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太莽TXT下载太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太莽全文阅读

作者:关关公子     太莽txt下载     太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点碎碎念……

    秋桃和妞妞的娘都活着,还前后一起,其实有点突兀和俗套,正常不该这么写。

    但阿关写书一直都是尽量避免阴阳两隔、孤独终老的悲剧,配角也是如此,上本书连十八线配角鬼娘娘和九节娘娘都给找了个依靠,只有厉寒生命苦了一辈子。

    这本书是仙侠,能圆上就圆上了,连主角的父母兄弟、亲朋好友都建在,俗套就俗套吧。

    其实太完美安逸,会缺乏真实感、难以让读者留下印象,而配角适当的悲剧更能调动情绪,让读者在遗憾、可惜之中记很多年。

    但阿关如果用这种方法,才能让读者记住这本书的话,那还不如让大家在无波无澜中平淡看完,然后忘掉这本书,就当看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这样就算没人记住,至少书中的人物是幸福的。

    这本书大家估计也看出来阿关写的很不顺,世子一天最多能写两万字,正常都是一万,因为写的顺,算起来也就十个小时。这本书每天写十二個小时,花的时间和心力远比前两本书多,写出来也就六七千字;有时候写四五个小时,就转不动脑子了,几乎天天失眠。。

    失眠在常人看来,醒着刚好码字,但码字不是体力活,需要动脑子,没有充沛精力支撑,啥都憋不出来,这种感觉不是写手很难理解,简直能熬死人。

    不过阿关也没敷衍了事,一直在尽力把剧情写好,写不好也努力不写的太崩。

    人本就是有起有落,暂时的低迷说明不了什么,希望下本书找到自身定位,重整旗鼓继续尝试屠神吧。

    说的有点多,也没啥条理,想到哪儿是哪儿,还是安静码字吧。

    多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阿关在这里撅屁股拜谢了or2!

第十九章 雨夜带刀不带伞

    从二楼下来,五个江湖客依旧在大堂里推杯换盏。

    都是梦中人,没探查背景身份的必要,左凌泉没多留意,和客栈伙计打听地方后,就出了门。

    左凌泉不清楚这个小镇的名字,时而就能瞧见携带刀剑的江湖人路过,应当是南来北往的要地,镇上虽然没有卖女装的铺子,但给江湖人提供换洗衣裳的裁缝铺子倒是有一家。

    左凌泉来到裁缝铺子里,挑选合身的成衣,铺子的裁缝是个老妪,可能是觉得他年纪小,穿针引线的闲暇,还说了句:

    “入了江湖,就没回头路。你这样的小娃娃,我见多了,一时热血上头就提刀出了门……”

    左凌泉估计这位老裁缝,现实中是個走炼器路数的女修,听这大彻大悟的言语,红尘劫肯定是过了,他含笑回应:

    “知道了老婆婆。”

    老裁缝摇头一叹:“知道就早点回家,这地方可不太平,你瞧外面,来来往往都带着刀,要是打起来了,刀剑无眼,再想走可不容易了。”

    左凌泉知道这里是是非之地,但他在这地方连死都不怕,自然也没什么危机感,他点头致谢后,拿着两套衣裳回到了客栈。

    刚才冒失进屋,看到了些难以忘怀的场面,左凌泉心里自然不可能没半点波澜。

    关于本我、自我的问题,左凌泉倒是捋的很清楚——他看到的,就类似于仇大小姐没穿衣裳的自拍,稍微修过图那种,虽说确实没瞧见仇大小姐本体,但说没看吧,也是自欺欺人,嗯……约莫是‘看二分之一’,介于看和没看之间。

    为防再撞见仇大小姐美人出浴,左凌泉刻意加重了脚步,来到门口后,抬手敲了敲:

    咚咚——

    “进来吧。”

    屋子里回应很快。

    左凌泉推开房门,抬眼扫了下,可见湿漉漉的裙子搭在屏风上,浴桶里还冒着热气。

    靠墙的板床边上放着一双绣鞋,身材娇小的瓜瓜,整个人都缩在被褥里,把自己裹成吗毛毛虫,只露了个脸蛋儿在外面。

    洗了个热水澡,又吃了东西,仇大小姐的脸色红润的许多,肌肤嫩的滴水,但表情崩的比较紧,应该是还在为方才吃亏的事儿耿耿于怀。

    左凌泉反手关上房门,拿着衣物走向床铺,刚跨出两步,就听见:

    “你别动,放在桌子上就行了。”

    “我放在桌子上,你不还得起身取?”

    左凌泉眼神有些无奈,也没去看肯定光溜溜的仇大小姐,把衣服放在了枕头旁边,然后走向屏风。

    仇大小姐其实想让左凌泉出去等着,但左凌泉浑身也湿透了,忙上忙下跑了半天,再撵人未免不合适。

    她迟疑了下,还是从被褥下探出白皙胳膊,把衣服拉了进去,正想穿上,却发现左凌泉直接开始解腰带。

    “诶?你……不换下水吗,我刚洗过,不干净。”

    左凌泉差点顺嘴接一句‘我就好这口’,但仇大小姐毕竟不是姜怡,他还是正经道:

    “做梦罢了,这水都是想象出来的,哪有干不干净的说法。”

    仇大小姐想想也是,反正她身子很干净,也没把水弄脏,就不多说了。

    左凌泉解开粗布麻衣,低头一看——嚯,穷的底裤都穿不起……

    “唉……”

    左凌泉有些无语,把衣服搭在屏风上,跨入香喷喷的浴桶,泡在温水里,感觉浑身的不自在都消散的干干净净。

    这一泡,就是小半个时辰。

    洗这么久,倒不是左凌泉贪恋瓜瓜的洗澡水,而是梦境的细节实在到位。

    他一个家徒四壁连大门都是一次性的穷小子,衣裳都穿不起,身上肯定谈不上多干净,硬把皮都搓掉了一层,才恢复了原本的肤色。

    而外面的仇大小姐,把衣服套上后,怕左凌泉误会她偷看,就躺在被窝里没起身;躺的时间一久,困意上涌就慢慢合上了眼眸。

    左凌泉换上一身稍显宽松的灰色袍子出来,瞧见仇大小姐缩在被窝里睡着了,也没把她叫醒,先是把水倒掉,又问客栈伙计要了些吃食,填饱了稍有饿感的肚子。

    酒足饭饱后,本该思淫欲,但左凌泉脸皮再厚,也找不到理由往瓜瓜被窝里钻,最后还是自顾自趴在桌上休息。

    沙沙沙——

    窗外细雨蒙蒙,两个人待在房间里小息,光线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

    ----

    踏踏——

    铁蹄踏过老旧青砖,十余人的队伍,在夜雨之中悄然出现在了镇口。

    为首的提枪中年人,名为付松,在这片江湖之上颇有盛名,履历摆开了讲,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但梦境之中的燃情岁月,终究是一场大梦,付松自己都没当真,也就没必要复述了。

    付松和左凌泉一样,都是保留记忆的入梦者,不过不一样的是,付松扮演的角色是‘鲶鱼’,或者说‘托儿’,负责搅动这座江湖,让黄粱福地不至于变成一潭死水。

    付松本身是监兵神殿的小长老,常年待在福地之内,平日的职责,就是不干人事儿。

    说简单点,就是看谁有前途,就把人父母、兄弟宰了,嫁祸到另一个好苗子头上,挑起血仇,以养蛊的方式激发潜力;又或者‘福地贵宾’生命权受到威胁时,他过去帮忙化解,以免出现棘手情况,就比如荀甫这种。

    荀甫死的太突然,付松根本就没操作的空间,这责任自然也赖不到他头上,他到这里来,是为了另一件正事儿。

    黄粱福地的江湖,就好似一片韭菜地,新人一波波来,老人一波波走,连‘贵宾’都不例外;但有一棵韭菜与众不同,近一甲子都站在江湖顶端,没倒下过。

    这个人就是曾经被誉为‘江湖第一人’的晨露峰黄海芸黄女侠。

    黄海芸能长盛不衰,肯定不是因为天资好,而是监兵神殿特殊照顾,暗中改变福地规则,让她拥有了近乎不死之身。

    之所以这怎么做,一来是要套取东洲荒山的情报,二来是天鹰堡的话事人徐元峰,想通过这位剑神嫡女,学到老剑神力压整个修行道的通神剑术。

    经过几十年的努力,荒山的情报已经得手,但剑术却进展甚微,因为情报是现成的,剑道理念却得黄海芸自己慢慢悟。。

    为了给予压力,付松每隔几年,等福地的韭菜长成,就会暗中运作,把这些厉害人物拉去晨露峰‘夺宝’。

    黄海芸算是这座江湖的最后一尊魔王,打完就通关了,但明眼人也看得出,只要身处梦境之内,就永远不可能达成这个成就。

    这次被选中的幸运儿,或者说提前毕业的受害者,是江湖上有名的剑侠林远山。

    林远山本体是混元宗的修士,最近异族高层要打仗,得叫他上前线;本来上面想让林远山死于‘马上风’,体现‘色字头上一把刀’的人生至理;但伏松觉得他武道造诣不错,就物尽其用,让他来这儿挑战大魔王。

    说起来,这种和判官一样定人生死的感觉,还挺让伏松陶醉的。

    踏踏踏——

    马匹穿过老街雨幕,在客栈外停下。

    伏松提着长枪,并未下马,直接开口道:

    “林大侠,久仰。”

    “伏兄客气了。”

    在客栈大堂吃酒的五个江湖人,见状起身来到了门口,为首的男子拱手行了个江湖礼,开始客套。

    于此同时,客栈二楼。

    正在梦里做梦的仇大小姐,听见马蹄声,惊醒过来,翻身坐起,望向周边。

    房间里已经收拾整齐,饭菜用盘子扣着放在桌上,屏风到窗户系着绳子,她的裙子、裤子、肚兜搭在上面晾着……

    ??

    仇大小姐一愣,连忙起身下地,跑到跟前把肚兜摘下来,藏在了背后。

    左凌泉已经醒了,此时正站在窗口,把窗户推开一条缝,看着下面的情况。

    听见动静,左凌泉回过头来,却见瓜瓜脸色涨红的站在后面,身上穿着灰色袍子,正望着他。

    在镇上随手买的衣裳,谈不上合身,仇大小姐的身形又比较娇小,以至于看起来有些松松垮垮,脖颈出可见锁骨,胸口的轮廓倒是很明显。

    朴素布料虽然不透光,但鼓鼓的团儿上,依稀能看到隐隐凸起……

    好烧……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目光艰难移开,做了个“嘘”的手势。

    仇大小姐把肚兜攥成一团儿,塞进衣襟里,结果肚兜直接顺着袍子,落在了脚上,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空的。

    她眼神微惊,连忙把晾干的衣裙拉下来,抱着跑到了屏风后面,探出脑袋瓜询问:

    “什么情况?”

    “好像是江湖人接头,和我们没关系。”

    左凌泉轻声回应,听着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声响,也没转头去看。

    稍微过了片刻,把裙子穿好的仇大小姐就跑了出来,凑到跟前往外打量。

    伏松和林远山在客栈外交流,说的都是些江湖事,没什么重点。

    左凌泉看了片刻,鼻尖女儿幽香袭来,就没了旁观的欲望,准备让仇大小姐吃点东西。

    但就在此时,屋顶上忽然传来‘踏~’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东西落在了上面。

    左凌泉眉头一皱,握住了放在身旁的刀,仇大小姐也抬起头来,拿起了佩剑。

    身处俗世,每个人的感知能力,差别不会像修行道那么大。

    客栈外的数名江湖人,也察觉到了客栈房顶的动静,齐齐转身或抬头。

    而也是在此时,一道很苍老的妇人声音,从客栈上方响起:

    “付松,你我无仇无怨,为何缕缕勾结江湖宵小,对我晨露峰下手?”

    听见此言,在场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唯独被点名的伏松心中不意外,因为敌人也是他引过来的。

    林远山如临大敌,正想开口说话,忽然发现客栈二楼的窗户,被‘咔嚓’推开,一个少年郎探出头来,朝上面张望。

    ??

    这么喧宾夺主的举动,自然引起了所有人注意,连付松都莫名其妙。

    左凌泉只看到了房檐,发现下面的一众江湖大佬表情不对,自知反应不合逻辑,就来了句:

    “咋这么多人……抱歉抱歉,各位大侠继续……”

    说着又把窗户关上了。

    嘭——

    伏松倒也没在意这点小插曲,毕竟梦里真人很多,啥奇葩情况都有。

    他目光重新望向房顶,以江湖人口气道:

    “黄海芸,你独占神功一甲子,也够本了。老人不死,新人如何出头?现在给你个机会,把朱雀陵里的神功秘籍教出来,林大侠给你一条活路,否则,林大侠的剑,可不会因为你年老就慢上几分……”

    站在客栈的房顶上黄海芸,又或者说‘黄静荷’,穿着一身武服,头戴帷帽,看不到脸庞;但身形笔直丝毫不显老态,只是持剑的右手上,有些许饱经风霜的褶皱。

    作为力压这座江湖一甲子的女枭雄,‘黄海芸’对江湖人的威慑力,甚至比修行道的女武神还要大;因为修行道的仙君有十个,而江湖上的不败战神却只有她一人。

    虽然黄海芸在年老后,被后起之秀打伤过几次,有一次还是一剑洞穿胸口,但这丝毫不影响黄海芸的威慑力,因为那些人都死了,她依旧好端端站在面前。

    林远山本事不低,但在江湖上的地位也算不得拔尖儿,被伏松捧成过来围剿黄海芸的第一人,说实话压力山大。

    但他们十几号江湖豪杰都已经过来了,林远山再忌惮也不能怂,当下上前一步,沉声道:

    “黄女侠,我敬你是前辈,给你个面子,现在把神功秘籍交出来,我等放你归隐山林……”

    黄静荷被监兵神殿重点照顾,记忆被强行封印,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儿。

    但她潜意识里知晓,这辈子最重要的‘使命’,就是不惜性命守住晨露峰下的那座陵墓,不让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黄静荷不止一次和江湖人解释,朱雀陵内没有神功秘籍,但她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只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外人靠近,所以江湖上的谣言反而越来越多。

    眼见这些人再次找上门,黄静荷还是先解释道:

    “晨露峰下没有神功,尔等不要和前人一样,因为谣言和贪欲,枉送了性命。”

    林远山轻哼道:“你徒弟亲口所说,还能有假?若是没有神功,你如何解释你八十高龄,依旧能生龙活虎行走江湖?”

    提起这事儿,黄静荷拧转剑柄,显出了几分杀气。

    要说黄静荷‘这辈子’最心疼的事情,就是年老后识人不明,教了个败类出来。

    她把那个徒弟养大,视如己出教导了四十年,本以为徒弟绝对忠诚。

    她已经年老,迟早要撒手人寰,在一次重伤后,就把所有武学理念,乃至对朱雀陵的‘猜测’和看法,全告诉了徒弟,嘱咐他要继承衣钵,继续守卫朱雀陵。

    哪想到那个憨厚孝顺四十年的徒弟,毫无理由就背叛了她,还在外宣扬她独占可以长生不老的神功。

    黄静荷到现在,都怀疑是徒弟觉得她藏私不肯教真功夫,才心性大变。

    作为一个半只脚入土的老人,亲眼看着接班人背叛,膝下又后继无人,这份苦楚和绝望,不言自明。

    “我黄海芸只要还握得住剑,尔等宵小就休想踏入晨露峰半步,想死尽管来即可。”

    “哼!好大的口气。”

    伏松行程安排的很满,待会还得去百刀庄看看情况,现在只想林远山早点死。

    他也没多费口舌的意思,提着长枪开口怂恿:

    “林大侠,我等唯你马首是瞻,只要能亲手斩杀黄海芸,您便是公认的武林盟主,别和她啰嗦,直接动手吧。”

    “……?”

    林远山被捧的挺高,但还没飘,他不清楚黄海芸如今的功力如何,哪敢直接上去单挑。

    但这么多江湖豪杰看着,露怯也不行,林远山就偏头示意旁边一个持刀的手下。

    诸多江湖前辈撑腰,持刀的江湖客也是胆气十足,提刀朗声道:

    “妖妇受死!”

    话落双脚重踏地面,持刀飞身而起,一脚踩在大门的招牌上,想借力跃上房顶,和黄海芸单挑。

    但让所有人震惊的是,刀客刚踩到招牌,身体跃过二楼窗口,一把开山刀就捅破了窗户纸,直接捅在了刀客的胸口。

    噗——

    细雨蒙蒙的街面上,爆出一道血光。

    血水在空中飞溅,洒在了客栈摇晃的灯笼上。

    刀客惨叫一声,当空失去平衡,犹如破麻袋似的摔下二楼,砸在了青石街面上,捂着胸膛怒视二层:“你他娘……”抽搐了几下,又瘫软在地上,彻底咽了气。

    “……”

    十余位江湖豪杰都蒙圈了。

    连站在房顶摆酷的黄静荷都愣了下,探头望了眼下面。

    伏松终究是局外人,天塌了都能心如止水,发现有人捣乱,剧情不按照计划走,他迅速反应过来,开始临场发挥:

    “何方宵小如此不讲武德,竟然暗中偷袭,给我出来!”

    林远山也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拔出了佩剑:

    “敢杀我的人,你活腻了不成?”

    哗啦——

    众目睽睽之下,二楼窗户被撞破。

    身着灰色袍子的少年郎,提着开山刀飞身而出,稳稳当当落在地面。

    继而把刀抗在肩膀上,姿态散漫中透着目中无人的嚣张,冷眼望向诸多江湖豪侠:

    “偷袭又如何?一群大老爷们,群殴一个老奶奶,还敢提‘武德’,脸不要了?”

    诸多江湖人皆显出怒色。

    林远山忌惮黄海荣,一个江湖野小子还不放在眼里,脸色冰冷道: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左凌泉不太想自报家门,但气氛哄到这儿了,不说也不合适,所以还是扛着刀,豪气十足的来了句: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洪山县刘大壮!”

    “还有我,洪山黄瓜瓜!”

    仇大小姐没瞧见房顶上的人是谁,但计划是帮黄海芸,以此结交然后调查真相,左凌泉跳出来叫阵,她自然不能当气氛组。

    仇大小姐很有侠气的报了家门后,直接利落翻身,从二楼跳了下来。

    但……

    瓜瓜姑娘身份是文弱小姐,走几里地都要让人背着那种,理论知识再丰富,硬件配置跟不上也是闲的呀!

    仇大小姐跃出窗口,靠着记忆能保持平衡,但从二楼跳下来,冲击力她的小身板可扛不住,落地直接就是一个屁股墩儿,往地上栽去。

    “呀!”

    好在左凌泉反应快,迅速扶住了仇大小姐,表情一言难尽。

    仇大小姐被扶着才站稳,察觉十余道眼神望过来,面红如血无地自容,只觉还不如摔死算了……

第二十章 好快的剑

    客栈外,诸多江湖豪侠看着瓜瓜女侠从二楼跳下差点崴了脚,眼神一言难尽,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变得有些诡异。

    黄静荷站在房顶上,见这对少男少女像是初入江湖的年轻人,满心侠气却不知江湖险恶,开口道:

    “刘少侠,此事与你们无关,速速离开。”

    把客栈围住的林远山,提剑怒目道:

    “杀了我的人,还想走……”

    话没说完,就被对面的‘刘少侠’打断:

    “江湖恩怨无休无止,要么不动手,动了手就得斩草除根。黄女侠旁观即可,这些人我来对付。”

    ??

    诸多江湖豪侠都被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野小子惊呆了,他们这么多江湖前辈在场,惹了事不跑还扬言斩草除根,当自己是神仙不成?

    付松看‘刘大壮’的气势,觉得此子本体应该不是小角色,但他又不认识,心思微转后,询问道:

    “就是你杀了百刀庄的少庄主?”

    仇大小姐不小心丢了个人,但堂堂玉阶剑修,总不能就此羞羞脸躲在左凌泉背后,气势很足冷声回应:

    “是又如何?”

    左凌泉张了张嘴,台词被抢,只能扛着大刀改口:

    “怎么?怕了?”

    林远山被这话直接气笑了,他提剑沉声道:“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话落,手中宝剑‘呛啷’出鞘,在夜雨中带起一抹寒芒,直刺左凌泉心门。

    福地虽然是俗世江湖,但入梦者皆是道行不低的修士,天赋悟性不说冠绝修行道,但也称得上万里挑一;在梦中摸索一段时间后,多半都能找回当年在修行道的感悟,武道造诣自然也不会差。

    林远山这一剑没有灵气加持,但从气势到技巧,绝对是超越凡世的水准,看的诸多江湖豪侠面露惊艳。

    房顶的黄静荷看出此剑的火候,担心‘刘少侠’托大接不住,还想出手,但马上就停了下来。

    只见林远山大步奔袭,手中剑刺破雨幕,不过眨眼已经来到左凌泉胸腹。

    左凌泉的反应,自然不会像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从容不迫微微侧身,以手中刀轻描淡写错开了刺来的长剑,继而以一记大巧不工的贴山靠,撞入林远山怀中。

    嘭——

    客栈大门外传出一声闷响。

    林远山出手方式被一眼摸透,尚来不及卸力后撤,胸口就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左凌泉肩膀上。

    正常的练家子,这一下能把墙撞倒,林远山显然没墙结实,胸口当即传出‘咔——’的一声脆响,整个人往后飞出去,撞在了付松坐下的马腿之上。

    “嚯……!”

    在场诸多江湖人,面露惊骇之色,没想到林元山一个照面都撑不住,连伏松都愣了下。

    林远山伤的不轻,但也不至于被打死,落地翻身而起后,脸色显出了病态青紫,怒声道!

    “一起上,给我杀!”

    十余名江湖客已经看出左凌泉绝非等闲之辈,上面还站着個黄静荷,他们哪还有心思讲究单挑的江湖规矩,齐齐抽刀拔剑,冲向了左凌泉,双方霎时间战成一团儿。

    无论在俗世还是修行道,胆识对作战能力的影响极大,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在场江湖人再不怕死,命也只有一条,总归有些谨慎;而左凌泉根本没有对死亡的畏惧,连死都不怕,战力可谓彪悍至极。

    虽然是一挑十几,左凌泉没有半点避让的意思,持刀飞身而上,如猛龙入鱼塘,招招以命换命、以死换死,不过两三刀下去,硬把气势凶凶的十余人给硬逼了回去。

    仇大小姐身体底子拖后腿,但经验技巧可没有消失,在左凌泉杀进去的时候,就手持宝剑紧随其后,虽然力量不足,但刁钻凌厉的剑法,依旧让一众江湖客难以招架。

    铛铛铛——

    夜雨之下的客栈就密布刀光剑影,不过转瞬之间,就躺下来四五人。

    黄静荷本来想要跳下去助阵,但瞧见‘黄瓜瓜’出剑的动作,脑子里忽然‘嗡’的一下,传来眩晕之感。

    继而就是伴随多年的头痛,使得黄静荷只能强压心神。

    左凌泉夺来一杆银枪,在老街之上大开大合,枪出如龙霎时间连挑三人,以寡敌众,却硬生生打成了上风。

    林远山受了伤,嘴上喊得一起上,自己却悄然退到了马匹之后,显然有见势不妙就逃的架势。

    伏松骑在马上,瞧见场面失控,心头自然恼火,碍于梦境秩序,他也不能莫名其妙把林远山捅死,当下就翻身下马,扶着林远山的后背,大义凛然道;

    “林大侠,咱们一起上!”

    “诶?别……”

    林远山还没反应过来,背后便传来强劲推背感,整个人往前飞扑而出,直逼大杀四方的左凌泉。

    左凌泉手持长枪嘎嘎乱杀,发现林远山竟然又杀了上来,自然不会客气,以右脚轻提枪头,长枪上挑来了式标准的霸王起鼎,枪尖灌入林远山胸口,直接挑向了背后,砸烂了客栈的门板。

    哗啦——

    仇大小姐见伏松一起冲来,提剑上前,本想和收拾其他江湖宵小一样,斩杀此人,但这次却出了意外。

    伏松是黄粱福地的管理者之一,先不说武道造诣如何,这个身份就注定了他不能轻易被韭菜打死,不然没法展开工作。

    虽然伏松不像黄静荷一样明目张胆作弊,但梦中的身体素质全方位拉满,力量、速度、抗击打能力皆是凡人巅峰的水平。

    眼见仇大小姐袭来,付松反应极快,抬起长枪后发先至,一枪就刺向了仇大小姐腰腹。

    仇大小姐看得出此人武道造诣平平,但‘一力降十会’,面板差距太大的情况下,她有再多经验技巧也是徒劳。

    仇大小姐脸色骤变,当即拧转身形想躲避,但铁枪来势太快,依旧被擦到了腰侧,当即出现了一条血口。

    付松顺势轻振枪身,枪杆砸在腰间,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仇大小姐直接横飞了出去。

    左凌泉一枪挑飞林远山,回头瞧见此景,哪怕知道是在梦中,依旧勃然大怒:“找死!”他拉住仇大小姐的同时,反手一记回马枪,以力劈华山之势,直接砸向付松。

    铛——

    双枪相接,发出震痛耳膜的脆响。

    付松双手持枪横举,接下这含愤一枪,身体未曾动弹,脚下的老旧街砖却被震碎,露出蛛网般的裂纹。

    与此同时,苦苦压制剧烈头痛的黄静荷,瞧见仇大小姐负伤,本能就就冲了下来,身上散发骇人杀气,一剑刺向伏松。

    飒——

    剑锋刺破雨幕,气势可谓骇人。

    仇大小姐咬牙忍着腰间剧痛,本想继续搏杀,但余光瞧见这天外飞仙般的一剑,当即愣在了当场。。

    她没认出持剑之人是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剑招,但这股气势和出剑的姿态,实在太过熟悉,她岁岁年年都在回忆,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叮——

    剑锋点在枪尖之上,爆出几点火星。

    以伏松的身体素质,和三人过招也有些底气,但作为福地管理者,显然不能轻易和福地渡劫的‘客人’动手。

    如今林远山已经暴毙,伏松任务完成,就吼了一声“撤!”,想带队逃遁。

    但可惜的是,左凌泉并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身体素质确实是决定战力的重要因素,但只决定武夫的下限,上限还得看个人武道造诣;如若不然,武人全健身就行了,还琢磨什么招式?

    伏松的身体素质确实碾压整个福地的凡人,但左凌泉的武道造诣,碾压的可是整个修行道的同辈!

    伏松刚刚往后撤出两步,就发现前面的少年郎,把手中长枪掷了过来,反手抓住了黄瓜瓜手里的长剑。

    伏松抬枪扫开刺来的长枪,尚未挥手,就听见‘飒——’的一声爆响。

    哪怕在俗世,只要发力够老道,照样能带起刺耳剑鸣。

    付松瞳孔一缩,刚察觉不对劲儿,就发现面前的少年郎,好似变了个人——全力之下能清晰看到右臂青筋暴起,几乎撕裂肌肉,却好似没感觉一般,硬把这本不该出现在凡间的一剑,刺到了他面前。

    左凌泉本就是江湖人,在没修炼时,就能一剑划开清婉的衣襟,对凡人该如何爆发出最大潜力,苦苦琢磨了百万次。

    当前身体是拖了后腿,但伏松一个修士出身的半吊子江湖人,只是身体条件比较好而已,凭什么在这上面和他斗?

    嚓——

    旁边的江湖人尚未反应过来,一线寒芒已经穿过雨幕,在老街之上带起一串血水。

    伏松眼神错愕,还没弄清楚情况,突袭而来的少年郎,已经飞身撤出了攻击范围,宛如一名来去无影的顶尖刺客。

    伏松抬手摸了下喉咙,入手一片湿热,炽热血水涌出指缝,落在了老旧街砖上,发出‘哒哒——’脆响。

    “好快的剑……”

    伏松难以置信望着左凌泉,喉咙带着血沫吐出一句话后,身体摇晃两下,往后倒在了老街上。

    剩下的七八名江湖人,已经面无人色,也顾不得且战且退,掉头就窜向了胡同房顶。

    左凌泉都没意识到他宰了福地管理员,江湖人四散而逃,他也没闲工夫追一群梦中人,回过身来扶住仇大小姐:

    “瓜瓜,疼不疼?”

    梦境之中伤也是假的,不会危及本体,但切肤之痛可没半点作假,而且没有修士强横的体魄压制,痛感和凡人没区别。

    仇大小姐腰侧被鲜血染红,疼的脸都白了,但表情却有些呆,直愣愣望着旁边的江湖女子。

    黄静荷头上的唯帽,已经在飞身落下时丢了出去,露出了一头雪白的长发。

    曾经冷艳的容颜早已不在,布满了饱经风霜的皱纹,眼睛也显出了昏黄和浑浊,只有气势尚能看出年轻时傲视江湖的风采。

    这张脸很陌生,从气质到容貌身形,仇大小姐都没有任何印象,但就是觉得很熟悉,熟悉到她看到的第一眼,就不想再把目光移开。

    黄静荷也在看着黄瓜瓜。

    黄静荷同样不认得眼前的小姑娘是谁,只觉得这个姑娘和江湖上所有人都不一样。

    哪怕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晕倒,根本没法思考,她依旧不忍眨眼,害怕目光错开,就再也看不到。

    两人就这样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茫然和急切。

    “瓜瓜姑娘,我们以前认识吗?”

    “我希望认识,我……”

    仇大小姐不敢思考,连言语都得小心翼翼,害怕任何一个错误的问题,就让她得到了不想听到的回应,让心里那根救命稻草般的期望就此破灭。

    左凌泉猜出了来龙去脉,瞧见两人的反应,心里的把握已经八九不离十。

    当前身处福地之内,而黄静荷必然被天鹰堡监控,在没有找到本体之前,和黄静荷有任何异常接触,都可能让天鹰堡提前惊觉。

    为此左凌泉直接开口道:“黄女侠,我们是洪山县的人,自幼崇敬黄女侠的威名;嗯……要不我先给瓜瓜治伤吧,有什么事儿待会再说?”

    仇大小姐闻言也反映过来——现在就算猜测属实,面前的也只是幻象,若是沉不住气被察觉,不光面前之人的本体有危险,连坐在天鹰堡下面闭关的他们可能都难以脱身。

    为此仇大小姐连忙移开的目光,身体一软,就倒在了左凌泉怀里,做出虚弱不堪的样子——当然,也并非全部作假,她娇弱身躯中了一下,确实疼的想打滚儿。

    黄静荷头痛欲裂,连站稳都难以维持,但瞧见黄瓜瓜软到,还是下意识想去抱住。

    不过手伸到一半,黄静荷还是停了下来,从怀里取出金疮药,递给左凌泉:

    “刘少侠先给瓜瓜包扎……要不要我帮忙?”

    左凌泉要和仇大小姐商量对策,不敢让黄静荷在场,接过金疮药婉拒道:

    “黄女侠先在客栈里休息下吧,我来就行了。”

    黄静荷见此也没多说,目送左凌泉以公主抱的方式,把仇大小姐抱进客栈,直至背影消失在楼道,都没移开眼神……

    -----

    天鹰堡下方,地底深处的一个巨型溶洞内。

    溶洞被翠绿藤蔓覆盖,穹顶上挂有五彩斑斓的花朵和果子,而千百藤蔓汇聚的地方,是溶洞的正中心,一座岁月悠久的古老祭坛。

    祭坛正中放着五色土,有一根长约丈余的藤蔓在其中生长,呈通体碧青之色,被闪耀流光的阵法所包裹。

    祭坛下方,一名与仇大小姐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在藤蔓之上凌空悬浮,闭着双眸,可见剧烈波动的神魂之力从女子身上涌出,不停冲击着周边的阵法,又被轻而易举压了回去。

    平台周边,还摆放着八个蒲团,身着监兵神殿衣袍的修士,在蒲团上盘坐。

    大管家郑犼,站在平台的外面,打量波动异常的祭坛,询问道:

    “怎么回事?”

    旁边的小管事正想说话,就瞧见在平台上入梦的一名修士,嗖的一下蹦起来,还摸了摸脖子,一脸噩梦初醒后怕的模样。

    郑犼眉头一皱,开口道:

    “伏松,你出来做什么?”

    “郑老,我被人宰了!”

    “啥?你是猪不成?”

    “不是不是……”

    伏松到现在依旧没消去心中的难以置信,他快步跑到跟前,又惊又疑道:

    “刚才在福地里,我遇上了个叫‘刘大壮’的年轻人,猛的不像话……”

    郑犼听见这话,也有意外:

    “此人连你都能杀?”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完全就是顺手把我宰了!”

    付松虽然难以置信,但眼中不乏敬佩和惊艳:

    “我作弊都没看懂他出手的路数,一剑过来我就没了,比神仙还像神仙,我估摸剑神来了恐怕也不过如此……”

    郑犼已经把‘刘大壮’列为的重点关注对象,但还真没想到此子厉害到这种程度,他蹙眉道:

    “和黄静荷比起来如何?”

    “云泥之别。”

    付松在福地里见多了天之骄子,眼力不差,认真道:

    “能在福地打出名头的人,现实中必然是一方巨擘,而此子绝对是福地古往今来最强的一个,现实中不是仙君嫡传,就是仙君本君,黄静荷放在他面前都算中流,我直接是下流……”

    郑犼半信半疑,不过他并非不信付松的话,而是不信奎炳洲有这么吊的人。

    奎炳洲地盘确实大,但仙家也就那么多,有‘仙君之姿’的好苗子,加起来也没多少,不可能默默无闻。

    郑犼琢磨了下:“此子莫不是在扮猪吃老虎,已经入了玉阶,保留记忆进了福地?”

    “唉。”付松摇了摇头:“剑术猛到这一步,有没有记忆区别都不大了,反正我保留记忆,也猛不到这种程度。”

    旁边的小管事,白天被荀甫提醒过,此时迟疑道:

    “这么说来,此人身份不容小觑,要不要过去稍微查验下身份……”

    郑犼摇了摇头:“本事再大,也是在福地里为非作歹,把福地的人屠干净又如何?我们跑去探查身份,人家必然警觉,到时候就不好解释了……还是等此子自己苏醒吧,人在上面坐着,又不会跑,不用着急……”

    滋滋滋——

    几人交谈不过片刻,溶洞中心的祭坛上,忽然发出电火花般的声响。

    郑犼转眼看去,却见封印黄静荷的阵法流光大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郑犼脸色一变:“这还受什么刺激了?反应这么大?”

    伏松不明所以,因为黄静荷身边没了眼线,他只能道:

    “要不我活过来看看?”

    “来不及了,阵法要被冲破了,快想办法压住……”

    ……

    过渡一章or2……

第二十一章 瓜瓜姑娘笑死了

    沙沙沙——

    窗外细雨濛濛,烛台散发的昏黄微光,照亮了房间的角角落落。

    左凌泉横抱着仇大小姐,走进房间,衣袍上也染上了血迹,瞧见她的面色,脸上不免心疼。

    仇大小姐疼的紧咬银牙,嘴唇已经发白,脑子里却没关注腰间伤势的心思,目光一直放在外面,直到进屋后,才小声道:

    “大壮,刚才那个黄女侠,我感觉……”

    左凌泉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抱着仇大小姐,平放在板床上面,抬手想解开衣袍:

    “八九不离十,你别太激动,保持冷静,才不会把好事变成坏事。”

    仇大小姐知道现在不是情绪化的时候,深呼吸几次,压住翻江倒海的心绪;瞧见左凌泉解她衣裳,她抬手制止:

    “别管伤势了,又不是真的,先商量怎么处理现在局面。”

    “不管伤势,你待会就得失血过多晕了,哪怕在梦里,也得先保证行动自如才是。”

    左凌泉依旧解开了仇大小姐的袍子,可见里面的翠色肚兜都被染红了,腰侧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往外渗血。

    仇大小姐此时,也没心思考虑男女之防的问题,用领子挡住胸口,然后很彪悍的把肚兜扯下来,压在伤口上止血,继续道:

    “既然黄女侠也身处梦中,那本体大概率就在天鹰堡,但周围肯定防卫严密;我们醒来寻找的话,很难找到本体所在之地,还可能被天鹰堡警觉,现在怎么办?”

    “醒来救人,必须一气呵成,如果黄女侠处于入梦状态,我们很难找到位置,找到了也不好带走,嗯……得想办法让黄女侠先醒过来,至少回想起过往,知道当前的处境,然后她弄出动静,让外面的我们锁定位置。”

    “这么多年都被困在梦里,封印和我们的肯定不一样,该怎么迅速唤醒?”

    左凌泉琢磨了下:“封印再强也只是封印,记忆就在体内,他们想得到情报,就不可能抹除;要让人回想起曾经的话……就和失忆差不多,触景生情,或者巨大刺激,应该就能回想起忘记的事情……”

    “触景生情、巨大刺激……”

    仇大小姐本想说:看见她都没回忆起曾经,再想触景生情,估计就只能见到她爹了。但瞧见自己血迹斑斑的身体,她心头又是一动。

    世间最重的感情,不是爱情,而是舐犊情深的父爱、母爱。

    ‘黄海芸’能目不转睛看着她,说明潜意识里知道她是谁。

    和女儿重逢都没能唤醒记忆的话,想加大刺激,只能是看见最疼爱的女儿命悬一线,或者暴毙了;这种情况下,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压住一个母亲体内的洪荒之力。

    这个做法仇大小姐都觉得残忍,但正因为如此,当前才有用。她犹豫了下,开口道:

    “我反正也要出去,能不能在梦里做出横死的模样,吓唬一下?我刚好醒过来,在外面寻找位置,里应外合之下,成功率应该很高。”

    左凌泉想了想:“主意倒是可行,但你这伤势不致命,暴毙太不合理,待会问起来没法解释……”

    仇大小姐望向佩剑:“要不你把我捅死?”

    左凌泉只喜欢把姑娘捅的欲仙欲死,对这个要求极力反对:

    “这怎么行,更不合逻辑,我也下不去手,真动手我非得做一辈子噩梦……”

    仇大小姐确实不想左凌泉留下‘手刃瓜瓜’的心理阴影,她看向左凌泉手里的金疮药,琢磨了下,直接拿过来,打开瓶盖往嘴里倒。

    左凌泉一惊,连忙抬手:“这是外敷的。”

    “我知道,别打岔。”

    仇大小姐拿着药瓶子,直接一口闷,结果苦的眉毛都皱到了一块儿,在床铺上抽抽了几下。

    左凌泉看的满头冷汗,无奈道:

    “金疮药也喝不死人呀?”

    仇大小姐被巨苦药粉憋的说不出话来,靠在枕头上憋了好半天,才开口道:

    “差不多意思下就行了,我待会醒过来,黄女侠要是问原因,你就说我吃错药把自己吃死了……呸呸……好苦……”

    左凌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又不能帮忙,只能在旁边看着。

    仇大小姐在床铺上调整姿势,想摆出被药死的模样,吐着小舌头翻白眼。

    但左凌泉一瞧,肯定觉得不对劲儿了。

    这哪儿是被药死?

    再比个剪刀手,就成被男人用力糟蹋爽死的了!

    “诶诶,这模样不行,太假了。”

    “嗯?”

    仇瓜瓜收起丁香小舌,疑惑道:

    “是吗?那该摆什么表情姿势?”

    “嗯……要很不甘心,很不舍那种……”

    左凌泉演技也不咋滴,为了让仇大小姐找到感觉,就靠过去,把仇大小姐搂在怀里,深情款款的道:

    “瓜瓜,是我没用,说带着你浪迹天涯,结果还没走出县城,就……唉……”

    除了没眼泪,其他都很到位。

    ??

    仇大小姐不甘的感觉没找到,反倒被这表情弄的哭笑不得,她垂死病中坐起来些:

    “你能不能正常些?想让我死不瞑目不成?”

    左凌泉抬手把仇大小姐的眼睛捂住:

    “别说话,把眼睛闭上,想象自己是将死之人,躺在心爱之人怀里。”

    ?

    仇大小姐有些无语,想想还是照做,躺在怀里摆出弱不禁风的样子。

    “瓜瓜,你走了之后,我会把你葬在村头的苞谷地里……”

    “噗——”

    仇大小姐实在没憋住,直接笑出声来,她睁开眼睛,莫名其妙道:

    “刘大壮,你有病吧?”

    “别说话。”

    左凌泉表情深沉,搂着仇大小姐,柔声继续道:

    “哪是你坐马车出门,我第一次瞧见你的地方,当时我在地里偷苞谷,你在马车上吃甜瓜,我当时一眼就相中了你手里的甜瓜……”

    ??

    仇大小姐也是服气了,见左凌泉这么认真的烘托气氛,她也不好再笑,想了想,做出入戏模样,深情款款道:

    “大壮,我死后,你一定要不改初心,为我守寡四十年……”

    “嗯……嗯?”

    “四十年后,你六十岁,反正也祸祸不了姑,就随你去了……”

    “额……”

    左凌泉为了不出戏,还是艰难点头,柔声道:

    “好,瓜瓜,我答应你,为了你,我宁可终身不嫁……”

    仇大小姐尬的头皮发麻,咬着牙配合:

    “我在奈何桥上等你,下辈子,咱们还要做夫妻……”

    说道这里,仇大小姐迟疑了下。

    因为下辈子,可就大梦初醒,回到现实了……

    望着左凌泉那双深情款款的眸子,仇大小姐忽然有点恍惚之感。

    也不知是不是左凌泉演的太好,她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分不清梦境和现世。

    左凌泉并没有发觉仇大小姐眼底的异样,继续深情款款道:

    “瓜瓜,我还给你写了首词,我唱给你听……村里有个姑娘叫瓜瓜~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脖子粗又长……”

    ??

    “噗……你这厮……咳咳……”

    瓜瓜姑娘瞬间破功,实在听不下去了,干脆脑袋一歪,直接下线。

    左凌泉成功把队友笑死后,才真正入戏,他脸色煞白抱着仇大小姐,用力摇晃,大声道:

    “瓜瓜!瓜瓜!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

    声嘶力竭,可谓闻着伤心、见着流泪。

    很快,房间外就响起了急促脚步,房门几乎是被撞开,一道白发苍苍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前。

    “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

    黄静荷浑身僵硬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尖叫,刻骨铭心的悲痛和绝望,瞬间冲散了她所有的心神。

    脑子里的钻心刺骨的剧透,在这种绝望面前犹如儿戏,甚至没法让她注意到。

    黄静荷不清楚自己为何这般痛苦,只知道天塌了下来,连神魂都在战栗。

    她死死盯着那张小脸,心中唯一的渴望,就是希望老天爷不要这么残忍,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希望能挽回改变这一切。她宁愿被千刀万剐,也不想瞧见这一幕。

    “啊——!”

    发自神魂深处的嘶吼,传遍了整天天地。

    左凌泉的声音都顿住,甚至对这道世间最悲怆的哭喊感到了心悸。

    而天地的回馈也很快。

    左凌泉察觉神魂在剧烈波动,眼前的世界,开始出现诡异变幻。

    桌上的烛火剧烈跳动,继而开始崩解,化为了不可名状的诡计斑点。

    房间的桌椅、床铺,乃至他的身体,也开始弯曲畸变,变成了光怪陆离的诡异景象。

    所见之物没有什么灰飞烟灭,只是毫无逻辑的变幻,整个房间好似变成了万花筒。

    左凌泉对周边的感知迅速减弱,对现实的感知逐步加强,只觉一眨眼的时间,梦醒了……

    -----

    于此同时,天鹰堡地底。

    祭坛上的阵法,已经爆发出了刺目白光,作为阵眼的阵石,密布蛛网般的裂纹。

    其内悬浮的黄静荷,长发飘散面如修罗,浑身散发出让人胆寒的杀气和凶戾,就如同修士即将入魔一般。

    郑犼站在祭坛之前,和管事一起手忙脚乱的加固阵法,同时催促伏松进去查看里面什么情况。

    而就在此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忽然从地底溶洞的入口处传来:

    “娘——!”

    声音近乎凄厉。

    刚刚被笑死的仇大小姐,瞧见祭坛上悬浮的女子,封闭的心湖再也压不住波澜,手持碧青长剑,直接冲进溶洞,以骇人剑势直刺郑犼等人。

    郑犼吓了一跳,和几名管事迅速飞身躲避,而刚刚被迫苏醒的几个修士,则没那么好运,瞬间被璀璨剑光吞没。

    咔咔咔——

    半睡半醒的黄静荷,似乎是听到了呼唤,在阵法囚牢之中睁开了双眼。

    黄静荷眼底的绝望尚未消散,瞧见冲过来的人影,又显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虽然女儿早已变成了冷艳无双的大姑娘,但那双眼睛不会变。

    黄静荷尚未来得及回想自己身在何处,已经全力冲破了身边的束缚,飞到仇大小姐跟前,一把抱住的近百年未见的女儿:

    “瓜瓜……不对,妞妞……”

    刚睡醒,一时叫错也再情理之中。

    仇大小姐完全没在意这称呼,因为她发现‘瓜瓜’也挺好听的。

    仇大小姐浑身杀气,却泪如雨下,死死抱住异常虚弱的娘亲,怒视周边众人:

    “你们这群败类,敢囚禁我娘,我……”

    黄静荷神识清醒,海量记忆涌入脑海,也很快明白了身在何处,和亲人重逢的喜悦瞬间消散,变成了忌惮,她急声道:

    “快跑,这里是异族地盘,徐元峰就在上面……”

    话没说完,就听到溶洞上方的地面,传来一声低呵:

    “阁下好胆识。”

    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能剑斩神佛的强横剑意……

    ……

    -----

    梦境崩坏破碎,整个俗世江湖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而原本庄严肃穆的天鹰堡,则眨眼睛人声鼎沸,直接炸了锅。

    黄粱福地渡红尘劫,不出意外的话,时间是一甲子,也就是凡人的一辈子。

    虽然每天进出的修士没几个,但长年累月累积下来,在地底漫长洞穴内闭关的修士,多达数万人,此时都醒了过来。

    左凌泉头脑一阵眩晕后,从闭关的狭小石室苏醒,转眼看去,本来坐在身边的仇大小姐已经没了踪影,外面脚步声如雷动。

    左凌泉迅速起身走出石室,却见布满藤蔓的地底通道里,全是装束各异的修士,齐刷刷往外走,沿途响彻各种言语:

    “怎么回事?怎么就醒了?”

    “不知道呀,我被迫入赘,正洞房花烛,新娘三百来斤,胳膊比我腰粗,正寻思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结果眼睛一闭一睁,好嘛,我成神仙了,这人生大起大落也太快了……”

    “你这算啥,我押镖进了黑店,被三个鳖孙儿追着砍,正走投无路的时候醒了……对了,刚才那三位道友是谁?在没在这儿?搞仙人跳还男扮女装,你们他娘是怎么想出这馊主意的?”

    ……

    虽然形容不太合适,但场景确实像网吧拉闸。

    左凌泉本来还考虑苏醒后怎么隐藏身份,瞧见这场面,直接连气息都不用遮掩了。

    他迅速搜寻仇大小姐下落,发现地底深处传来神魂波动,而上方的地表,也出现了一股强横气势,迅速往地下压来。

    仇大小姐在下面解救黄静荷,左凌泉自然不能让坐镇此地的人靠近,他当即握住玄冥剑,剑意随之冲天而起。

    嗡——

    石洞内倏然一静!

    锋芒在背的剑意,瞬间笼罩地底洞穴。

    原本嘈嘈杂杂的修士,同时失声,眼神从各有所思,变成的不约而同的惊悚,距离左凌泉最近的几个修士,甚至被惊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上方压力的强横气息,也在半途猛然顿住,继而退回了地表。

    左凌泉没有搭理通道里的修士,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天鹰堡的后山,继而腾空而起,悬浮于半山之上,望向了天鹰堡最顶端的那栋高楼。

    天鹰堡外,已经人满为患。

    无数闭关的修士从洞口出来,挤满了观景湖沿岸,些许人没法落脚,只能御剑凌空飘到山林上方,举目望去人山人海,

    而建筑参差错落的天鹰堡内,数百修士都从建筑物内现身。

    徐元峰身着华服,站在天鹰堡之巅,手上提着宝刀,眉宇间带着不悦和谨慎,凝望着半空中一袭白袍的左凌泉。

    徐元峰知道此人就是走后门进来的两名修士之一,也知道这一个就是宰了荀甫的高手,但他没料到,此人竟然真敢在天鹰堡内捣乱,破坏了黄粱福地的这场延续近百年的春秋大梦。

    “阁下好胆识。”

    左凌泉手提玄冥剑悬浮于空,白袍随风而动,目光淡漠:

    “你就是徐元峰?”

    徐元峰知道左凌泉背景不一般,但并没有没把左凌泉往正道中人之上联想——一来徐元峰常年坐镇天鹰堡,对正道新秀左凌泉只是有所耳闻,印象不深;二来这里是异族大本营,徐元峰就算脑子有包,也没法相信左凌泉敢往这里跑。这就和商寅的徒弟跑到华钧洲一样,不是送人头吗?

    因此徐元峰现在,只是把左凌泉当成了是西北两洲敌对宗门的人,或者散修,过来砸场子。

    徐元峰在不清楚底细的情况,没有立即动手,而是询问道: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毁我宗门基业?”

    左凌泉在等仇大小姐上来,现在肯定不能出手,便想着随口扯几句拖延时间;但他还没说话,就听见下方传来一声:

    “好你个刘大壮,你和黄小姐私奔,把我忍下,你良心不会痛吗?百刀庄追杀我一整天,我躲张寡妇家茅房里面差点饿死……”

    声音很大,天鹰堡上下数万人都鸦雀无声看着两位仙家巨擘对峙,所以全听见了。

    左凌泉余光扫去,却见观景湖畔的人群中,有一个脑袋大脖子粗的胖子,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能在福地闭关的修士都在幽篁左右,这种场合根本不敢吱声,发现这胖子不要命的瞎咋呼,旁边的人连忙作鸟兽散,空出了一大圈儿,显然是怕上面的剑仙一剑劈下来。其中还有心善的,小声提醒:

    “别咋呼,做梦做魔障了?想死不成?”

    程胖子看起来和梦里一样,人比较憨厚,见此也就不说话了。

    左凌泉知道小胖子虽是异族修士,但为人不错,他没看着寡妇洗澡归没看着,对方终是记着扛过他,当下就挥袖抛出了一件以前得来品相不错的法器,丢到了小胖子手里:

    “我今日辰时才入福地,前事皆为虚相,道友不必当真。”

    程胖子接住法器,眼前一亮,赶忙来了句:“仙长大气,怪不得黄小姐没瞧上我,要和你私奔……”

    徐元峰没搭理下方的琐碎言谈,再次开口道:

    “阁下看起来还是个重情义之人。自报家门,把这次风波向诸位道友解释清楚,我监兵神殿尚可网开一面,如若不然……”

    轰隆——

    话没说完,地底忽然传出一声闷响。

    继而一阵尘土裹挟着几名修士,撞破地表,直接从山壁上飞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抱在一起的两名女修。

    仇大小姐手持碧青长剑,抱着囚禁多年虚弱不堪的娘亲出来,虽然怒不可遏,但彼此尚未脱身,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冲出地面后,就朝外飞去,急声道:

    “走!”

    左凌泉任务是解救人质,在没必要的情况下,肯不会转变计划改成杀光对面。

    眼见仇大小姐冲出来,左凌泉就准备离去。

    但徐元峰怎么可能让他们大摇大摆离开,脚踏虚空,往前跨出了一步……

    ……

第二十二章 顺手牵羊

    霹雳——

    黑云压城,天幕之上雷蛇流窜,雪色电光照亮大地,悄然而起的横风,给这片苍茫天地染上了一抹肃杀,也压下了芸芸众生的聒噪。

    而这些天地异象的源头,仅仅是站在山巅的徐元峰,轻描淡写往前跨踏出了一步。

    黄粱福地是监兵神殿经济支柱,徐元峰作为妖刀古辰的弟子,能亲自坐镇此等要地,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眼见黄静荷被抢走,两个劫匪还想大摇大摆离去,徐元峰眼底的谨慎,终究被杀意压了下去。他脚踏虚空,缓步走向左凌泉:

    “此人是东洲的战俘,你敢劫囚,莫非是东南三洲的人?”

    左凌泉顿住身形,抬手示意仇大小姐带着黄伯母继续撤离,冷峻双眸直视徐元峰:

    “想死就拔刀,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声音随低,天鹰堡上下数万人却听得清清楚楚,面色皆是讶然。

    他们虽然不认得左凌泉,但天鹰堡徐元峰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

    徐元峰在仙门中的地位,类似于东洲的仇封情,是老祖之下最强的中生代修士,常年驻留本土的老祖接班人。

    但徐元峰明显强于仇封情,因为仇封强上面是在东洲排二线的荒山尊主,他上面却是奎炳洲人族三巨头之一的妖刀古辰。

    敢对徐元峰说‘想死就拔刀’的人,在他们看来完全是不知天高地厚。

    徐元峰凌空踱步,气势随着步伐节节攀升,腰间雪亮刀锋也缓慢出鞘。

    等到刀锋拔出,徐元峰手指抹过刀身,原本柳叶刀般的利刃,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形变,化为了一把通体银白的细长六面剑。

    飒飒——

    徐元峰挽了个剑花,剑锋斜直大地:

    “阁下应该是东南三洲某家剑宗的人。我监兵神殿,曾是九洲第一武道宗门,只可惜子孙不孝,丢掉了这个名头,现在的武修,只知道绝剑崖、紫霄城、铁簇府,却不知我监兵神殿为何物。

    “仙家起起落落是常事儿,我监兵神殿武道魁首的名声丢了,但武德没丢;你既然用剑,无论你是正是邪,本尊都以剑道会你,只希望阁下的剑,能像嘴一样硬气。”

    天鹰堡上下的修士,对此言丝毫不意外。

    按照仙君商寅的说法,徐元峰的潜力惊人,未来有机会武道问鼎,所以徐元峰从出名之日起,就很讲究,从来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用绝对硬实力证明自己,来为以后接班监兵神殿做准备——顺带一提,这个方式是和东洲女武神学的,女武神就喜欢对手用啥她用啥,用绝对统治力打的对手没半点脾气。

    徐元峰融百家之长化为己用,所有武道流派都有涉猎,确实有这么装的资本。

    但可惜的是,徐元峰这次挑错了对手。

    左凌泉见对峙来到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眼神不能说傲慢自负,但‘勇气可嘉’的赞许少不了,他平淡道:

    “仙家由盛转衰,必有其缘由,靠匹夫之勇可弥补不了。你敢以剑道挑战本尊,本尊便给你个面子,让你先出剑,免得昔日武道魁首的传人,连剑都亮不出来。”

    左凌泉说的是实话,并没有轻蔑贬低的意思。

    但这句话听在天鹰堡上下修士耳中,就是太过于目中无人,无异于羞辱徐元峰了。

    徐元峰眼神沉了下来:

    “自寻死路。”

    话落身形凭空消失在山巅,而山巅之上,同时绽放出万丈霞光,一股铺天盖地的强横剑意,从九霄之上压来。

    仇大小姐抱着娘亲后撤,半途瞧见此景,眼神不由错愕:

    “落霞?”

    黄静荷出生于绝剑崖,对于昔日对手落剑山的看家绝技,自然如雷贯耳。

    落剑山虽然青黄不接人没落了,但剑道理念可没沦为二流,放在顶尖修士手中,照样是顶流的剑学;徐元峰这一剑的声势,恐怕不弱于啸山老祖亲自施展。

    黄静荷脸色微变,急急开口:“徐元峰通过黄粱福地窃取天下武道,恐怕已经摸透了落剑山,快去帮大壮。”

    黄静荷不知道左凌泉的名字,所以还是叫大壮了。

    对于徐元峰为什么会落剑山的绝学,她半点不惊奇,因为各大豪门都会被抽调人手去婆娑洲参战,落剑山被抓的俘虏不在少数。

    黄静荷被囚禁数十年,根本没半点战力,就想催促女儿去给这位可能是女婿的年轻剑侠助阵。

    但让她意外的是,身边的闺女,并没有急于给男人解围,反而露出了‘就这?’的轻蔑眼神。

    黄静荷起初不明所以,但很快,她就明白了瓜瓜为什么会露出这表情了。

    黑色天幕之下霞光万道,在无数修士惊愕的目光中,徐元峰一剑从天外而来,裹挟无孔不入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压向左凌泉。

    身处霞光之中的左凌泉,根本无路可逃。

    就在所有人认为,这个口出狂言的白袍剑仙,会被一剑碾为齑粉的时候,夜空之中亮起一点寒芒。

    飒——

    白芒如长虹贯日,视万丈霞光为无物。

    所有人都没看清那道白袍身影如何出的手,但鞘中剑已经在霞光闪过之时,出现在了徐元峰面前。

    徐元峰脸色骤变,饶是他看遍世间千般武道路数,也没见过把速度提升到这种程度的招式,对武道认知都出现了些许茫然。

    不过徐元峰终究是最顶流的武修,发现根本没法在被击中前刺中对面,手中刺出的银色宝剑当即液化,覆盖住持剑右手,化为了一只银色利爪。

    徐元峰在剑锋袭来之前,直接抓住了玄冥剑,硬生生停住了剑锋。

    轰隆——

    玄冥剑停滞的瞬间,蕴含在剑身内的汹涌剑气便爆裂开来,冲散了苍穹之下的霞光。

    徐元峰被震飞出去,撞在了天鹰堡主楼之上,瞬间震塌了整座高楼。

    “嚯——”

    正在迅速撤离战场的诸多修士,瞧见此景发出惊呼之声,眼神皆是难以置信,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徐元峰,在对手面前一个照面就飞了出去。

    黄静荷也是愣在当场,因为没看清左凌泉出剑的动作,只能询问道:

    “这是剑二?”

    修行道并没有‘剑二’这个说法,因为‘二剑破万法’违背了‘剑一’的理念,左凌泉形容的‘剑二分之一’,要更加规范一些。

    黄静荷这么说,是因为她爹黄潮老祖知道剑道无止境,在私下教她的时候这么形容,算是老剑神自己的称呼。

    仇大小姐问过左凌泉,解释道:

    “这是他独创的剑法,不清楚叫‘剑二分之一’,还是‘三分之一’。”

    “他还会剑三?”

    黄静荷有些难以理解,暗道:我就闭关了几十年,怎么剑道的终点,忽然变成起点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离谱了?

    这些心念,外人自然无从得知,搏杀也在继续。

    左凌泉其实连‘二分之一’都没用,就是朴实无华的一剑,用无人可及的速度干碎了徐元峰的傲慢。

    一剑被截住,左凌泉悬浮于空并未追击,而是剑锋斜指大地,淡然开口:

    “你监兵神殿,就是这般以剑道对敌?”

    若是正常论剑,徐元峰半途‘弃剑’改用拳掌,就已经输了。

    但当前情况显然不是论剑切磋。

    徐元峰撞碎主楼,身形又冲破穹顶出现在山巅,手中剑重新冒了出来,做出持剑而立的模样——此举纯粹是欺负低境修士看不清他刚才换兵器的小动作。

    “好霸道的剑法!”

    徐元峰眼底多了一抹谨慎,但并未产生怯战之意;因为在他眼里,左凌泉知晓他的底细,他却对左凌泉一无所知,刚才失手是吃了信息差的亏,并非战力不如对方。

    因此哪怕一剑失利,徐元峰依旧没换兵刃,再次提剑袭来,半途挥剑如潮水,在苍穹之上带起铺天盖地的剑潮。

    飒飒飒——

    因为出剑太快,剑鸣声连成一片,犹如海浪的尖啸,声势和方才截然不同,但气势却没有丝毫逊色。

    “连云?”

    仇大小姐眼底流露出惊异之色,没想到这个异族武修,竟然连九宗两大剑学豪门之一,云水剑潭的绝招都学会了。

    黄静荷急声道:“连云势如潮水,靠速度冲不过去,快去帮……帮……”

    话没说完,黄静荷熟美脸颊又是一呆。

    飒飒飒——

    只见天幕之下,绵密剑潮出现的同时,那个一袭白袍的年轻女婿,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云水剑潭的剑,讲究‘连绵不绝、生生不息’,这条路走到极点的‘连云’,精髓就在于‘用最短的时间挥出最多的剑’,以绝对的数量碾压对手,让对手根本招架不过来,从而达成完杀。

    左凌泉速度惊人不假,但想斩杀对手,还是得冲过连绵不绝的剑潮,结果大概率是两败俱伤,甚至可能先死。

    徐元峰选用这一招,可以说对武道的理解,已经到了融会贯通、活学活用的地步。

    但可惜的是,左凌泉早在练气期,就已经接触过云水剑潭的剑术,学过‘七星剑阵’‘风水连潮’这些剑招,最后还通过‘连云’的理念,琢磨出了自己的‘剑二分之一’。

    想借鉴化为己用,首先就得自己先学会。

    左凌泉出于剑道路数,很难学会惊露台的无影剑、落剑山的天仙落霞,但云水剑潭的理念和他很契合,无非速度不变,减少单剑质量,提高出剑频率。

    左凌泉以前不用‘连云’,是因为‘剑二分之一’全方位碾压这一招,没必要用云水剑潭的剑术,惹来‘师承之争’的非议。

    现在一个异族修士在他面前炫技,左凌泉自然不客气了。

    左凌泉眼见剑潮压来,抬手就以黑色剑潮压向天鹰堡。

    轰隆隆隆——

    两道剑潮在云海之下相撞,数以万记的剑气在半空相撞而后溟灭,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这两剑声势不分伯仲,相撞之后耗尽气劲,很快在天鹰堡上方烟消云散,谁都没有受伤。

    但左凌泉打的也不是徐元峰的人,他打的是徐元峰的脸!

    左凌泉持剑御空,眼中的不屑不再隐藏:

    “一个武修,在剑修面前耍这些花架子,你是想证明监兵神殿的武道造诣有多低不成?”

    这话是真正的轻蔑,但天鹰堡上下的修士却半点不觉得狂妄,因为他们就算眼瞎,也该看出徐元峰的剑道造诣,和这位爷比起来是一坨屎了。

    远处树林中,谢秋桃看的都快犯花痴了,小声道:

    “我还以为这个徐元峰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吗。”

    上官玉堂举目眺望,眼神平淡:

    “不是徐元峰弱,是他太没自知之明了。就算是本尊,也不会在老剑神面前显摆剑术,用自己闲时雅趣,挑衅人家吃饭的本事,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那意思是,徐元峰还没动真本事?”

    “现在动了。”

    “嗯?”

    ……

    连续两次无功而返,天鹰堡上下已经哗然之声一片。

    悬浮于山巅的徐元峰,也意识到了他的剑道,和对方差之甚远。

    不过徐元峰并未就此消沉,因为徐元峰涉猎百家,每种路数都走到极境,就不会再吃力不讨好往上摸所,而是改学其他流派;剑道比不过剑道专精的巅峰剑修,也在情理之中。

    两次失手之后,徐元峰眼中的杀意隐藏了起来,换成了面对旗鼓相当对手时的心如止水。

    徐元峰手中的宝剑,在剑气的余波中无声变幻,化为了一杆银色长枪:

    “好剑术,不过阁下若以为我就这点底蕴,就太小瞧我监兵神殿了。”

    左凌泉身形岿然不动,只是微抬下巴:

    “是吗?”

    轰——

    天鹰堡山巅,横风骤起。

    徐元峰手握长枪轻轻一振,气势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刚才持剑时的轻灵飘逸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身若苍松的坚韧扎实,就好似扎在山巅的一尊铁塔。

    黄静荷瞧见此景,脸上再次流露出谨慎之色:“紫霄城的路数,这次不好打了……”

    天鹰堡上下的其他修士,也抱有同样看法。

    紫霄城和铁簇府这两家武修豪门,一个潜在对手是绝剑崖,一个是剑皇城,武道路数必然对剑修有所针对,特别是铁簇府,那面玄武盾就是剑修的爹。

    剑修的短板太明显,杀伤力冠绝当世的代价,就是爆发太高续航跟不上,身板也脆的和纸一样;而这些弱项,在传统武修身上是不存在的。

    在他们看来,只要徐元峰换用正统武修的路数,对付一个剑修,胜负不敢说稳赢,至少也是八二开。

    徐元峰手持长枪,就好似瞬间换了一个人,身形从天鹰堡之巅飞身而起,再往左凌泉压来,速度不快,却犹如不可撼动的神将,瞬间压住了那股无坚不摧的剑意:

    “呵——”

    声若雷鸣。

    面对这气势如虹的一枪,左凌泉没有托大硬碰硬,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远地点,继而出现在徐元峰侧翼,一剑直取徐元峰脑门。

    咻——

    剑芒如电光火石,眨眼已至身前。

    徐元峰这次并没有躲闪或者格挡,而是直接持枪在半空来了一式横扫千军,以攻代守,瞬间扫开了周边云海。

    左凌泉仗着惊人速度,瞬间压低身形躲开无坚不摧的枪锋,反手一剑再取腰腹。

    但徐元峰没有给左凌泉钻空子的机会,一枪退敌的同时,他也捕捉到了左凌泉的位置,双手持枪尾在半空回旋,继而以骇人之势当空扎下:

    “给我死!”

    轰隆——

    银色枪锋在半空爆发出璀璨电光,枪锋出手的瞬间,徐元峰的气势拔升到了现身以来的极致。

    周边天地也在发生变化,整个天鹰城上空的残云,都在这一击之下当空坠下。

    而这一式,正是当年紫霄城主在华钧洲的成名之技——定鼎!

    一枪之下,九洲定鼎。

    短短八个字,已经足以说明这一枪在修行道的分量;也是这惊世骇俗的一枪,奠定了紫霄城传承至今的霸主地位。

    左凌泉没有躲闪,抬起玄冥剑全力爆发,一剑点在枪尖之上,以绝对的锋芒,对上了绝对的锋芒。

    按照两人的武道造诣,左凌泉能破开这势不可挡的一击。

    因为左凌泉练的从来不是剑,而是杀人技!

    徐元峰涉猎甚广,看似什么都会,实则只是学了很多种杀人的方式,到头来还是为了最后一哆嗦。

    左凌泉信奉‘杀人只需要一下’,所以世间千百武学、万般招式,他只练最后这一剑。

    徐元峰只要最强一招不及左凌泉,会的武学路数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修行道生死搏杀,武道造诣是取胜关键,但更关键的还是双方境界。

    徐元峰即将步入玉阶后期,在剑术之上是拼不过正统剑修,换成传统武修路数,境界优势当时就体现出来了。

    叮——

    只听九霄之上,传来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

    徐元峰手中的银枪没有崩断,左凌泉手中的玄冥剑也没弯折,但承受的气劲冲击,也毫无保留传递到了两人身上。

    气劲爆发的瞬间,徐元峰身体直接往上飞出,冲至高空;而左凌泉则被直接扎了下去,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坠入天鹰堡山脚。

    轰隆——

    观景湖畔的小广场,被砸出一个空洞,深入地底,直至撞穿了地底溶洞的穹顶,才堪堪止住身形。

    巨响过后,整个天鹰堡的建筑房顶都被震碎,不少墙壁直接垮塌,围观修士也被逼到了数里开外。

    徐元峰靠着境界和武修底子,在这一击中占据了些许上风,刚才失利的挫败感自然烟消云散,他脸上露出了狂傲之色,鸟瞰地底开口道:

    “你就这点本事?现在投降,本尊看在你剑术尚可的份儿上,可以破例收你当弟子,如若不然……”

    徐元峰此言也不算假话,因为左凌泉的剑术确实让他惊到了,同境之下他绝不是对手,如果能劝对方‘弃暗投明’,他监兵神殿有朝一日,指不定还能撼动仙君商寅的地位。

    但可惜的是,左凌泉并没有领情的意思,甚至还准备不当人。

    左凌泉被一枪撞进地底,稳住身形后,本想冲出地底继续搏杀,但眼角余光,却发现了点异样。

    地底溶洞周围布满藤蔓,正下方是古老祭坛。

    祭坛周围的人早就跑了,只有三具剑痕累累的尸骸躺在原地,而正中心的五色土内,生长着一根通体碧绿的藤蔓,阵法毁坏,还没来得及修补。

    “……”

    左凌泉作为正道修士,看到这种好东西落入异族之手,助纣为虐被糟蹋,自然觉得该缴纳充公,当下直接抬起左手,青色流光从袖中倾泻而出,包裹住了下方的祭坛,继而抬手一剑斩断了洞穴藤蔓和主藤的联系。

    “贼子尔敢!”

    徐元峰瞧见此景,意气风发的脸色瞬间化为煞白,眼中显出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般的暴怒。

    毕竟黄粱福地的根基就是这根上古仙藤,而黄粱福地又是监兵神殿的重要香火来源,拆祖师堂最多面子上挂不住,这玩意没了可就伤里子了。

    瞧见左凌泉丧心病狂动手的瞬间,徐元峰就再次一枪扎了下来,直坠地底。

    但身形快落到地面时,徐元峰又急急顿住了身形。

    因为左凌泉砍断杂乱滕蔓后,手托五色土祭坛,又反手掏出了另一把剑!

    剑长四尺,剑鞘呈青色,造型古朴,不怎么起眼。

    但徐元峰却一眼认了出来。

    这种款式的剑,在监兵神殿宗门附近很常见,自从那把神剑出世后,宗内更是仿制过大量同款宝剑,卷宗、画册上也有极尽繁复的记载,连剑鞘上每道花纹的长短粗细,都有详细描述。

    而之所以记录这些,就是为了让后辈子孙,能有朝一日寻回这把遗落在外的镇宗至宝!

    只是认出了此剑的外形,尚不能完全确认是正品。

    但徐元峰前些天听说过,此剑出现在了婆娑洲,持剑之人是个剑术匪夷所思的年轻人,名叫左凌泉。

    徐元峰不相信和女武神有莫大关系的正道新秀,敢往奎炳洲甚至往他监兵神殿的地盘跑。

    但刚才展现的剑术,乃至这把绝不会认错的宝剑,让他不得不起疑。

    “你是左凌泉?”

    左凌泉左手虚拖两丈古藤,持剑冲出地表:

    “你猜。”

    徐元峰脸色骤变,老祖师爷被一剑砍成重伤的事迹由在心头,他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猜这把是真是假。当即飞身极退:

    “你以为你逃的掉?”

    “谁说我要逃?”

    左凌泉飞出地底后,把古藤直接丢向了远处的仇瓜瓜,提剑再度冲向徐元峰。

    “嘶——”

    徐元峰倒抽一口凉气,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因为没人比监兵神殿更懂这把剑的霸道,只要剑是真的,左凌泉出手他绝对渣都不剩下。

    身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前提,也得是自己活着。

    在生死之前,宗门财产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徐元峰毫不犹豫飞身后撤,怒声道:

    “你不见好就收,杀我有什么用?”

    此言一出,还在外面围观的异族修士,直接满场哗然,不明白刚才还占优的形势,怎么瞬间颠倒了过来。

    黄静荷和仇大小姐则是震惊了,黄静荷看着丢过来的仙藤,心里估计就只剩下一个想法:这女婿能处,比仇封情出息太多了……

    徐元峰东躲西藏,左凌泉还真找不到出剑机会,霎时间追出两里后,沉声道:

    “鼠胆小儿,可敢接我一剑?”

    徐元峰肯定不敢呀,转进如风刹那飞过了天鹰城,眼见左凌泉死咬不放,只能朗声道:

    “给我拦住他!”

    但修行道搏杀,弟子辈只是气氛组;当家的徐元峰都抱头鼠窜了,指望郑犼等人舍身阻拦,那不是开玩笑吗。

    而其他围观的异族修士更不用说,没趁火打劫跟着去抢东西,都是忌惮监兵神殿的赫赫威名。

    远处,上官玉堂算了下时间,再拖妖刀古辰可能就来了,开口道:

    “穷寇莫追,撤!”

    左凌泉见此才止住身形,冷声道:“算你小子命大。”话落回到天鹰堡下,带着瓜瓜母女飞遁而去……

    -----

    多谢【独醉Ci生不离】大佬的盟主打赏!

第二十三章 女大不中用

    从天鹰堡脱身,五人一鸟隐匿身形撤向东南方。

    左凌泉虽然对地形不熟悉,但堂堂是行家,曾经在奎炳洲被追杀过不知多少次,轻而易举便甩开了监兵神殿的追踪,直至抵达赤乌谷的势力范围,才在一个小国停下。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禹桑国一座郡城外的闲置庄子里,左凌泉无声落在房顶,注意着周边动静。

    上官老祖落中,手托丈余方圆的五色土祭坛,里面装着自上古传承下来的碧绿藤蔓,一路上尽全力遮掩气息和流光,饶是用着静煣的凤凰之躯,也快累虚脱了。

    仙藤是活物,没法装进玲珑阁,想要成功带回去,得先找到莹莹,让她想办法把东西收起来,再找机会冲出包围圈。

    虽然带着仙藤风险有点大,但上官玉堂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因为她眼馋这东西好久了。

    先不说‘黄粱福地’能给九宗修士带来多大益处,就说个人,若是上官玉堂以前有这东西,何至于在白玉宫殿里发呆千年?怕是天天和老妖婆一起泡在福地里上演模拟人生了。

    上官玉堂在庄子里停下来后,依旧站在祭坛跟前,仔细观察仙藤的长势,以确保这世间仅存的仙藤不被他们折腾死。

    谢秋桃自然更加积极,站在旁边问东问西,一副生怕仙藤自己长腿跑了的模样。

    而仇大小姐注意力则不在仙藤之上。

    黄静荷被囚禁数十年,气穴经脉几乎全被封禁,体内真气也仅能支撑体魄运转,脱身后不久精神就难以支撑,昏睡了过去。

    仇大小姐抱着黄静荷,来到庄院子旁边的厢房里,把她放在床上,认真检查脉络、调理气息,脸上满是心疼。

    团子很懂事,知道奶娘的娘就是奶奶,隔代亲更疼人,很乖巧的蹲在枕头旁边,“叽叽叽……”和仇大小姐说话,看模样是在安慰。

    左凌泉在房顶探查片刻,见方圆百里没有任何异样,才落回院子,先来到厢房之中,开口询问:

    “瓜瓜,黄伯母怎么样了?”

    “叽?”

    团子抬起小脑袋瓜,疑惑望向左凌泉,意思明显是——什么瓜瓜?鸟鸟很瓜吗?

    仇大小姐对于这个特别的称呼,没有半点抵触,也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她认真回应:

    “脉像很虚弱,恐怕要调理很长一段时间,唉……没大碍就好……”

    左凌泉来到跟前,把团子捧起来丢到窗外放哨,然后打量黄伯母的面色。

    “叽?!”

    黄静荷终究是玉阶修士,陷入昏迷但并未封闭神识,察觉有女儿之外的人到了跟前,眼皮微动慢慢醒了过来。

    “娘。”

    “黄伯母。”

    仇大小姐很是揪心,连忙在旁边坐下,扶住想要起身的黄静荷。

    黄静荷缓缓醒来后,就把目光放到了床前这位深入异族腹地来救她的俊朗剑侠身上。

    能舍命跑到异族大本营来解救人,在黄静荷看来,只能是亲爹或者亲儿子的关系,师徒都不一定能这么玩命。

    黄静荷没儿子,那眼前俊美无双的年轻人,唯一可能的身份,就只能是比儿子还孝顺的女婿了。

    黄静荷出身绝剑崖,家父老剑神,眼界肯定不低,对亲闺女找道侣的事情,自然很挑剔,可以说和妞妞同龄的年轻人,她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但刚才瞧见左凌泉在天鹰堡的风采后,黄静荷心里竟然产生了‘高攀’的奇葩感觉。

    毕竟这年轻人实在太猛了,天赋恐怕和她亲爹黄潮老祖年轻时不分高下,相貌还肯定比她爹年轻时俊,她都想不通自家‘剑术平平’的妞妞,是怎么把这么大个宝贝拐到手的。

    因为这些先入为主的想法,黄静荷对左凌泉的态度可谓亲和到了极点,都没让仇大小姐搀扶,坐好后就抬手示意床头的凳子:

    “大壮,你也坐吧。对了,你真名应该不叫这个吧?”

    仇大小姐差点没憋住,但也没解释,谁让左凌泉叫她瓜瓜呢,哼~。

    左凌泉在凳子上坐下,含笑回应:

    “我姓左,名凌泉,是大丹朝的人,老家就在荒山西边,距离惊露台也就一千多里。”

    黄静荷听见这话,眼睛亮了下,毕竟千里地对她来说,就是饭后遛个弯的距离;以前她还担心妞妞和她一样,嫁的死远八远,就嫁到门跟前的话,那可再好不过了。

    “是吗?我以前还和封情去过大丹,那边风景很不错……嗯,你师承何处呀?我看你的剑术,不像出自惊露台,莫非是云水剑潭的弟子?……不对,以你的剑术,都能和李涧杨当拜把兄弟了……”

    李涧杨自然是青渎尊主,和惊露台同为剑宗,又被荒山尊主截胡过黑龙,说实话两家关系不大好,黄静荷还挺担心这个。

    好在左凌泉连忙解释道:“我自学剑术,和铁簇府、桃花潭的关系很近,不过并无师门。”

    “哦……”

    黄静荷点头一笑,对于左凌泉自学成才的说法并不意外,因为十大仙君多半都是如此,这种天资的人,拜师也是徒弟指正师父错误,能在前期指点一下当个记名师父,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常言‘丈母娘是女婿半个……半个娘’,黄静荷越看左凌泉越是喜欢,都把身边的闺女忘了,还想开口问问‘年方几何、家人是否建在’,旁边的瓜瓜就坐不住了。

    仇大小姐又不傻,看出娘亲言辞有点过于亲和,连忙解释道:

    “娘,大壮是我的朋友,和我结伴过来为正道办事儿,嗯……就是道友。”

    说完之后,仇大小姐眼底又流露出些许异样,不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嗯……梦境很美好,但现实总是不如人意?

    “呵呵……”

    黄静荷对此只当女儿害羞,不好和娘直接承认;就算现在不是情侣,以后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起跑到异族腹地来同生共死,世上啥情分能有这铁?这回去了不当道侣,还能结拜不成?

    黄静荷正想继续说,忽然又听见了院子里的交谈声,她不认得外面的两个女子,但能看出天赋都不低,就询问道:

    “外面两位姑娘也是九宗的人?我倒是没见过……”

    仇大小姐听的这个,眼神有点古怪,想想还是自然而然的解释:

    “外面的那位是静煣姑娘,是……是大壮的道侣之一,旁边的是秋桃,嗯……也算是大壮半个道侣吧。”

    ??

    道侣?

    之一?

    半个?

    黄静荷笑容微微一僵,不过也没太过惊奇。

    她也不是老剑神原配所生,勉强能理解强者三妻四妾;左凌泉都豁出命跑奎炳洲来救她了,她要是因为这点就翻脸,岂不是成没心没肺的黑心丈母娘了?

    黄静荷迟疑了下,还是微笑道:

    “强者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只要能真心对待身边人,以凌泉的本事,娶再多我都觉得理所当然。”

    这话就属于客气话了。

    黄静荷扫了旁边的瓜瓜一眼,稍作犹豫,还是询问道:

    “妞妞,你把静煣姑娘,叫姐姐还是妹妹呀?”

    仇大小姐表情有点尴尬,抿了抿嘴,才摇头道;

    “娘,你说什么呢,我和大壮只是单纯的朋友,你别瞎猜,让静煣姑娘误会怎么办。”

    左凌泉见瓜瓜这么说,他自然也是点头:

    “梦里的身份是假的,我和瓜瓜……仇姑娘只是结伴过来办事儿,黄伯母别误会。”

    “……”

    黄静荷这次,笑容肉眼可见的消了些,她沉默了下,又重新做出温和表情:

    “凌泉,你去陪陪静煣姑娘吧,她挺累的。我和妞妞多见未见,有些私房话想和她说说。”

    左凌泉点了点头,起身走出屋子,把门也带上了。

    仇大小姐低着头,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做错事的感觉,反正就是不敢去看老娘的眼神。

    黄静荷望着早已长大成人的闺女,不想乱插手干涉女儿私事,但心里真觉得可惜。

    今天过后,她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到嘴的宝贝女婿了,若是妞妞以后找了其他人,她还不得郁郁而终?

    黄静荷稍微酝酿了下,才询问道:

    “妞妞,你是觉得凌泉不合适不成?”

    仇大小姐连忙摇头:“没有,就是朋友,嗯……没特别关系……”

    “唉,有没有男女之情,咱们先抛开不谈,先说合不合适的问题。”

    黄静荷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

    “你觉得凌泉,和你般不般配?”

    仇大小姐从见到左凌泉那天起,就觉得很般配,还主动跑去搭讪来着,但……

    “般配是般配,可……可他有道侣了。”

    “娘知道他有道侣,他能冒险跑来救娘,无论是专程还是顺路,这份心意已经到了,风险也冒了;他若只是你朋友,更能说明他为人可靠,就算有道侣,你嫁进去也不会受委屈。”

    黄静荷瞄了外面一样,又凑近小声道:

    “而且,你外公是剑神,其他女人身份再高,能高过你?你哪怕后进门,有外公撑腰,你还不是大姐,外人提起凌泉的道侣,第一个介绍的肯定是你……”

    仇大小姐眼神有点幽怨,迟疑稍许后,才轻声一叹:

    “娘,他……他还有个道侣,叫上官灵烨。”

    “上……嗯?!”

    黄静荷一愣,继而就坐直了几分,望着面前的瓜瓜,眼神难以置信。

    上官灵烨她自然认识,以前天天摁着她闺女打,性格冷冰冰不近人情,除了天赋好点、人漂亮点,其他一无是处。

    以前妞妞被欺负了,她不好出头,就经常私下安慰,说什么“长大就好了,你别看上官灵烨现在凶,以后长大了肯定没人敢要;妞妞就不一样了,漂亮又懂事,还勤奋好学,以后肯定是万人追捧的仙子……”

    上官灵烨是左凌泉的道侣?

    凭什么呀?

    妞妞小时候不中用,被按着打也罢了,怎么长大了更不中用,连相公都输出去了?

    说好的风水轮流转呢?

    黄静荷不知道当年冷傲孤僻的上官灵烨,已经变成了妩媚多姿的上官小狐狸,心里怎么想,也觉得女儿不可能输给上官灵烨,就试探问道:

    “难不成是女武神牵的线?若是如此的话,也能理解……不过那样,凌泉肯定不喜欢灵烨,你嫁进门,正是翻身的机会……”

    仇大小姐越听越憋屈,她叹了口气:

    “娘,你别瞎猜了,上官灵烨和左凌泉感情深的很,见面都叫‘宝宝’,我……唉……”

    “他不也叫你瓜瓜吗?”

    黄静荷眼底露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人要知道上进,你小时候从不服输,什么都要和上官灵烨争一争,怎么长大了反而没脾气了?这不把相公抢回来,你不得窝囊一辈子?”

    抢?

    仇大小姐感觉娘亲是认准左凌泉了,连怂恿女儿去抢男人的话都说得出来。她不好回应,只能岔开话题:

    “而且爹也不答应。”

    “啥?!”

    黄静荷一听这话,火气上来了——她这些年不在也罢,妞妞爹可好端端待在九宗,还和左凌泉是邻居,这么大个女婿不知道争取,还反对?

    你都没跑来救我,人凌泉先来了,你凭啥反对?

    其实仇封情要是知道左凌泉的所作所为,不说嫁女儿了,拜把子再刻个长生牌位把左凌泉供家里,都不会皱下眉头。

    但仇封情毕竟不在这里,所以女儿丢过来的锅,目前还是得接着,谁让他和瓜瓜舅妈说过什么‘想娶他闺女,先从他尸体上踩过去’。

    仇大小姐心思很乱,总是想起梦境中短暂却又温馨的一幕幕,她柔声道:

    “娘,这事儿你回去和爹商量过再说吧,现在咱们还没脱离险境呢。”

    黄静荷见此,也只能轻声一叹:“行,我回去先收拾你爹,他敢不答应试试……”继而询问起了这些年发生的大小事……

    ------

    另一侧,望潮滩。

    九层高塔树立在港口正中,连绵成片的仙家工坊里,敲击声昼夜不息。

    距离工坊不远的山野里,被清出了一大片空地,外围由高墙隔绝,里面修建起了一个百丈方圆的平台,立有三十六根石柱。

    平台外围,雷弘量赤着上半身,站在数人高的炼器炉前,熔炼着作为阵纹涂料的精金;身旁的空地上,各种修行道价值连城的材料堆成了小山,如果不是有些流光溢彩的光泽,看起来和杂物堆无异。

    古辰在高墙上方盘坐,妖刀横放在双膝之上,低头看着随意堆放的材料,哪怕这些东西不是他的,眼中也显出了几分肉疼之感。

    古辰贵为监兵神殿老祖,奎炳洲的三把手,看起来该是不会为天材地宝犯愁的主。

    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世间修士无论年轻时多视金钱如粪土,一旦接下老祖的重任,都会变得精打细算;毕竟老祖肩膀上扛起宗门千秋基业,脚底下站着数以万计嗷嗷待哺的徒子徒孙,散修没钱依旧是战力无损的独狼,而宗门没钱当场就得散架,不算账不行。

    连妖刀古辰都觉得肉疼,身为‘库房总管’的张徽,感受不言自明。

    张徽坐在旁边低头观望,表情看似风轻云淡,眼角却一直在抽抽,几次想提醒雷弘量“旁边有秤,下料前先称一称”,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因为行有行规,炼器师、丹师工作时,最忌讳外人指指点点,外人一旦开了口,那就得为炼器失败的损耗负责。

    妖刀古辰已经在这里坐了个把月,之所以亲自‘监工’,是因为商寅那句‘你这门神,可别被老夫不记名的徒弟打趴下’。

    古辰本来不太信这话,但瞧见这堪称天文数字的耗费后,他心态渐渐变为了半信半疑。

    修行道上,法器的威力很好算,哪怕是天官神剑,也不会违背‘守恒’的天道法则。

    法器威力越大,消耗自然越大,而决定法器品阶的,是其承载能力和灵气转化效率。

    正常来讲,能把一枚白玉珠的灵气,十成十全部转换为功效,就称得上极品法宝;仙兵之流外借天地之力,则能发挥出十二成,甚至双倍、三倍的威力。

    以古辰的估算,下面这东西耗费的材料远超仙兵,能承载的天地之力自然也是如此;满载的情况下,就算只转化出七八成的功效,都够他喝一壶,再往高,就不敢去想了。

    出于心中的忌惮,古辰开口询问道:

    “尊义这阵法着实精妙,可惜本尊是武人,看不透彻;张徽,你是炼器师,不妨给本尊讲解讲解其中门道。”

    古辰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没看懂吴尊义在弄啥,想让张徽帮他阐述此物功效。

    但张徽就懂吗?

    常言‘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张徽身为炼器师,在看不懂门道的情况下,其实比妖刀古辰更懵逼,满心都是:这啥?还能这样?这又是啥?

    不过作为天帝城的‘炼器大家’,张徽也不能表现的像目不识丁的学徒,就含笑回应:

    “炼器一道,说起来就和俗世戏法一样,知晓原理,就没了新奇之感。此物只要练成,必然会让古前辈眼前一亮,到时候晚辈再给前辈讲解其中门道,也不迟。”

    眼前一亮?

    古辰现在只怕这玩意炼成,让他死不瞑目。

    但张徽如此有把握,古辰作为外行,也不好过多干涉。

    古辰旁观片刻后,本想询问一下这东西的进度,忽然心有所感,转眼望向了西北方。

    张徽毫无感觉,见此也抬眼望了下:

    “古前辈,西北有动静?”

    妖刀古辰感知到天鹰城那边有异常气息波动,是剑气,道行不到玉阶中期,算不得威胁。因为天鹰城有爱徒徐元峰坐镇,足以应付,他就没搭理。

    但不曾想没过多久,古辰双膝之上的妖刀,忽然传来徐元峰的焦急呼喊:

    “师尊,不好了,东南三洲的人杀到了天鹰堡,数量不明,打头的是左凌泉……”

    “嗯?!”

    旁边的张徽,听见这话惊的一哆嗦,毕竟东南三洲悄然登陆奎炳洲,打到了监兵神殿,和异族忽然杀到绝剑崖下没区别;这已经不是灭监兵神殿的事情了,而是整个异族即将覆灭!

    张徽想仔细聆听,可惜,妖刀古辰微微抬指,就隐去了徐元峰的话语,蹙眉聆听片刻后,语气平淡开口:

    “宗内出了点事儿,先告辞了。”

    话落,妖刀古辰的身形就消失在了高墙上。

    搅动炼器炉的雷弘量,见状抬起头来,询问道:

    “老张,外面出事儿了。”

    “不清楚,我去看看。”

    张徽眺望西北几眼后,也站起身来,离开了围墙。

    雷弘量听到了刚才的言语,也听到了‘左凌泉’的名字,他等两人离去后,才转眼望向在平台上忙活的黑袍男子:

    “尊义?”

    吴尊义认真勾画着阵纹,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动作麻利点,早干完早点歇息。”

    雷弘量神色复杂,心里有诸多猜测,但也不好明说,想想只是望着偌大平台,笑道:

    “尊义,你这玩意怎么看也不像‘万机床’呀。”

    “天为被,地为床,怎么不像。”

    “你准备让商老魔躺这儿?”

    “我没那么大本事,小玩意罢了……”

    “唉……”

    ……

第二十四章 荒山无影鸟

    沙沙沙——

    稠密秋雨随着微风洒在青瓦之上,给屋子里带来了几分凉意。

    左凌泉在窗前的竹榻上盘坐,缓缓吐出一缕白雾,体内气府也随着彻夜修炼,恢复了七八成。

    转眼看去,静煣腰背笔直的在身侧盘坐,双手放在膝上,依旧在均匀吐纳。

    虽然没睁开眼睛,但左凌泉还是一眼认出这是老祖——因为静煣修炼从来都是睡大觉,根本不会这么正儿八经的打坐。

    昨天在天鹰堡打架,几个姑娘都没出太大力,但上官老祖带着仙藤回来,气海消耗殆尽差点累死。

    本来老祖忙活完可以回去,但这行为有点像‘完事儿提起裤子让姑娘自己擦擦’,很不负责,所以还是留了下来,先帮静煣把气海补满。

    几人在此地短暂停留,便是为了养精蓄锐修整,等莹莹过来收起灯塔似的太虚古藤。。

    左凌泉观察了下,静煣要把气海补满,估计还得些时间,就轻手轻脚起身,来到了房间外。

    门外秋雨绵绵,闲置的庄子里很是幽静,只能听到沙沙的雨声。

    左凌泉站在门口,看向灰蒙蒙的天色,恍惚间又想起了梦中的一幕幕。

    独自思索片刻后,左凌泉才收起心神,走向正厅。

    距离不远的正厅,门窗都关着,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瞧见窗纸上有隐隐流光闪动。

    左凌泉到跟前看了眼,宽敞的正厅里没有家具,中央摆着五色土祭坛,因为空间有点小,两丈长的碧绿藤蔓,被弯曲成了环形,由各种阵法符箓遮蔽着气息。

    秋桃揽下了看护大宝贝的任务,此时躺在祭坛前面,脑后垫着团子形状的软枕,手里拿着本书籍看的聚精会神。

    书卷的封皮上,可见五字,右下角还有‘赤乌谷精装典藏’的标注,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

    左凌泉瞧见这么色气的书名,心中自然起了借阅批判之意,但他还没行动,就发现秋桃有所感知,迅速把书收进了袖子,做出睡美人的模样。

    “呼~~~呼~~~”

    ?

    左凌泉有些无语,想想还是没进去打扰秋桃寒窗苦读的雅兴,走向了侧面的厢房。

    厢房的窗户开着,里面很安静。

    黄静荷依旧躺在床榻上闭目修养,脸色较之昨夜红润了些,但依旧很虚弱;仇大小姐则不在旁边陪护,也不知去了哪里。

    左凌泉总不能独自进入黄伯母的闺房探望,就顺着感知往后宅走,寻找仇大小姐,没走出多远,听到‘咕叽叽~’的声音,从一间屋子里传来。

    左凌泉轻手轻脚来到房间门口,透过窗户看去——房间里同样空荡荡,只有一张上了岁月的圆桌;身着修身白裙的仇大小姐,独自坐在桌旁,面前摆着一个瓷白大碗。

    碗里热气腾腾,装着煮好的面条,配以葱花和一个荷包蛋,造型摆的很好看。

    桌子的对面,还放着一個小碗,里面装着干果碎、小鱼丁。

    毛茸茸的团子蹲在小碗跟前,低头小鸡啄米般的吃早餐,哼唧的同时,还疑惑望向仇大小姐。

    仇大小姐澄澈双眸望着面碗,不知在想什么,有些走神儿;以前常年无波无澜的高冷脸蛋儿,也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患得患失。

    左凌泉看到熟悉的葱花鸡蛋面,心里也产生了恍如隔世之感,仿佛昨天的梦境,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

    左凌泉沉默了下,缓步走进屋里,露出一抹笑容:

    “瓜瓜,怎么不动筷子?面泡太久可就不好吃了。”

    仇大小姐回过神来,望了左凌泉一眼,眼底的复杂情绪很快收敛,平静回应:

    “团子饿了,给它弄吃的,闲来无事也做了些……”

    仇大小姐容貌变回了大人模样,似乎连性格也变了回来,声音和往日一样风轻云淡,就好似和熟悉的朋友说话。

    但经历过‘黄粱一梦’后,再次呈现出这种模样,难免会让人觉得不适应。

    左凌泉看着现在的仇大小姐,不由想起了梦境之中,同样的下雨天,同样的两个人,瓜瓜趴在他背上,往他嘴里塞酸枣的场面。

    那时候的仇大小姐,无疑是天真活泼的,忘记了所有外事,显露的是最纯粹的本性,也是最漂亮的时候。

    现在的仇大小姐不能说不好看,但终归是套上了一层‘成熟’的面纱,多了几分距离感。

    左凌泉来到桌子对面坐下,暗暗酝酿措辞,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起头。

    仇大小姐幽幽叹了口气,把面碗推向左凌泉:

    “你尝尝,看是不是我厨艺不好的,我怎么做,都没梦里的葱花面那么香。”

    左凌泉对此很理解。

    毕竟东西好不好吃,取决于食欲,没有食欲的情况下,哪怕山珍海味摆在面前,得到的也不是快感,而是‘喂公子吃饱’的难以下咽。

    修行道远离尘世烟火,看似免去了饥寒之苦,但也永远的失去了这些最基础的情欲。

    这也是为何,左云亭在霜花城吃一碗面,会引来那么多修行大佬的伤春悲秋。

    “不是你厨艺不好,是你不饿。”

    左凌泉为了安慰瓜瓜,把面碗挪到身前,拿起筷子做出食欲大动的模样,来了一大口,然后……

    “嗦……咳咳……我去……”

    仇瓜瓜多愁善感的眼神,瞬间破功变成了狡黠!

    不过她硬是把嗤笑给憋住了,摆出冰山美人的模样,关切询问:

    “不好吃吗?”

    “不是不是,呛到了……”

    左凌泉脸都快绿了,他本以为仇大小姐说自己厨艺不好是客气,现在看来是很有自知之明!

    这哪里是厨艺,这完全就是炼金术师!

    手里的这碗面,确实色香俱全,但味道就很难形容了。

    以左凌泉的口活儿,都没尝出碗里到底煮的是啥。

    为了不让仇大小姐难堪,左凌泉硬扛着嘴里的五味杂陈,把面条生吞了下去,然后挤出一抹笑容,夹起碗里的一颗葱花:

    “味道不错,就是劲儿有点大……这不是葱花吧?”

    仇大小姐手肘放在桌上,纤纤玉手撑着侧脸,摆出了个很有女友味的姿势,柔声道:

    “庄子周围没葱,就找了些空心草替代,长得一模一样,味道也差不多,应该没问题吧?”

    ?!

    这叫差不多?

    左凌泉虽然不是药师,但灵草图鉴还是看过。

    空心草是炼制提神类丹药的常见灵草,和葱确实同源,具体药效左凌泉没记住,就记住了书上那句‘味辛辣,非必要,生株勿口服’。

    能在灵草图鉴上专门标注一句,可见这玩意提神醒脑的作用有多霸道。

    左凌泉压着直冲天灵盖的味道,又夹起面条:

    “这是什么面?”

    “龙须面。”

    “怎么这么宽?”

    “宅子里没面粉,我用龙须粉现做的面条……”

    “真龙须呀?!”

    “嗯。”

    “……”

    左凌泉缓缓点头,也没说啥,毕竟龙须粉确实是罕见的大补之物,除了味如嚼蜡,也没其他缺点。

    “那这荷包蛋?”

    “宅子里没鸡蛋,用的是乌阳鸟的蛋,映阳仙宫特产,能大补阳气,长得也和鸡蛋差不多。”

    仇大小姐眼前关切,又带着几分期待:

    “我第一次下厨,用料都很讲究,好不好吃呀?”

    左凌泉算是开了眼界,暗道:这和‘吃’字有关系吗?药材应该用‘服’,这和把人参当萝卜用有什么区别?

    但瞧见瓜瓜期待的眼神,左凌泉还是保持住了男人该有的不动如山,反正也是大补之物,全当吃药补肾壮阳了,他继续埋头吃起了葱花面:

    “嗦嗦——嗯,真香……”

    窗外秋雨蒙蒙,男人坐在桌前大口吃面,女人坐在对面满眼期待望着,如果不知内情,还真像是小夫妻相亲相爱的场面。

    但仇大小姐下面给左凌泉吃,是想报左凌泉往她嘴里塞酸枣的仇,望了半天,见左凌泉非但不配合表演,还一副吃的很香的样子,眼神自然慢慢变了。她坐直些许,询问道:

    “大壮,你……你真觉得好吃?”

    左凌泉大快朵颐间,含笑道:

    “瓜瓜亲手做的,怎么会不好吃。虽然味道重了些,但修行中人适应性强,只要习惯了,味道是真不错。”

    团子蹲在桌子上,瞧见左凌泉吃这么香,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灵果碎,也觉得馋了,跳到左凌泉的大碗跟前,张开鸟喙:

    “叽~”

    左凌泉自然不吝啬,把荷包蛋夹下一块儿,放到团子嘴里。

    团子能生吞五行之火,耐受力肯定比人强,鸟蛋也确实是大补之物,一口闷后,黑亮的眸子一亮,又往前跳了些,张开鸟喙:

    “叽~”

    左凌泉感激流涕!

    仇大小姐倒是有点茫然了,她自己做的黑暗料理,没敢吃,自然不知道味道。

    瞧见一人一鸟这么其乐融融,她还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天赋很高,第一次做饭,就能做的色香味俱全。

    出于疑惑,仇大小姐犹豫片刻,还是掏出了一双筷子,从左凌泉碗里夹了一块荷包蛋,放进红唇之间。

    然后……

    “噗——咳咳咳……左大壮!”

    仇大小姐差点被霸道的药效冲晕过去,眼泪都出来了,怒火中烧望向左凌泉。

    “哈哈哈……”

    左凌泉奸计再次得逞,自然又开始没心没肺的大笑,倒是团子有点莫名其妙,在桌子上小跳了几下,催促左凌泉继续喂饭饭。

    仇大小姐自食苦果,恼火万分,此时也不装淑女了,起身来到左凌泉跟前,挑起一筷子面,就往左凌泉嘴里喂:

    “我下面好吃是吧?嗯?”

    “下面……”左凌泉想歪了,以至于回应有点迟疑。

    “来,好吃就多吃几口,可别让我失望了……”

    左凌泉纯当提神醒脑壮阳了,对此自然不怕,张嘴接住,还不忘来句:

    “瓜瓜下面真好吃。”

    “你……”

    仇大小姐紧咬银牙,对这油盐不进的男人是没办法了,反正吃苦的又不是她,就可劲儿喂饭:

    “来,再吃一口……”

    “叽叽?”

    团子瞧见两人郎情妾意腻歪,都蒙了,在旁边咕咕叽叽,意思是‘大壮又不是没手,你喂鸟鸟呀!’,可惜两人都没听。

    好在这种当鸟鸟面秀恩爱的行为,并未持续多久。

    左凌泉正满脸享受让瓜瓜喂饭的时候,窗外就传来了些许响动。

    踏踏——

    !!

    仇瓜瓜喂饭的动作猛地一僵,迅速站直身体,把手中的筷子藏在了背后,想做出无事发生过的模样,但为时已晚。

    左凌泉也连忙收敛了不合适的举动,正襟危坐,回头看向窗外,却见远处的廊道转角,黄伯母站在那里,表情似笑非笑,很是暧昧的看着他和仇大小姐。

    瞧见两人望过来,黄静荷脸色浮现出了几分打扰好事的歉意,连忙解释道:

    “我就随便走走,嗯……妞妞,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说完唰的一下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对儿尴尬的男女。

    仇大小姐见来的是娘亲,只觉天都塌了!

    昨天还说没关系,现在饭都喂上了,她怕是跳进青渎江都洗不清了。

    仇大小姐想追上去解释,但看老娘的神色,估计她以死明志,娘都不会相信她和左凌泉清清白白。

    心中恼火羞急之下,仇大小姐只能把冒头转向左凌泉,咬牙切齿:

    “看你干的好事?全让娘瞧见了,现在怎么办?”

    左凌泉总不能来句‘我会负责的’,他微微摊开手:

    “你要喂我,我也没办法不是……”

    “你怪我?”仇大小姐眼神一冷。

    左凌泉面对这熟悉的口吻,知道这时候讲道理是自寻死路,只能道:

    “怪我怪我,现在怎么办?”

    仇大小姐哪儿知道怎么办,她恼火道:

    “你还想怎么办?还想顺水推舟,和我……梦里都是假的,你不能当真!”

    我当真?

    是谁记仇记到现实来了?

    左凌泉心中碎碎念两句,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含笑道:

    “这我自然知道,我要是敢把梦里的事儿当真,灵烨非得弄死我。”

    “?”

    仇大小姐听见这话,又不乐意了。

    这倒不是仇大小姐有想法,而是左凌泉忘掉梦里的事儿理所当然,但不能因为上官灵烨的威慑,把和她之间的事儿忘掉,这就属于不负责了。

    但仇大小姐显然也不好说这些,站在原地沉默了下,就转身坐回了桌子对面,望着别处不言不语。

    左凌泉见瓜瓜有点不高兴,想了想,主动开口道:

    “瓜瓜?”

    “别叫我瓜瓜,要是让上官灵烨听到,指不定怎么想,你是她男人,要注意言行举止。”

    这个‘她’字咬的很重。

    虽然仇大小姐尽力掩饰情绪,但眉宇间那份儿不满还是流露了出来。

    左凌泉不会读心术,摸不清瓜瓜的意思,琢磨了下,尝试开口询问:

    “那我以后,还是叫你仇姑娘?”

    “……”

    仇大小姐心乱如麻,根本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抿了抿嘴,最后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随你。”

    “诶?”

    左凌泉连忙抬手,顺势拉住了仇大小姐的手腕。

    屋子里悄然一静,只剩下沙沙秋雨。

    仇大小姐面相门口,身形顿住,手儿向后被左凌泉拉着,也不知是不是愣住了,没有任何反应。

    左凌泉握着纤细的手腕,察觉不对,本想松开,但手指动了动,又停了下来,只是望着白衣佳人的背影。

    仇大小姐如墨长发,洒下半透明的白色纱衣上,透过秋光,能看见纱衣下的修身白裙和环住柳腰的玉带,腰臀曲线并不丰腴火辣,呈现出的是水墨丹青般的自然韵味。

    背影很熟悉,就是张开了的瓜瓜。

    仇大小姐对梦境里的一天难以忘怀,感同身受的左凌泉又何尝不是。

    他们的模样、曾经可能都是假的,但共乘一马逃生是真的;背着仇大小姐冒雨打闹是真的;提洗澡水撞见仇大小姐不穿衣服吃面是真的;抱着仇大小姐演深情男女也是真的。

    这些感觉都是真的,醒来后就要当成梦境,把彼此的关系倒回到进入梦境之前,左凌泉除非把这些记忆抹掉,不然怎么做得到?

    仇大小姐感觉到了手腕上松开又握紧的动作,从转瞬的失神中回了神。她慢慢回头,看向自己被拉住的左手,又望向左凌泉。

    左凌泉表情平静,看不出心思,只是望着仇大小姐的眼睛。

    仇大小姐对视一眼后,又把脸颊转了回去:

    “我去看看娘亲,你……你拉着我做什么?”

    左凌泉沉默了少许,望向旁边的面碗,重新露出笑容:

    “面还没吃完,你不继续喂了?”

    仇大小姐微微扭动手腕,没把手抽出来,就蹙眉道:

    “你不会自己吃?”

    “我实在下不去手,不吃又浪费了……要不我喂你吃?”

    ??

    仇大小姐微微歪头,觉得这话有点破坏气氛,她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发现手腕一紧,被拉着坐回了桌子旁边。

    “来,张嘴,啊~~~”

    左凌泉做出贴心男友的模样,夹起一筷子龙须面,就往仇大小姐嘴边塞。

    ?!

    仇大小姐人都蒙了,心中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

    “刘大壮,你有病吧?!”

    而后脸颊左右躲闪,用手推搡,想躲开喂过来的黑暗料理。

    左凌泉满眼笑意,拿着筷子喂饭,拉扯几次,见瓜瓜不肯张嘴,忽然起身,把背对桌子坐着的仇大小姐,直接按到了桌子上。

    嘭——

    拉扯戛然而止。

    仇大小姐被按着肩膀躺在桌子上,原本恼火羞急的眼神,瞬间变成了一丝丝戒备和惶恐,望着忽然乱来的左凌泉,不敢说话了。

    左凌泉把筷子凑到嘴边,眼神微凶:

    “张嘴。”

    仇大小姐显然被搞蒙了,也忘记了反抗,或许是怕左凌泉兽性大发,下意识听话张开了红唇。

    左凌泉很是满意,本想喂瓜瓜一口,然后逃跑,被瓜瓜提剑追杀。

    但他显然忘了旁边还有个热心肠的团团!

    团子吃着干果看戏,发现磨磨唧唧的两人,忽然倒在了桌子上,姿势比较桃桃不敢看,自然动了心思。

    以前说过要帮妞妞撮合,可不能食言……

    团子见机会来了,可半点不墨迹,算好角度后,直接从桌上跳至半空,对着左凌泉的后背,就来了一爪爪:

    “叽!”

    叫的可能是‘阿打!’。

    团子不怎么重,但那么多天材地宝可不是白吃的,这一爪爪少说十年功力。

    左凌泉还没搞清团子要干啥,就发现一股力道撞在了背上,直接把他踩了下去。

    嘭——

    仇大小姐瞳孔猛然放大,直愣愣望着左凌泉表情错愕的压了下来,直至距离太近视野模糊。

    而唇上的反馈也迅速传来,不是龙须面直冲天灵盖的辛辣,而是一股难以描述的触感。

    “……”

    房间再次寂静下来。

    左凌泉手上还拿着筷子,想抬起训团子一句,又不太敢动。

    毕竟瓜瓜刚才下面给他吃,现在换上面了。

    仇大小姐瞪大眸子,脸颊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化为血红,半晌后,眼中的错愕才慢慢变成羞愤。

    而大功告成的团子,站在左凌泉背上探出小脑袋,对着仇大小姐“叽叽~”两声,大概是在说“不用谢鸟鸟”。

    然后团子就麻溜跑了,看起来是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呜——!……呸……你……”

    仇大小姐回过神来后,猛地把左凌泉推开,左右看了看,拿起了靠在桌旁的碧青长剑,受辱女剑仙的气质展露无异。

    左凌泉暗道不妙,连忙摆出正人君子神色,回身追向外面:

    “团子,你给我回来!”

    “你给我回来!”

    仇大小姐已经被始料未及的变数冲击的没法思考,她提着剑就冲向左凌泉,也不知道要干啥。

    左凌泉又不能动手,肯定得跑呀,刚走出房门,察觉到异动的黄静荷,又从房顶上冒了出来。

    发现闺女竟然提剑准备砍她未过门的女婿,黄静荷脸色一变,训道:

    “妞妞!你作甚?”

    “我……”

    仇大小姐动作猛地一顿,哪里敢把刚才的事儿告知胳膊肘往外拐的老娘,她强压住微抖的香肩,把剑藏在了背后:

    “我和他开玩笑,没什么。”

    左凌泉连忙跟着道:“对,开玩笑,不小心惊动了黄伯母,还请见谅。”

    黄静荷感觉闺女这架势,不像是开玩笑,为了未来女婿的安危考虑,她招了招手:

    “妞妞,你过来,娘有话跟你说。凌泉,你先休息吧。”

    左凌泉十分感动,拱手一礼。

    仇大小姐瞪着左凌泉,目光和要吃人似的,她在娘亲威严注视下走向外宅,路过左凌泉时,没忍住用力朝左凌泉脚背上踩了下,结果又换来一句严厉的:

    “妞妞!”

    仇大小姐咬咬银牙,只能强压着百种情绪,用手擦了擦嘴,快步跑出了院子……

    ————

第二十五章 瓜瓜站起来了!

    喧哗声从长街尽头响起,行走的修士齐齐侧目,无数挂监兵神殿腰牌的修士,结伴朝集市出口赶去。

    仙家宗门下‘召回令’,一般只出现在强敌进犯宗门危在旦夕的时候,像是监兵神殿这种体量的仙家,可以说千年都不见得会出现一次,

    此举自然在仙家集市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了解昨夜发生的事情后,集市上的修士也就释然了:

    “天鹰堡被端了?我的老天,谁这么大本事?”

    “好像是东南三洲摸过来的异端,据说战力惊人,徐元峰都被打的飞遁千里,连黄粱福地都给连根铲了……”

    “黄粱福地都没了?”

    “是啊,若非如此,岂会把在外门徒都被召了回去,看这阵仗,监兵神殿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来……”

    ……

    崔莹莹做寻常女修打扮,在街边驻足观望,听着到天鹰堡惊心动魄的故事,双眸间显出一抹异色:

    “把天鹰堡端了的,不会是左凌泉吧?”

    “除了他,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这么莽?”

    上官灵烨身着男装,站在崔莹莹身侧,对街上闲言碎语并不在意,注意力一直放在集市的‘天帝阁’铺面上。

    天帝城在奎炳洲的地位,类似于九宗铁簇府,在仙家集市担任钱庄的角色。

    天帝城本身是炼器豪门,对天材地宝的需求量极大,

    散修在外寻到了灵矿石、奇珍异草等,

    都会到这里按市价兑换成神仙钱,然后这些东西,

    就会被送往附近的下宗、仙家工坊。

    红枫河集市位于东南沿海,周边最近的天帝城产业,

    就是望潮滩港口。

    上官灵烨到这里来,

    自然是为了探查消息,顺便提清婉打探二叔吴尊义的下落。

    正常的仙家工坊,会帮修士定制各种法器,但望潮滩不同,打造的是‘战备资源’,所有产出都不会流入市面,算是‘只进不出’。

    上官灵烨想进去调查,只能从原材料上入手,设法混入运送原材料的队伍。

    经过几天盯梢,上官灵烨大概摸清了往返时间和进去的几道关卡,但天鹰堡忽然闹这么大,现在行动不太合适,她斟酌片刻后,询问道:

    “左凌泉他们在什么地方?脱险没有?”

    崔莹莹暗暗联系了下,回应道:

    “在禹桑国休整,你师尊说她带着仙藤不方便,请本尊施以援手接应。你要不要一块儿过去?”

    上官灵烨对这个‘请’字抱有怀疑,觉得师尊说的,大概率是‘老妖婆,快滚过来搭个手’。

    不过听到要去接应,灵烨自然不能怼莹莹妹子,当即转身走向客栈:

    “走吧。”

    崔莹莹瞧见灵烨这么着急,倒是来了兴致,询问道:

    “灵烨,你是不是担心左凌泉和仇妞妞,趁你不在……”

    ?

    上官灵烨脚步又放慢了下,平静回应:

    “莹莹前辈不担心?”

    “……”

    崔莹莹想想也是,她私下的道侣在外面拈花惹草,她还把自己当外人幸灾乐祸,那不成脑子缺根筋了?

    因此崔莹莹微笑了下,没有再多说。

    上官灵烨这些天被姜怡怼惨了,终于找回了点老大的感觉,心里暗暗“哼~”了一声,脚步都大气了几分……

    ----

    咚~~

    咚~~

    挂在飞檐上的水珠,一滴滴落入水池,发出空幽轻响。

    仇悠悠侧坐在游廊的美人靠上,手臂依着护栏,望着水中涟漪阵阵的倒影,分外出神。

    我竟然亲了上官灵烨的男人……

    不对,我竟然被上官灵烨的男人亲了……

    作为单身百年的黄花闺女,忽然就那么随意的失去了初吻,仇大小姐的心湖,就如同下方的池水一样,随着一道道思绪的冲击,根本平静不下来。

    如果只是意外的肌肤之亲,仇大小姐尚能找些理由,暂且压下心湖的涟漪。

    但偏偏背后还有个娘亲,在不遗余力的吹枕头风。

    修行中人说是看淡尘世,所有事情都有自己判断决策,不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实际上仙家出生的女子,父母、师长的意见,影响力很大。

    最疼她的老娘,劝她嫁人,给她挑夫婿,她无论喜不喜欢,都得仔细考虑一下。

    而一考虑,问题就出来了。

    仇大小姐根本不讨厌左凌泉,甚至十分欣赏、钦佩,还有雪狼山的搭救在先,如果不是上官灵烨捷足先登,她还用老娘劝?早就自己争取了……

    仇大小姐打死都不想和上官灵烨共侍一夫,所以以前很克制,无时无刻不告诫自己别被本能趋势,要保持朋友的关系,别误入歧途。

    但现在嘴都亲上了……

    老娘还软磨硬泡让她接受现实,不接受好像就会伤心欲绝……

    她自己反对的决心也没那么坚定,甚至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左凌泉还是上官灵烨的相公,真接受能一雪前耻……

    那仇大小姐还能怎么选?

    “唉……”

    仇大小姐心乱如麻,努力想稳柱心神,不让自己妥协,但乱七八糟的各种想法,都把她推向那条不敢设想的路,此时除了躲在游廊里幽声一叹,也不知该想什么了。

    踏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

    仇大小姐回过神来,收敛起眉宇间的美人愁,回首看去,秋桃从游廊拐角溜达了出来,嘴里还‘嗯哼哼~哼哼~’的哼着小调,团子则蹦蹦跳跳跟在后面。

    瞧见坐在美人靠上的仇大小姐,团子眼前一亮,连忙飞到跟前,张开鸟喙讨要打赏:

    “叽~”

    “……”

    仇瓜瓜望着面前的黑心团团,觉得一点都不可爱了,但她也不能朝团子撒气,想想还是取出了一枚灵果,放到了围栏上。

    谢秋桃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模样,来到跟前后,好奇打量一眼:

    “瓜瓜姐,你怎么坐这儿呀?”

    仇大小姐对这称呼并不反感,她轻拍身侧,让秋桃坐下:

    “无事可做,看看风景罢了。”

    谢秋桃可不相信,她关切询问道:

    “仇师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呀?看起来和书香小姐被逼婚似的,嘻嘻~”

    你看人真准!

    仇大小姐愣了下,抬手摸摸脸颊,又把心神收敛了些,含笑道:

    “说什么呢。”

    谢秋桃把团子丢一边儿,挪动臀儿坐近了些,神秘兮兮道:

    “是不是黄伯母私下和你聊左公子了?觉得左公子人不错,劝你考虑考虑?”

    “……”

    仇大小姐尽力做出风轻云淡的模样:

    “呵呵,当爹娘的都这样……你怎么知道?”

    “我娘也劝我了呀。”

    谢秋桃似是找到了同病相怜之人,开始絮絮叨叨:

    “咱们在苍沙古河那天晚上,我娘拉着我说了一晚上的话,别的没聊,全在聊我的婚事,说什么‘凌泉深入险地,为人肯定没的说,要好好珍惜;你也几十……十几岁的人了,要知道把握机会’……”

    谢秋桃像模像样,学着娘亲说话的样子。

    仇大小姐听着听着,就发现这和她娘劝她的口吻一模一样,她想了想道:

    “你没和谢伯母说,左大壮有媳妇了?”

    “说了呀。”谢秋桃继续道:“我娘说这有什么?外面的女子又不瞎,左公子为人这么好,有几个姑娘倒追不是应该的?我娘还说,让我仔细想想,要是不把握住左公子,以后找其他男人,会不会后悔?

    “我一想也是哈,比左公子俊的人可能有,但长得俊剑术又这么好,为人还有意思的人,肯定没第二个。错过以后可后悔都来不及。”

    仇大小姐眨了眨眼睛:“所以你答应了?”

    谢秋桃脸儿一红,连忙摇头:

    “我和左公子是铁哥们的关系,怎么可能答应呢。”

    仇大小姐又不瞎,半点不信这鬼话。

    谢秋桃眼中显出好奇,又凑近小声询问:

    “仇师姐,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

    仇大小姐同样连忙摇头,一副‘我和左凌泉也是铁哥们’的样子。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虽然形容不恰当,但确实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仇大小姐感觉气氛有点诡异,就岔开话题询问:

    “左凌泉呢?”

    谢秋桃示意外面:“刚才灵烨姐来消息,说她们过来接应,左公子出去接人了。”

    “嗯?”仇大小姐眨了眨眼睛:“上官灵烨过来了?”

    “对呀。”谢秋桃说道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有意无意的拱火:

    “上次在雪狼山,灵烨姐过来,把仇师姐气坏了;这次左公子不带你,估计也是怕灵烨姐梅开二度,唉……”

    仇大小姐轻轻吸了口气,本来不算宏伟的胸脯,都撑起来了些:

    “我生什么气?她小孩脾气,我要和她计较,岂不落了下乘。”

    “对吗,忍一时风平浪静。灵烨姐性子很好,就是有些霸道罢了,以后免不了再遇上这种事儿,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

    仇大小姐心湖本就不怎么稳,被秋桃这么激将,斗志渐渐就压过了理智。

    谢秋桃嘀咕片刻后,就发现仇大小姐不言不语的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仇师姐,你去哪儿呀?”

    “出去巡视一圈儿,你继续遛团子吧。”

    谢秋桃可不觉得这是去巡逻,大概率是想跑去找灵烨姐算新仇旧恨。

    她很想跟着去看,但还没想好借口,仇大小姐就身形一闪,不见了踪迹……

    -----

    下午,秋雨逐渐小了,郊野上没多少人迹。

    左凌泉手持油纸伞,扮做雨中秋游的书生郎,走向半山腰的石亭,目光望着东南方,等着宝贝儿们的到来。

    太虚古藤只有莹莹才有办法收入囊中,老祖昨夜打坐时就已经联系,过来的时间也就在一两天之内。

    左凌泉本可以在闲置庄子里等着,但他在团子的推波助澜下,尝了瓜瓜的胭脂,瓜瓜姑娘火气正大着,而黄伯母又很热情,直接把他当女婿看。

    黄伯母越偏袒他,瓜瓜火气自然就越大,为了让瓜瓜‘眼不见为净’,他只好自觉出门了。

    左凌泉是个很负责的男人,虽然啵啵是团子动的手,但抛开事实不谈,他难道就没有半点责任?

    有责任就得扛着,左凌泉在雨中独自前行,也在思索着怎么处理当前的局面——准确来说,是怎么在瓜瓜和宝宝之间成功活下来。

    这事儿说起来比老祖和莹莹都难处理,毕竟老祖能把他和莹莹一起吊起来锤,又是他半个丈母娘,不存在对峙,自然也就不用端水。

    而宝宝和瓜瓜则不然,新仇旧怨一大堆,战斗力还旗鼓相当,真闹起来,肯定把他当战场争取主动权,他干啥都难逃一死……

    “唉……”

    左凌泉负手行走,眉宇间多了几分愁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忧国忧民操心苍生疾苦。

    就这么走了几里路,左凌泉还没想好对策,便心有所感,回头望去。

    “左大壮!”

    远处的山脚,身着白衣的高挑女子持着伞走来,看似脚步不快,但不过几步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山腰,面若冰山,带着股拒人千里的淡漠。

    左凌泉迅速收起心思,摆出冷峻剑侠的模样,微笑道:

    “瓜瓜,你怎么来了?”

    仇大小姐似乎忘记了初吻的事情,撑着伞走到跟前,语气平淡:

    “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娘让我过来给你搭个手。”

    左凌泉不疑有他,继续走向石亭,想了想道:

    “早上团子……”

    “你怪团子?”

    “没有。”左凌泉神色一正,认真道:“是我不好,莽撞了。”

    仇大小姐望着远山秋雨,平静回应: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别以为道个歉,事情就能这么算了。”

    “那是自然。嗯……我是想付出代价,就是瓜瓜你……”

    “我让不让你付出代价,是我的事情;你有没有这个心,是你的事情,明白吗?”

    这话很有哲理。

    左凌泉琢磨了下,明白了意思,把油纸伞收了起来,站在了仇大小姐伞下,含笑道:

    “这事儿搞得咱们都挺尴尬的,你看要不这样,我亲了你一口,作为补偿,我让你亲一口,一口还一口,咱们扯平,如何?”

    ??

    仇大小姐眼神错愕,没想到左凌泉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她移开雨伞:

    “你脑子有水?”

    左凌泉想了想,做出恍然大悟之色:“也对,刚才我被团子推了下,亲你并非本意;还你一口,你自然也不能是发自本心,得被人推一下……”

    左凌泉说话间就抬起了手,伸向瓜瓜的腰后,意思自然是要熊抱强吻。

    仇大小姐震惊于左凌泉的脸皮厚度,但好在这次没愣神,她迅速抬手,挡住左凌泉的手腕:

    “左大壮,咱们能不能就事论事正常点?”

    左凌泉倒是有点摸不清瓜瓜意思了,只能重新正经起来:

    “好吧,那你说怎么办?我已经不小心亲了,现实之中总不能当做没发生……”

    仇大小姐沉默了下,轻哼道:

    “你……你既然有补偿的心我,我就给你个机会,待会上官灵烨来了,你抱我一下,你亲我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啥?!

    这次轮到左凌泉错愕了,他微微摊开手:

    “瓜瓜,你这……”

    仇大小姐本就有点冷冰冰的脸颊,这次更冷了:

    “你亲都亲了,让你抱一下,很为难你?”

    “这不是为难的问题,我只是亲了你一口,你这是想我英年早逝……”

    仇大小姐微微挺胸,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上官灵烨不敢把你怎么样。”

    不敢?

    左凌泉张了张嘴,有些无语:“瓜瓜,她是我媳妇。”

    “是又如何?”

    仇大小姐气势很足,半点不虚上官灵烨,很有霸道总裁……不对,霸道小三……也不对……反正就是霸气十足。

    左凌泉感觉瓜瓜的意思,是“开玩笑?说的谁不是你媳妇一样!”。

    但这事儿他真不能干,见瓜瓜这么硬气,他只能委婉道:

    “瓜瓜,你知道的,我喜欢被动,上次也不是我故意在你面前秀恩爱……”

    仇大小姐微微蹙眉:“你什么意思?你被动,还指望我主动?”

    左凌泉呵呵笑了下:“也没用,嗯……其实平平静静最好,这些陈年旧事,没必要较真……”

    两人正说话间,眼角余光忽然发现远山之上,出现了两个人影,在往这边窥探。

    仇大小姐转眼看去,却见数里开外,有两个寻常修士打扮的女子御剑而来,前面的一袭修身长裙,气质冷艳华贵,哪怕面相有所遮掩,她还是一眼从这来势汹汹的气势上认出了是谁。

    后面的则是个身着红裙的高挑女子,腰上挂着把剑,脸上带着很古怪的笑意,好像还在奚落打趣旁边的女子。

    左凌泉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吾命休矣’,但脸上还是露出喜色,连忙抬手招了招。

    灵烨和姜怡来的很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来到了石亭之前。

    姜怡这种时候,连左凌泉都没心思搭理,落在石亭里后,就目不转睛开始看戏。

    灵烨落地时,已经恢复了一袭华美宫裙的扮相,双眸微眯,望向仇大小姐:

    “仇妞妞,我相公来接我就行了,你怎么也跟着跑来了?”

    左凌泉想打招呼,却又发现瓜瓜在给他嘟嘴使眼色,意思不言自明。

    ?!

    左凌泉现在只想死了一了百了,连该说啥都给忘了。

    仇大小姐持伞站在跟前,发现左凌泉变成了木头疙瘩,而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就要没了,热血上头之下,也没管太多,直接握住了左凌泉的手,说出了一句让人头皮发麻的话:

    “都是一家人,灵烨妹子远道而来,我这当姐姐的,岂能坐在屋里不露面。”

    霹雳——

    虽然阴沉沉的天空没闪过电光,但一道苍雷,却结结实实落在了其他三人心底……

请假一天!

    休息一天,把后续剧情梳理一下,大家早点休息哟~

    (^_^)

第二十六章 瓜瓜倒了

    一条路,三个人,安静的只有风雨声。

    从乌黑云海间落下的细密雨珠,砸在油纸伞上,又顺着伞骨滑落,一滴滴落在十指相扣的白衣女子和俊美剑侠身前。

    十步之外,形单影只的华美少妇,

    双手叠在腰间,凝望着两人。

    整片天地,都好似在白衣女子一句话之下定格。

    姜怡站在石亭里,望着被骑脸输出的上官灵烨,心中很是不可思议。

    她寸步不离跟着灵烨过来,就是想看灵烨撞上左凌泉和仇妞妞不清不楚时的反应。但万万没想到,实际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刺激。

    忽如其来的挑衅,让环境优美的山间小道,

    多了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左凌泉面如死灰,瓜瓜这句话,等同于公开表白,其他时候听到,他或许会欣喜若狂,但站在灵烨面前,他脑子里浮现的只是自己的一百种死法。

    至于仇瓜瓜,一句话出口就等于承认了和左凌泉关系,脑子也有点懵,但这和看着灵烨如遭雷击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

    此时此刻,回想起在雪狼山外,

    上官灵烨的那声‘相公’,仇瓜瓜只想大笑三声,来一句‘上官灵烨,你也有今天?’。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灵烨的反应并没有太过激。

    灵烨心智极其坚韧,

    虽然被这意料之外的场面弄得一愣,

    但也经此而已,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符合老大身份的小女儿情绪。

    上官灵烨和几个姐妹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对于这类把戏早已炉火纯青。

    既然仇妞妞敢用秀恩爱的方式找场子,她又岂会怕一个刚确定关系的青瓜蛋子?

    上官灵烨凝望来者不善的仇妞妞片刻后,忽然勾起嘴角,恢复了熟美动人的笑容,缓步走到跟前:

    “妞妞,还真没看出来,你也学会这一套了?”

    仇大小姐有点意外,没想到上官灵烨这都能压住情绪,她想了想,变本加厉,把左凌泉的手握又紧了些:

    “人总是要在挫折中长大的吗。”

    灵烨缓步来到跟前,抬手抱住左凌泉的胳膊,直接把胳膊夹在鼓囊囊的胸脯之间,笑意盈盈:

    “我真挺意外的,不过已经成了一家人,以前的事儿就当是玩笑了。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现在走到哪一步了?他在什么地方给你开的苞?”

    开……苞??

    左凌泉左搂右抱正心惊胆战,灵烨一句虎言虎语出来,差点把他弄岔气。

    仇大小姐闻言脸色臊红,双眸羞愤怒视灵烨,说话都不利索了:

    “上官灵烨,你……你说的是什么浑话?这是女儿家能说出口的?”

    上官灵烨眨了眨美眸,稍许疑惑后,做出惭愧之色:

    “你还是雏儿呀?不好意思,你刚才自称‘姐姐’,我还以为你都被无孔不入了呢……”

    无孔不入??

    仇瓜瓜眼神有点无辜,因为后面的话她没听懂。

    左凌泉见瓜瓜瞬间败阵,还败的体无完肤,插话道:

    “灵烨,那什么……”

    “嗯?”灵烨抬起美眸,望向左凌泉,手在腰间用力掐了下。

    左凌泉暗暗抽了口凉气,只得闭嘴。

    灵烨抱着左凌泉的胳膊,瞄向仇大小姐涨红的脸色,微笑道:

    “都一家人了,还害羞,一句话都脸红,以后要是躺一张床铺上叠罗汉,你还不得羞死?”

    叠罗汉?

    啥意思……

    仇大小姐一个黄花闺女,哪里招架得住这攻势,但也不肯服输,就沉声道:

    “你就会说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修行中人清心寡欲,哪怕是道侣之间,也是重情不重欲,我害羞怎么了?你说这些话不脸红,还沾沾自喜起来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这句反击很有水平。

    上官灵烨还真就被这话给挡住了,轻笑了下,没有再提床铺上的事儿,转而道:

    “妞妞此言有理,既然是重情不重欲,那你们感情应该很深吧?我倒是想知道,得有多深的情分,才能让你后来居上,自认为是姐姐,你要不说给我听听?”

    仇大小姐自称姐姐,完全是想怼灵烨,实则自己都知道‘法统’站不住脚。

    她和左凌泉感情挺深,彼此共患难的经历也不少,但这些东西,上官灵烨必然也经历过,拿出来比是自寻死路。

    想证明感情深,就得找一件上官灵烨没为左凌泉做过的事儿……

    上官灵烨没做过的事儿……

    仇大小姐心思暗转,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我今天早上下面给他吃,我下面特别难吃,他……呜~”

    话没说完,左凌泉已经抬手,把瓜瓜的嘴捂住了。

    哎哟我的瓜瓜耶!你怕是想社死哦……

    上官灵烨眸子瞪大了几分,虽然知道纯情妞妞不会这么野,但‘下面’的玩笑,她已经和左凌泉开过不知多少次了,此时想不想歪都不行。

    姜怡同样下面给左凌泉吃过,听见这话脸也有点红,瞄向仇大小姐腰下,暗道:这女娃,瓜头瓜脑的,怕是斗不过灵烨……

    仇大小姐完全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但左凌泉在她说话的时候忽然捂她的嘴,在她眼里,自然就是拉偏架,给上官灵烨帮忙!

    妻不患贫而患不均,这种明目张胆的拉偏架,瓜瓜如何能忍?

    仇大小姐用力挣脱后,怒视左凌泉,眼底里还有点委屈和失望:

    “你……哼……”

    仇大小姐咬了咬牙,猛地甩开左凌泉的手,跑向了庄子。

    左凌泉一急:“瓜瓜……”胳臂被灵烨抱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上官灵烨见手下败将落荒而逃,心底的郁结一扫而空,她松开左凌泉的胳膊,摆了摆手:

    “去哄吧,我又不是姜怡那小醋坛子,岂会和后进门的姐妹斗气。你的事儿,晚上我再和你算账。”

    ……

    ----

    踏踏踏——

    萧索深秋,山野间雨雾蒙蒙。

    仇大小姐提着碧青长剑,在林间小道上快步小跑,天地虽大,却不知去往何处,走着走着,眼圈儿便红了。

    记得上次这般模样,是幼年比武输给了上官灵烨,哭哭啼啼跑回家找娘亲的时候。

    现如今娘亲依旧在家里,仇大小姐却没法再扑进娘亲怀里哭诉,因为这次让她委屈的不是上官灵烨,而是左大壮!

    娘亲不会再像幼年那般偏袒她,反而会站在那个负心汉那边。

    与被上官灵烨吊起来打相比,男人不公正的对待,显然更让人心寒委屈。

    不主动抱她也罢了,她自己主动承认关系,甚至拉住左凌泉的手,就想据理力争出口气。

    结果可好,上官灵烨乱说话他不管,她一说话,那厮竟然就捂她的嘴……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仇大小姐越想越气,只觉自己是失心疯了,才会做出方才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举动。

    “瓜瓜,瓜瓜……”

    很快,道路后方,传来男人的呼喊。

    仇大小姐脚步微微一顿,但马上又轻哼了一声,低头加快步伐,直接御风而起,想要快速离去。

    但她双脚刚刚离地,就发现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抱了下来,落在了地面上,一把油纸伞撑在了头顶。

    “瓜瓜,你怎么忽然生气了,刚才……”

    “你放开我!”

    仇大小姐也没心思脸红了,用力扒开腰间的胳膊,转过身来,提剑怒视左凌泉:

    “去陪你的宝儿大人,我和你没关系,你再动手动脚,信不信我砍你?”

    左凌泉将伞遮在瓜瓜头顶,笑容和煦:

    “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大火气。你刚才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误会?”

    仇大小姐见上官灵烨没跟来,也就不跑了,见左凌泉还笑嘻嘻和没事人似的,完全没意识到错误,她直接把剑压在左凌泉胸口,把他推着靠在了松树上,眼神很凶:

    “左凌泉,你真当本小姐是梦里面手无缚鸡之力的黄瓜瓜?上官灵烨待在九宗寸功未立,我这几十年却在外面斩妖除魔,杀的异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道行更是比你和上官灵烨都高;我对你客气,是出于同道中人的礼让,你要是把这当成怯懦柔弱,觉得我好欺负,我答应,我手中的剑也不答应,你明白吗?”

    ??

    左凌泉说实话没大听明白,看着仇大小姐凶巴巴的脸蛋儿,他微微摊开手:

    “我什么时候觉得你怯懦了?”

    “我的意思是,上官灵烨不好惹,我难道就好惹?”

    仇大小姐眼中带着火气,沉声道:

    “我让你抱着我,你怕上官灵烨生气不敢抱,好,我自己主动;你作为男人,既然选择了当木头疙瘩不插手,就该贯彻始终谁都不帮,结果呢?她说话你不闻不问,我说话你就把我嘴捂住,你什么意思?怕她说不过我受委屈?她生气你害怕,我生气你就不害怕是吧?行,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仇大小姐越说越气,最后干脆一个膝撞,踢向左凌泉的小凌泉。

    ?!

    左凌泉骤然色变,女朋友发火,抓抓挠挠可以受着,这玩意儿可不敢硬接,他迅速抬手,摁住了仇大小姐膝盖:

    “瓜瓜……”

    “你还敢还手?”仇大小姐双眸一瞪,直接就要拔剑了。

    左凌泉不好招架,只能一个熊抱,把仇大小姐上半身连同胳膊一起抱住,和颜悦色道:

    “嘘嘘!别激动,你听我说完。刚才我是在帮你,怕你被灵烨笑话。”

    仇大小姐扭动肩膀挣脱,听见这话,她都给气笑了:

    “我说话你把我嘴捂住,叫帮我?合着就只能她说我,我不能还嘴是吧?”

    “不是不是。”左凌泉抱得很紧,因为瓜瓜胸脯不占地方,两个人胸口贴的严丝合缝,嘴也凑到了她耳边:

    “刚才你说的话有问题,下面给我吃这种事儿,以后可别当着外人面说……”

    炽热鼻息吹拂耳畔,直入脖颈。

    仇大小姐哪怕怒火中烧,被这么轻薄,半边身子也有点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她又扭了几下:

    “你什么意思?这事儿有什么不能说?我下面那么难吃,你都啃咬牙硬吃……”

    “诶诶诶,不难吃,好吃的很……”

    “呸——你别油嘴滑舌,我下面难不难吃,我不知道吗?我……”

    左凌泉都快被纯情瓜瓜弄无语了,他无奈之下,只能小声解释:

    “这话有歧义,‘下面’不光只指‘下面条’,还有‘下面’的意思……”

    ??

    仇大小姐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说什么?”

    左凌泉老脸有点挂不住,为了解释清楚这个笑话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道:

    “这个下面,还有……”

    说着手顺着仇大小姐曲线完美的柳腰滑下,绕过轻薄纱衣,摸向腰带下……

    !!

    仇大小姐一个哆嗦,反抗顿时激烈起来,眼神还有点羞急惊恐:

    “你……你想做什么?你……”

    “我没想做什么。”

    左凌泉在微微隆起的耻骨位置一触即收:

    “夫妻之间,下面还有这个意思。”

    “……?”

    哪怕隔着裙子,仇大小姐脸色也已经涨红,听到这话,她强压羞耻,开口道:

    “下面……呸——龌龊,那给你吃又是什么意思?这能吃吗?还能和吃面能联系到一块儿去?”

    仇大小姐亲个嘴都能脸红老半天,那么野的事情自然没法理解。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有些东西,脸皮再厚也不好明说了,只能道:

    “反正就是有歧义,我捂你嘴,真是怕你被笑话,如有虚言,终身不举。”

    这誓言不得不说,很毒,可信度也很高,就是有点上不得台面。

    仇大小姐还不适应这些火辣言语,但左凌泉这么诚恳,她心里的窝火也消了些。

    仇大小姐眼底恼怒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往日的冰山美人模样,冷声道:

    “哼……姑且信你一次。好了,刚才我收拾上官灵烨一次,咱们的账也算两清了,以后不再提起,咱们还是朋友……”

    左凌泉一愣:“瓜瓜,你不都说了是一家人了吗?”

    “我是逢场作戏,你看不出来?”

    仇大小姐扭动肩膀挣脱:“我拉你手,只是想报复上官灵烨,你早上亲我,所以应该配合我;虽然结果不太顺利,但事儿也算办了,咱们以前的账一笔勾销,你不能再多想,我也不会揪着不放……”

    这怎么行……

    左凌泉肯定不会认同这说法,他琢磨了下,一搂瓜瓜的腰,把她搂起来些,直接用最嘴堵住了她的话语。

    “呜——?!”

    仇大小姐被亲了个结结实实,双肩猛地一抖,她难以置信望着左凌泉,愣了片刻后,用力扭头躲开了拥吻:

    “呸——左凌泉!你什么意思?”

    左凌泉认真道:“旧账已经了结,但现在又有新仇了,你要是一笔勾销,岂不是白让我亲一次。”

    ??

    仇大小姐听见这歪理,眼神错愕:

    “你要不要脸?”

    左凌泉亲姑娘还讲究什么脸皮,厚就完事儿了,他抬手一捏仇大小姐下巴:

    “你既然不认,那让你还一口好了。”

    说罢又凑了上去。

    “……?”

    仇大小姐一个黄花闺女,哪里经历过这么死皮赖脸的场面,连亲两次直接就蒙了,羞急压过了心中百种情绪,只是推着左凌泉胸口躲避,但下巴被捏着非但没避开,贝齿还不小心被顶开了。

    !!

    孤男寡女,就这么在小树林里相拥在一起。

    仇大小姐心底的抗拒在男人的拥吻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不过几息时间,身子就有点发软,变得头晕目眩。

    好在左凌泉亲嘴的时候手不老实的怀习惯没改。

    仇大小姐刚晕晕乎乎不过片刻,就发现有只手往她衣襟里摸。

    捏捏……

    !!

    从未有过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些许,用力把左凌泉推开,捂住胸口:

    “你……你怎么这般无耻?”

    左凌泉半点不脸红:“好啦好啦,咱们两清了,别生气了,回去吧。”

    两清?

    仇大小姐被搞的心乱如麻,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她瞪了左凌泉一眼后,就回身往庄子行去:

    “别跟着我,今天的事儿,我以后再跟你算账。”

    说着飞奔而去,颇有掩面而逃的害羞小姐风范。

    ……

    “唉……”

    左凌泉看着瓜瓜远去的背影,正想摇头一笑,但还没来得及摇头,就笑不出来了。

    踏——

    脚步落地的轻微声音,从背后响起,伴随着的是一道很危险的目光。

    左凌泉表情一僵,又做出儒雅随和的模样,回过头来,微笑道:

    “公主殿下。”

    姜怡双眸微眯,做出大妇过来抓奸的模样,缓步走向左凌泉,步履盈盈踢动裙摆,每一下都像是‘撩阴腿’的起手式。

    ?!

    左凌泉不动声色调整身位,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带上了三分沉重。

    妈耶,今天二弟怕是在劫难逃……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姜怡走到跟前后,并没有给左凌泉一记膝撞,而是轻拍左凌泉的肩膀,来了句:

    “不错,没让我失望。”

    “嗯?”

    左凌泉一愣,心中有些难以置信,想了想抬手摸向姜怡的脑袋瓜,想看看公主殿下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姜怡打开左凌泉的手:“仇妞妞这人不错,我看着挺顺眼,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仅此一次,下次再敢带不认识的姑娘进门,我和小姨就搬出去了。”

    左凌泉暗暗松了口气,抬起油纸伞,遮住彼此:

    “唉,我怎么可能再招惹不认识的姑娘,现在我见到外面的女子都恨不得绕道走……”

    姜怡对此倒是不怀疑,因为灵烨已经炸毛了,恨不得一口咬死左凌泉,都不需要她喝醋,左凌泉都得喝一壶。

    妹妹之间打架,最开心的莫过于坐山观虎斗的大妇,姜怡此时的风轻云淡也不是假的。她轻哼了下后,就岔开话题说起了正事儿:

    “我们在九宫山的时候,收到了二爷的消息……”

    “二爷?’

    “就是小姨二叔,我总不能跟着叫二叔吧?那辈分不就乱了……”

    “额……好吧,有消息了吗?”

    “小姨的木杖动了下,指向了望潮滩方向,人说不定就在那里。”

    姜怡左右看了眼后,轻声道:“小姨怕你知道这事儿后,操心私事扰乱了当前行程,不让我们把这事儿告诉你。但已经查到跟前了,要是不去看个究竟,小姨心里肯定留个疙瘩;你回去后也别和小姨聊这个,直接去问老祖,看老祖怎么安排,灵烨已经把进去的门路都打探好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咱们还是过去一趟……”

    ……

    -----

    另一侧。

    闲置庄子外,两道丰腴多姿的人影,带着乖巧可爱的小冷竹,走向大门;谢秋桃和黄静荷,站在门口相迎。

    黄静荷瞧见来人,连忙上前一步,欠身一礼:

    “桃花前辈。”

    崔莹莹仪态大方,仙家老祖的气势展露无疑,上前抬手虚扶:

    “静荷,出门在外不必多礼,进去吧,本尊给你检查下身子骨……”

    吴清婉没见过黄静荷,乘着两人说话的闲暇,来到秋桃跟前,小声询问:

    “秋桃,这位姑娘是?”

    谢秋桃眼神望着门外,闻言才回过头来,解释道:

    “这是仇大小姐的娘。”

    “娘?”

    冷竹听见这话,眸子里显出怪异之色,她又打量黄静荷一眼,脑子里冒出了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其实这也不怪冷竹想法太离谱,谁让左驸马这些年碰上的女子,不管小姨、师长,还是皇太妃老祖宗,甚至是媳妇的死对头,都成了公主殿下的‘床友’,可以说只有她不敢想的,没有左府马不敢碰的。

    家里忽然冒出来个相貌不错的女子,又身段儿成熟气质高雅,很符合左驸马的癖好,实在太容易让人想歪。

    好在秋桃机灵,看出了冷竹的胡思乱想,连忙解释:

    “冷竹姐,你想什么呢?左公子最多欺师灭祖,胆子没大到这一步。”

    吴清婉其实也有点怀疑,见此才暗暗松了口气,蹙眉道:

    “嘘,别瞎说,凌泉哪儿有欺师灭祖,凌泉就没师父,只有关系很好的年长女性前辈。”

    谢秋桃终究没进门,哪里好跟着调侃吴清婉小姨的身份,她嘻嘻笑了下,就看向门外:

    “灵烨和姜怡姐呢?她们怎么没一起过来?”

    “凌泉在外面接我们,仇大小姐跟在身边,以灵烨的性子,肯定要上去理论,姜怡跟着看热闹去了。莹莹姐是长辈,过去了仇大小姐肯定不好施展,我们就没跟着凑热闹。”

    “哦?”秋桃顿时来了兴致,询问道:“结果如何?谁赢了?”

    吴清婉对灵烨实在太了解,只要威胁到她老大地位,无论是走后门还是顶撞师尊,她都做得出来,而仇大小姐这种青涩小妹子,很可能占不到上风,就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冷竹则开口道:“公主那么气灵烨姐,灵烨姐都能不动如山,我估摸仇大小姐斗不过。”

    谢秋桃摇了摇头,正想来句‘这可不一定’,就发现一位白衣仙子,‘嗖’的一下从房顶上飞了过去,跑去后宅钻进屋关上了门。

    嘭——

    黄静荷抬头看了眼,有些尴尬:

    “妞妞还小,有时候会忘了长幼尊卑,莹莹前辈别多心才是。”

    崔莹莹多什么心,她正发愁以后关系公开,该把黄静荷叫啥,对此只是温婉一笑……

第二十七章 后宅水深火热

    雨后初晴,左凌泉整备完毕后,再次出发,踏上了前往望潮滩的路途。

    在闲置庄子休息的几天,除开灵烨过来时起了点风波,后面倒也没发生什么。

    这并非左凌泉不想每个媳妇都安慰一下,而是黄静荷在跟前,

    老祖又得时常过来探班,他施展不开,姜怡她们更不敢配合,打坐闲暇亲个嘴都小心翼翼,更不用说其他了。

    灵烨本来说要收拾左凌泉,一看黄静荷在,

    想起了幼年鼻孔人的经历,为了改变长辈心目中的不讨喜印象,变成了乖巧淑女,暂且饶过了左凌泉。

    至于仇瓜瓜,就不用提了,在灵烨面前吃了场败仗,又被左凌泉借坡上瓜可劲儿占便宜,这几天都没露面,连团子都闭门不见了。

    但有些事情,再怎么躲也躲不过去。

    在解救出黄静荷后,接下来的事情肯定是得把人安稳送出奎炳洲,清婉二叔的事儿也得过去看看,顺便打探异族的情报。

    为了安全考虑,队伍还是兵分两路,

    左凌泉和瓜瓜、灵烨、莹莹四大主力,

    负责潜入打这最后一仗,

    只有清婉能控制木杖,清婉自然也跟着担任副奶;其他人则带着黄静荷乘船出海,在海面上等待接应。

    说起来,

    主坦的位置本来是秋桃或者姜怡的,姜怡如今对仙王铠的运用已经驾轻就熟,

    火力全开的情况下比俩脆皮剑修身板硬,但她俩终究没入玉阶,打起来能抗逃起来够呛,去的地方又过于危险,就只能先撤了。

    以静煣的请神之术,完全可以跟着顶上术士的位置,但为了和老祖保持联系,静煣和莹莹必须分开走,所以只能暂时告别‘流水的妹妹、铁打的静煣’的霸主地位。

    全新的阵容,带来的体验自然也是全新的,唯一缺点就是五个人里面四个主力,四个姑娘还谁都不服谁,容易起内讧。

    几天后的夜晚,左凌泉来到了红枫河集市,在仙家客栈落脚,等待着天帝阁运送物资的队伍出发。

    集市上风头依旧很紧,四处都是监兵神殿追查‘法外狂徒左凌泉’的人手,因为消息已经提前打探清楚,左凌泉进了屋就没有再露头。

    五人一鸟,住客栈开了三间房,

    按照瓜瓜的设想,应该是清婉、灵烨住一间,左凌泉、团子住一间,她则和莹莹前辈住一间,以免左凌泉贼心不死,大晚上摸上炕来个我就蹭蹭不进去。

    但实际情况嘛……

    “叽叽叽……”

    客栈二楼,空荡荡房间里,团子孤零零在偌大的床铺上来回打滚儿,虽然团团自由了,但代价是没人喂了,也没桃桃弹曲儿唠嗑了,感觉好无聊。

    左边的房间里,则灯火通明。

    吴清婉身着墨黑色的薄纱睡裙,里面穿啥还不知道,但大概率也是成套的黑色镂空花间鲤加丝袜,侧坐在棋榻上,臀儿枕着腿肚,面前摆着茶青色木杖,专心感知着木杖的动静,并没有去和灵烨滚床单的意思。

    上官灵烨里面穿的非常正式,淡金色的仙女百褶裙,发髻也打理得华美雍容,在茶案旁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杯清茶,以杯盖轻轻拨弄着茶叶,看起来和地主家少奶奶似的。

    左凌泉关上房门,来到屋子里,表情非常正经:

    “灵烨,你叫我过来有事吗?”

    吴清婉眉毛都没抬,直接回应道:

    “她大晚上不睡觉,摆出这兴师问罪的模样叫你过来,除了为了让你死缠烂打往上贴,还能作甚?铃铛就放在枕头底下,不信你摸摸看。”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就往床头走去。

    上官灵烨眼神一沉,没有理会清婉的拆台,把茶杯放在茶案上:

    “左凌泉,你过来。”

    左凌泉来到茶案旁坐下,端起灵烨带着口红印的茶杯抿了口:

    “相公知错,宝儿大人说什么我都认。”

    上官灵烨把左凌泉手里的茶杯抢下来,又拿回了手上:

    “你别插科打诨,我以前说过,你敢和仇瓜瓜不清不楚,我就把你作案的工具剪了,你不会以为我开玩笑吧?”

    左凌泉轻轻笑了下:“我肯定记得宝儿大人的话,但天不遂人愿……”

    上官灵烨抬起手:“我不是不明事理的女人,事儿已经出了,我也不说别的,就聊聊往后该怎么处理。今天清婉在,可以作证,你当着我们的面说,家里这座次怎么排?我给你个面子,不告诉其他妹子。”

    吴清婉接话道:“这还用问?我是凌泉第一个女人,姜怡是明媒正娶,你再怎排也是老三,还是斗得过静煣的情况下。”

    “我还是第一个见左伯母的。”

    上官灵烨略微撩起袖子,露出皓腕上那么大妇镯,在清婉面前晃了晃:

    “你说你是第一个女人,你就是吗?除了在我们面前,你还敢和谁说这事儿?”

    吴清婉反应平淡:“凌泉心里知道就行,我何须外人认可,是吧凌泉?”

    “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你不自己数数,已经有多少翅膀了?”

    上官灵烨略微算了下:“一二三……算是冷竹八只翅膀,四对儿,你见过长这么多翅膀的东西?”

    “八翼大天使。”

    “嗯?”

    “呵呵。”左凌泉笑了下:“翅膀多,才能飞得更快……”

    上官灵烨不想听这些浑话,她认真道:

    “仇妞妞要进门,我不反对,反正进来也是手下败将。但她的性子我清楚,她可以不争老大,我必须是老二……”

    吴清婉插话道:“呦~仇大小姐进门,还能帮你上位?”

    “……”

    这天算是聊不下去了。

    上官灵烨轻轻吸了口气,看着左凌泉,示意旁边的清婉:

    “其他我也不多说,你今晚不碰她,我就不生气了。”

    ??

    吴清婉转过头来,莫名其妙道:

    “仇大小姐得罪你,你拿我撒什么气?凌泉,你今晚别碰她,刚才的话我就不和她计较了。”

    “……”

    左凌泉那边都得罪不起,只能做出和事佬的模样,认真点头:

    “好,现在在集市,乱来确实不方便,今晚上我坐怀不乱,谁都不碰,咱们就聊天,谁主动我跟谁急。”

    吴清婉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微微点头,继续折腾起了自己的木杖。

    上官灵烨则是有点蒙了——她的计划可还没实施,左凌泉不乱来,岂不全泡汤了?

    但说出去的话也不能当耳旁风,上官灵烨迟疑了下,又道:

    “乱来肯定不行,但马上要去登潮港,多一分修为就多一分胜算,修炼还得继续。”

    上官灵烨手腕轻翻,变出了一张装饰华丽的架子床,摆在了屋子中间,上面布满各种阵纹。

    左凌泉一愣,虽然弄不清这是什么东西,但知道肯定不怎么正经:

    “这是清婉新弄得?”

    “我哪有这本事,她偷偷买来的,莹莹姐也有一张,给你准备着呢。”

    上官灵烨没接这茬,因为知道两个和尚要么一起吃,要么没水吃,所以这时候没再针对清婉,而是主动礼让道:

    “这是天帝城炼制的法器,可以辅助修行,你和清婉先试一试,我指导你们怎么用。”

    吴清婉见灵烨识相,自然也不提刚才的话了,姿态优雅起身,来到了千机床前,坐在了上面:

    “我也挺好奇这东西怎么用的,来凌泉,陪我试试。”

    左凌泉能说什么?刚才谁都不碰的话忘之脑后,起身来到千机床内坐下,颠了颠试验弹性:

    “这也能修炼?”

    上官灵烨没亲自试验过,但看过说明,她起身来到跟前,旋转甲子床上的镂空雕饰,架子床上的繁复花纹顿时亮起流光。

    吴清婉本来文文静静坐在床边,但马上就发现,有几道暖黄流光覆盖住了手腕、脚踝,然后她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宽衣解带,露出了规模惊人的棒头鱼。

    “嘿?这东西还挺玄妙……”

    左凌泉身体也是如此,他在满眼惊疑的目光中,温柔抱住了清婉,贴着脸颊轻轻磨蹭,完全不用自己费心。虽然动作稍显保守,很规矩,但也不失一种别样风味。

    吴清婉躺在枕头上,感觉这玩意和以前的修炼比起来,和过家家似的,一点都不干柴烈火,她贴面厮磨的闲暇,询问道:

    “这东西有没有双人的?”

    “这就是双人。”

    “三人?”

    上官灵烨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小书,上面写着《千机宝典》,略微翻看了片刻后:

    “有。”

    “那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过来伺候姐。”

    上官灵烨把宝典收起来,取出了一条白色狐尾,侧坐在了旁边,揉揉掰开:

    “好呀~”

    “诶?灵烨,你失心疯呀?给凌泉……”

    “你又不能乱动,本宫凭什么听你的?来,你忍着点,我手重……”

    “你……好好好,我不和你争,好好修炼行吧?”

    “哼~”

    ……

    ------

    与此同时,团子右边的房间。

    和灵烨那边的热热闹闹相比,这边的屋子,明显要安静许多。

    崔莹莹身着墨绿色的裙装,在棋榻右侧闭目盘坐,做出认真打坐的模样,但耳朵却时不时动一下,聆听着那边的情况。

    可惜,灵烨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连隔壁团子的哼唧都听不着。

    仇大小姐坐在棋榻的左侧,是真的在闭目凝神打坐。

    待在桃花尊主跟前,仇大小姐自然很放心,虽然有点狐疑上官灵烨会不会偷腥,但上官灵烨和左凌泉本就是夫妻,就算偷腥她也说不得什么,还不如眼不见为净不去想了。

    但仇瓜瓜显然小看了左家媳妇内斗的惨烈程度,也高估了桃花前辈的操守。

    仇瓜瓜正凝神冥想之时,感觉到天遁牌有了动静,她睁开眼帘,拿出天遁牌看了看,略显疑惑,但还是接通了,冷声道:

    “有事?几步路不会走过来?”

    崔莹莹本就没入定,自然睁开了双眸,她转眼看向泛起流光的天遁牌,却见里面传来灵烨慵懒的声音:

    “晚上睡不着,想找你聊聊。瓜瓜,你猜我现在在作甚?”

    天遁牌里,还有“嘘嘘——”的声音,似乎有其他人在旁边,还很提心吊胆。

    崔莹莹心中了然,脸红了几分,不知道该怎么说灵烨。

    仇大小姐则有点狐疑,蹙眉道:

    “作甚?”

    “下面给左凌泉吃呀,和清婉一起哦,你要不要也来?”

    ??

    仇大小姐经过左凌泉解惑,已经明白了这浑话的意思,她脸色猛地一红:

    “你有病是吧?”

    “唉,怕你晚上无聊吗,你一个黄花闺女,也吃不着,让你听听过瘾。”

    ??

    这叫过瘾?

    这完全是不当人!

    仇大小姐肺都快气炸了,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沉声道:

    “莹莹前辈在旁边,你也不怕丢人?”

    崔莹莹脸皮儿可薄得很,还没承认关系呢,见此只能脸色一沉,嘀咕了句:

    “灵烨,你怎么没大没小?真是被你师尊惯得……”

    说着起身走出了门,跑露台望风去了。

    仇大小姐继续道:“上官灵烨,你听到没有,桃花前辈骂你了。”

    “嗯~……莹莹前辈不是出去了吗,瓜瓜,你猜你情郎现在在作甚?我让你听听哈……”

    啵~

    ??

    仇大小姐想把天遁牌摔了,但又有点好奇,于是乎柳眉倒竖地听着,试图推演那边在做啥。

    好在左凌泉没丧心病狂到这一步,插了句话:

    “灵烨开玩笑罢了,别当真……嘶——”

    一看就是被打了。

    仇大小姐听到左凌泉的话语,心里顿时放松了一大截,又沉声道:

    “上官灵烨,你再敢欺负他试试?”

    “嗯~……呜~……”

    ??

    这个骚狐狸!

    仇大小姐实在听不下去了,把天遁牌一收,起身跑到了过道里,在门上踢了一脚。

    咚——

    然后又迅速跑回了屋里,也不修炼了,往床铺上一躺,用被子蒙住了脑壳……

    ----

    冷月清辉,海风徐徐。

    孤零零的三层阁楼,犹如一座浮岛,飘在辽阔海面上。

    谢秋桃抱着本书,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赤足泡在海水里,拨弄着在水里游来游去,想要爬上台阶的淡金色小龙龟。

    冷竹坐在跟前,手儿捧着下巴,打量许久后,询问道:

    “桃桃,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只小龙龟是陆龟?”

    谢秋桃摇了摇头:“长龙脑袋的,都有蛟龙血脉,蛟龙亲水,哪怕以前不会游泳,以后也是要学的……嘶——”

    正说话间,谢秋桃白皙的脚趾一疼,被怒火中烧的小龙龟咬了一口。

    谢秋桃连忙把脚儿一缩,凶道:

    “造反呀你?”

    冷竹暗暗摇头,俯身把飘在水面上打转儿的小龙龟捞起来,用手帕擦干净水渍,又道:

    “桃桃,你看的这书,好像不太正经。”

    谢秋桃改成了盘腿的坐姿,把《狐穴艳闻志》放在膝盖上,煞有其事地道:

    “凡事不能只看表象,这本书看似不正经,实则出自赤乌真君荀明樟之手,嗯……就和《草堂剑经》差不多,里面的奇闻典故都是荀明樟耳闻目睹,真实性极高……”

    “是吗?”

    “不信你看这一章,‘月夜访混元寺艳闻’,说有个姓张的道士,在俗世寺庙过夜,遇到狐狸精;虽然没说名字,但字里行间的暗示,明显是指混元天尊张芝鹭,措辞有调侃张芝鹭之意,也很瞧不起那只狐狸,这说明张芝鹭过往,肯定发生过类似的故事……”

    冷竹半信半疑,接过书本看了眼,结果入眼就是‘香臀、倒扣玉碗、滴水漩宫……’等字眼,用笔精准辞藻华美,唯一缺点就是大庭广众看会被当成流氓。

    “咦~”

    冷竹只是扫了一眼,就脸儿微红,把书合了起来。

    谢秋桃也“咦~”了一声:“冷竹姐还害羞呀?你不都和左公子那什么了吗。”

    “才没有。”冷竹连忙摇头:“我就是在旁边伺候公主,嗯……左驸马最多亲了我两下,没做什么。你不害羞,莫非和左驸马已经……”

    谢秋桃神色一正:“说什么呢?我和左公子清清白白,连嘴都没亲过,你可别瞎猜。”

    “啊?你和左驸马都一起这么多年了。”

    冷竹有些难以置信:“我听公主说,仇大小姐都和左公子亲嘴了,你再清白下去,不得……”

    ‘不得排我后面’的话,冷竹实在不好说出来。

    “仇师姐动作这么麻利?”

    “那可不,这叫出手要稳、下手要狠,磨磨唧唧端着面子放不开,最后吃亏的不还是自己,我要是你,我早就……嘻……”

    “……”

    谢秋桃眨了眨眼睛,略微琢磨,觉得是有点不对哈……

    ----

    阁楼上方。

    黄静荷体魄尚未痊愈,崔莹莹给安排治疗之法后,就带着疗伤丹药进了三楼的练气室,在其中闭关打坐。

    二楼的演武厅里,姜怡身着红色武服,赤手空拳站在中央,行了个武夫礼:

    “静煣,你放心出手便是,我苦练近一年,天机殿的神通已经略有小成,单防你绰绰有余。”

    汤静煣被迫穿上了紧身的黑色武服,肩窄臀圆的说实话只能让对手兽性大发,看不出半点英姿飒爽。

    汤静煣面对姜怡“你来打我呀”的奇葩要求,自然不好动手,她双手叠在腰间,斯斯文文站在演武厅边缘:

    “公主,我不太会这些,要不你让秋桃来?”

    “秋桃和我差不皮实,互相没法破招,打不出结果。”

    姜怡在演武厅中摆出一个拳架,如同大姐姐般安慰道:

    “你大胆出手即可,不用瞻前顾后,演武厅里有防护措施,我也不会打伤你,只是演练罢了。”

    汤静煣眼神尴尬:“我是怕把你打伤,我不晓得分寸,若是收不住手……”

    ??

    姜怡感受到了冒犯,她认真道:

    “静煣,你有点飘了。”

    汤静煣腼腆一笑,摇了摇头,就是不肯动手。

    姜怡见此也没办法,想了想,只能施展激将法:

    “静煣,你第一个遇上左凌泉,若不是本宫强行下旨,把他招为驸马,你和他肯定是水到渠成的原配夫妻;现在被迫成了老三,位列偏房,你对本宫就没半点意见?”

    汤静煣眼皮一跳,轻轻吸了口气:

    “有一点点……”

    “有就好,现在给你机会,揍我一顿,嗯……就当是一战泯恩仇,今天你怎么出气,我都不会记在心上,如有虚言,我把灵烨叫姐。”

    “……”

    汤静煣性子可不软,只是碍于俗世身份,才对姜怡很礼貌,得到这种承诺,她气势渐渐就起来了:

    “这可是公主亲口说的,打完不能记仇。”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被打哭了,也不能找左凌泉告状……诶?”

    姜怡话没说完,就发现静煣气势浑然一变,直接冲了上来。

    汤静煣自幼就很要强,长时间陪在左凌泉跟前,知道自己很难帮忙,又岂会没心眼整天不务正业,心里不知让老祖教了多少次,老祖每次出手她也在身临其境体验着。

    而老祖又不指望静煣用拳脚称霸,能用上的时候,多半形势极其危急,所以教导静煣的方式很简单,就一句话——武德是站着的人才配讲的,躺着的没资格说话,遇到生死之争,不用管什么面子里子,怎么好用怎么来。

    在这种教导方式下,静煣武道路数,自然有点上不得台面,抓胸龙抓手、撩阴腿什么的信手拈来,跟‘正道’沾边的事儿可以说是一样都不干。

    嘭嘭嘭——

    撕拉——

    姜怡招架了两下,衣襟都被抓了个空洞,露出了颤巍巍的半个白团儿,她掩住胸口恼火道:

    “静煣,这是禁招!”

    汤静煣理直气壮:“生死搏杀哪儿来的禁招?你当过家家不成?受死!”

    “嘿——?”

    姜怡无话可说……

    ……

推荐一本《女徒弟们个个都想杀我!》

    书名《女徒弟们个个都想杀我!》,新人新书,多女主,人品可以保证,成绩相当不错,大伙儿有兴趣可以支持一下~

第二十八章 望潮滩

    清晨的微光洒在连绵成片的仙家工坊间,青瓦上多了一抹银霜,带着凉意的海风迎面吹来,才让人惊觉已经入了冬。

    “又到冬天咯……”

    张徽提着一个食盒,走过结霜的青石板路,来到了九层高塔的下方。

    九层高塔是试验品,尚未投入使用,

    各层之间自然也没有弟子留守。

    张徽来到一层大厅,站在了墙壁旁的一个圆台上,轻抚旁边的鹤首摆件儿,平台就悬浮而起,升向高塔顶层,透过墙上的窗口,还能鸟瞰整个港口的景色。

    这东西被誉为‘升龙台’,

    是吴尊义研究的物件中,少有的无用之物,

    至少张徽是这么想的。

    张徽是商寅的弟子,在炼器一道中,风格偏向务实派——也就是物尽其用,花里胡哨的东西能省则省,力求把一样材料的功效发挥到极致。

    也正是由于这个风格,他才会被委任过来看守库房掌管望潮滩财政。

    ‘升龙台’的构造用料,都挑不出毛病,但作用仅仅是帮人上楼梯,这在正常炼器师眼里,就只能得到一个评价——仙人用不上,凡人用不起,纯粹糟践东西。

    要说唯一的好处,

    就是在不能御风的地方,上楼比较体面。

    这玩意是吴尊义弄的,

    张徽不好说啥,

    此时也只能当唯一的乘客,

    站在升龙台上体验未来仙门的奢侈配置。

    叮——

    等顶层的龟首衔铃发出清脆声响,张徽已经来到了顶层。

    顶层极为开阔,

    周边布置着八方水幕,上方的观星天井透进来微光,洒在地板上。

    身着黑衣的吴尊义,在小案旁边盘坐,以金笔在纸上勾画着图案。

    雷弘量则端着茶杯,坐在一方水幕前,看着混元宗的一名女修跳舞。

    “弘量,地慧坊几个女弟子,锤不动斑纹铁,累的是满头大汗、衣衫不整,你有把子力气又没事儿,要不去搭个手?”

    雷弘量喝茶的动作一顿,继而就站起身来,穿上了外袍:

    “唉,打铁就不是女人干的活儿,没事儿逞什么能,我去去就来。”

    说着麻溜地就下了楼。

    张徽在小案对面的蒲团坐下,

    把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两壶小酒,以及刚从海外运回来,

    有北域第一鲜之称的‘凉拌海皇肝’,放在小案上:

    “尊义,你看看弘量,人家才叫会过日子。修行中人要克制情欲,但不能断绝情欲,无情无欲那就不叫人了。咱们炼器师,该忙活的时候得专心致志,该放松的时候也得放松……”

    吴尊义放下笔,把纸张扫到一边儿,拿起筷子:

    “又来劝降?”

    张徽拿着酒壶倒酒,闻言有些无语:

    “你见过世上有我这么劝降的?咱就不说别的,就说‘欲望’这方面,你想炼器,老祖开自个玲珑阁让你随意取用;你想看书,奎炳洲所有秘藏经文任你查阅,不够还去北狩洲调;你想吃想喝,哪怕是龙肝凤髓,老祖都能给你弄来;你若是想女人,整个西北两洲的女子随你挑选……

    “当然,梅老祖除外,其他已婚的都能想办法……你就说说,我这像是来劝降的吗?我这是请老祖宗归山。”

    吴尊义道:“我要是想出去呢?”

    “唉,你这就……”张徽摆了摆手:“你离开这儿,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你发挥自己的天赋?东洲?你当年是怎么在九宗会盟上落选的?雷弘量是怎么被逐出师门的?

    “不是我看不起东洲天帝城,是他们真没这个底蕴和气量,老祖为了炼器一道能拔高半筹,敢养虎为患,放任我等自由发挥,商诏敢吗?

    “我可以确信,你以炼器手艺把老祖弄死,你能成我天帝城共主,老祖乃至门徒不会有半点怨言;你把商诏弄死,你能成啥?”

    吴尊义并没有否认这话,端起酒杯喝了口:

    “我从小只想当个炼器师,探索天地本源,你们正邪两道的事儿,我不想掺和。”

    张徽抿了口酒,轻声一叹:“老祖年轻时候天赋和你差不多,也是一个脾气,毕竟炼器师谁想牵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俗事?但有时候,有能力改变世道,却不作为,也是一种罪过……”

    两个人喝着小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聊了不知多久。

    吴尊义认真聆听,很少回应,直到天色大亮,东方升起朝阳,金色晨光穿过云层,落在工坊外那块高墙环绕的巨型平台上,他才放下酒杯,莫名其妙说了句:

    “老张,你人不错,商老魔为人好坏参半,但对我也仁至义尽;如果我自幼出生在这片土地上,想来应该是很幸福的一辈子。”

    ??

    张徽听这话,有点临终前感叹人生无常的意味,他脸色一变,连忙道:

    “嘿,尊义,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才六十岁,正是嫩的滴水的年纪,人生不才刚开始?刚才的啰嗦话,当我没说行了吧?我就是没事儿过来瞎唠唠,又不是逼你去天帝城接班儿,老祖还能活几千年呢,你现在想接班老祖还不答应……”

    吴尊义没有回应,起身眺望整个望潮滩港口:

    “下个令,让港口内外所有人放下手中活计,远退百里。我给你看看我刚弄出来的新玩意儿。”

    张徽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抬手示意少安毋躁:

    “别别,古前辈跑去抓人了,没在港口,我通知他人家一声,让他马上回来。”

    “也行。”

    ……

    -----

    晨曦初露。

    左凌泉乔装面貌,腰悬‘天帝阁’的牌子,开着一艘满载各种杂乱矿石的小船,缓缓驶入一眼难见尽头的望潮滩港口。

    崔莹莹和灵烨、瓜瓜,都仗着高深修为,缩胸垫肩乔装成了男儿,只有清婉略微遮掩面容,装作底层女修。

    这艘小货船,是几人在半道上劫的,因为运送的原材料,都是十几枚白玉珠上下的常见矿石,不引人注目,路上几道关口,靠着身份牌子和对口令的了解,就混过来了。

    此时进入望潮滩,几人仔细打量,可见港口进出的船只很多,出去的船满载丹药、法器,回来的都是空船,具体去向暂不明确;而整个望潮滩的人手,难以计数,从规模来看肯定在数万人往上。

    崔莹莹掌控桃花潭,本身就算是九宗半个后勤部长,对于工坊规模和战场损耗太了解,心声开口道:

    “从工坊规模来看,足以支撑婆娑洲战时损耗,婆娑洲那边已经暂时休战,所有工坊还在全力运作,这些物资的目的地,肯定不会是婆娑洲。”

    灵烨道:“异族的仙家工坊不止这一个,如果都在全力备战,要打的仗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大……”

    仇瓜瓜是前线战士,和左凌泉一样算是将而非帅,对于这些东西,见解不及灵烨,就没有班门弄斧发表意见,跟在后面默认不语——当然,这也和前些天灵烨不当人有关,大晚上联系让她听她男人‘啪啪啪……’,差点把她弄自闭了。

    左凌泉负责开船,吴清婉拿着记账簿,站在身侧,团子则缩在清婉怀里;清婉的豪宅比瓜瓜的小平房强太多,从外面还真看不出啥异样。

    小船驶过港口,逐渐进入了港口后方的工坊,有很多送货的船只在岸边停泊,工坊管事站在岸边接收物资。

    左凌泉刚刚把船靠岸,就有一名年轻弟子走过来,略微打量一眼后:

    “你们是红叶河过来的?看起来面生呀。”

    左凌泉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接过账本上岸:

    “老张碰了点机缘,带着徒弟辞了,我刚接班儿,第一次来,还望仙长多多照应。”

    替仙家来回运送矿物的辛苦活,算是修行道最底层的行当,连宗门刚入门的弟子都不会干,都是统一外包给小宗门,或者招临时工,人口流动很大。

    小管事对此也没起疑,把账簿接过来看了眼,又对了下船上的活物,就在上面盖了个章,还给左凌泉:

    “把货卸到地巧坊后面的库房,按种类摆好即可,弄完了可以凭账簿,在外面的馆子里吃点东西,不吃就去药房换成丹药,除了这俩地儿,其他地方不要乱走,一个时辰内离港。”

    “明白,谢仙长提醒。”

    左凌泉接过账簿,又取出两枚白玉珠,小声问道:

    “敢问仙长,我帮上面运货,能不能特批个资格,在这儿找炼器师帮忙炼器?若是有门路的话……”

    小管事每刻钟几万白玉珠进出,肯定看不上这俩子儿,没有去接,不过对于左凌泉的需求,倒是理解;毕竟望潮滩是军工产业,是个人都知道肯定比市面上的那些法器丹药工艺高。他摆手道:

    “这里的仙师都是‘叔’字辈的,打造的东西不往市面上送,你找到人帮了忙,也不敢拿出去用,老实搬东西吧。”

    左凌泉见此,只得打消了打听炼器师的想法,含笑送别小管事后,就撸起袖子,把成箱的矿石往工坊搬。

    望潮滩的防卫谈不上草木皆兵,但作为内部港口,其内所有人都有职位,该待的地方和活动范围是固定的,装成旅客乱跑肯定被发现,想从偌大港口中找人真不容易。

    崔莹莹道行最高,但此地光是明面上知道的仙家巨擘,就有坐镇此地的天帝城张徽,暗中有没有高人还不清楚,贸然展开神识探查,无异于自报家门,所以也只能选择用眼睛去观察蛛丝马迹。

    踏踏踏——

    一行五人装卸低品矿石,来回跑了几趟,都没找到渗透的机会。

    上官灵烨见此不免发愁,正想授意在清婉怀里睡大觉的团子,先行去摸摸工坊里的情况,忽而耳根微动,听到了远处的一阵交谈声:

    “打铁讲究个腰马合一,脚跟发力,以腰带锤,调动全身腱子肉。来,阿珍,你摸摸看,老夫的胸肌是不是坚若铁石……”

    “哇~好硬~”

    “再摸摸腰腹,是不是铁板一块……”

    ……

    左凌泉也听到了,正暗道“谁他妈这么不要脸?”,忽然又觉得这粗犷的声线,有些似曾相识。

    左凌泉和灵烨对视一眼,确认了彼此所想。

    左凌泉并未打草惊蛇,确定无人注意后,让几个姑娘继续搬东西,他则抱着一箱子矿石,偏离道路走向了距离不远的另一家工坊……

    -----

    当当当——

    四面通风的炼器工坊里,火星四溅。

    在寻常人眼里,仙人炼器应该是仙风道骨,看不到什么人间烟火;但实际上,修行道的材料熔炼,比凡人更依赖土办法,因为‘手感、经验’没法靠机械替代。

    雷弘量站在炽热火炉之前,赤着上半身,手上拿着八角铁锤,在教工坊里的几个女学徒怎么熔铸矿石。

    虽然嘴上说女人不适合干这一行,但雷弘量教的还是很用心,毕竟炼器作坊里雌性实在太少见了,这几个姑娘都在炼丹坊那边犯错,被外派过来受罚的。

    雷弘量全力捶打赤红铁块几下,就停下来,摆出个很健美的姿势,让小学徒鉴赏自个完美无瑕的腱子肉,正说道兴起之时,忽然听见外面旁观的工坊学徒,开口呵斥:

    “你是哪儿的人?跑这儿来做什么?”

    “见过仙长,地巧坊那边有富余的黑铜,让我把这箱送这儿来。”

    “是吗?……算了算了,扔后面库房就行。”

    ……

    雷弘量本来没在意,但挥锤的时候,感知到有人打量了他一眼,而且眼神很特别。

    ?

    雷弘量转眼看去,没瞧见目光的来源,他琢磨了下,放下了铁锤让弟子自己演练,来到了工坊后方的小库房查看。

    库房堆积着短时间内要用的材料,里面也有弟子担任出纳,在办公桌后记账。

    但雷弘量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异常,便望向在库房记账的小弟子:

    “刚才送黑铜……铜……”

    话语戛然而止。

    只见办公桌后的年轻弟子,带着一抹微笑,身前的账本上放着一把剑,手指在剑柄附近的桌案上轻轻敲打。

    !!

    雷弘量没认出面相,但认出了这个当年差点把他一剑戳死的眼神,惊的是一个哆嗦,但强横的心智,又把心底的惊涛骇浪压了下去,回头看了眼:

    “你……你怎么在这儿?”

    左凌泉从刚才的观察推断,雷弘量大抵上是投敌了,所以他并不信任雷弘量,只是平淡回应:

    “哪怕是九宗的在逃人员,也没有交给异族处理的道理,我在这儿,自然是为了接人。”

    “……”

    雷弘量表情十分复杂,他虽然痛恨帝诏尊主,但从始至终都对九宗没意见,甚至很思念曾经的故土。

    可作为一名炼器师,自由炼器是他一生的追求;雷弘量在异族得到应有的尊重后,一想到回到九宗,即便被赦免罪行,也会束手束脚一辈子,心智就有点动摇。

    左凌泉看出了雷弘量眼底的纠结,微笑道:

    “不想走?”

    雷弘量表情有点尴尬,轻声道:

    “在下回去,也是被帝诏尊主关进雷池,您如果是来抓我回去受审,还不如直接把宰了。我雷弘量虽然反叛天帝城,但说实话,在这里也没忘记自己是正道中人,唉……”

    心有纠结,自然一言难尽。

    左凌泉知道雷弘量反抗帝诏尊主的原委,并没扯这些很难说的事情,直接道:

    “你可知吴尊义在那儿?”

    雷弘量沉默了下,轻声道:

    “尊义炼器的天资冠绝九洲,被商老魔器中,想要收为关门弟子,来日继承天帝城的家业。他不想接,但我这当领路人的,说实话不想让他回去,他回了九宗,必被埋没才华。”

    左凌泉是被清婉的木杖引来的,知道吴尊义在联系他们,对此自然道:

    “他想不想走,是他自己的事儿,你不能代为决定。带我去见他一面,他若真不走,我也强求不了。”

    “妖刀古辰随时可能回来,尊义身边不乏眼线,你去见他,大概率一起留在这里。如果信我的话,我劝你直接离开,不要冒这个险。”

    左凌泉听见此言,心中暗暗皱眉。

    妖刀古辰他是知道的,徐元峰的师父,奎炳洲最强武修,和江成剑单挑指不定都能打个有来有回。

    要是这厮在望潮滩,他拿着天官神剑都没用,因为妖刀古辰不会给他拔剑的机会,可能还没见到人他就被秒了,几个媳妇在这种境界差距下,想要遁走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劫囚了。

    左凌泉救人归救人,前提得是不把自己乃至身边人搭进去,在确定雷弘量此言不似作假后,心中也起了迟疑。

    但也在这个时候,偌大望潮滩的上空,传来了一道声音:

    “清婉,有二叔在,九洲八极、阴阳三界,见你都得躬身俯首,到了望潮滩,何需遮头掩面。”

    ……

    -------

    过渡一章……

第二十九章 五圣神宫

    旭日东升,金色朝阳随着波光粼粼的海浪,一起冲上崖畔的黑色礁石,照亮了岸上的市井百态、人来人往。

    吴清婉抱着装有矿石的木箱,缓步走过港口的道路,在温暖晨光洒在脸颊上时,和往日数十年一样,

    面向晨光轻轻吸了口气。

    新的一天又到啦!

    这个习惯是自由养成,当年年仅六岁,刚进入栖凰谷学艺时,二叔就说过一句,无论当下有多少困难,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在没办法的时候,就面向朝阳深深吸口气,这样昨天的一切就成为了不用回想的过去,

    眼前则是万事皆有可能的开始。

    吴清婉靠着这个法子,熬过了一穷二白修行路途,等来了那个意想不到的意中人,渡过了几乎把她压垮的宗门危局,直至人生慢慢走上了正轨。

    虽然目前生活上又遇到些困境,比如灵烨、莹莹、瓜瓜这些重量级仙子接连入局,靠着强大背景和自身实力,把她压的只能在床上找场子。

    但当下日子还是能过的,只要给她时间,她总有一天追上步伐,让妹妹们明白‘谁才是凌泉第一个女人’,

    莫欺少妇穷嘛。

    只可惜,这路不是一般的漫长,

    不知要看多少次日出日落……

    “叽……”

    吴清婉正暗暗思索间,怀里的团团,扭来扭曲从衣领探出小脑袋瓜,睡眼惺忪的望向港口正中的高塔。

    吴清婉略显疑惑,顺着团团的眼神望去,结果,她就看到了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幕。

    “清婉,有二叔在,九洲八极、阴阳三界,见你都得躬身俯首,到了望潮滩,何需遮头掩面。”

    岸上不见边际的建筑群中,一座九层高塔犹如鹤立鸡群般肃立;随着清朗声音响起,天空风雷大动,云海往天外退散,露出碧蓝苍穹。

    一道身着暗金长袍的身影,从九层高塔的观星台缓缓飘出,悬浮在半空,手持古铜色木杖,鸟瞰着周边山海。

    仙家工坊乃至港口的芸芸众生,皆从建筑内走出,或者原地驻足,愣愣望着高塔之巅,眼中带着茫然和惊疑。

    左凌泉也迅速来到工坊外,抬眼望向九层高塔。

    世上能返璞归真收敛气息,

    出场与凡人无二的修士很多;但能以寻常修为,装出仙君气场的人,左凌泉目前只见过一个。

    一个在灼烟城外展开神降台,召唤太阴神君,剑指帝诏尊主的鬼才炼器师!

    这以凡人之躯展现出浩瀚天威的气场,实在太过于霸道,经历过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抹发自心底的忌惮。

    这股忌惮不光是其对方实力的认可,更多的是对其所造物件不可控的提心吊胆。

    毕竟上次雷弘量大喊‘我控制不住自己’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鬼知道这次又会掏出个什么离谱玩意儿,会不会敌我不分。

    崔莹莹、上官灵烨都对灼烟城的事情记忆犹新,在不清楚吴尊义是否叛逃的情况下,自然如临大敌。

    仇大小姐不认识此人,但知道修行道最难缠的,就是提前有所准备的炼器师和阵师,眼神也流露出慎重。

    而吴清婉的反应,和她们自然有所不同。

    吴清婉是二叔领路进的栖凰谷,深知二叔的为人,哪怕异族许下天价承诺,也砸不断二叔自幼展现的傲骨。

    在吴尊义说话后,吴清婉自然愣住了,甚至没听懂吴尊义说什么,她正想开口喊一声‘二叔’,不曾想高塔顶端,又响起一道声音:

    “尊义,你喝大了不成?和谁说话呢?”

    万众瞩目中,身着黑袍的张徽从高塔顶端冒出来,面色微醺,手里还拿着个酒壶,围着吴尊义转圈儿打量:

    “哟,这扮相不错,你啥时候弄得这身袍子?”

    “……”

    望潮滩数以万计的修士,看着坐镇长老玩世不恭的模样,觉得吴尊义喝没喝大不清楚,张师伯肯定是喝大了。

    吴尊义没有回应张徽,目光望了眼站在工坊外围的侄女后,移向了和雷弘量站在一起的年轻人:

    “左贤侄,上次见面不知身份,未曾叙旧还起了冲突,还请见谅。”

    张徽见吴尊义好像真在和人说话,不是借着酒劲儿瞎咋呼,神色也认真了几分,顺着目光看向地慧坊的仓库外。

    左凌泉见吴尊义挑明了,没有再做没必要的伪装,他恢复了一袭白袍的装束,身形缓缓腾空而起,出现在了偌大港口的半空,拱手一礼:

    “吴前辈。”

    “诶……”

    望潮滩修士在左凌泉出现后,顿时响起了嘈杂之声,都在交头接耳,询问此人是那个豪门的仙尊。

    张徽知晓吴尊义的来历,整个奎炳洲都没有吴尊义的熟人,忽然冒出来一个叫前辈的,看起来还挺熟悉,他自然有点莫名其妙:

    “尊义,这位是?”

    吴尊义神色平和,认真介绍:

    “这位是左凌泉,东洲小有名气的剑仙,你想来听说过。”

    “……?”

    此言一出,整个望潮滩鸦雀无声。

    小有名气?

    自从黄粱福地被连根拔起,整个奎炳洲谁不知,那个从东洲一路打过来东洲猛人,跑奎炳洲来了。

    妖刀古辰现在正满世界找人,这他娘能叫小有名气?

    集市内所有人满眼惊疑,张徽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张徽忌惮的眼神,并没有放在左凌泉身上,而是看向了身边的吴尊义。

    只有炼器师才会明白,吴尊义的实力有多可怕。

    左凌泉哪怕剑术通天,在奎炳洲地界也最多杀一大串儿人,而吴尊义则不然,只要他想,张徽毫不怀疑他能做到常人意想不到的任何事。

    张徽脸上的笑意收敛,但并未收起脸上的亲和,只是试探性询问道:

    “尊义,你不会准备开溜吧?”

    吴尊义摇了摇头:“我不走,只是见故人一面,送他们离开罢了。”

    “呼……”

    张徽如释重负,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望向左凌泉,含笑抬手:

    “左剑仙,你带着朋友大大方方离去即可,看上那条船坐那条船,古前辈还有半刻钟过来,老夫帮你挡着,咱们有缘再会。”

    “啥?”

    此奇葩言论一出,望潮滩自然满场哗然,连崔莹莹等人都有点莫名其妙。

    她们这么多正道大佬,孤军深入被发现,幽萤异族二话不说客客气气放虎归山,这不是脑壳进水了吗?

    但张徽能担任望潮滩首席长老,被商寅收为嫡传,显然不是脑壳进水或者贪生怕死之流。

    相反,张徽很精明,会审时度势。

    张徽之所以这么‘丧权辱族’,单纯是站在天帝城的角度,左凌泉乃至崔莹莹等人加起来的价值,都抵不上他旁边的吴尊义。

    张徽把左凌泉等人全部抓获乃至镇杀,能得到什么?无非一点战功,给正邪两道的血仇多添一笔,根本改变不了大势。

    而从刚才的称呼来看,吴尊义和这几个人关系不错,张徽只要动手,天帝城和吴尊义就算结了血仇,他们从哪儿去找第二个吴尊义?

    在收益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的情况下,张徽此时想要的,肯定是左凌泉等人赶快消失,这样还能卖吴尊义一个大人情,指不定入宗的事儿就这么成了。

    就算放虎归山,左凌泉以后变成了‘新剑神’,吴尊义就成不了‘新火神’?

    炼器师的价值向来比武修高,两家都有,也是他们占便宜呀。

    左凌泉身份已经暴露,接下来肯定是全力突围离开奎炳洲,面对张徽这个提议,说实话很难拒绝。

    左凌泉见吴尊义的地位,确实如传闻中那般崇高,虽然身在异族但性命无忧,当前也没必要这么执拗非得抢人了,就开口道:

    “吴前辈,你真不走?”

    吴尊义微笑了下:“我不走了。”

    张徽满眼笑意,就如同恭送贵客般,微微抬手:

    “送客。港口最快那艘船上的弟子都下来,东西留下,就当是给左小友的见面礼……”

    但可惜的是,张徽话没说完,吴尊义就把目光望向了工坊外满眼不解的清婉:

    “不着急。和侄女数十年未相聚,我这当二叔的实在惭愧,既然来了,我总得给些见面礼,也算是嫁妆。”

    张徽说实话比左凌泉等人还急,他含笑道:

    “尊义,我这有件儿未认主的法宝,师尊亲手打造,就送给你侄女当见面礼吧,其他客套就免了,左小友拿着‘太虚仙藤’,古辰前辈待会杀过来,他们可真不太好走。”

    张徽如此通情达理,说实话把左凌泉等人都感动了。

    崔莹莹来到三个姑娘身后,轻声道:

    “清婉?”

    吴清婉起先很疑惑二叔为什么不走,但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知道以她们现在的战力,根本带不走被异族如此看重的二叔。

    既然二叔暂时无性命之忧,吴清婉自然不在乎什么见面礼,连忙开口道:

    “二叔,你无碍就好,我们这就离开,不给您和这位长者添麻烦。”

    张徽轻轻一拍手掌:“懂事,不愧是尊义的侄女,那好,左小友赶快带着几位朋友走吧,老夫就不送了……”

    但可惜的是,正邪两道如此配合,依旧没能让吴尊义改变主意。

    吴尊义悬浮于空,以手中木杖示意山野间那堵高墙:

    “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走了二叔又能给谁。不用害怕,二叔敢站出来,就没有二叔掌控不住的局面。”

    左凌泉等人听见此言是半信半疑,张徽听见这话却是脸色骤变:

    “尊义,你弄这玩意,是给他们准备的?”

    吴尊义并未否认:“我都说了这是用来对付商老魔的,我一个炼器师,难不成自己拿着法宝和人单挑?”

    “……”

    张徽毫无反驳之力,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玩意儿是要给他家老祖开开眼,材料都是他批的,只是没料到会从这方面入手。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过来?”

    左凌泉等人也有类似的疑惑。

    吴尊义身形缓缓往山野间飘逸,路上不紧不慢,解释道:

    “我了解清婉的性子,不会放下我这二叔。左贤侄的行事风格,又颇具女武神的神韵,他们落在婆娑洲海外,有概率会深入敌腹。我赌了一把,所幸赌对了,不然这些材料就浪费了。”

    张徽很想说一句“也得亏你是拿天地城的资源再赌,左凌泉没进来之前,谁敢想他胆子这么大?”他看向高墙后玉柱林立的平台,询问道:

    “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吴尊义没有回应,缓缓飞过高墙,后面跟着左凌泉等人和近万会飞的炼器师,都在惊疑远观。

    吴尊义来到百丈平台的上空,面向数万修士,张开的金袍大袖,眼中少有的显出了自傲:

    “此物名为‘五圣神宫’,脱胎于东洲炼器宗师叶算子所创的‘神降台’;叶算子也是天帝城的徒子徒孙,你们的师叔伯,虽然斯人已逝,你们从未见过,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告知徒子徒孙,世上曾有这么一位前辈。”

    “喔……”

    望潮滩嘈杂声如雷动。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炼器师,‘神降台’的事情,他们或多或少耳闻过,听见是神降台类似的东西,眼中自然露出惊疑之色。

    吴尊义望向整个望潮滩,朗声道:

    “作为炼器师,一辈子最光彩的时刻,莫过于所造之物被万人认可、惊叹、敬仰,我也一样;不过在欣赏此物之前,我还是希望诸位能退到百里之外,炼器师的日常,你们知道的,出现什么意外都不意外。”

    ?!

    此言一出,望潮滩修士如潮水般退散,动作整齐划一,似乎提前演戏过。

    也是在此时,内陆忽然传来一股骇人的威压,众人转眼望去,可见西北方的大地之上,出现了一条笔直黑线。

    黑线速度太快,伴随诡异雷霆,似乎撕裂了沿途的空间。

    这等速度下,声音根本追不上,众人只见黑线无声无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眨眼来到了望潮滩外,而后便是挤压在一起的刺耳雷鸣,以及一道洪钟般的呵斥:

    “好小子,本尊就说怎么找不到你,你胆子比上官玉堂还大!”

    话落,一道高大人影也出现在了山野上空,身着紫色华服,腰悬妖眼长刀,浑身伴随升腾紫雾,虽然动静不惊天动地,但那股千年沉淀下来的骇人威压,依旧让撤离的望潮滩修士迅速驻足落地。

    左凌泉脸色微沉,和四个姑娘汇合,摆开阵势,谨慎以待。

    而悬浮在百丈平台上的吴尊义,神色却没什么变化,还开口道:

    “古仙尊稍安勿躁,你不是想知道此物效用吗?待会让你打个痛快。”

    待会?

    妖刀古辰又他娘不是脑残,他在望潮滩监工,光是看吴尊义消耗的材料就看的心虚,他就算脑子被驴踢了,也不可能让这靠天文数字材料堆出来的东西,往他身上招呼。

    妖刀古辰山巅仙尊的气度尚在,并没有显出喜怒之色,手握刀柄直接压向左凌泉:

    “待本尊先擒下此子,再慢慢看吴小友的杰作。”

    咚——

    妖刀古辰话音刚落,天地间就传出一声震动神魂的闷响。

    吴尊义暗金长袍迎风招展,双手持着刻有五圣雕纹的木杖,凌空猛地一杵,在百丈平台上带起了一道涟漪般的波纹。

    嗡——

    一声嗡鸣响起,平台上精雕玉琢的一百零八根玉柱,绽放出五彩琉璃般的色泽,继而一道道繁复阵纹构成的阵图,冲天而起直入苍穹,速度越来越快,不过转眼间就变成了一道白色光柱。

    嗡、嗡嗡、嗡嗡嗡——

    逐渐增强的嗡鸣,似乎是在积蓄着凡人难以企及的浩瀚天地之力,哪怕尚未展现出任何危险气息,声音的压迫力依旧让周围修士心中悚然。

    妖刀古辰根本不忌惮手持天官神剑的左凌泉,在修行道纵横几千年,古辰深知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仙君神剑,而是超越自身理解范围的‘未知’。

    古辰面对前方冲天而起的光柱,毫不迟疑的顿住了身形,沉声道:

    “吴尊义,你想本尊连你一起收拾不成?”

    吴尊义视古辰为无物,身形沐浴在阵纹构成的光柱之中,双手高举木杖,朗声道:

    “五圣血祭,奉诏天公,五行三界,莫敢不从,今以此身……”

    雷鸣般的声音传出,百丈平台上响起阵阵鸣啸,无数五色光影从玉柱中冲出,随着阵纹飞向苍穹之上。

    五色光影看似杂乱,但随着在苍穹之上逐渐凝聚,众人愕然发现,那竟是五只巨兽的轮廓。

    而位于南方哪一尊巨兽,对左凌泉等人来说太过熟悉,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绿头孔雀,又或者说魔神窃丹。

    窃丹残魂再无往日凶戾,展现出来的只有惧怕和哀鸣,在阵纹冲击下,刚刚逃出生天的部分残魂,就化为齑粉,被研磨为纯粹的神祇之力。

    而蔚蓝天幕,也在万人眼前,被强行撕开了一条裂纹。

    妖刀古辰算是见多识广,但这场面连商寅都不曾见过,就不用说他了。

    古辰感觉到了天幕背后隐藏的可怕之物,低头厉声道:

    “张徽,他到底要作甚?商老还不出来?”

    张徽脸都是白的,退的老远满眼惶恐无助,心底数次联系老祖,但老祖直接失联了,又或者说正坐在某处,欣赏着炼器一道最巧夺天工的瑰宝出世,根本不会搭理妖刀古辰这块‘试刀石’的求援。

    在‘未知’的压迫力下,左凌泉等人的心惊胆战比古辰少不了多少,但吴尊义看起来是向着他们的,目前还能稳柱心神,等着天地的变数。

    而吴尊义也没让天地间注视此处的目光等待太久,随着一声声豪迈到近乎癫狂的咒文念出,蔚蓝天幕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而天幕之后,而是极暗的虚无。

    虚无的正中,飘着两轮难以估测大小的圆珠,一黑一白。

    白色犹如烈日,绽放出璀璨光泽,圣洁而宁静;黑色的却和在灼烟城外所见的一样,是一枚巨大的眼珠,眼珠中飘散着絮状物,应该是上次所见的那些不可名状的天魔鬼影。

    虽然是第一次瞧见,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在虚无中盘旋的东西,是‘阴阳’的在生灵眼前的化身——两仪二圣。

    太阴神君和太阳神君,本该是天地主宰,无强弱主次之分;但此时亲眼瞧见,很明显能看出太阴神君的状态不对。

    但此时此刻,望潮滩的修士显然没心思关注这些细节。

    在两仪二圣显出法相的下一刻,吴尊义再次猛杵木杖,在天地间引起一声嗡鸣。

    继而那枚无神的巨大眼珠,就有了反应,望向了身处光柱之中的吴尊义。

    而太阳神君化身的光珠,绽放的白色流光也略微强了些。

    然后一股浩瀚神威,就出现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吴尊义张开双臂,衣袍招展,双瞳化为一黑一白,模样还是吴尊义的模样,人却好似在这一刻化为了真正的神明。

    左凌泉见过陵光神君附身静煣的模样,本以为那股震退东海龙王的神威,已经是人能想象的极致。

    但此时瞧见吴尊义,才发现陵光神君和这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毕竟陵光神君再强也只是南方之主,最多管个南边,而两仪二圣附身一体,那就是真正的‘我即天地’,压制力之强,从团子都在瑟瑟发抖就能看出来。

    妖刀古辰道行最高,心中的震撼自然也最大,他本事再大,也不好在这时候冲吴尊义正脸打断施法,为了避免自身损失,当机立断,选择在吴尊义做完法之前,绕向侧面:

    “贼子,把仙藤和神剑交出来,饶你不死!”

    左凌泉看二叔摆出这么猛的姿态,说实话还真不虚古辰了,他手持青锋宝剑,直接飞身而起:

    “有种来拿!”

    瞧见双方打起来,望潮滩顿时哗然。

    崔莹莹见此迅速双手掐诀,加持所学法门;上官灵烨也悬浮御空轻抬双手,施展出了千般术法。

    仇大小姐是剑修,这时候上去会分散莹莹的注意力,就在旁边掩护两人和清婉。

    左凌泉手持青锋宝剑,依仗莹莹加持的各种神咒,速度突破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

    但即便如此,在不敢轻易近身的情况下,依旧难以锁定古辰的位置,只能凭感觉对着远方来了一剑。

    苍啷——

    青锋宝剑出鞘,带起璀璨白芒。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在两仪二圣的恐怖神威之下,连白虎都得趴着,这一剑杀力不减,却没了那股‘世间杀力之巅’的可怖气息。

    左凌泉哪怕入了玉阶,体魄依旧没法承受天官神剑的浩瀚剑气,持剑的右手瞬间血肉模糊,又在青色流光的抚慰下闪电般恢复如初。

    白色剑芒无声冲出,带着足以碾碎世间一切的杀伐之力,直指压来了妖刀古辰。

    左凌泉这一下是凭感觉蒙的,但蒙的很准,还真就抓住了古辰的位置。

    可惜,妖刀古辰地位也不是靠嘴吹出来,凭借手中一把妖刀,他有把握砍翻除上官玉堂之外的任何尊主,左凌泉这边最强也就尊主战力吊车尾的崔莹莹,要是打不过那异族凭啥抗衡正道这么久?

    眼见左凌泉拔出了天官神剑,古辰手中妖刀上的眼珠,化为猩红之色,只是凌空一划,就轻描淡写的在身前划开了一道空间裂口。

    天官神剑爆发的可怕剑气,以骇人气势冲入空间裂隙,如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古辰的动作比荀明樟轻松太多,显然对空间法则的掌握已经很熟练,在这种情况下,打没完全掌握空间法则的忘机修士,都是降维打击,更不用说几个玉阶。

    左凌泉剑术再厉害,宝剑品阶再高,摸不到人也是花架子,眼见根本没破防的机会,当即选择后撤。

    妖刀古辰眼神阴冷,犹如看待哗众取宠的小丑,身形未动再辟一刀。

    嚓——

    妖刀出手大巧不工,没什么气势可言,但刀锋却再次劈开身前空间,而左凌泉身侧同时出现了一条黑线,指向左凌泉持剑的右臂。

    “当心——”

    仇大小姐对空间变化极为敏锐,话出口之前,已经一剑扫向左凌泉身侧,试图扰乱那片区域,挡下这一击。

    但妖刀古辰出刀的速度,根本不是仇大小姐能比拟的,根本挡不住。

    左凌泉反应并不慢,迅速翻转青锋宝剑格挡。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随着一声“定!”,左凌泉身侧的空间裂隙忽然愈合,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远处劈出的一刀古辰同样如此,若不是他收刀快,恐怕他手中的妖刀都会被空间裂隙损伤。

    古辰察觉周边天地被锁死,眼神不由错愕,转眼看向吴尊义。

    吴尊义双瞳化为黑白二色,展现出浩瀚神威,但离奇的是并未失神,还是自己掌控着身体:

    “尔等掌控点天地皮毛,就敢称‘火神’‘法神’,却不知在天神眼里,尔等和举着火把向虎狼耀武扬威的莽荒土著无异;今日,我便以七尺之身,让尔等看看,什么叫‘混沌初开,神造万物’,什么叫真正的‘神通’。”

    吴尊义将木杖悬于身前,抬起双手,左手为阴,指向左凌泉,右手为阳,指向吴清婉:

    “五行归一!”

    轰——

    吴尊义衣袍骤然鼓胀,双手并没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但左凌泉却发现,藏在气府内的本命精华,开始迅速活跃,连手中的青锋宝剑,都收回了体内,归位五行金宫。

    本来只能调用,没法随意改动的五行本源,在一股未知的力量操控下,发生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变化。

    本来得自东洲大角鹿的本命土,就好似被改写了底层构架,开始迅速变幻,由大角鹿慢慢化为了一只金黄色麒麟的虚影;而龙王水精也惨遭毒手,被溶解后又化为了龟蛇合体的玄武法相。

    左凌泉感觉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在两样本命物变幻完成后,他本就是世间最霸道的五行本命,做到了‘五行归一’,结为整体再无强弱之分。

    世上‘五行归一’的修士肯定有,还不少,但品阶高到这种程度的,肯定是前所未见。

    左凌泉在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望向清婉,虽然清婉比他慢不少,但气势却在节节攀升,不过顷刻间就攀升至幽篁巅峰。

    此情此景,不光左凌泉,连妖刀古辰都被这等堪比神明的神通弄懵了,愣在原地直勾勾望着两人,忘记了所有意图。

    但很快,所有人又被惊醒了过来。

    “咳咳——”

    吴尊义脸上带着近乎疯狂的笑容,却难掩肤色的逐渐苍白,他再次沉声道:

    “三魂合璧!”

    “哗——”

    这一句话喊出来,已经惊呆了数万修士,下意识发出哗然之声。

    ‘三魂合璧’就是‘天、地、人’三魂合为一体,是玉阶修士的巅峰状态,但和‘五行归一’一样,实际上没有玉阶修士能达到这种境界,都是差不多就入忘机,然后慢慢把三魂的差距抹平。

    强行让五行归一,众人虽然觉得离谱,但尚且能以理解,毕竟五行本源可以晋升,靠秘法和海量资源温养,理论上做得到。

    强行三魂归一就太离谱了,连左凌泉都不信,他才玉阶初期,连人魂都没练好,天魂、地魂都没开始练,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神魂之力?

    可惜,站在最前沿的炼器师,是理论的开创者,永远比常人想象的离谱。

    吴尊义一声出口后,一股浩瀚天威就往四海八荒扩散,继而便有东西从天外涌来。

    左凌泉放在玲珑阁里的那枚魂珠,都在无人掌控的情况下自行破裂,化为纯粹的神魂之力,涌出玲珑阁,又进入了体内。

    左凌泉被近乎狂暴的神魂之力冲击四肢百骸,神魂几乎被碾碎重铸,脸色刹那间铁青,甚至连御空都无法维持,直接坠到了地面。

    吴清婉感受同样如此,死死捂着额头,咬牙没有叫出声,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连灵烨等人都不敢靠近搀扶。

    “聚魂幡?”

    妖刀古辰和张徽,察觉到这异象,瞬间想象到了一样让正邪两道都谈之色变的东西。

    但让两人意外的是,他们的神魂并未受到冲击,外围的望潮滩弟子也不见倒地哀嚎,只有难以计数的散碎神魂之力,从四海八荒涌来。

    吴尊义脸色已经化为病态涨红,依旧不改傲色,还抽空解释了一句:

    “不用怕,这是祭魂阵,以二圣之力,送四海孤魂重入轮回,咳咳——”

    听见此言,张徽瞬间明白了意思——以天地为道场,超度九洲四海的孤魂野鬼;孤魂野鬼虽然少见,拥有的神魂之力更是少到仙尊都懒得去寻找,但一旦范围上来了,不说九洲,光是奎炳洲的孤魂野鬼超度完,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庞大数量。

    事实也正如张徽所想。

    左凌泉只觉潮水般的神魂之力涌入体内,本来滴水穿石般积累的神魂,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壮大,体魄也随之节节攀升,每一呼一吸的时间,走过的都是正常温养十年百年的路途。

    在吸纳魂珠之后,左凌泉已经跻身幽精境,但本该到了的天地雷罚,却在阴阳二圣的干涉下毫无踪迹。

    神魂突破瓶颈并止步,依旧在以骇人的速度壮大,从四海涌来的神魂之力,似乎没有枯竭的时刻。

    而且变化还不止于此,左凌泉冥冥之中,感觉自己和什么东西产生了联系,眼前出现幻境,而幻境的视角,是从天空的裂开内部,眺望下方的苍生万物!

    这等可怕的变化,不光外人看的胆战心惊,连左凌泉自己都怕了,怕再对持续一瞬,自己身体连同神魂都会瞬间撕裂爆体而亡,又或者演变成天空那只巨眼,彻底被不可名状之物占据自身的一切。

    所有人都在关注难以理解的天地异象,连古辰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不慎就产生干扰,让已经沸腾的天地彻底失控,演变成一场席卷奎炳洲的浩劫。

    所有人中,只有走医道的崔莹莹,察觉到吴尊义的不对劲儿。

    她转头打量一眼后,心思就从难以理解,化为了震惊,一个可怕的词汇出现在她脑海之中:

    涅灭!

    挑选生灵作为在人间行走的神使,显然是天地才拥有的权利。

    凡人都知道‘窥伺天机,必遭天罚’,仅仅是窥伺天机,就会遭到天罚,那以凡人之躯,妄行天公之权,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修行道最严酷的刑罚,是关入雷池难入轮回,因为生灵抹不掉命魂,不可能让生灵彻底消失在诸天万界之间。

    而天地可以做到这一点,可以将生灵彻底抹除,灰飞烟灭、不入轮回、永不存在。

    据崔莹莹所知,这种说法只存在传言之中,没人能证实,因为人是入了轮回还是彻底消失,很难追踪论证。

    崔莹莹能感知到,吴尊义为了驾驭神力,在疯狂的透支自己的一切,神魂逐渐枯萎,没有残魂流散,直接凭空消失了。

    而正常人死亡,只有无迹可寻的命魂遁入轮回,三魂七魄会重归天地。

    吴尊义现在的迹象,很符合这种传闻中的可怕说法。

    在意识到这点后,崔莹莹自然急了,因为左凌泉和吴清婉只要修行,就有机会涉足山巅;而吴尊义神魂涅灭,失去的就是没有尽头的万万世。

    况且以吴尊义的状态,也不可能把两人直接推到仙君,推到玉阶巅峰都算命硬了,以万世化为虚无,换左凌泉早晚会达到的两个小境界,最多再加点特殊天赋,那不是脑子有水吗?

    念及此处,崔莹莹当即开口喝止:

    “吴尊义,你疯了不成?快停下。”

    吴尊义脸色病态涨红,七窍已经渗出血丝,面目颇为狰狞,却在大笑:

    “朝闻道,夕死又何妨。我吴尊义足以万古留名,又何惜那万世轮回,给我来!”

    吴尊义用力抬起双臂,四海用来的散碎神魂之力,愈发汹涌。

    左凌泉察觉到体魄每一息都处于从未有过的高度,和冥冥中的某样东西联系也越发紧密。

    左凌泉知道‘天道守恒’的定律,从天地手中得到什么,就必然会失去什么,他不付出代价,就会有人替他付出代价。

    左凌泉强压神魂深处的冲击和对实力的本源渴望,想要排斥天地神力的汇入,却发现根本没法阻止体魄的节节攀升,只能开口道:

    “二叔,快住手!”

    吴清婉头痛欲裂,感觉心湖中升起了一轮光辉烈日,听见声音,她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抬眼瞧见吴尊义七窍流血的模样,急声道:

    “二叔,你疯了不成?我不要这些……”

    但吴清婉也明白二叔的性子,看似温文儒雅,实则对天地规律的痴迷已经入了魔,不说正邪两道,哪怕是诸天神佛也休想磨灭他对掌控‘真理’的渴望,这是成为天才炼器师的基本。

    吴尊义在衣袍飞腾之中,身体肉眼可见的萎缩,变得瘦骨如柴,唯一不变的只有包涵热情与兴奋的阴阳双目:

    “青龙神使算什么,有要我吴尊义在,我侄女就不可能在天赋上弱人半分,今日我便是天公,钦点神使,我倒要看看,从今往后谁还能胜我半子……”

    “尊义!”

    吴尊义正癫狂做法间,一道浑厚声响,忽然从远山之上传来。

    众人抬眼望去,却见西北的天空之上,飞来一串亮点。

    亮点不过眨眼已至望潮滩上空,显露出真容,可见是三十六根长达百丈的巨型石柱。

    石柱上布满繁复咒文与雕纹,随着第一根落下,插在望潮滩外围,后面石柱也接连落下。

    咚咚咚——

    啥那之间,望潮滩地动山摇,本来光柱冲天而起的平台,被巨型石柱围成了一个牢笼。

    而疯狂涌入体魄的神魂之力,也在这一刻瞬间被削弱到聊胜于无。

    左凌泉抬眼看去,一个持着上半身的老者,在半空之上无声浮现。

    老者须发随风飘舞,抬手张开五指,指向碎裂苍穹,然后慢慢合拢:

    “给我收!”

    轰——

    冲天而起的光柱,顿时出现波动,天空上露出两仪二圣的空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

    吴尊义抬头望向天空,这辈子可能是第一次在眼中露出惊疑之色,他闷哼一声,强行稳柱‘五圣神宫’,强行撑开天地裂口:

    “商老魔,你以为有仙君的境界,就能压住我?”

    商寅悬浮于空,张开的五指明显在颤抖,但表情却古井无波,他没有去看吴尊义,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左凌泉:

    “走吧,别等本尊反悔。”

    说罢抬起左手,直接在海崖之外撕开了一道巨大裂口,后方是一望无际的波涛。

    妖刀古辰总算回过神来,见商老魔来了还放人走,他自然怒了,沉声道:

    “商老,他们走可以,把东西留下。”

    商寅回应十分平淡,示意天空:

    “要不你来堵天上的窟窿,本尊去和他们商量商量?”

    “……?”

    妖刀古辰有这本事,早他妈上了,还用在这里当气氛组目瞪口呆半天?

    他咬了咬牙道:“走也行,损失天帝城承担一半,不然商老没法服众,古某也不好和徒子徒孙交待。”

    商寅没有再搭理古辰,转眼看向吴尊义:

    “你要斗,本尊陪你斗到底,但本尊不知你深浅,你又何尝知晓本尊深浅;你就算把左凌泉提到仙君的道行,化身太阴神使,没有黄潮的剑术造诣,他也打不死本尊,败了最多休养百年;而你失手了,他们此生再难离开奎炳洲半步,你确定要赌这一场?”

    吴尊义直视商寅,眼中没有半分忌惮,但也没怀疑的商寅的话语。

    商寅位列仙君,已经站在九洲顶点,这片天地的生灵上限有多高,仙君就有多强;其他人再如有神助,也最多站到平等的位置。

    吴尊义本事再大,天地资源限制,也使他不可能把左凌泉变成仙君,变成了胜算也不到五五,经验差距太大了。

    吴尊义本来的目的,就是确保商寅出手后,也能护送清婉他们安然逃出生天。

    吴尊义虽然想试下商老魔的手段,但炼器师再热血上头,又岂能拿亲眷安危当赌注,稍微沉默后,吴尊义没有撤掉‘五圣神宫’,但抬起的双手放下了。

    “二叔?”

    吴清婉甚至来不及查看身体状况,就站起身,开口呼喊。

    吴尊义身如风中残烛,却依然腰背笔直,他提着木杖,看向吴清婉:

    “走吧,二叔能给你的都给了。”

    说罢看向左凌泉:“希望你以后能不负众望,还九洲大地一个真正的太平。”

    吴尊义说完后,不等清婉回应,就抬起木杖,以山河移位之术,把几人送到了海崖之前。

    崔莹莹看得出吴尊义再难支撑,拖着不走是拉着大家一起死,就直接搂住清婉,飞身遁入空间裂口:

    “走!”

    左凌泉也看出吴尊义在拿命拖延时间,没有啰嗦,直接抬手一礼:“凌泉谨记,有缘再会。”,说完和灵烨、瓜瓜一起飞入空间裂口。

    而在几人进入后,空间裂口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船只随风飘摇的的海港。

    轰隆——

    天空一声巨响,撕裂天幕的裂口瞬间愈合,光柱也当空消失。

    吴尊义身形如残叶,落在了失去光芒的平台上,没有站稳,直接坐在了地上,背靠一根玉柱,望着天上悬浮的老者:

    “欠你一个人情,下辈子还你。”

    声音虚弱,暗金长袍下的胳膊瘦若枯骨,已经油尽灯枯。

    如果只是体魄受损还好,但周边的古辰能看出,吴尊义的神魂都已经如风中残烛,这种损伤寿数的情况,神仙来了都难续命。

    张徽总算从震撼中回过神,瞧见此景急的一拍大腿:

    “尊义,你疯了不成?下辈子还人情不是赖账吗?你……”

    除了干着急,也说不出其他什么。

    商寅从半空缓缓降下,落在吴尊义身前,没有言语,只是抬起右手,五指指尖涌现出五色流光,汇入吴尊义躯体。

    在古辰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吴尊义干瘦如柴的身躯,迅速恢复血色,气若游丝的神魂,也重新涌现勃勃生机,

    这种近乎逆转轮回的神通,看似简单,实则不比刚才吴尊义弄出的动静小。

    因为‘寿数折损’若是能随意恢复的话,仙君就都能靠无限修补,达成不死不灭了,商寅、老剑神也不可能呈现出老态。

    妖刀古辰正想询问这是什么神通,转眼看去,却惊了一跳。

    只见随着吴尊义恢复,商寅本来的花发,迅速化为雪白,健硕的身躯,也肉眼可见的呈现出老态。

    “师尊?!”

    张徽满眼震惊,他打死都没想到,师尊能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弥补吴尊义的损伤。

    以当前的疗伤速度,等商寅忙活完,本来几千年的寿数,估计就只剩下几百几十年了,这不瞎搞吗这?

    “师尊,你……”

    商寅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有些淡漠:

    “本尊终将遁入轮回,仙君的位置,总得有人顶上。本尊现在问一句,尊义来日继承天帝城霸业,可有人不服气?”

    张徽连忙摇头,别说来日了,现在继承他都服气。望潮滩其他炼器师就不用提了,他们是玩技术的,在他们眼里吴尊义比其他九大仙君加起来都霸道。

    但商寅显然没问张徽和徒子徒孙,目光所指,是在奎炳洲担任三把手的妖刀古辰。

    妖刀古辰脸色不太好看,但今天被大刀捅屁股开了个大眼,也没啥说的,只是道:

    “有此等改天换日的本事,现在和本尊结拜,本尊都叫他一声哥;但人妖两族首脑,不是闲职,他若心不在我们这边儿,谁服气都没意义。”

    商寅回过头,看向吴尊义:

    “本尊死后,九洲想来已无正邪之分,你届时再入门,只需传承天帝城衣钵,不必关心九洲纷争。所有恶名本尊来背,贤名你与徒子徒孙共享,可否?”

    吴尊义看了看逐渐复苏的身躯,轻轻叹了口气:

    “欠你一条命,如有机会,自会尽力报之。”

    商寅轻轻松了口气,哪怕仙君的心智,看到后继有人,心底也产生了如释重负之感。

    毕竟道行越高,合适的接班人就越难找,目前十大仙君中,能和他一样松口气的,恐怕只有上官玉堂,其他八个都在犯愁死了后咋办;特别是剑神黄潮,藤笙叛逃师门、左凌泉有缘无分,已经能预想到他死后绝剑崖没落,都快抑郁了。

    商寅略微沉吟后,转眼看向海外:

    “说起来,本尊挺羡慕你们这一代人;本尊空有一生艺业,打造的兵刃,却永远不可能在最强武人手上展现出应有风采,只能在二流武人身上蒙尘,这对炼器师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亵渎。”

    ?

    妖刀古辰暗暗皱眉,感觉这个‘二流武人’是在说他,但头上有剑神、武神、妖王这一群变态压着,他也只能当做实话难听了……

第三十章 事情变得有点奇怪了

    哗啦——

    无尽碧海上的诡异裂口当空合拢,五道人影从其中飞出,坠入海面激起几朵水花。

    崔莹莹冲出水面,神识略微一扫,见方圆千里无陆地,也没有异常气息追来,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清婉?”

    崔莹莹怀里抱着清婉,

    此时低头查看,可见清婉浑身滚烫,神魂波动杂乱到极致,但并不虚弱,反而依旧散发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力。

    正常情况下,这种迹象只会出现在入魔的修士身上;人入魔的缘由,是被各种原因迷乱心智,致使体魄失常。崔莹莹怕清婉彻底被蛮横力量摧毁神志,急声提醒:

    “抱守心湖,

    切勿分心,慢慢捋顺神魂气穴。”

    吴清婉并未失神,但没有二叔帮忙压住体魄神魂,体内那股难以言语的恐怖气息,变得根本没法掌控,就好似一个凡人,忽然抱住了一座万丈山岳。

    吴清婉紧咬牙关,尽最大的力量稳柱体内澎湃的气息,直至此时任不忘看了左凌泉一眼。

    与清婉相比,左凌泉要好上许多。

    左凌泉底子坚若磐石,哪怕直接从玉阶初期冲到后期,气府经脉依旧能抗住蛮横的真气冲击,

    但体魄变得有点飘在所难免,瑕疵很多,

    没了往日同境最强的扎实。

    至于莫名产生联系的强大气息,在天空裂口合拢后,

    左凌泉便发现那股冥冥中的联系消失了,

    又或者对方陷入了长眠,

    再也感知不到了。

    左凌泉浮出水面后,见清婉和几个媳妇都没大碍,就迅速在海上盘坐,压下体内沸腾的气血。

    上官灵烨和仇大小姐并肩在旁边护道,谨慎注意着周边。

    上官灵烨刚才也在当气氛组,根本没搞清楚吴尊义做了些啥,此时观察两人气息,惊疑道:

    “不是暂时提升境界?上次在灼烟城,雷弘量只是持续了片刻,他们怎么……”

    崔莹莹阅历终究要高些,解释道:

    “雷弘量自己成为太阴化身,暂时掌控了神力,不可能持久;吴尊义的方法不一样,以自身为容器,化身两仪二圣,然后动用创世之力,重塑两人体魄。按照天道法则,因果都会算在吴尊义身上,

    左凌泉和清婉只是被外力干涉的凡人,已经改变自然不会复原……”

    “……”

    说实话,

    上官灵烨和仇瓜瓜,都没大听懂这些话,连崔莹莹自己解释的都没啥底气。毕竟她们都只是在修仙的路上,而吴尊义这手段,已经属于成神的范畴了。

    仇大小姐看了眼清婉,略微琢磨:

    “清婉身上,好像是太阳神君的气息,我在阳神身上见过,清婉难不成也得了太阳神君赐福?”

    上官灵烨听见了吴尊义的话,摇了摇头:

    “看吴尊义的意思,是想把他俩变成阴阳神使,就是不知道成功没有。”

    “不大可能成功,史上就没出现过阴阳神识,我师尊身为青龙神使,寿命已经可以在理论上生生不息了,阴阳神使能干啥已经不敢想了,唯一出现的可能,就是九洲寿数已尽,天地需要灭世重开,让九洲进入下一轮回;他们就算真成了,这本事也不敢用呀。”

    上官灵烨琢磨了下,开口道:“有本事不用,和没有是两回事儿,反正技多不压身。”

    仇大小姐观察左凌泉的气象,略微对比:

    “清婉的气息强的离谱,左凌泉怎么变化不大?难不成左凌泉这失败了?”

    崔莹莹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不对,太阴神君被封印了,神使的力量自然也被套上了枷锁;凌泉要是成了太阴神使……”

    “……?”

    上官灵烨和仇大小姐脸色一变,也意识到了不对——既然是神使,那首要任务肯定就是把守护神放出来,不然哪儿来的神力可用?

    三個姑娘正惊疑不定之际,左凌泉稍微收敛气息,睁开了眼帘:

    “这玩意儿放在我身上,至少主动权在我,总比放在异族身上强。你们还怕我沉迷实力入魔不成?”

    三个女子想想也是,左凌泉唯一可能入魔的地方,是变成色魔垄断九洲交配权,道行这东西还真左右不了心智。

    崔莹莹出于保险考虑,还是想叮嘱左凌泉两句,但尚未说话,就眉头一皱,谨慎看向东南方。

    蹲在清婉怀里的团子,也探出小脑袋,望着那边。

    左凌泉隐隐感觉到有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却又没察觉任何气息波动,以至于距离很近才发现,来者肯定不容小觑,他迅速起身握住佩剑;上官灵烨和仇妞妞也是如临大敌。

    哗——

    很快,东南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道波纹。

    波纹蔓延速度极快,不过眨眼睛已经划过数十里距离,出现在了几人附近,但直至此时,依旧没有任何气息和身影。

    崔莹莹脸都白了,这等手腕,说是商寅过来她都觉得低了,能拥有这种神通的,在她看来恐怕只有西海龙王。

    正当崔莹莹提心吊胆之时,忽然发现眼前一黑,她的眼睛似乎被人从背后给捂住了。

    ?!!

    堂堂九宗尊主,被人摸到背后捂眼睛,都没反应过来,那接下来肯定是必死无疑,毫无反手之力。

    崔莹莹饶是尊主的心智,也被吓的三魂去了七魄,差点当场自爆,给与背后之人痛击,用最后一点时间把左凌泉他们推远距离。

    好在崔莹莹与来人相比道行太低,这时候想自爆都是奢望,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背后响起:

    “猜猜我是谁?”

    “嘶——”

    崔莹莹被捂住眼睛,还能察觉被后有人,左凌泉和灵烨、瓜瓜可是半点没发现背后多了个人。

    忽然听见声音,连左凌泉都惊的乱来阵角。

    不过很快,几人就反应过来了背后是谁。

    上官灵烨满眼震惊,迅速回过身来,可见一名身材极高的女子,身着金色龙鳞长裙,站在崔莹莹背后,修长五指捂住崔莹莹的眼睛,神色带着恬淡笑意。

    “哎呦我去……”

    左凌泉刚才在望潮滩,都没被吓这么狠,回过神来后,只觉头皮都是麻的。

    仇大小姐也差不多,衣襟起伏不定,强压心神的冲击。

    崔莹莹身体僵硬了下,等回过神来后,就吃的炸毛了。她用力扒开捂住眼睛的手,回身就给了上官玉堂一脚:

    “你有病是吧?在这凶险之地装神弄鬼吓人,你……我打死你这臭婆娘……”

    崔莹莹心里全是后怕,此时也顾不得淑女气度了,上去就是一顿王八拳。

    上官玉堂心情看来极好,稍微收敛了往日至高无上的压迫力,露出了三分随和,她以修长右臂单手按着崔莹莹的脑壳,让她没法近身:

    “开个玩笑罢了,怎么还吓哭了。”

    “你这婆娘,我……”

    无能狂怒。

    左凌泉也快被老祖吓哭了,他稳柱心神后,询问道:

    “前辈,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崔莹莹听见声响,才想起身边还有几个晚辈,就收起了手,恶狠狠瞪着上官玉堂。

    上官玉堂略微抬指,带着几人往海外行去:

    “本尊前几天就到了,所以才让静煣去海外等着。你们几个加起来连古辰都打不过,又怎么和商老魔扳手腕,本尊不过来,主动权岂不是全在商寅手上;好在吴尊义够厉害,没让本尊露面。”

    上官灵烨皱了皱眉,对老祖的做法有些许意见。

    世上谁都知道仙君无敌于世,出场就能扭转乾坤,但为什么老剑神连嫡女生死不明,都没有亲自跑去调查?

    因为每个仙君,都是一洲之地的定海神针,只要离开老巢,所辖的地域就成了空城,出现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其他三洲都有两位以上的仙君,尚能有些自由,东洲和南屿洲直接是画地为牢,首脑一走就是群龙无首。

    师尊现在来了这里,玉瑶洲就等于门户大开,万一异族获知消息,抓住这个机会偷袭,都不用派太多人手,随便派几个强者过去捣乱,都可能引发大乱子。

    与玉瑶洲的稳定比起来,她们几个人的安危,显然不值得师尊如此冒险。

    上官灵烨犹豫了下,开口道:

    “师尊,异族暗中有动作,您离开九宗的话,若是……”

    上官玉堂平静道:“遇事不能瞻前顾后,再多猜疑,也得先把眼前事办了再说。现在就折返吧,离开久了为师也不放心。”

    上官灵烨见此,自然不在多说。

    从奎炳洲,横跨沧海跑到远东的玉瑶洲,按照航程来算,渡船沿途不停靠都得跑一年多。

    上官玉堂在九宗留有空间坐标,全速裂空沿途跃迁,个把时辰就能赶回去,但那样带来的动静,九洲仙君皆能感知,所以还是得压住气息慢慢飞,不过即便如此,几天时间也回去了。

    左凌泉身边这么多人,搭上官玉堂的便车显然有点拖后腿,为了保险起见,上官玉堂计划先把几人送到婆娑洲附近的安全地带,再孤身折返。

    几人所在的位置,距离奎炳洲海岸约莫三千余里,静煣她们在海外接应,离的还比较远,目前要先过去汇合。

    左凌泉站在海面上,看着天地景色飞速后退,老祖自己动,完全不用他出力,说起来还挺闲的。他看了眼闭目打坐的清婉后,询问道:

    “前辈,我和清婉的身体,没啥问题吧?”

    崔莹莹是医师,觉得没啥大问题,但她对天地本源的了解,比玉堂差太多,这时候便也没开口抢话。

    上官玉堂注视了左凌泉一眼:

    “你没啥问题,就是清婉可能有点麻烦。”

    “嗯?”左凌泉听见此言,自然一急,询问道:“有什么麻烦?”

    上官玉堂眺望华钧洲的方向,澄澈眼底显出一抹异样:

    “吴尊义强行逆天改命,把太阳神君的恩泽,转嫁到清婉身上,阳神便糟了无妄之灾。不出意外,阳神很快就会来向本尊要人,不然‘映阳仙宫’未来就有名无实了。”

    仇大小姐一愣:“上官前辈的意思是,清婉以后能压过阳神?”

    上官玉堂轻轻摇头:

    “难说,有可能罢了。神使赐予福缘,必有其目的,凡人只要按照天地指引走,就能达到山巅;而吴尊义这操作,等同于跑去偷了天神印玺,私发诏书给清婉加官进爵,只有俸禄没有使命,乱来指不定还会被天神排斥,上限肯定没天生神使那么稳。”

    上官灵烨琢磨了下,明白了意思:

    “意思就是,吴尊义私自封了两个不在‘天官体系’里的异姓王,有特权但没差事?”

    上官玉堂微微颔首:“清婉是如此,左凌泉不一样。太阴神君被封印,按照天道规律必然会挣脱,现在白送个神使,太阴神君大概率会认,所以以后,左凌泉还得提防冥冥中的低语,一旦按照神祇的指引走,他就变成异族首脑了。”

    左凌泉对此自然暗暗摇头,毕竟对他来说,古神在耳边说书唱曲儿,都没有堂堂吹枕头风的威力大。

    “放心,上官前辈站那边儿我站那边儿。”

    上官玉堂对于这种拍丈母娘马屁的话,淡淡哼了一声:

    “跟着本尊走的话,本尊若是遁入轮回,你没了目标,岂不是就无法无天了?”

    崔莹莹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

    “切~你死了不还有我吗?放心,到时候每年清明节,我都带着凌泉给你烧点纸钱,汇报九宗境况,让你在阴曹地府里面可以安心推磨下油锅。”

    上官灵烨听见此言,自然双眸微沉,但师尊在面前,她也不好怼崔莹莹。

    上官玉堂倒是满不在乎,平淡道:

    “本尊下了阴曹地府,也是阎王给我摇扇子,判官帮我研墨,看在你我交情的份儿上,到时候给你留个牛头马面的职位。”

    “嘿?牛头马面是鬼差,我这怎么也得当孟婆吧……”

    “一个酒蒙子当孟婆,鬼知道会不会把前世没忘干净的人去人间……”

    “那不挺好吗,三岁出口成章、五岁涉猎百家、七岁称霸武林、九岁入朝拜相……”

    上官灵烨听着两个老祖瞎扯,忽然心中一动,响起了左夫人当年说的话,小声询问:

    “左凌泉,你是不是上次投胎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酒蒙子?”

    左凌泉连上辈子的事儿都记不清,那记得转世投胎的过程,对此只是摇头一笑:

    “我属于天赋异禀,打小就聪明。”

    仇瓜瓜不明所以,询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上官灵烨解释道:“也没啥,听我婆婆说,我相公从小就跟人不一样,六岁立志成为暗器大家,将鞭炮改为火铳,打铁珠伤人……

    “那能有用?”

    “完全没用,遂改行经商,钻研数月酿出蒸馏酒,出门发现码头上卖三文钱一斤,没人喝全拿去炒菜了……”

    “……”

    仇瓜瓜看在是自己男朋友的份儿,硬憋住了笑意。

    左凌泉则是看在都是自己媳妇的份儿上,全当没听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

    九州山海,看似乾坤朗朗,昼夜流转万世不歇,但实则大部分地域,永世不见天明。

    九幽深海。

    淡蓝色的光柱扫过海床,千丈龙骨和不知名鲲鲸的散碎骨骼,把暗无天日的水域化为了白骨地狱,只有几尾没有眼睛的怪鱼,在骨缝之间悄然穿行。

    蓝色光柱的源头,是一艘本不该出现在海族辖境的椭圆巨船,船只的侧面,雕刻着一座巍峨城池的黑色徽记。

    随着巨船无声航行,海床之上出现了一小片黑雾,黑雾之中插着一杆幡子,虽然早已残破不堪,但透过微弱光线,依稀能瞧见‘鬼使’二字。

    巨船悄然停下,一名身着紫色华服的人影,缓缓飘出巨船,落在了海床之上。

    人影缓步走向幡子,中途停步,从碎骨之间,捡起了半块破碎的面具,面具的眉心,有一处切口整齐的剑孔。

    紫衣人影随手把面具丢在一边儿,来到破碎幡子前,抬手想拔出,但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在海底响起:

    “张芝鹭,该埋在尘埃下的东西,就不要把它挖出来;有些东西你只要碰一次,这辈子便没了回头路。”

    声音是个女子,如果不论气势,听起来甚至带着几分清甜。

    紫衣人影手在半途顿住,略微沉默,收了回来,转眼看向西北。

    与此同时,巨船上再度出现数道人影,落在他身侧。

    海域深处极暗无光,只能隐隐瞧见两只青色巨瞳,在海床尽头忽上忽下。

    待走到百丈之外,众人才愕然发现,那是一只浑身毛发雪白的巨狐。

    狐狸体型修长,后有九尾,在海水之中随波悬浮,那双眼睛没有什么兽性于杀念,但仅仅是扫了众人一眼,便已经让所有人为之胆寒。

    不过说话的,并非这只气势骇人的九尾妖狐。

    体型如山岳的九尾妖狐前方,是碎骨遍地的海床,一位裙摆边缘绣有梅花的女子,浑身散发柔和微光,踩着海床一步步走来。

    虽然女子的体型,还没有背后九尾妖狐的指甲大,但气势却毫不逊色,硬生生让山岳般的妖狐,都变成了衬托自身的背景板。

    紫衣人影瞧见一人一狐后,率众躬身一礼:

    “见过狐仙君、梅仙君。”

    九洲十仙君都有各自的地盘需要驻守,碰头的机会可谓千年不遇;仙君彼此地位不分高低,哪怕碰面,也没有长幼之别。

    这只被誉为‘万妖之祖’的九尾狐,之所以跟在女子后面,并非是出于敬畏,而是因为它走前面,一根脚趾就把女子挡严实了,不大合适。

    九尾狐统帅奎炳洲妖族,从不干涉人族内部事物,此时在海底显身,没有停留,直接从侧面走了过去,而背后,跟着数艘造型大同小异的椭圆渡船,侧面雕着九尾啸月或阴阳双鱼。

    梅近水则停留在众人面前,望着混元天尊张芝鹭,微微抬手:

    “免礼。”

    混元天尊张芝鹭,是奎炳洲二把手,地位类似于东洲江成剑,统帅奎炳洲东北,麾下的‘混元宗’,常年和天帝城分庭抗礼。

    张芝鹭虽然不是仙君,但如果仙君的名额能加到二十个,他肯定有一席之地,所以象征性一礼后,就恢复了笔直的站姿,望向旁边的破烂幡子:

    “这杆幡子,是我内人的旧友所留,我今日寻回,也是想带回去妥善安葬,梅仙君万金之躯,莫非这点小事也要插手?”

    张芝鹭后方都是奎炳洲过来的仙家巨擘,在商寅面前毕恭毕敬是应该的,妖祖若是开口,同处一洲,他们照样也听命,但梅近水一个外洲的仙君,对他们的统治力就没那么强了。

    张芝鹭身侧,是个手持白骨杖的妖艳女子,见夫君开口了,她跟着道:

    “梅仙君,伱这些年调用奎炳洲的人手在外办事儿,商老念你招揽的门徒不多,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但您作为前辈,实在有点不地道。

    “在外卖命的事情,你从不让手下出马,只让我们的人涉险;事后出了岔子,你非但没给过一枚抚恤钱,甚至连个谢字都没说过一声,您觉得这合适吗?”

    张芝鹭对此言并未制止,其他人自然也等着梅近水的回应。

    梅近水看向妖艳女子,语气淡然:

    “本尊手下的都是人,你们手下的不一定。”

    妖艳女子对这句话很反感,但肯定不敢动怒,只是道:

    “就算不是人,也是我等的亲朋好友。这杆幡子,是我一名追随者的法宝,虽然其曾经恶贯满盈,但归顺妾身之后,也收敛了心性。

    “上次为了掩护你徒弟温夜庭的身份,你让商老协助,我遣他过去;结果他们师徒被杀,您的人无动于衷,只管接自己人,导致我等痛失一位得力手下,如果不是您已经坐到了异族首脑的位置,我甚至怀疑您是潜伏在异族的内应。”

    梅近水神色无波无澜:“本尊行事,需要向尔等解释?”

    妖艳女子道:“不需要,不过即便是一条狗死了,也有它的价码;看在梅仙君的辈分上,这个人情我不要,但今日我夫君,只是收起旧友遗物,梅仙君都插手阻拦,未免太过分了吧?”

    梅近水露出一抹笑容,看似温婉怡人,但澄澈双眸配上红润唇瓣,又如同‘蛇蝎观音’般,圣洁中带着一半邪魅:

    “本尊在劝你夫君别误入歧途,你不领情的话,尽管去拿。”

    张芝鹭察觉到了这笑容的非同寻常,袖袍下的手紧了紧,没和梅近水对视,但也没说话。

    妖艳女子沉默了下,转身走到残破幡子前,身手去拔。

    但手刚伸到一半,妖艳女子就发现,自己白皙无痕的右手,长出了白色毛发。

    继而骨骼皮肉都开始扭曲,整个人瞬间倒在地上,四肢弯折,变成了一副极为可怖的面貌:

    “啊——”

    尖叫声刚出口,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寂静海底只能瞧见一个浑身白毛非人非狐的怪物,在海床上疯狂扭动挣扎。

    后方诸多修士脸色煞白,想去掏护身宝具,谁曾想下一刻,就不约而同的跪在了海床上,

    张芝鹭心智也是真强横,道侣变成如此模样,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余光望向了走远的九尾狐。

    已经走远的九尾狐,和张芝鹭关系不错,因为他的道侣,就是狐族出身,算起来还是妖祖的徒子徒孙。

    但此时此刻,远去的九尾狐并没有回头的意思。

    梅近水保持着那个颇为邪气的微笑,往前一步,走到张芝鹭面前,眼神居高临下:

    “世上只有十仙君,是因为九洲就这么大,只供得起十人;你想上位,得等到我们遁入轮回之后,我们没死,你不能急,明白吗?”

    张芝鹭神色看似平淡,鬓角却滚下了一颗汗珠:

    “梅仙君,我并无无礼之处,内人也只是有些娇纵,罪不至死……”

    “女人都是蛇蝎心肠,特别是非我族类。”

    梅近水望着张芝鹭的双眼,平静道:

    “她是狐族女子,善魅惑人心采补神魂,拿到聚魂幡是如虎添翼,只是以前没机会从幽冥老祖手中夺走罢了;至于你,你心里怎么想,本尊不知道,但本尊知道,你在奎炳洲是千年老二。

    “世上那个副手不想转正?你为了获取分庭抗礼的资本,能屈尊娶一名妖族女子为妻,说明你野心很大。野心大不是坏事,但你要明白尺度,上官玉堂比你野心更大,把九宗变成了她的一言堂,但她上位前,她从没有表露过野心,只是勤学苦练、结交好友,甚至知道亲自登门,以晚辈身份拜访本尊。

    “一个人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时候,表露出超出实力的野心,甚至开始动歪脑筋,距离大限也就不远了。你以为商寅不知道你的心思?他只是惜才,不想在关键时刻自断臂膀,你如果执迷不悟,继续听信女人的枕头风,本尊送你入轮回,商寅都不会保你,你明白吗?”

    “……”

    经过梅近水语重心长的一番感化,张芝鹭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因为再不认识到,张芝鹭可能就要跪着听法神大人谆谆教诲了。

    张芝鹭沉默了下,拱手一礼:

    “晚辈知错,还请梅仙君留手。”

    梅近水微微颔首,往后退出了一步,跪在海床的数名修士,都是如释重负,却没人敢起身,只是低头望着地面,眼神惊恐。

    梅近水转眼看向迅速恢复人形的妖艳妇人,柔声询问:

    “还要拿吗?”

    妖艳妇人脸色煞白,翻身跪在了地上:

    “谢前辈不杀之恩,妾身谨记教诲。”

    梅近水掏出一方手绢,轻柔擦去妖艳妇人嘴角的血迹:

    “变成人,就要把自己当人看,若还想着狐狸,就成了人面兽心。从今往后,如果不知悔改,你信不信,你夫君会亲手把你的皮剥下来,制成精美衣裳,给商寅送过去?”

    “……”

    妖艳妇人看着眼前美艳到极致的脸颊,感受到的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瑟瑟发抖,没有说话。

    梅近水站起身来,还想说什么,心中忽有所感,转眼看向西北。

    而在跪的众多仙家巨擘,也感知到了西北方,传来一股骇人的气息。

    哪怕距离千万里,气息依旧波及到了此地,被聚魂幡吸纳难以重入轮回的些许残魂,开始自行消亡,流散出稀薄的神魂之力,飘向海面。

    张芝鹭也是术士,对神魂一道涉猎极深,但依旧没看懂当前的变数,他转眼望向西北:

    “好像是奎炳洲,是谁在做法?”

    梅近水眸中也流露出疑惑之色,碍于当前所处之地,她也不好以神通巡视人间,略微感知片刻后,只是道:

    “有人在借用两仪二圣之力,本事很大,但道行算不得高,商寅足以应付。”

    张芝鹭对此言表示怀疑,毕竟这波及范围都远传九洲了,道行还不高?他可不知道商老魔有这么霸道的手腕。

    但梅近水说影响不大,张芝鹭也不好用自己浅薄的造诣,挑战法神的权威,当下也只能默然闭嘴……

    ----

    落日西斜。

    经过短暂赶路,左凌泉抵达了姜怡所在的悬空阁楼。

    大集合后,三层阁楼里就有了十女一男,一鸟一龟,原本的三层阁楼都显得有点挤了。

    因为是功德圆满返程,姑娘们心情都不错,如果不是黄伯母和老祖在,肯定要开个大型庆功宴,好好啪一场。

    但老祖本体在这里,没什么能瞒住她的眼睛,媳妇们胆子再大也不敢玩这么野,重新集合后,都开始清算这次远征的各种收获。

    暮色时分,三层阁楼在云端无声航行。

    阁楼一层的大厅里,放着从黄粱福地得来的仙藤,谢秋桃和仇瓜瓜两个没开苞的,站在仙藤之前认真研究。

    仇大小姐对梦境中的一天很是怀恋,自然是想再次入梦,和左大壮继续体验各种欢喜冤家般的田园恋情。

    但仙藤终究不是真神仙,维持梦境的真实感,靠的是无数人累加的自主意志。

    仇大小姐和秋桃,在老祖的指点下确实成功再次入梦了,连团子也跟着凑了热闹,但结果吗……

    一言难尽。

    梦境以秋桃为核心塑造,结果整个天地变得异常离谱,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大乌龟,所有仙藤创造的幻像,都在木讷的吹嘘着‘北洲女武神谢桃桃’的传奇……不对,离奇事迹。

    而仇大小姐竟然变成了秋桃妹子,名为‘仇平平’,个儿比秋桃还矮!

    这也就罢了,最离谱的还是团子,梦里面的团子,变成了山那么大的团子,所到之处不停下小鱼干雨,四处乱跑把大乌龟当球踢。

    这等可怕的噩梦,仇大小姐连一刻钟都待不下去,当场一头撞死在了乌龟壳上。

    二层的演武厅里,也比较热闹。

    吴清婉底子较差,才慢慢压下气息,此时在演武厅里研究自己。

    最关心清婉的,莫过于姜怡,站在旁边转着圈儿打量,虽然没说什么,但瞪大的杏眸,明显写着:

    这也行?

    这也太离谱了吧?

    二爷啥时候回来,也拉我一把呀……

    上官灵烨也站在跟前,但表情就比较复杂了。

    因为清婉向来不服她,现在靠着道行通天的二叔,硬作弊反超了她,等清婉回过味来,她怕是得见识‘如果你我角色互换,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

    先不说老大的问题,这以后在床铺上,她怕是离不开狐狸尾巴了,无孔不入恐怕也得成为必点的项目。

    上官灵烨其实挺害怕那种玩法,以前仗着修为,全让清婉承担了,以后她要是次次被按着……

    上官灵烨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捋了下臀儿上的裙子,坐立不安。

    冷竹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眼神古怪的瞄着灵烨的神色,想偷笑但是不敢。

    阁楼三层,倒是要安静许多。

    黄静荷在练气室闭关修养,左凌泉则待在莹莹的闺房里搞研究。

    准确来说是被人研究。

    环境雅致的闺房内灯火通明,梅近水和小莹莹的画像挂在墙壁上,三个背影勾死人的女人站在床边,男人则躺在床榻上。

    崔莹莹站在左侧,身着墨绿色的宽松裙装,傲人的胸脯和妖娆臀线,被双手叠在腰间的柔雅站姿,体现的淋漓尽致。

    站在右侧的静煣,也不逞多让,肩窄臀圆的身段儿,熟的似是能捏出水来。

    以前两人这么站着,风娇水媚温婉怡人,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

    但上官玉堂站在中间,场景就变得有点不好描述了。

    上官玉堂身着修身的金色龙鳞长裙,头上带着龙纹发饰,墨黑长发垂到了臀尖。

    从气质上来看,上官玉堂和身边两个熟美女人是格格不入的,更类似于仇大小姐这样的高冷女剑仙,按理说会被压住。

    但上官玉堂身高实在太霸道了。

    以前站的远不觉得,此时并肩站在一起,几乎胳膊贴着胳膊,才能明显看出,上官玉堂浑圆的臀峰,位于崔莹莹和静煣的腰部,腿长的吓人。

    上官玉堂身段匀称四肢修长,整体看起来臀儿不显大,但在身高的压制下,离这么近一对比,上官玉堂的臀围明显要比莹莹乃至静煣尺寸大,硬把丰腴熟美的莹莹,都衬托成了娇小玲珑的小秋桃。

    不过这也只是体型上的区别,每个女子味道都不一样,也不好说谁姿色更甚。

    三人并肩站在这里,自然也不是让左凌泉评鉴身材的。

    左凌泉身形笔直躺在枕头上,目光都不敢乱瞄,毕竟玉堂站在床边的压迫力,实在太强了。

    上官玉堂保持山巅老祖的神色,目光在左凌泉身上游移,时而点头,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汤静煣完全搞不懂玉堂在做什么,见她神神叨叨的不说话,就把目光放在了玉堂身材上,略微琢磨后,就顺手在上官玉堂臀儿上捏了捏。

    ?!

    看起来好软……

    左凌泉眼观鼻、鼻观心,当什么都没发现。

    崔莹莹也不知道玉堂在做啥,见静煣胆子这么肥,含笑道:

    “怎么样?手感是不是很好?”

    汤静煣又不是第一次摸了,点头道:

    “是啊,我就挺好奇,她人高马大看着和铁疙瘩似的,臀儿弹性怎么这么好。”

    崔莹莹完全当左凌泉不存在,开始当面调戏起他丈母娘,用手去托上官玉堂高耸的胸脯:

    “这儿手感更好,你摸摸看……”

    啪——

    崔莹莹手被打了下。

    上官玉堂眼神微沉,示意门外:

    “你们出去,本尊有话和他说。”

    汤静煣自然不大乐意:“出去做什么?你还准备对小左干见不得人的事儿不成?”

    崔莹莹有静煣带头冲锋,自然也开始造反:

    “对啊,你……诶?”

    话没说完,就发现上官玉堂抬手轻挥,两个人自己就飘出了房间,房门也直接关上了。

    “嘿?”

    ……

    上官玉堂没有搭理外面的叫嚣,扫了左凌泉一眼后,微微挑起下巴,示意他起身。

    左凌泉单独面对堂堂,说实话还轻松些,他一头翻起来:

    “前辈,你刚才在看……看……”

    左凌泉正说话间,就发现上官玉堂略微提起裙摆,直接上了床。

    ?!

    左凌泉一愣,下意识往里面挪了些,给玉堂留出躺下的位置。

    这个想歪了的动作,自然被慧眼如炬的老祖发觉了。

    上官玉堂动作一顿,抬手就抓住了左凌泉的衣领,把他摁在了枕头上:

    “你以为本尊想作甚?”

    上官玉堂语气不容违逆,眼神霸道无双,本来没啥问题。

    但配上把男人摁在床上的动作,就有点霸道女总裁霸王硬上弓的味道了。

    左凌泉总不能来句‘我以为要双修’,他连忙含笑道:

    “我没想什么,前辈别误会。”

    上官玉堂注视左凌泉片刻后,可能是早就习惯了,也没再揪着不放,松开手在对面坐下:

    “起来做好,陪本尊修炼试试。”

    修炼?

    左凌泉听见这话,有点来了精神,但肯定不敢再表露出来了,他在对面正儿八经盘坐,询问道:

    “怎么修炼?”

    “双修。”

    “啥?!”

    左凌泉一个趔趄,差点岔气,张了张嘴,又摊开手,最后实在忍不住:

    “丈母娘大人,不是我心术不正,你这说法,还能有其他解释不成?”

    上官玉堂神色古井无波,腰背笔直做好:

    “双修的意思,是两个人阴阳互补、共同修行。男女以肉体为媒介,是双修之法的一种,玉阶之上也可以秘法双修炼魂,你没听说过?”

    左凌泉肯定没听说过呀,能以肉体为媒介,谁会没事跑去研究神交?

    “额……是我孤陋寡闻,我能帮上前辈?”

    上官玉堂解释道:“忘机修士在于炼化阴阳,本尊目前就在这个阶段,且无法圆满。你侥幸掌控的太阴之力,说不定能辅佐本尊修行。”

    左凌泉还真不了解自己多了些啥天赋,见老祖这么说,他自然点头,想了想道:

    “太阴神君被封印,我好像感觉不到,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太阳神君没问题,清婉能帮上的忙是不是更大一些?”

    上官玉堂微微眯眼,示意自己的身体:

    “知道太阴神君被封印,你觉得本尊,是阴虚,还是阳虚?”

    ??

    这说法属实离谱,但也确实好理解。

    先不说别的,仅从上官玉堂性格来看,就知道是阳盛阴衰。

    左凌泉借着许可,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玉堂完美无瑕的身段儿:

    “前辈是太阴没有圆满?”

    “天地阴阳失衡,世上的仙君,太阴都没法圆满,圆满就渡劫成仙帝了。”

    左凌泉一愣,神色认真起来:

    “我莫非能帮前辈荣登仙帝?”

    上官玉堂摇了摇头:“不可能,但你能让本尊无限接近忘机大圆满。仙君这个境界,大家都在同一水平线,拉开毫厘的差距,就足以决定九洲大势。”

    左凌泉微微点头,左右看了下: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脱衣服。”

    ?!

    你还敢说不是双修?

    左凌泉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袍子,虽然老祖要求挺离谱,但他真不可能产生任何抗拒,甚至还有点……有点那什么。

    “脱干净吗?”

    上官玉堂闭上双眸,抬起双手展开手掌,平静道:

    “今天只是试验是否可行,你脱上半身即可。”

    左凌泉解开身上的白色外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正想和老祖手掌相对,但扫了一眼后,又望向老祖身上的龙鳞长裙:

    “前辈,你不脱吗?”

    上官玉堂重新睁开眼帘,望向左凌泉。

    左凌泉神色正经:“我没其他意思,就是问一句罢了,我这就把眼睛闭上。”

    “哼……这件裙子和本尊本命相连,又不是寻常衣物。”

    上官玉堂重新闭上眼睛,抬手与左凌泉双掌虚合,开始摸索起修炼法门。

    世上以前没有太阴神使,法门自然得从无到有开创。

    左凌泉不了解这些门道,帮不上忙,但以他双修的经验来看,世间法门再玄妙,也脱离不了底层构架。

    就比如说双修,只要阴阳相合还是天道,那无论道行多高、什么体质,从阴阳交合入手,都是最简单的,这方面不起作用,那说明底层构架不兼容,就比如男男双修,什么法门都是白瞎。

    不过这想法敢告诉玉堂,玉堂肯定揍死他,左凌泉也只能在心里面瞎琢磨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422/ 第一时间欣赏太莽最新章节! 作者:关关公子所写的《太莽》为转载作品,太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太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太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太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太莽介绍:

左凌泉刚出生,便拥有了凡人能拥有的一切。
名门贵子、俊美无双、家财万贯……
但蹒跚学步之时,却发现这世界不属于凡人。
妖鬼精怪、御风而行、大道长生……
毫不意外,左凌泉踏上了追寻长生的路途。
高人曾言:
九域莽荒,太虚无迹。
修行一道,如长夜无灯而行,激流无桥而渡。
我辈修士,当谋而后动,万事‘从心’。
左凌泉谨记教诲,就此凡事顺应心意,为所欲为……
高人:“等等,是‘从心’,不是让你想杀谁就杀谁,你这娃儿咋就听不明白呢?”
-------
PS:已有万订完本作品《世子很凶》,多主角架空武侠,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瞅一眼。太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