遗憾,仇大小姐却心有所想,就按照仇大小姐的需求,给两人编造了身世,并融入了梦中之中。

    其实在今天以前,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刘大壮、黄瓜瓜’两个人,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是在个把时辰前凭空编造而出的虚假记忆,包括左凌泉三天前被打。

    本来预定的开局,是左凌泉把仇大小姐当梦中情人,以前经常尾随,三天前招惹大反派被打晕,醒来后逃命,走之前听从程胖子的建议,去找仇大小姐坦白。

    恰好仇大小姐不想嫁人,又知道左凌泉暗恋她,就和左凌泉一起出门避难,后面的事情自行发展,毕竟红尘劫还是得自己渡。

    按照这个开局发展,仇大小姐不出意外能弥补所有愿望——父母尚在恩恩爱爱、冷冰冰的左凌泉对她可劲儿倒追,还能体验凡世的爱恨情仇、分分合合……

    但坏就坏在两人拥有记忆,识破了这些假象。

    黄粱福地给梦中人编织的记忆,是两人没说过话,仇大小姐对左凌泉只有很淡的映像。

    仇大小姐忽然飞马跑来找左凌泉,完全不符合现实逻辑,自然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强烈的出戏之感。

    仇大小姐心思聪慧,知道周围的人,可能都是在闭关的修士,为防被有心之人发觉异样,开口道:

    “刘大壮,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你是为了我才杀人对不对?”

    ??

    左凌泉很讨厌这个名字,但也知道仇大小姐为什么这么说,无奈做出欣喜模样:

    “黄小姐,你终于明白我心意了!”

    众人闻言释然。

    但两个人却尬的头皮发麻。

    仇大小姐调转马首,开口道:

    “百刀庄的人马上杀来了,我带你走。”

    “好。”

    左凌泉当即便要翻身上马。

    站在城门洞里的程悦,见状自然蒙了,摊开手:

    “大壮,你跑了我咋办?”

    “……”

    左凌泉动作一顿,觉得这好像是个问题,他望向仇大小姐,眼神询问要不要直接醒过来。

    仇大小姐却是摇头,她要去查晨露峰的底细,一旦苏醒,就没机会了;而且这个梦境里有很多人,不会因为苏醒而消散,尚不知直接醒来会不会被人发觉异样。

    两个人眼神沟通之际,黄家的护卫也跑到了跟前,为首之人道:

    “小姐,你千万别和他接触,要是让百刀庄发觉……”

    左凌泉见暂时不苏醒,也只能接着玩角色扮演:

    “人是我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这就去百刀庄灭门。”

    “啥?!”

    几个护卫还以为左凌泉要去百刀庄请罪,开口就灭门,他们自然和程悦一样满眼震惊。

    仇大小姐显然也不是好演员,提着剑道: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我陪你去。”

    “啊?!”

    诸多护卫目瞪口呆,寻思着小姐你就算暗生情愫,也没必要这么直接吧?

    左凌泉需要和仇大小姐私下好好沟通,不想在众目睽睽下久留,便翻身上马坐在后面:

    “瓜瓜,走。”

    ??

    仇大小姐被这称呼尬的连害羞的忘了,直接回敬道:

    “大壮,坐好。”

    “好的瓜瓜。”

    程悦乃至一众护卫,看着两人大难临头还打情骂俏,愣在原地讷讷无言……

第十六章 梅开二度

    天上闷雷阵阵,十余匹骏马在城门处肃立,黄豆大旳雨粒,砸在斗笠披风和佩刀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让开!”

    身材较弱的妙龄少女,骑在红色骏马上,背后带着脏兮兮的同龄儿郎,一副要和情郎私奔的架势。

    黄家在黄峰郡,虽然比不上百刀庄这尊庞然大物,但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

    自家的小姐被一个小地痞拐走,在场的黄家门徒岂能坐视不理,为首之人驱马拦在城门洞外,劝道:

    “小姐,江湖之事绝非儿戏,动辄身死族灭,还望你能为家主和夫人着想;今天你要是和这小子乱来,黄家必遭大祸……”

    仇大小姐知道所有爱恨情仇皆是假象,但面前这些护卫不知道,对她的忠心可都是真的。

    仇大小姐也没法把这些人叫醒,更不能一刀一个砍了,当下只能驱马强闯:

    “你们让开……”

    “小姐,小姐……”

    一波人在城门口你冲我拦,尚未拉扯多久,城外的郊野上,再次响起雷霆般的马蹄身。

    黄家护卫见状脸色微变,齐齐转身按住了腰刀,如临大敌。

    百刀庄、黄家都是郡望,距离县城也就十余里的距离,黄家得知消息率先赶到,得知少当家暴毙的百刀庄,杀过来的速度肯定不会慢。

    左凌泉坐在仇大小姐背后,抬眼望去,可见郊野上黑压压冲来百余匹烈马,马上全是头戴斗笠手持大刀的江湖汉子,为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双目血红遥遥便怒吼道:

    “贼子!还我儿命来!”

    “糟了,是百刀庄赵霸赵爷,怎么办?“

    黄家护卫面无人色,其中几个还给仇大小姐使眼色,让她快躲起来。

    在局外人眼中,百刀庄的庄主赵霸,本体是监兵神殿的一个仙家二世祖,和荀甫起过口角,心有不满以公谋私,跑来当爹体验生活。

    但这位二世祖进来,也入乡随俗的封印了记忆,所以当前赵霸‘老来丧子’的悲痛,和对凶手的仇恨,可半点没作假。

    赵霸提着双刀,带百余门徒气势汹汹杀到县城外,双目圆瞪须发皆张,怒骂道:

    “好你个黄世英,敢杀吾儿……”

    黄家领头的护卫,哪里敢在这尊江湖老枭雄面前拔刀,连忙开口解释:

    “赵爷别误会,小姐得知少庄主出事儿,悲愤之下带莪等先行杀来,已经拿下了凶手,这就交于赵爷处置……”

    旁边的护卫,连忙给仇大小姐使眼色,让她把左凌泉推出去背锅……也不算背锅,应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仇大小姐面对这种过家家实在很难入戏,但上百刀客拦路,她总不能来句‘本姑娘没时间陪你们玩’,当下也有点犯愁,不知该如何脱身。

    左凌泉见走不掉,也没太多废话,直接翻身下马,提着刀走出黄家护卫的马队:

    “你儿子是我杀的,想和他一起上路,尽管来便是。”

    狂妄之语气,让黄家众护卫表情惊悚。

    赵霸手持双刀,听见这目中无人的言语,直接被气笑了:

    “老夫闯到江湖数十年,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不怕死的人。你受何人指使?为何要害吾儿?”

    左凌泉刚才一刀剁了那少庄主,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又‘记得’那厮三天前揍过他,顺手一刀宰了。

    现在得知梦里不止他一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观察者,这个心血来潮的答案显然不适合当理由。

    为此左凌泉也没解释,直接回应道:

    “我看他不顺眼,这理由够不够?”

    赵霸额头青筋暴起,胯下马匹也在泥泞地里不安踏动,他怒声道:

    “好小子。给我抓起来,今天老夫不把你扒皮抽筋,我就……”

    “慢着!”

    双方正在对峙,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冷喝。

    赵霸话语一顿,转眼看去,却见城外的郊野上,有一匹黑色骏马飞驰而来。

    马上是个黑衣男子,身材匀称面容俊郎,手提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眼中满是冷笑,死死盯着左凌泉。

    在场所有人,刚刚都对此人没有任何印象,但瞧见来人的瞬间,却又认出了此人是谁——天南第一刀客荀震南,百刀庄少庄主的拜把兄弟,赵霸的义子,常年游历在外很少回来,几天前才传言要过来拜访。

    左凌泉脑子里莫名出现这段模糊记忆,感觉有点古怪,但他身为局中人,也分不清这个荀震南是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还是以前一直都在。

    而赵霸等人乃至黄家护卫,连丝毫突兀都感觉不到,赵霸瞧见来人,脸上露出喜色,继而又悲从心起:

    “震南,你总算来了,你要是早来一步……唉……”

    骑马飞驰而来的,自然是赤乌星君荀明樟的孙子荀甫。

    荀甫再次入梦,保留了记忆,此时的心理状态,肯定不一样了。要形容的话,约莫就和穿越客差不多——这个世界全是愚昧无知的土著,只有他一个是天外仙人,多了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不过荀甫也知道福地的规矩,胡说八道轻则被梦中人当成疯子,重则破坏梦境秩序,把所有人吵醒,惹怒所有入梦的修士。

    荀甫身份虽高,但黄粱福地背景深厚的修士不止他一个,该低调还是得低调。

    荀甫驱马来到两拨人之间,按照当前身份,先对赵霸拱手一礼:

    “义父,赵兄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和赵兄是两肋插刀的兄弟,他死于贼人刀下,我岂能坐视不理,此子就让我来处理吧。”

    说完后,荀甫提着刀来到队伍前方,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左凌泉:

    “小子,听说你下杀手之前,还来了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另一句话,叫‘一山还有一山高’?”

    左凌泉以为对方是为兄弟来寻仇的,但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古怪,嗯……就像是看一只愚昧无知的猴子。

    左凌泉对这种眼神很不爽,他抬刀指向荀甫:

    “是吗?”

    荀甫也是真小心眼,冷冰冰望了左凌泉一眼后,翻身下马,从马侧的行囊里,取出了一个肉包子,边啃边提着刀走来。

    ??

    围观众人,包括仇大小姐,眼神都有些异样,觉得这个荀震南脑子不太正常。

    左凌泉倒是明白缘由,有些无语,直接来了句:

    “阁下倒是讲究人,知道不做饿死鬼,吃饱了好上路。”

    ……

    ------

    县城内,距离城门不远的一栋酒楼里。

    天鹰堡的少堡主徐元峰,和大管家郑犼,并肩站在酒楼二层的窗口,望着城门外剑拔弩张的局势。

    黄粱福地可以让修士在梦中经历轮回,确实是事实,但监兵神殿作为福地的掌控者,又岂会只满足于靠福地赚取些许神仙钱。

    原本的黄粱福地,只有人间的柴米油盐、喜怒哀乐,江湖氛围比重很低,是正儿八经渡红尘劫的地方。

    但监兵神殿是武道宗门,为了给宗门革新、开创新的武学理念,人为干涉,慢慢把黄粱福地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修士在梦中渡劫,封印了记忆,但‘天赋悟性’不会变,在江湖仇杀中摸爬滚打,很容易悟出曾经会的武学路数,也可能开创新的武学理念。

    监兵神殿在福地里安插了不少自家人,以凡人身份跟着高手拜师学艺,高手在‘寿终正寝’之前,都会毫无保留倾囊相授,而后这些求之不得的武道理念,就变成了监兵神殿的东西。

    这个做法无疑是很无耻的,但出关的武道翘楚,都没找监兵神殿麻烦。

    一来是因为闭关的人都在玉阶之下,惹不起监兵神殿;二来他们在梦中自愿教的徒弟,梦中事梦中了,总不能大梦初醒后,再去找徒弟、儿子的真身,把人家灭口。

    正常情况下都是当做上辈子的经历,不去回想了,连梦中亲眷是谁都不会过问。

    当然,监兵神殿也不敢把这种事儿广而告之,这个秘密只有徐元峰、郑犼这种级别的宗门核心才知道。

    徐元峰集百家之长,会的武道路数大部分都是从这里得来,此时站在这里,自然是想看看这个新来的‘刘大壮’,有没有让他跟进的潜力。

    两人虽然是福地的管理者,但进来也是以入梦的形式,变成了镇子酒楼的老板和店伙计。

    郑犼站在背后,负手仔细打量,开口道:

    “此子口气着实目中无人,现实中想来也是性情乖张的狠角色,就是不知道武道造诣有多高。”

    徐元峰道:“刚刚入梦就斩杀荀甫,适应这么快,武道造诣必然达到了天人合一的‘极境’;只有这种人,才能在忘记一切招式功法的基础上,随机应变无招胜有招。”

    “入了极境,必然有可取之处,若是不慎被荀甫等人围殴至死,可是损失,要不要想办法干涉一下?”

    “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待会怎么安抚荀甫。”

    “嗯?”

    郑犼略显不解,正想询问此言的意思,就看到了让人悚然的一幕。

    -----

    霹雳——

    暴雨之下,百余人马在城门外肃立,把两道人影夹在中间。

    左凌泉单手持刀,望着围着他转圈儿吃包子的黑衣刀客,眼中带着三分不耐烦。

    荀甫看似态度嚣张,但刚才被一刀秒的记忆尚在,他刚才都没看懂左凌泉的出招路数,现在自然要找到对方的破绽,再动手。

    左三圈、右三圈……

    对于赵霸、黄家护卫等人来说,场上的气氛很压抑,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而仇大小姐则很无语,看了半天有些不耐烦了,就开口道:

    “一个包子十几口没吃完,比女子都斯文,你到底打不打?”

    以荀甫的仙二代火候,即便保留记忆,也不可能找到左凌泉的破绽。

    转了几圈儿发现对方无懈可击后,荀甫也失去了耐心,右手长刀猛然一震,震散了刀锋之上的雨珠,继而飞身冲向左凌泉左侧,一刀直逼左凌泉肋下,角度极其刁钻,速度也是快若奔雷。

    “给我死!”

    虽然荀甫不是武修,但修士炼体期学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荀甫贵为赤乌真君的子孙,幼年强身健体打基础的东西,都是修行道最顶尖的武学路数。

    这就和灵烨类似,灵烨哪怕是术士,幼年也是老祖亲手打的底子,武道造诣绝非寻常武修能媲美。

    荀甫哪怕没有真气傍身,用修行道历经千年沉淀下来的精华技巧,对付寿命只有短短数十载的凡人,也是实打实的降维打击。

    赵霸乃至后方的百余刀客,瞧见这一刀,眼中都流露出惊叹之色,觉得这一刀已经完美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

    但很快,他们的眼神就是一僵。

    只见站在雨幕中的麻衣少年,面对角度刁钻的一刀,没有表现出半点惊慌之色,甚至连头都没转,直接抬起手中刀,凌空挽了个刀花。

    铛——

    雨幕中传出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爆出了几点火星。

    左凌泉手中刀旋转一圈儿,分毫不差磕偏了刺来的长刀,继而左手抬起,五指如勾抓破雨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荀甫的喉头。

    咔——

    荀甫论起江湖经历,和左凌泉相差甚远,论起修行道的武道造诣,更是云泥之别。他一直谨慎防着左凌泉手里的刀,等察觉五指抓来,想躲避已经为时已晚。

    嘭——

    雨幕中发出一声闷响。

    左凌泉单手掐住荀甫的喉咙,用力提起再猛摔到泥泞地里,倒持刀锋抬手就往胸口扎了下去:

    “山外山是吧?吃包子是吧?转圈圈是吧?……”

    “啊——呃——……”

    噗——

    噗——

    利器入肉的闷响,随着荀甫’嗷嗷’惨叫一起传出,原本肃杀的场面,瞬间崩坏。

    在场观望的诸多江湖豪杰,瞪大眼睛满是难以置信,眼睁睁看着荀甫被砍,甚至忘了帮忙解围。

    而受害者荀甫,人都傻了!

    作为仙家豪门的天之骄子,上次没记忆被砍死,尚能解释为失误;这次保留记忆有备而来,还一个罩面被凡人砍死,毫无招架之力,说对方没作弊谁信?

    这他娘能是凡人?

    刀剑入体的切肤之痛冲击心神,荀甫本能惨叫出声,但眼神却没有惊恐,只是难以理解的望着左凌泉。

    左凌泉砍了几刀,就从荀甫眼神中发现了不对劲儿——他刚才砍的四个人,眼底对死亡的恐惧很明显;而现在这个,眼底有落败的错愕,却完全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好像知道自己不会真死。

    这说明对方和他一样,是在梦中清醒的修士。

    左凌泉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被对方发现异样,肯定会有麻烦,当下只能急中生智,按照当前身份怒吼道:

    “黄瓜瓜是老子的女人,老子为了娶她苦练多年,百刀庄凭什么夺我所爱?今天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

    “啊——噗——”

    一刀刀毫不留情,落在荀甫身上,屠夫剁肉般的血腥场面,让在场的江湖人,都心生怵意往后退了几步。

    仇大小姐也看出了荀甫的不寻常,见众人被暂时镇住,为防节外生枝,驱马直接冲到跟前:

    “我带你走!”

    左凌泉见此才收刀,飞身跃起翻上了马背,和仇大小姐一起,往郊野上冲去。

    直至跑出好远,才听见后方传来赵霸悲痛欲绝的怒喊:

    “震南!……给我追!还我儿子命来……”

    “驾——”

    ……

    ------

    酒楼之中,郑犼瞧见这一幕,虽然料到荀甫可能打不过,但死的这么干脆,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就死啦?这么大个活人,衣角都没碰到……”

    徐元峰对此丝毫不意外:“武道名家,都是深耕于细微之处,微末间方见真章;此人武道根基坚若磐石,应变能力世间罕有,在福地之中,不说荀甫,就算我亲自上场,也没必胜的把握。”

    郑犼还是头一次从徐元峰口中听到这种评价,他只是个大管家,谈不上有多高的武道造诣,询问道:

    “此子难不成还和堡主处在同一层面?”

    “就算现在不是,未来也有和我比肩的潜力。”

    “那现在怎么办?”

    “人家花钱进来渡红尘劫,咱们自然得保证人家的体验。”

    徐元峰目送左凌泉远去后:“让他自行发挥,别干涉,等有所建树,再安排人到身边学艺;此人是一座金矿,必然能学到让宗门收益的东西。”

    郑犼微微点头,找来了一根绳子,搭在房梁上:

    “荀公子怎么办?连续两次被当众砍死,可谓奇耻大辱,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徐元峰也找了根绳子,搭在房梁上,然后踩着凳子开始上吊:

    “他想自取其辱,让他去即可,给他一百次机会,他也别想讨回脸面。”

    话说完,徐元峰一踢凳子,就挂在了上吊绳上,来回摇晃。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为了离开黄粱福地。

    人之神魂很特殊,给人留下记忆很容易,所有感官都是入口,黄粱福地能通过各种方式,把虚假记忆神不知鬼不觉投射到修士脑海。

    但想要抹除修士脑海中的记忆,却难比登天,这和直接攻击神魂没区别,会触发神魂的自卫反应,把修士惊醒。

    所以送一个新人进入梦境,编造一段过往让所有人记住即可;但一旦进来了,就没法把此人存在的痕迹,从其他人脑海里抹除。

    按照两人的境界,可以直接苏醒,但那样在其他梦中人眼里,他们是凭空消失,仙藤没法用逻辑来圆场,会扰乱梦境出现诡异变数。

    两个人想离开梦境,又得维持逻辑的自洽,那最简单的方法,自然就是自尽了。

    郑犼踢掉凳子,和徐元峰挂在一起,脸色憋得青紫,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堡主,下次咱們用刀抹脖子吧,这死法是真难受……”

    徐元峰脸庞也成乌青之色,但心智强横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声音沙哑说了句:

    “用刀自尽不吉利。”

    传统说法中,自缢不见血、留全尸,属于很体面的死法,而刀斧加身会导致尸体残缺,失了身前的体面,甚至转世变残疾。郑犼对此回应:

    “修行中人不能迷信邪说,死都死了,哪管他吉不吉利……”

    话没说完,屋里就没了声音,只剩下两具尸体,挂在房梁上摇摇晃晃。

    吱呀——

    吱呀——

    ……

第十七章 三喜临门

    “驾——驾——”

    红色烈马撞破风雨,在乡野间飞驰。

    虽然被百余人追杀,但马上旳少年少女,却没有半点惊慌之色,甚至在这种逃命时刻聊起了天:

    “瓜瓜……”

    “你能不能别叫我瓜瓜?”

    “好的瓜瓜……”

    左凌泉坐在仇大小姐背后,以他的马术,就算不抱着仇大小姐,也不至于被马匹颠下去。

    但当前环境的物理法则很严谨,风是真的雨是真的,风雨加身的湿寒自然也假不了。

    左凌泉身体不是很壮,穿的又是麻布单衣,在暴雨中淋的久了,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打哆嗦,说话有点磕巴。

    仇大小姐的身份是富家大小姐,衣裙精致而华美,但八月份的天气不可能穿太厚,浑身湿透后,嘴唇也开始发青,肩头微微抖动。

    左凌泉见此询问道:“瓜瓜,你冷不冷?”

    仇大小姐本来想回一句‘我不冷’,但她确实冷的直哆嗦,再逞强得冻哭;而且还想起在孤叶岛时,舅妈叶知秋苦口婆心的话语:

    世上男人都一个样……

    男人问冷不冷,抿抿嘴不说话,男人自然就……

    仇大小姐觉得舅妈的眼光太世俗了,左凌泉和其他男人明显不一样。

    她略微琢磨,就按照舅妈的说法,抿抿嘴没说话,想看看左凌泉什么反应。

    结果可想而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左凌泉见仇大小姐不说话,自然明白了意思,抬起双手,抱住了小蛮腰,胸膛贴在她了背上。

    “……”

    仇大小姐有些无语,身体坐直了几分,稍微拉开距离:

    “你做什么?”

    “你不是冷嘛,抱着暖和些,做梦罢了,不用当真。”

    仇大小姐被抱着,确实暖和了不少,她没有扭捏,但也不想被左凌泉误会她欲拒还迎,就补充道:

    “事急从权,莪自然不会当真。这不是我的身体,咱们只是在幻想中抱在一起罢了,嗯……就和女武神差不多,身体没和你接触,只是意识有交流……”

    左凌泉也没安什么坏心思,只是抱着仇大小姐相拥取暖罢了,见仇大小姐认真琢磨起‘自我、本我’的哲学问题,岔开话题:

    “感觉咱们做梦做的有些不公平,为啥你在梦里,还是金枝玉叶的白富美;我就变成了家徒四壁的野小子,穷也就罢了,还面黄肌瘦?”

    仇大小姐自然不知道,她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只知道她的梦境,确实是按照她心中所想安排的,对此回应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肯定是你入梦前想过这些。”

    是吗?

    左凌泉想了想,目光越过仇大小姐的肩头,落在了能把他手臂挡住的酥胸之上。

    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仇大小姐察觉脸颊凑到跟前,偏头略微躲避,结果就瞧见了左凌泉,竟然盯着她鼓鼓的衣襟看。

    ?!

    仇大小姐眼神一沉,抬手护住胸脯:“你看什么?“

    左凌泉收回目光,表情有点古怪:“没看什么,就是咱俩的体型,变得都挺奇怪的。”

    仇大小姐明白左凌泉的想法,但这种事情,她怎么好意思和男人展开讨论,只是略微解释了句:

    “我可没想过这些,体型应该是梦里随机变幻而成,你不也矮了一大截。”

    仇大小姐体型很完美,盈盈一握正合适,没必要和人比较大小,这也不是假话。

    左凌泉笑了下,冻的实在难受,便也没在多啰嗦了。

    后方的追兵人数虽然多,但马匹没仇大小姐的好,也就为首的赵霸能跟上。

    赵霸身负丧子之痛,虽然怒火中烧,但也看出自己不是左凌泉的对手,追上也是送,随着手下逐渐掉队后,也渐渐拉远了距离,等跑出十余里地,后方追兵就彻底不见了踪影。

    左凌泉‘记忆’中是在县城长大,没出过远门,对黄峰郡的地形不熟悉,询问道:

    “咱们去哪儿?不直接醒来吗?”

    仇大小姐回想了下在黄家听到的话语,开口道:

    “这里有个晨露峰,和荒山主峰同名,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咱们先过去看看。”

    “哦……”

    -----

    梦境之外,天鹰堡。

    环境奢雅的洞府内,躺在石床上的荀甫,一头翻了起来,用手摸向胸腹,眼中全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

    洞府出口,刚刚调制好阵法,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小管事,回过头来,略显疑惑:

    “荀公子,您这是……睡不着?”

    显然,小管事也没料到,荀甫入梦还没一盏茶的时间,就再度成了刀下亡魂。

    荀甫从噩梦中惊醒,心里的憋屈和窝火反而消了些,因为他不傻,已经意识到连续砍死他两次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荀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缓了片刻后,才沉声询问:

    “梦里那个刘大壮,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管事估摸把荀甫砍死的,就是早上刚进去了俩新人,但人家走的后门,不能挑明,福地的规矩也不让提,就恭敬解释道:

    “荀公子,您知道福地的规矩。梦中事梦中了,如果和外面挂上钩,恩恩怨怨就算不清了。就说我们堡主吧,以前入梦渡红尘劫,被人杀了全家,尝尽人间酸苦,到死都没找到凶手,出来后也没过问此事。因为一旦把梦中事当真,这红尘劫也就延续到现实了;梦里尚有后悔的余地,现实可没有弥补过往的机会。”

    “这规矩我自然知晓,我只是好奇此人是什么身份。奎炳洲不到玉阶的天骄就那么多,武修就更少了,我基本都认识;此人武道造诣不弱于我所知任何一人,性格又太过残暴,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与此人相似……”

    渡红尘劫,说白了就是让人在经历身世浮沉后,看透凡尘俗事,变得心如止水。

    黄粱福地能封印记忆,但人之本性很难发生改变,特别是刚进入梦境,没经历人生巨变之前,和现实中的人几乎没区别。

    荀甫今天忽然被砍死,还被砍死两次,可以确定这个‘刘大壮’刚入梦不久,性格应该没变化。

    而现实之中,他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么嚣张的人,光是‘边吃包子边砍人’这一点,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说妖魔都是‘妖魔化’妖魔,完全是变态!

    荀甫琢磨了下,询问道:“此人会不会是潜藏的邪道野修,你们没查清楚背景,就给放了进来?”

    幽萤异族虽然不是啥圣人,但所行之道尚有理念支撑,严格来讲是激进派异教徒;而那些‘心中无道’以作恶为乐的恶徒,在异族地盘也是被重点打击的对象。

    小管事听见这话,觉得还真有可能,但他们开后门就是为了方便这些野修,然后谋取暴利,就算是也不能挑明呀,他恭敬道:

    “荀公子你这就小看我监兵神殿了,凡是进福地的修士,我等都会严查背景、确认身份,绝不让任何黑恶势力的爪牙伸进……”

    荀甫也是豪门出生,对于宗门里上不得台面的小九九太了解了,根本不信这种官腔,他起身道:

    “反正出事儿也是你们监兵神殿自己扛,和我赤乌谷又没关系,我只是提醒一下罢了。”

    “在下明白,此事一定和上面禀报。”

    小管事颔首应付,见荀甫准备出门,疑惑道:

    “荀公子不闭关了?”

    荀甫被连续砍死两次,再一头莽进去找茬,和自取其辱有什么区别?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被砍死的事儿也不能这么算了,荀甫轻哼道:

    “不着急,我去联系个朋友,到时候你们安排一下,一起闭关。”

    小管事明白了意思——这是自己打不过,想找外援帮忙找场子。

    进福地就要掏天价神仙钱,小管事作为管理者,对于这种事儿自然不阻拦,他含笑道:

    “行,我这就去安排。”

    荀甫走出洞府,心中烦闷之下,也没让天鹰堡的人跟着伺候,独自来到后山的观景湖畔,从玲珑阁里摸出天遁牌,寻思找谁来撑场子。

    不得不说,这个人还真不好找。能在梦境之中一刀瞬杀他的人,现实肯定是武道登峰造极的存在。奎炳洲的仙家豪门,天帝城、混元宗、赤乌谷都不是武道宗门,能拿出手的就一个监兵神殿。

    荀甫总不能拉监兵神殿的人来帮他,剩下能选择的对象,可就只有西北妖族的了。

    但妖族不让进黄粱福地,因为很早以前,有一只狼妖心血来潮跑来体验生活,结果就变成了一条看门狗,在福地里待了十几年。

    黄粱福地确实有反省自身、改善心性的神效,出来之后,那只有故事的狼,直接变成了成‘圣狼’,穷极一生都在为家犬奔走,什么不准吃狗肉、不准套链子、不准打骂等等。

    而且人家还不是靠武力硬来,各种给人族传教,讲述家犬的忠诚和不易,活脱脱一副圣人气象,用人族教化蛮夷的方式,反向教化人族。

    经此一役,家犬的地位确实是提高了不少,但人不爽了。

    因为一个族群地位的上升,必然是以其他族群让步为代价。

    如果猪妖、鸡妖、谷子精、白菜精全这么来,人族岂不是得靠喝西北风存续?

    这事儿虽然不大,却让人族首脑察觉到了背后暗藏的矛盾,舍弃了起家时‘众生平等’的响亮口号,改成了‘天道自然’,说简单就是‘天道弱肉强食,人族最强,有些特权也是应该的,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妖族对这种改变并不介意,因为人族敢承认弱肉强食,那妖族压过人族的那一天,就是人族的末日,作为天生的肉食者,它们又何曾想过真正的和人族平等相处;现在能做出让步,只是因为当前互惠互利,要一起打开长生道,对抗占统治地位的东南三洲罢了。

    这事儿过后,为防再次出现类似情况,黄粱福地这种能让修士感悟人生的地方,就不会再对妖族开放了。

    荀甫站在湖边,回想了一圈儿认识的朋友,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忽然听到一阵扇翅膀的声音。

    噗噗噗——

    转眼看去,一直白球儿似的大鸟,煽着小翅膀飞过湖面,对着湖里的游鱼喷出了一道拇指长的小火苗,瞬间把鱼放翻,然后小爪爪抓着,折身往山野间飞去。

    ?!

    荀甫虽然没认出此鸟的品种,但作为赤乌星君的孙子,能看出这鸟喷的火焰不简单,绝不是寻常低品灵禽。

    自己跑出来打猎,应该是无主的野生灵兽……

    荀甫心中一动,回头看了眼天鹰堡,见没人注意,就把天遁牌放在耳边做出联系人的模样,不动声色走向后山密林。

    白鸟飞的不是很快,来到密林深处后,就在树枝上停下,埋头吃鱼。

    荀甫知道抓灵兽的诀窍,不能硬来,他不紧不慢靠近,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灵果,和颜悦色的:

    “叽叽叽……”

    刚叽两声,荀甫就发觉不对劲儿。

    虽然密林里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异状,但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修行中人警觉性都很高,荀甫很明白修行道没有万一的真理,察觉不对的瞬间,直接就回头想跑。

    可惜,还是为时太晚。

    荀甫刚刚转身,就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一个身材不高的女人,和一个拎着铁琵琶的圆脸小姑娘。

    圆脸小姑娘表情看似凶神恶煞,却不怎么让人畏惧。

    而那个女人虽然面无表情,淡漠双眸,却让人瞬间如坠冰窖,就好似面前站着一尊能随手判人生死的活阎王。

    荀甫脸色骤变,身形当即僵住。

    荀甫在黄粱福地的红尘劫,半途而废看似是失败了。

    但‘红尘劫’的本质在于体验俗世万般劫难,无端暴毙可以说是最大的人生巨变。

    换做以前,荀甫手眼通天的背景加娇生惯养的脾气,遇上这种事绝对不会怕,第一反应肯定是怒不可遏来句‘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但莫名连续暴毙两次,让荀甫明白了一个道理——管你什么背景出身,在菜刀面前众生平等,身份高低只能决定你的葬礼是否隆重,不会给你重活一次的机会。

    也是这点连荀甫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让他做出了一个外人很难理解,却又合情合理的明智举动。

    扑通——

    荀甫还没看起堵路之人的模样,就直截了当的双膝跪地,抬起手来,以诚恳而谦卑的语气开口:

    “仙长饶命!我什么都配合!”

    “叽?”

    跪的这么干脆,连后面的团子都愣了下,两个劫匪也是如此。

    早上秋桃和静煣在外面等着接应,等了半天不见左凌泉动静,反倒是这个飞扬跋扈的公子哥骂骂咧咧跑了出来,然后又跑了进去。

    汤静煣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怕出事儿,就把老祖摇了过来,以防不测。

    瞧见这个公子哥又跑了出来,她们自然是想抓来拷问福地里的情况。

    谢秋桃把此人骗来,本以为是个没啥本事的绣花枕头,没想到此人忽然变得这么‘成熟冷静’。

    上官玉堂见对方很配合,稍微收敛气势,询问道:

    “福地里面发生了什么?”

    荀甫知道在这儿死了他就真没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爆发出了百倍的冷静,恭恭敬敬把悲惨遭遇讲了一遍,调理清晰,用词也十分简洁。

    上官玉堂一听情况,就知道砍人他是左凌泉;两人没直接苏醒,可能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她又问道:

    “福地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秘密?”

    荀甫认真回想了下:“地底情况我不清楚,但梦境中就是俗世江湖,发生的事情都很寻常,要说特别的……对了,梦境里面有一个晨露峰,据说哪里有座朱雀陵,里面放着绝世神功,很多人去抢,有个姓黄的女侠一直守在那里;以前不觉得,但出来后发现,整个江湖似乎都在围着晨露峰转,历代无数名人皆折在那里,山主黄女侠有输有赢,但怎么都不会死,一剑穿心都能活下来……”

    上官玉堂听到这里,大略明白了缘由,又询问道:

    “可知此人真身在什么地方?”

    荀甫摇头:“不清楚,若梦境真围着此人转的话,本体应该在太虚古藤根基之处,但那个地方我也没去过。”

    上官玉堂微微颔首,又问道:“你可知上面收集神祇之力的目的?”

    荀甫无奈道:“仙长,我这么配合,您觉得上面会把这种事儿告诉我?我家老祖应该知道,您要不拿我当筹码,去问我家老祖?”

    上官玉堂琢磨了下,并未立刻回应,屈指轻弹,震晕了荀甫,转眼望向天鹰堡。

    谢秋桃插着小腰,询问道:“现在怎么办?”

    “里面有俘虏,肯定要救出来。先让左凌泉他们去查,只要一醒,我们就杀进去。”

    ……

    ------

    失眠了,状态欠佳,有点水……

第十八章 仇瓜瓜

    踏踏踏——

    暴雨闷雷逐渐停歇,化为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红马速度也慢了下来,在乡野小道缓步小跑。

    仇大小姐终究是仙家豪门出生,不会御剑之前有过坐骑,但坐的也是灵兽,一口气跑个千儿八百里和玩儿似的,像这种跑个三十多里就跑不动的情况,真没遇上过。

    左凌泉骑马的经验要丰富的多,知道俗世再好的马匹,全力冲刺二三十里也是极限,再不歇息得跑死,当下就“吁”了一声,把马停在了路边:

    “马跑不动了下,停下来歇歇。”

    仇大小姐见此,从马上翻身而下,落地后拉了拉衣襟和裙子,微微皱眉。

    左凌泉明白她在做什么——雨下这么大,他淋的裤裆都湿了,黏在身上十分难受,瓜瓜姑娘自然也是如此。

    八月已经入秋,暴雨之下天气没到严寒刺骨,但浑身湿透也冻的人牙关打哆嗦。

    左凌泉在马侧的行囊里找了下,不说雨伞衣物,连喂马的草料都没找到,他便牵着缰绳往前走去:

    “找个地方休息下吧,换身干净衣裳。”

    仇大小姐左右看了几眼后,用手遮住头顶,走在了跟前。

    哪怕是练气期的修士,不吃不喝七八天也饿不死,凡人则不然,几個时辰不吃饭就饿的心慌。

    仇大小姐早上起来连早餐都没吃,一直忙活到中午,在雨幕中走了一截,又冷又累的情况下,手脚就开始发虚了;她知道自己饿了,本想靠意志忍着,但……

    “咕咕……”

    肚子叫的声响很细微,仇大小姐脸色猛地一红,用手揉了下胸腹:

    “大壮,你饿不饿?”

    左凌泉早上起来就饿了,很明智的在砍人的时候,吃了一屉肉包子,估计能撑倒晚上都不饿。

    这里是荒郊野外,附近也瞧不见村镇,他就在面前半蹲下来:

    “我倒是不饿,马肯定饿了,我背你吧,尽快找点吃的。”

    仇大小姐人设就是个娇弱小姐,意志再强架不住体格文弱,想想也没扭捏,趴在了左凌泉稍显单薄的背上。

    左凌泉搂住柔如凝脂的臀儿,把仇大小姐背起来,然后双手顺着大腿滑到腿弯,动作谈不上刻意轻薄。

    但仇大小姐无论梦里梦外,都是货真价实的黄花闺女,手都没被男人碰过,被这么摸,眼神自然有些怪异。她也不好说左凌泉,只能来了句:

    “当凡人真是麻烦。”

    “也不能说麻烦,人身体脆弱、寿命短暂,才会有喜怒哀乐、知苦辣酸甜;修行中人看似脱离的人间疾苦,但有得便又失,脱离俗世太久,就会变得和皇帝疑惑农夫‘何不食肉糜’一样,越来越像仙,但不像人了。”

    仇大小姐觉得也有道理:“怪不得外公经常乔装打扮,跑去剑江集市吃烤鱼,阳神也没事跑去俗世装算命先生,我以前还觉得他们不讲究身份,现在想来,应该是在提醒自身别忘了生而为人。”

    “仙君那种境界,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没必要刻意为之,他们可能是真的喜欢吃烤鱼、当算命先生。”

    “女武神平时有什么接地气的爱好?”

    老祖的爱好?

    左凌泉知道的,估计也就和静煣、莹莹吵嘴了,这种东西事儿不好明说,只能道:

    “我和老祖本体没接触过几次,也不清楚,只知道桃花前辈喜欢喝酒和老祖抬杠……荒山尊主平时喜欢做什么?”

    仇大小姐回想了下,眼神有点怪异:

    “我家祖宗是江湖出身的剑客,凭本事打进修行道位列尊主,为人正派,但江湖习气没改,嗯……就是宝剑骏马美人嘛,喜欢这三样,屋里放了好些宝剑,还有仙子画像,像是千秋乐府的薛夫人、紫霄城的城主夫人……你也别误会,都是嫁人前的仙子画像,纯粹欣赏,可不是好人妻。”

    左凌泉回过头来,笑道:“没想到荒山尊主和在下还是同好,不愧都是剑客。”

    仇大小姐把左凌泉脑袋推回去:

    “我家祖宗和你可不一样,他老人家虽然爱美人,但只喜欢收藏画像,从不拈花惹草,道侣寿终正寝后,就没有再多看过其他女子一眼,我爹也是如此……”

    左凌泉摇了摇头,本想回应‘我可不贪图美色,只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这话太不要脸了,实在说不出口。

    仇大小姐嘀咕了几句后,见左凌泉不说话,以为他多心了,又道:

    “我也没说你好色花心,你和我外公差不多,年轻时太优秀,被人姑娘看上了,要死要活非他不嫁;外公身为剑客重情重义,没法辜负美人心,只能娶了好几个回来,因为这事儿,到现在阳神他们都在笑话外公为老不尊;但在我看来,外公若是因为面子,就让红颜苦等一世,他就不是‘剑神’了。”

    左凌泉听得甚至有些感动,点头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瓜瓜姑娘这番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我说我不好色,从来都没人相信……”

    ??

    仇大小姐也不信,暗道:只是给你个台阶下罢了,你还当真了?

    两个人就这么乱七八糟瞎扯,慢慢穿过了一片林地。

    秋季正是丰收的季节,乡野间有不少野果。

    左凌泉瞧见树上有野枣,就摘了两颗,递给仇大小姐,自己往嘴里塞了一颗。

    仇大小姐饿的心慌,也没计较那么多,用手绢擦干净后,就‘咔嚓——’来了一口,然后……

    “嘶——”

    酸涩至极的口感涌入脑海,仇大小姐秀美的脸蛋儿瞬间变形,柳眉蹙到了一起,肩膀也哆嗦了下,腿儿几乎把左凌泉腰夹断。

    仇大小姐并非娇生惯养的性子,怕左凌泉觉得她矫情,哪怕快被酸哭了,依旧没把野枣吐出来,强忍着嚼了两下。

    结果她是忍住了,面前的左凌泉却没憋住,把完整的野枣吐出来,开始没心没肺的大笑:

    “哈哈……”

    ?!

    仇大小姐自知上当,忙的把酸死人的野枣吐掉,抬手就在左凌泉肩膀上砸了下:

    “你……呸呸……你故意的是吧?”

    “没有没有……哈哈……呜——”

    仇大小姐可不是好惹的女子,见左凌泉还敢笑,气急之下,把剩下的半个野枣,直接塞进左凌泉嘴里,还把嘴给捂住了。

    左凌泉这次自然笑不出来了,脸庞瞬间扭曲,差点原地打摆子,他连忙轻拍仇大小姐屁股,让她松手。

    仇大小姐这时候也忘了男女之防,捂着嘴凶神恶煞道:

    “继续笑呀?怎么不笑了?”

    “呜呜……”

    两个人就这么打闹,很快穿过了小树林,远方小河畔出现了个小镇子。

    仇大小姐看到建筑物,自然眼前一亮,她连忙松开手,轻拍左凌泉肩膀:

    “前面有镇子,快过去。”

    “呸呸呸……咳——我又不是坐骑……”

    左凌泉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背着瓜瓜小姐,快步穿过了田野,来到了镇子外。

    两人知晓身处梦境之内,这里的所有人,都坐在天鹰堡下的洞府,谁都可能是眼线;为了不被人发觉异样,他们还是得以当前的身份,按照梦境的规则来。

    一个市井穷小子,大雨天背着一位富家小姐到处浪,旁人不用猜就知道不是私奔就是绑票。

    为了不引起注意,左凌泉先进镇子找了两套蓑衣,让仇大小姐裹上后,牵着马在镇上找到了一家客栈。

    左凌泉身份是穷的连底裤都穿不起,早上吃的包子都是抢的,浑身上下摸不出一个铜板,开房还是瓜瓜姑娘掏的钱,这穷小子带大小姐私奔的故事,确实是让两人体验到位了。

    乡镇客栈的环境,和仙家集市没得比,饭菜得自己去端,想要热水也得自己烧。

    仇大小姐身为小姑娘不好露面,左凌泉让她进屋后,就叫了一碗葱花鸡蛋面端上去,然后就在客栈后院里烧热水。

    客栈环境俭朴,就一个掌柜一个伙计,里面客人到是有两个。

    左凌泉穿着湿漉漉的粗布麻衣,在客栈后院里用烧火棍拨弄灶火,正琢磨一起看寡妇洗澡的小胖子程悦,有没有被砍醒骂娘的时候,客栈外忽然响起了马蹄声。。

    踏踏踏——

    左凌泉以为是百刀庄的人追了过来,从后门的布帘往门口查看,却见来了五匹马,上面都是江湖打扮的汉子,身上带有刀枪。

    为首之人身形孔武有力,从步伐气息来看,当是走外家路数的高手,摘到斗笠进入客栈后,叫了些吃食,就在大堂里坐下,和同行之人交谈:

    “黄海芸已经八十岁高寿,往年又受过几次伤,我就不信她这年纪,还能和年轻时一样纵横江湖无敌手……”

    “唉,还是不要大意,黄海芸六十岁的时候,外人也是这么想,结果去的人无一例外都折在了晨露峰;要我看,朱雀陵的传闻确有其事,黄海芸肯定练了里面的神功,才能长盛不衰……”

    “朱雀陵里有没有神功不清楚,但黄海芸手里肯定有真东西,据她一个叛离师门的徒弟说,黄海芸有一本《草堂剑经》,黄海芸的剑术都是从里面学来,而且至今才学了个皮毛……”

    “怎么可能,学个皮毛都能独霸江湖一辈子,那全学会是啥呀?白日飞升?”

    ……

    左凌泉不清楚全学会能不能白日飞升,但可以确信学会了能当‘剑神’,因为《草堂剑经》他手里也有一本!

    听见这些言语,左凌泉自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心思微动,种种线索在脑海里串联在了一起:

    晨露峰下的窃丹封印,只有惊露台最核心的修士才能接触……

    《草堂剑经》是老剑神所著,用以教导子孙,他手中这本就来自于仇大小姐的生母黄静荷。

    黄静荷在百年前嫁到荒山,身为未来的当家夫人,有权限接触任何绝密;之后正道和异族爆发战事,独自赶赴婆娑洲助阵。

    按照正道官方的记载,黄静荷带队潜入婆娑洲内腹失联,事后找到了队伍的残损兵器及残缺尸骨,异族也气焰嚣张,宣扬斩杀了剑神嫡女。

    黄御河为替妹妹报仇,冒死冲入婆娑洲内腹,斩杀了凶手,异族也因此败退,战事告一段落……

    这件事儿以前看没什么问题,但左凌泉亲自走了一遭后,发现正邪之战,俘获对方高级将领的作用,远比当场杀了大,就比如他抓住了蛇祖玄邺,直接给正道提供了大量情报,作用比一张蛇皮大多了。

    若是异族为了劫走窃丹,俘虏黄静荷后,故意演戏,作出斩杀黄静荷的假象,让九宗疏于防备其泄密……

    “嘶——”

    左凌泉想的太入神,手被灶洞里的火苗燎了下,疼的一哆嗦。

    他甩了甩手指,发现几个江湖汉看向后院,也就没再偷听,用木桶装上了两桶热水,上了楼。

    走上楼梯的到时候,左凌泉还在琢磨刚才的推测。

    虽然逻辑严密很合理,但没确认之前,肯定不能告知仇大小姐;因为这想法要是说了,仇大小姐必然情绪失控,大闹天鹰堡事小,万一误判空欢喜一场,那就太让人遭罪了……

    左凌泉提着两桶水琢磨心事,也没注意其他,来到门口后,直接用肩膀挤开房门走了进去。

    然后左凌泉就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客房是陈设简单的单间儿,只有一张板床和桌椅妆台,浴桶放在角落,由老旧屏风遮挡。

    热气腾腾的葱花鸡蛋面,放在圆桌上,已经消了一般,荷包蛋都被吃掉了。

    身材娇小的仇瓜瓜,侧面对着门口坐在桌旁,可能是饿坏了,手里拿着筷子,正低头扶着碗喝面汤。

    本来这场景很正常,但离谱的是,仇瓜瓜没穿衣裳!

    刚才两人淋着大暴雨跑了几十里地,底裤都湿透了,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左凌泉把面端上来后,下去烧水,仇大小姐应该先吃面,然后等着热水送上来洗澡,左凌泉想办法去找干净衣裳。

    但仇大小姐坐在桌旁吃面,身上湿漉漉的越吃越难受,还有受风寒的趋势,就把湿衣裳解开了。

    但她又舍不得热气腾腾的面条钻进被窝,就想着先吃面,等左凌泉上来的时候再把裙子裹上。

    可仇大小姐显然忘记了,她现在只是个娇娇小姐,六识感知和凡人无二,察觉不到太远的情况;而左凌泉有功夫底子,走路从来不出声。

    加之面条真香,从小到大都没饿过肚子的仇大小姐,吃的和团子一样忘我,直到门打开,才察觉不妙。

    (⊙_⊙;)?

    !!

    四目相对,相对无言。

    左凌泉眼力向来过人,只是惊鸿一瞥,就看清了所有。

    仇瓜瓜捧着面碗侧眼望着他,身体僵住,没擦干的墨黑秀发以簪子盘在了头上;稚气未退的绝美脸蛋下,是白皙脖颈,喉头还有吞咽的动作,再往下是线条完美的香肩和锁骨。

    身上雨水没完全干透,两团丝毫不受重力影响的团儿,在窗户透入的光线下泛着水光,红艳欲滴……

    瓜瓜姑娘侧面对着门口,左凌泉看不到雪中粉梅般的桃园仙境,但不盈一握的纤细柳腰尽收眼底。

    腰线往下开始起伏,化为完美的浑圆曲线,直至接触到凳子,然后便是修长的双腿,细腻如羊脂美玉。

    左凌泉经常见婉婉、静煣这种熟透了的完美身材,忽然瞧见这么个没长开的丫头,感觉就是在犯罪,竟然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不过很快,左凌泉又把目光移了回来,因为他知道这丫头一百多岁了。

    但一百多岁他也不能看呀!

    所以左凌泉又把目光移开了,反反复复反应着实古怪。

    而仇大小姐反应则很符合人设,捧着面碗瞪大眸子,直接懵了。

    可能今天是饿的不轻,仇大小姐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竟然没把碗直接扔出去,而是先轻轻把半碗面放下,然后才手忙脚乱的把裙子拉起来,抱在胸口,满眼羞愤瞪着左凌泉:

    “你!”

    左凌泉瞧见这么大个惊喜,也懵了下,他反应过来后,迅速用脚把门关上,以免被外人瞧见:

    “你吃饭怎么不穿……”

    “你转过去!”

    仇大小姐吃了半碗面,如今也有力气了,见左凌泉第一时间竟然是进屋关门,她脸色涨红的站起身来,抱着衣服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佩剑。

    左凌泉终究是见过大波大浪的男人,不是纯情小男孩,没去看仇大小姐,坦然自若的提着两桶水走向屏风,平静道:

    “不用穿衣裳了,吃完快点洗洗,我不乱看。梦里面皆是虚像,不用较真。”

    仇大小姐整个身子都红了,脸颊和火烧似的。

    虚相?

    是不是虚相,她自己能不知道吗?

    她梦中的形象,就是按照她的形象幻化的,脸是她的脸,人是她的人,除开身材有点走形,其他什么地方不一样?

    做梦被看干净,就不是看干净了?

    “你……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也不知道你能脱光了吃面,这比我吃着包子砍人都那什么……”

    左凌泉无论如何都是占便宜的一方,也不能把锅往仇瓜瓜脑壳上扣,把水倒进浴桶,含笑解释:

    “你本人不长这样,我也没看见什么……”

    没看见什么?

    你瞳孔放大,眼睛放光,以为我没瞧见?

    仇大小姐羞急难言之下,都快被气哭了,迅速退到床铺跟前,把被子裹在身上,咬牙道:

    “我自己倒水,你快点出去。”

    左凌泉放下木桶,也没回头看,面对墙壁侧着移向门口,和颜悦色道:

    “咱们在梦境之中,一切皆为虚幻,不能较真。仇大小姐可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会生心结,更别把这事儿告诉灵烨,她会弄死我……”

    啥?!

    仇大小姐听见这话,才想起面前的男子,是自己死对头的臭男人。

    她竟然被上官灵烨的男人占了便宜!

    那算起来上官灵烨也吃亏哈……

    呸!这是什么奇葩想法?

    伤敌一百自损一万?

    仇大小姐心乱如麻,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鬼东西,她紧咬银牙看着左凌泉出门,直到房门关上,才手忙脚乱的跑过去,把门栓插上。

    咔哒——

    “瓜瓜,刚才是意外,老祖和我肌肤之亲,因为不是自己身体,都不放在心上,你……”

    “我还需要你提醒?你别胡思乱想才是!”

    仇大小姐被这一出搞得无地自容,实在没法和左凌泉交流,隔着房门催促:

    “你快去找衣裳,咱们可在天鹰堡下面闭关,随时可能出岔子,得赶快把事情查清楚。”

    “好。”

    “回来记得敲门!再直接往屋里闯,我……我真砍你,反正梦里面又砍不死人……”

    “明白。你快点把面吃了,泡久了就没味道了。”

    踏踏——

    脚步渐行渐远。

    仇大小姐扶着门栓,听见脚步远离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低头看了身体,光洁无痕的完美身段儿映入眼帘,又让她的脸颊化为了涨红之色。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仇大小姐努力平心静气,想把刚才的遭遇看淡,但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儿,哪怕是做春梦也得羞半天,更不用说她这么身临其境了。

    还好左凌泉没借着做梦的机会得寸进尺……

    要是左凌泉刚才没克制住,真对她干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这事儿该怎么算?

    仇大小姐没经历过男女之事,觉得以这地方的玄妙,应该能让她正儿八经体会到破瓜之苦。

    那她就算身体还是完璧,灵魂也是女人了……

    也不对呀,这么算的话,女武神用静煣的身体被左凌泉摸,也感受到了女人才能感受到的东西,不也不单纯了?

    乱七八糟的关系和责任划分,让仇大小姐有点蒙圈儿,根本算不清这账,当下也只能用意志强压心神,不去想这事儿。

    她裹着被子走向屏风后的浴桶,走到一半又顿住,先来到桌旁,把葱花鸡蛋面吃干净,才心满意足快步跑去沐浴。

    毕竟凡人就是如此,人是铁饭是钢,天大的事情,也得先吃饱了才有力气琢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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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莽介绍:

左凌泉刚出生,便拥有了凡人能拥有的一切。
名门贵子、俊美无双、家财万贯……
但蹒跚学步之时,却发现这世界不属于凡人。
妖鬼精怪、御风而行、大道长生……
毫不意外,左凌泉踏上了追寻长生的路途。
高人曾言:
九域莽荒,太虚无迹。
修行一道,如长夜无灯而行,激流无桥而渡。
我辈修士,当谋而后动,万事‘从心’。
左凌泉谨记教诲,就此凡事顺应心意,为所欲为……
高人:“等等,是‘从心’,不是让你想杀谁就杀谁,你这娃儿咋就听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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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已有万订完本作品《世子很凶》,多主角架空武侠,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瞅一眼。太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