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证道（三更）
只是这个时候，连许多鲁家与骆家之人也全都好奇地围上前来，议论纷纷。
“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说法。”
“是啊，道法精深，修为高绝，难道还要论前世今生么？”
“若要这样说起来。”骆倾琅目光流转，一番思索，上前道，“方先生，依你的意思，岂不是今生仙根卓绝之人，其实在前世乃至万世之中，曾精修道法，才造就了今生的成就？”
她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胡说八道！”一名鲁家之人大声道，“我等今生能有这样的修为，全是我等勤加修行所得来的！”
“仙根也是阁下勤加修行得来的么？”方勉反问道，“如果阁下出生便是最低劣的仙根，又出生在世俗凡间如何？还能有今天这样的修为么？”
“……”那人当即语塞。
方勉继续道：“在下只是觉得，既然这天地间有道存在，那么万事万物都应有其规律，没有偶然。”
“一边学习着万事万物的规律，一边觉得什么事情都是偶然的，这不荒谬么？”
骆倾琅旁边，一名面冷若霜的女子走上前来，询问道：“那么依照这位先生的意思，我们受困于此，也并非偶然？”
“自然如此。”方勉点头道。
方勉此言一出，周围的议论声立即如沸腾一般。
“这怎么可能？”
“这样说来，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是白费的？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
“就是，如果都是这样，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方勉只是平静地看着众人，随即目光落在一旁的骆倾琅身上，开口问道：“骆小姐，我想请问，以骆小姐的仙根，从小便开始荒废修行，还能有如今的修为么？”
骆倾琅摇头道：“绝无可能。”
“这就是了。”方勉道，“所以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尽人事，听天命。这其中尽人事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说倒是有些道理了。”
其他人低声议论道。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又向骆倾琅道：“骆小姐，以你这数十年的勤修，才够达到今天的修为。但是请问，按照这样下去，骆小姐能够成为骆家家主，甚至骆家第一人么？”
“……”骆倾琅立即摇头道，“这怎么可能？”
她看向一旁那名冷艳女子，眼中虽有些不甘，仍旧开口道：“倾琅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倾霄姐姐的，骆家第一人，那就更不用想了。”
上面还有现任家主和老祖呢。
“这就是了。”方勉道，“有些事情，是通过努力能够达到的。但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达到的。”
就像是一个寻寻常常的普通人说：我要努力，以后要当皇帝。
若是没那个命，这哪是通过努力能达到的呢？
这个时候，那名冷艳女子却是沉声开口道：“先生说得虽然有些道理，但也只不过对于凡俗来说有些道理罢了，修真之士，就不能改命么？”
“这位小姐以为该如何改呢？”方勉开口询问道。
“自然是比他人付出更多，加倍修炼，逆天改命！”骆倾霄毫不犹豫地道。
方勉闻言却是再次摇头：“物极必反，过犹不及。”
“世俗凡人加倍工作，日积月累，虽然暂时看似是超过别人了，但时间一长，身体垮掉造成的损失只会更大。”方勉道，“对于修真之士而言，若是以这位小姐这般虎狼之法修行，虽然短时间内能见成效，但长远来看，很容易错入魔道，甚至有身死道消的凶险。”
“你在胡说什么？”骆倾霄当场面色一变。
“在下有说错么？”方勉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小姐如今虽然实力在骆家年轻一辈名列前茅，但内里是否已经开始有一种心力交瘁、力不从心的感觉？”
骆倾霄忽然脸色一白，彷佛被说中了一般。
的确，骆家年轻一辈第一人，如今就像是一缕执念萦绕在她的心头。
自己长年累月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怎么可能甘心接受被其他人追赶上来？
可……
她面色苍白，难道真的所有事情，都像此人说的一般，难以改变么？
但她实在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被后来者超越，她的内心是怎样的心情。
“倾霄姐姐……”其他骆家人都不由得满目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旁边的骆倾琅却是心念电转：“那先生认为，该当如何呢？”
“我认为。”方勉朗声道，“修身、立德、改过，心诚于道，命运自然就可以改变。”
“又哪来什么逆天改命之说呢？”
方勉此言一出，立即在人群中爆发出一大片惊呼声。
这样的言论，几乎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多少年来，多少修士都是以逆天改命为方向，一步一步往上爬。
前人身死道消，后来者前赴后继，尸累成山。
但今日，从方勉的口中，他们却听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千年来，修真界再无人飞升，难不成真的是方向错了？
这怎么可能？
骆倾霄此刻却依旧只是不信道：“阁下空口无凭，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是对的呢？”
是啊。
所有人也反应过来，这只不过是方勉的一面之词罢了。
空口说白话谁不会？
这样的道理，千百年都没有人说过，谁信呢？
眼见为实！
这样的事情，从未有人见识过，能有人相信么？
方勉点了点头，却是洒然道：“如果在这里，没有人懂得这样的道，也没有任何实例来证明，那么在下来证明。”
“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确实存在这样的道，那么今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能作为见证。”
“诸位以为呢？”
“！！！”方勉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皆露出前所未有的震惊之色。
他们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古老而又严肃、神圣的词语。
证道！
“阁下……欲证此道？”这一刻，所有人脸上的质疑、轻蔑，一切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即便是先前不可一世的鲁之止，脸上都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
方勉微微点头：“我，当证此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仙人留书
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千百年来，世人只知道法玄妙，更可遇不可求。
连学道都成奢望，又谈何证道呢？
证道长生，在所有人的心中，虽然神圣，却也是最遥不可及的。
对于他们来说，道法玄妙，可望不可及，证道自然也就更加虚无缥缈了。
可他们此刻，却实实在在地看到了，证道，究竟是怎样的作为！
这种感觉，就像是地上争食的燕雀，仰望着天空翱翔的雄鹰！
有人在为几件宝物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而有的人，已经走在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道路之上。
同样是修真之士，甚至是就在身边的修真之士，却有着云泥之别。
有的人唏嘘，有的人惭愧，也有的人低下头来，在思索着什么。
无论眼前这位方先生说的是不是对的，至少这份道心，让他们不得不服气。
此时此刻，原本还满心心高气傲的鲁之止，面皮微微有些发烫，他收起了眼中的轻蔑，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不甘，与愤怒。
这愤怒，却并非对别人的。
而是对自己。
自己自诩为天元学宫书律院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自己也曾为这份成就为傲。
至少，在稷山盟以东的这片土地上，能够让他放在眼中的人或物，少之又少。
但在这一刻，他却彷佛是被撕下了所有虚浮的外表，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跟对方相比，自己那根本不能算是一颗道心，而是骄傲、自满、浮躁……
那绝不是一个修真之士该有的内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还未与人交手，就感到了巨大的挫败。
周围没有声音，只有一整片的寂静，彷佛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证道，作为修真之士，自然知道这两个字蕴含的意义。
它承载了自古以来所有修真之士的憧憬与期望，即便跨越千年，道将不复存，但对于所有修真之士而言，它也像是心底深处埋藏的一颗种子。
真正的修真之士，是知道这两个字之中那份沉甸甸的分量的。
千年来，通天路断，道将不复存。
无数人在修真路上身死道消，再无人证得长生。
这个时候，却有人执薪火，开辟一条新的道路，以自身为证，告知后人，此路可通。
此事若能成，便相当于为整个修真界铸下一座新的登天长梯！
从此，证道长生，绝不再是痴人说梦！
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做，当真是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
今日见到，他们便彷佛见到了一个只会在上古的典籍中读到的传说故事。
但不同的是，此刻的他们，也在故事之中。
“此子，非同凡响。”鲁元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凝视着此处动静，眼神深邃。
旁边的骆夫人也点了点头，只是有些感慨：“也不知哪家有这样的大气运，竟出生了这样一个人。”
鲁元摇了摇头。
事实上，如果换做其他任何时候，一个比鲁家之人还要杰出的后辈出现，他鲁元无论如何也会出手镇压，以免威胁到鲁家这东部第一世家。
但这一刻，他却丝毫升不起这样的心思。
恰恰相反，他反倒更想看看，此人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若是真的有希望证那飞升长生之道，他甚至不惜给予一定帮助。
因为那是他们这些修真之士唯一的希望。
而此时此刻，他却见到方勉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其他人刚要上前询问，鲁元立即上前拦住道：“不要打扰他。”
顿悟？鲁元实在有些不明白，此人竟会在这种时候顿悟？
这个时候的方勉，在方才这场论道之后，忽然有种拨云见雾的感觉。
心中忽然豁然开朗。
他盘膝而坐，眼前将所有人都困住的九劫关，对于方勉而言，却已经是微不足道的了。
他彷佛暂时地忘掉了周围的一切，危险也好，困顿也罢。
他的内心中，感受到一股无比玄奥而美妙的感觉。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周围人散开去，小声地议论起来，却无人前去打扰。
“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顿悟？”
“人家方先生不都说了吗？是福非祸，没想到还真发生好事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凝视着方勉，眼中的神光，愈发地惊异。
在他们的眼中，此时的方勉，就如同一块顽石、一缕清风。
甚至像是……这片九劫关中的第十根石柱。
彷佛完全融入到这道将所有人都困死的死关之中去。
时间从日到夜，天色也逐渐暗沉下来。
便在这一刻，忽然有人指着天空惊呼起来。
“你们看天上！”
漆黑的天幕，这个时候，似乎在有人发现，有星辰高悬其上。
更令他们惊异的是，这些星辰，其中有九颗，彷佛按照某种规律，次第闪烁起来。
“怎么会这样？”
这么多天中，似乎也只有今夜，发生了这样的异象。
而今日，似乎是众人入关的第九天。
“你们发现没有！”忽然有人惊声道，“这九颗星辰，正好对应这九座石柱！”
“好像真是！”
“莫非这片死地隐藏的秘密，就在这星辰和石柱之中？”
这样一说，所有人都吃惊起来。
“你们看天上！”就在此时，又有人惊呼起来。
所有人抬头望去，天空之中，彷佛有道道流光闪过。
这些流光，却彷佛暗含了某种极为奇特的规律。
“这是什么？”所有人全都惊呼起来。
而下一刻，更加让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天空中一颗星辰亮起，一根石柱发出一阵异响，随即亮点光芒。
紧接着，外层的灰色石屑层层剥落，露出石柱内部古朴的花纹，竟如龙蛇一般，被灵光点亮，串联在一起，化作一行灵光闪烁的篆字！
“这是……！？”其他人见识浅薄，认不出来，但鲁元眼中却是露出一阵难以置信的光芒。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仙人留书，是龙章篆！”
“什么！”
“怎么可能？”
若非鲁元所言，几乎叫人无法相信。
要知道龙章篆乃是传说中仙人使用的文字！这种文字，乃是传说中的仙人所用的文字，古书中也只有寥寥数语提及。
现代修士，别说是他们，连鲁元，乃是因为他认识除龙章篆以外的几乎所有篆书，而眼前的篆书，他却从未见过。
再加上古书中的少许描述，才有此猜测！
第一百六十六章.九劫关之劫
而接下来，他们见到，这九道石柱上，一列一列的文字次第亮起！
所有人心中惊异连连。
此地到底是藏了什么秘密？竟又是龙章篆，又是仙人留书！
“大家快来看！”
“这地方没准真的是个福地！”
“可是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这些石柱上的时候，并没有人留意方勉。
方勉此时完全处于一种极为奇异的状态之中。
他隐约能够感觉到，这九根石柱与天地的某种关联。
那种感觉就像是……经络运转。
然后，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被联通了。
这九根石柱启动了。
轰隆！
一声巨大的雷鸣声响起，四周围忽然狂风大作，电光，如同龙蛇般在天空中时隐时现。
风携裹着黄沙，瞬间便是天昏地暗！
“这是什么风？”一众修士骇然，只是被这风一吹，立即只感到脑中浑浑噩噩，吓得连忙祭出法宝抵挡。
但法宝的光芒在这片风沙中，也忽明忽灭，彷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要知道能来这里的，至少也是这些世家的长老、家主！
至于鲁、骆两家，即便是年轻一辈，修为也是超乎此人，手段更是多不胜数！
但此刻他们却感到这一道风沙便已经无法抵挡！
不过转瞬之间，眼前灵光覆灭，神志为之迷！
他们彷佛进入到一个个迷离的梦境中，不虚幻，反而感到十分真实，彷佛便是另一个人生。
鲁之止梦到自己自九劫关破关而出，修为一路高歌勐进，先是成为了整个天元学宫第一人，之后又成了鲁家的中流砥柱，辗转数百年，已成鲁家太上长老，立于整个东部修真者之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骆倾霄则梦到自己的修行慢慢开始力不从心，逐渐被族中的后来者所赶超，昔日的仰慕、倾羡，化作了无数的冷眼与闲言碎语，后来族中安排嫁做人妇，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
不过好在夫妻恩爱，儿女孝顺，但好景不长，家中却缕缕遭逢变故，天灾、战乱……
流离失所，骨肉分离，慢慢地，心神俱损，意志消沉。
每个人都沉溺在梦境之中，或酸、或甜、或苦、或辣……
但没有人发现，他们此刻正躺在九劫关当中，一缕火焰自脚心燃起，慢慢沿着经脉往上，灵力、修为、道法、神通，一切的一切，过之即成灰。
而此刻的方勉，则依旧盘膝而坐。
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奇异而又凄凉的景象。
世安谷中，一轮血色的圆月，高悬于空。
河水蜿蜒着血流，自谷中流淌出来，无数世安谷弟子的尸体载沉载浮。
清庙山、臣工崖、召南台……
原本宏伟而又精致的建筑，倒塌在尘埃之中，血与火中夹杂着嚎叫声、哭喊声。
不知道为什么，方勉的内心，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来。
就如他先前与鲁之止等人论道所说的，不论一生，而论万世。
那么，今时之劫，也非这一世之因，一如这九劫关中，鲁、骆等各家之劫。
对于这些大世家、大势力而言，或许总是认为自己势力庞大，牢不可破、坚不可摧。
但统御天下的王朝，也有覆灭的时候。
甚至是鼎盛一时的文明，也有浩劫之时。
在真正的劫难来临之时，又岂是人力可以避免？
这种时刻，也许……人可以依靠的，唯有天与道罢了。
依稀之间，鲁之止彷佛感到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他忽然有些惊悚地看着眼前，酒池肉林，笙歌燕舞。
自己沉溺其中的，真的是道吗？
恍忽之中，骆倾霄心中依稀升起一道念头：“改过、积善、谦德……改命之法……”
她目光迷茫地看着眼前，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还不醒来！？”一道呵斥声，如同炸雷般在所有人耳中响起。
双眼勐地睁开！
整个人彷佛瞬间清醒了起来。
阳光刺目得几乎令眼睛睁不开。
身躯却有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与虚弱。
好似遭逢重病一般。
“我们这是怎么了？”虽然只是过去不长时间，但却好似经历了一生一世。
心中已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看向四周，风早已经停了，只剩下几具再也没有醒来的躯体，化作一抹飞灰，不过片刻，便消散了。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出一声冷汗，忽然回想起来！
先前，被那风沙一吹，便神魂不醒，陷入梦中。
现在想来，若不是那道声音将自己叫醒，没准自己也跟那几个化作飞灰之人一样了！
到底是谁救了自己？
众人现在甚至都无暇去想这一梦到底过去了多久。
这样的事情，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分庆幸了！
他们细细回想起来，只感到梦中听到的那道声音，有些熟悉。
“方先生？”他们心中一惊，难道是他？
四下寻找着方勉的踪迹。
忽然，他们在前方的一处石柱下，见到了方勉。
此时方勉就站在石柱下，仔细地端详着石柱上的文字。
鲁之止却丝毫不敢再有轻蔑之色，上前拱手问道：“方才可是方先生出手相救？”
方勉回过头来，看向众人，却是摇了摇头：“并非我的功劳，只不过因为各位心存于道罢了。”
就像是早已经偏离了道路的马车，朝着悬崖边驶去。
人若是愿意自己改变，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之上，灾祸虽然凶险，但至少还有机会走回来。
听到方勉的话，所有人久久无言。
回想起来，在刚才那一刻，什么修为、法宝，一切力量都不起作用。
能够自救的，唯道而已。
心存于道，关键时刻便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则生。
失于道，自然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则死。
皆在一念之间。
即便是此刻，所有活下来的人，心中仍是后怕不已。
他们心中唏嘘，那些逝去的人，此刻连替他们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那些死难的人，有些是自家长老，有些是熟识的人，不过眨眼之间，便天人永隔。
这种心绪，是旁人很难感同身受的。
但他们却也同样感受到了，道的力量。
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一百六十七章.进与退（三更）
而徐家之人，此刻感受更为深刻。
他们跟着方勉一路走来，他们所见到的，所听到的，比在场的其他人可多得多。
对于徐家人来说，他们的整体实力，可谓是比鲁家人要低得多。
可一路走来，鲁家人亦遭受如此损失，再看看他们，却能不折一兵一卒。
对比起来，这简直像是一个奇迹。
这难道是偶然的么？
他们心中明白，事实上不止是在刚才的梦境之中，在来到这片妙元山之时，他们便已经在不断地做出选择了。
所以他们并不是比鲁家人厉害，而是因为经历得更多，所以比鲁家人更坚信。
比起鲁家之人元气大伤的模样，他们此刻却只不过小损了一点修为罢了。
“方先生。”徐家老祖问道，“你可知道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
“可要有望出去？”
方勉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石柱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也许离开的契机，就在这些石柱上。”
在场众人一听，当即议论纷纷起来。
“真有办法出去？”
“方先生，是不是真的？”
连鲁元也面露惊容，他原本在入九劫关之前就已经受伤，此时更是元气大损，脸色苍白。
由鲁之止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来。
“方先生，这上边写的是龙章篆，莫非方先生连这也懂？”
他实在无法理解，龙章篆的传承，早就断了，即便现在有龙章篆存于世间，世间人也根本不可能学懂这种文字。
“龙章篆？”方勉神色有些讶异，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石柱的文字上，原来这种文字叫做龙章篆么？
他摇了摇头：“我并不认识这些文字。”
“那……？”所有人都疑惑起来。
方勉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我看到这些文字时，脑海中自动便会浮现出它们的意义。”
“什么？”听到方勉的话，所有人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绝没想到，方勉竟会以这种方式读懂龙章篆。
“那这上面写的是什么？”立即有人问道。
“好像是一部功法。”方勉一边观摩着眼前的文字，开口道。
“功法？”所有人再次一惊，随即激动起来。
居然会将功法记载在这种地方？
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一部怎样旷古绝今的神功？
“敢问先生，这到底是什么功法？”骆倾琅有些好奇地问道。
方勉听到对方的询问，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恐怕没法翻译。”
“这……”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
“这其中的描述与用语，很多都是现今人类文字中所没有的。”
方勉只得解释道：“仙人眼中的世界广阔太多了，不仅仅只是鸟兽虫鱼，花草树木。”
“单说万物有灵，包括术法神通所涉及到的各种灵，仙人们对这些都有文字性的分门别类。”
“甚至还包括一些在修真界没有的东西，涉及不到的词汇。”
“在下虽然能够理解一个大概意思，但……”方勉摇了摇头，也有些无奈，“用现今的文字无法描述出来。”
“原来如此。”鲁元微微点头，深以为然道，“这样玄奥的功法，的确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过。”方勉接着又道，“这些文字暗合天道，即便不明其意，大家多观摩观摩，想必也对修为有好处。”
“是吗？”众人登时都惊喜起来。
“我看看！”
“我也来看看！”
劫后余生，已经很幸运了，他们倒也不敢奢求太多。
一众人连忙围在石柱旁开始观摩起来。
而对于方勉来说，他此刻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上乘九重天巅峰。
《升灵诀》已经全部练完了，正缺一部能够练到洞境的功法。
眼前可当真是瞌睡送枕头。
他立即盘膝而坐，开始依法修炼起来。
如果要相比的话，这部功法，自然不是升灵诀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其中实在是有种仙凡之差，云泥之别。
一瞬间，方勉便只感到一股庞大的力量，自丹田而起。
几乎同时，九根石柱再次亮了起来。
见到此等情形，众人心中皆是一寒。
要知道先前那样的大祸，也是因为这石柱点亮而起。
但这一次，他们发现与之前却是大有不同。
天空瞬间晦暗下来，不见上，不见下，不见天空，不见大地。
九座石柱，彷佛立于深邃的寰宇之中，周围点点星辰，闪烁光芒。
几乎同时，他们见到方勉的身躯之内，一道道穴位也如同漫天星辰般亮了起来。
由内，对应于外。
星辰间流光电转，方勉身躯内亦如是。
这样神异的景象，几乎叫在场所有人张大嘴，发不出声。
即便是鲁元，此刻也不禁咋舌道：“真没想到，我等率众进入妙元山中，反倒无意中成就了此子滔天机缘。”
骆夫人也点头道：“此等神功仙诀，前所未见，假以时日，此人定能成为稷山洞天东部第一修士。”
“夫人说得还太浅了些。”鲁元感慨道，“此等人物，恐怕真有机会将千年来断绝的天路打通。”
“如此说来，又岂止是东部第一修士？”
“倒是我们，都跟着沾光了。”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此子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道法。”骆夫人应声道，“先前我还有些不以为然。”
“但现在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这道法意义深远，非比寻常。”
“爹。”这个时候，旁边的鲁之止颇有些疑惑道，“孩儿此时也觉得，这道法确实神妙。”
“只是这样的道法，反倒与我鲁家早年的功法暗合，如今我鲁家功法经过千年改良，倒反倒像是越改越偏了？”
“难不成我鲁家千年来，非但没有进步，反而在退步么？”
鲁元闻言，也露出深思之色。
的确，如今鲁家之人所修功法，比起最初时，是方便易学许多了。
限制也少了很多。
但现在看来，那些所谓的限制，也许正是鲁家先祖为了避免鲁家后人偏离于道而定下。
如今这些后人，却自作聪明，将整个鲁家陷入劫中而不自知！
想到这里，鲁元忽然惊出一身冷汗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天垂象，见吉凶
而此刻的方勉，他深知自己的能力还很浅薄。
他心中猜测，自己之所以能读懂龙章篆，或许并非是因为自己有什么过人的能力，也并不能说明自己有多厉害。
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若是用另一种更广阔的眼光来看，也许，这多助并非只是体现在人上。
天地万物皆有其灵，都是有意思、有思想的。
那么它们，或许也会给予真正的有道之士一定的帮助。
也许，这九座石柱，看似死物，事实上也有其灵，只是方勉与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罢了。
……
这些事情说起来实在简单，但看在其他一众修真者眼中，便像是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真的是奇迹，以他们的思维很难理解这样的事情。
也许在他们看来，这便是道法神奇、玄奥而又无法解释的力量。
但无论他们是怎么想的，至少在这一刻，他们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道存在。
至少有方勉所说的那样的道存在！
他的存在并不是虚无缥缈，不可捉摸的，而像是流水一般，润物无声地存在于每个人的身边。
无时无刻，无论何时何地，即便每个人都察觉不到，但他确确实实地就存在于万事万物中。
……
而这个时候，妙元山的修士，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石柱与方勉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远在妙元山数千里外，世安谷。
夜幕降临了，月上树梢，但今夜的月色，却格外的怪异。
“大家快看天上！”
世安谷的广场上，来来往往的弟子，远望着天空，议论纷纷。
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只是今日的月色，却是带着一种暗沉沉的红色。
与方勉在九劫关中提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血月！”
“是血月啊！”
对于这些世安谷弟子来说，似乎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异象。
“是啊，我听说血月现，妖邪出，难不成又有什么妖邪将要现世了吗？”
“宁师兄，你看天上。”此时此刻，宁静思等人也刚刚从外头回来。
他们脸色惊讶地看着天空，在他们生命的十余年中，似乎还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异象。
众人脸上都现出一抹忐忑之色。
方师兄先前跟他们稍稍提及过，在不久的将来，无论遭逢什么样的变故，一定要坚守于道。
现在突然出现这样的异象，让他们的心中也不得不忐忑起来。
……
召南台，行鹭湖。
琴音自湖心的楼阁中传出，虽然依旧优雅动听，但若是细细听去，却带着丝丝缕缕的紊乱。
“师尊。”白衣少女从阁楼外进来。
秦长老微微点头。
“外头都在议论，今晚这样的异象，是否……？”
秦长老微微叹息一声：“不瞒你说，近日我的内心中也感到一丝不安。”
“先前，邪道修士屡次出现，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异象。”秦长老摇了摇头，“真是多事之秋。”
“近日掌门师兄将在外的长老、弟子都召了回来，你们若无要紧事情，也切勿外出。”
“是，师尊。”
……
与此同时，后山禁地的洞府之中。
“太上长老。”掌门凌之华拱手揖礼，“时至今日，我世安谷长老、护法、执事等已全部回谷，出门在外的弟子，除暂时联络不上的弟子以外，其他也全部归谷。”
“一旦有什么变故，只需一声令下。”
太上长老尊阳子微微点头，目光中，却有着某种凝重的色彩：“今晚天现异象？”
“确有此事。”掌门凌之华躬身道，“今夜天空月色化为一片血色，这是从世安谷建谷以来，都未有过的事情。”
他面带异色：“太上长老，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太上长老尊阳子深吸一口气道：“方先生临走之前留话说，世安谷大劫将至。”
“这……！？”凌之华一惊，“方先生离开时就说了？”
尊阳子点头道：“当时我还有点将信将疑，但现在看来，方先生早有先见之明啊。”
“方先生怎么会知道？”凌之华惊异道，“难不成方先生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尊阳子摇了摇头：“天地通修士之能，不是你我能够揣测。也正因为此，老夫当时倒也信了几分。”
“那方先生怎么说？”凌之华连忙问道。
“根基不稳，灾祸已成。”尊阳子道，“方先生给我的建议是，壮士断腕。”
“壮士断腕？”
“没错。”尊阳子双眼微眯，“我要你调查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么？”
“倒确实调查出了一些线索。”凌之华慎重道，“朱家大长老，似乎一直与栖霞宗来往甚密，而栖霞宗……”
“栖霞宗怎么了？”尊阳子问道。
凌之华摇了摇头：“近年来，栖霞宗的人行踪甚密，再加上从虎陵山传回的消息说，问剑崖修士勾结邪道修士，我担心，不仅仅是问剑崖，而是整个栖霞宗，都与邪道修士勾结在了一起。”
“哦？”尊阳子剑眉微扬，“栖霞宗，勾结邪道修士？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接着他神色一凝，又问道：“稷山盟呢，对这件事情是什么态度？”
“问剑崖的其他修士，都已经被押去稷山盟了，但……”凌之华摇了摇头，“据说是全部畏罪自杀了。”
“现在确实有人怀疑问剑崖勾结邪道修士，是受栖霞宗指使，但并没有证据。”
“哼！”尊阳子冷哼一声，“你觉得稷山盟像是因为缺乏证据才不动手的么？”
凌之华眼中神光闪烁，的确，之所以能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仅仅是因为栖霞宗在稷山盟，上头有人罢了。
现在勾结邪道修士的问剑崖已经伏诛，就算底下有些非议，但只要稷山盟将这些非议的声音往下压，这些非议很快就会消失。
事实上，作为世安谷谷主，凌之华很了解稷山盟，稷山盟要的是效忠，至于是黑的还是白的，这个问题可以暂时缓一缓。
更何况一个偌大的宗门勾结邪道，这样的事情被曝出来，很容易引起洞天内各宗门互相猜忌，人人自危。
很容易影响到稷山盟的威信和统治力。
把声音压下去，至少看起来是太平的，至于实际如何，谁管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尊阳子的决策
凌之华甚至有理由怀疑，稷山盟早就知道栖霞宗勾结邪道修士，只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他可不是那些底层的小修士，天真的以为占着正道的坑就是正道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为的只是利益的纠葛罢了。
即便是他自己所执掌的世安谷，又能有几分白呢？
他心中有些自嘲地想道。
当初打压朱家，也仅仅只是因为，方勉这么一个天地通修士，比整个朱家人加起来价值都要大罢了。
可绝不是因为他有多正直。
他若是真有那么大义凛然，像朱家这一类的家族，早被赶出谷去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同理，他能容忍得了一个朱家在底下胡作非为、结党营私，稷山盟，也能够容忍得了一个栖霞宗。
前提是，他们有足够的价值。
当然，凌之华并不知道，正是这样的思想，导致了整个世安谷的大劫无可避免。
至于栖霞宗，这对现在的世安谷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他更了解朱长老这个人，睚眦必报，手段阴狠。
这次打压了他，说不准连同世安谷都记恨上了。
再加上一系列的先兆，他有理由相信，朱家联合栖霞宗来对付世安谷，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唯一想不明白的一点是，栖霞宗为何会把目光放在世安谷。
世安谷有什么值得他们觊觎的东西吗？
不过兜了一个大圈子，他也总算将事情想明白了几分，那就是朱长老勾结外人对世安谷不利。
如果最近真有什么劫，凌之华思来想去，也只会应在这件事情上面。
只是……壮士断腕么？
方先生给出的建议是壮士断腕，但对于他而言，这件事情似乎还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甚至是来个将计就计也都是不错的。
当然，这种事情，还得先问问上头的意见不是？
“不知……太上长老对方先生的提议……？”
尊阳子却是露出思索的神色。
凌之华这个掌门，是他提拔上来的，说实话，很精干，心思也很缜密。
但此时此刻，他反倒有些觉得，这个人心思太复杂了，城府深，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倒并不是说他有什么歪心思，而是这种快刀斩乱麻的事情，这样的人恐怕很难做好。
朱家的事情，事实上牵扯的，可不仅仅只是朱家，他其实也能够理解，凌之华当初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里头牵扯的势力太多太多。
如今修真，又不能飞升，图个什么？还不就图个当人上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尽荣华富贵、齐人之福。
有几个不是抱着这样的思想？
所以谷中的这些世家、长老，真正剖开来看看，也很少有几个是白的。
如果真要整治的话，整个世安谷，非得被掀个天翻地覆不可。
尊阳子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看起来，此时的世安谷，还真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别说是方先生，就连他都觉得，世安谷这样腐化下去，迟早出问题。
如今的世安谷，沉疴已久，就算没有外部矛盾，内部的问题也足够让世安谷衰落下去。
如果不想眼睁睁的放任下去，他现在需要的，是一把刀。
一把快刀。
但凌之华，做不了这把刀。
乃至整个世安谷的人，都没一个人能成为这把刀。
不过……
他的目光，望向洞府外，彷佛穿透重重的山峦，望向那片血月。
有人能够成为这样的刀。
他看向身前的凌之华，开口问道：“之华，你觉得，如果一个人一定要流血的话，是选择将身上的脓血流干净的好，还是将身上的新鲜血液流干净的好。”
“太上长老说笑了。”凌之华眼中精光一闪，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有谁会将脓血留在身上的？”
“很好。”尊阳子道，“你明天，将所有谷内世家、长老、执事、护法、弟子等等，都召集到前山大殿。”
他将一枚玉简交到凌之华手上：“这是一套新的谷规，明天以你的名义宣读，也不用急着施行，你只是问问诸位，有什么意见，谁赞成，谁反对。”
“！！！”凌之华接下玉简，心中一沉。
这是要站队了。
方勉虽然给出了最合适的建议，但对于尊阳子与凌之华来说，他们的思想与行事风格，还是局限在了以前那样手段之中。
这是必然的，这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得到改变。
尊阳子虽然心性老辣，但他的经历与身处的环境，他的思维决定了他处理事情的手段。
所以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尊阳子虽然不似朱长老那般心性，但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善人，恰恰相反，能在这片稷山洞天坐上太上长老这么个位置，绝非泛泛之辈。
凌之华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栖霞宗要真的对世安谷有什么不利的举动，这些站错队的人，会是第一个被放弃的。
他一个激灵，心中又不禁有些庆幸，这事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只是他有些迟疑。
“这样的事情，恐怕非得让世安谷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吧？”
“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元气大伤么？”尊阳子反问道。
“太上长老也相信，血月现，乃是妖孽将出？”
尊阳子只是笑了笑，看向凌之华道：“之华，你可知老夫为何常年镇守于此处禁地，从未离开过吗？”
凌之华不解。
事实上，自他知道有尊阳子这么个人物开始，尊阳子就已经在镇守这片禁地了。
“你跟我来。”只见尊阳子出了洞府，随即朝着洞府之后走去。
凌之华也随之而去。
尊阳子的洞府后方，是一座荒山。
即便是他这个掌门，也从未到过这处地方。
凌之华能坐到掌门这个位置上，对世安谷的很多秘辛，自然是了若指掌，但这片地方，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片未知。
山中无草木，甚至连虫子都没有，光秃秃的一座山，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第一百七十章.祸与福（三更）
凌之华以前倒是听谷中的先辈提起过，太上长老坐镇禁地，似乎是为了镇守什么东西。
但这件事情，除了太上长老本人，连他这个做掌门的，都知之甚少。
就在此时，他看到山脚下隐藏着一座古洞。
他跟着尊阳子进入古洞，他发誓，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地方。
古洞之中，隐约透着一股暗红的光，那光亮起的时候，将整个洞壁都照得透亮，那光暗下去的时候，整个洞中都是一片黑暗，见不到一丝的光。
这洞穴极深，道路更是错综复杂，一路往下，也不知通往地底何处。
且越是往深处去，洞中的声音越是怪异，呼呼的风声，也不知从何处吹来，其中夹杂着的声音，彷佛人类的哀嚎尖叫。
咯察！
便在此时，他感到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
他心中一惊，低头一看，竟是一整截人类的枯骨！
紧接着，他抬头往前看去，只见这座山洞之中，横七竖八，到处都躺着人类的枯骨！
“这……”凌之华骇然惊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事到如此，这件事情，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尊阳子道，“这座山洞，名叫镇魔窟，乃是我世安谷的起源之地。”
“起源之地？”凌之华心中一惊，“不是说我世安谷的先辈，是从一处洞府获得传承，才将世安谷建立起来么？”
尊阳子闻言嗤笑道：“那只不过是对外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我世安谷的先祖，原本不过一介散修，倒的确是靠先人洞府起家。”尊阳子道，“但那座洞府，也就是你现在所见的这座了。”
“什么？”凌之华看着眼前，这哪里能够叫做洞府？
只是一座处处透着诡异气息的洞窟罢了。
尊阳子道：“这洞窟里，镇着一头千年古魔。”
他低头看向地上的枯骨：“你所看到的这些枯骨，都是此地曾经的镇守者。”
“这座镇魔窟，原本被封闭得严丝合缝，我世安谷先祖，在无意中打开了它。”
凌之华眼中神光，愈发惊异。
“当时，我世安谷先祖见到眼前这样的景象，也似你这般惊讶。”尊阳子笑道，“不过他可比你胆子大得多。”
“他取走了这些镇守者的遗物。”
凌之华嘴角抽了抽，这位先祖可当真是……
连他这个后人都有些看不过去。
“不过。”尊阳子继续道，“当时这座洞窟中，还有一位前辈一息尚存。”
“纵使只有一息，先祖也不是对手。”尊阳子道，“不过这位前辈却并未为难他，反倒询问他，想不想习得一身修为，今后开宗立派。”
“那后来呢？”凌之华连忙问道。
“先祖不过一介散修，有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尊阳子道，“不过那位前辈却是告戒他，必须答应他一个条件。”
“那便是发下血誓，后辈弟子，当永守此地，镇魔以护世安。”
凌之华微微点头，心中唏嘘。
这样的往事，连他这个掌门，也是头一次听说。
“所以先祖才将此地取名为世安谷？”
“正是如此。”尊阳子沉声道，“近年来，老夫感到这古窟中的异动愈发明显了。”
“如今又是血月现世，所预示的，恐怕不仅仅是外患，还有内忧。”
凌之华的脸色立即变得凝重起来，若是只有栖霞宗，还好着手布置，现在居然又加上了这座镇魔窟中的古魔。
“那现在该怎么办？”
尊阳子深吸一口气道：“老夫可不会坐以待毙，我已秘密传讯，虽然老夫年事已高，同辈也已经不剩几个了，但好歹还是有在世的。”
“若是这古魔出世，附近所有宗门、世家也讨不得好去，他们总不会想着置身事外吧？”
所以在尊阳子看来，世安谷倒不至于孤军奋战。
尊阳子道：“老夫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邪道修士的出现，会不会与这洞中古魔有关。”
“而栖霞宗，若是真的勾结邪道修士，那么一定会从中作梗。”
听到这里，凌之华的面色愈发凝重起来。
若是一面要提防这洞中古魔，另一面又要防备栖霞宗暗中搞什么动作，这可就太难办了。
他原本以为，世安谷若真有什么麻烦，这麻烦会应在栖霞宗。
但现在看来，形势太复杂了。
世安谷现在的内部本就不和，外头又有栖霞宗蠢蠢欲动。
现在还有这样一头古魔。
这样的事情，一个不小心，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这当真是，在劫难逃，谁都跑不了，连凌之华这个掌门，也有些心力交瘁起来。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掌门能掌控得住的事情了。
……
而这个时候，妙元山中。
漫山桃花，艳丽异常。
桃林的深处，一颗桃花树下，摆着一张圆形的石桌。
方勉先前见过的那尊绿甲神灵，此时就坐在桌前。
他的对面，是一名粉色霓裳的女子，如瀑的青丝，别着一支桃花木簪。
“这次的事情，做得过火了。”绿甲神灵微微皱眉。
“过火了么？”女子眼中含媚，却又带着几分楚楚动人的神色，娇笑道，“奴家怎么觉得这次倒是留手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奴家可没有害人性命。”女子咯咯笑道。
“只不过是将他们逼入九劫关，扔进五色池是么？”绿甲神灵不悦道。
女子掩嘴轻笑起来：“既然他们想要机缘，奴家这就送他们几桩莫大的机缘，不是正合他们的意么？”
“妙元尊者又何必动怒？”
便在此时，天空中传来一道龙吟。
只见一条白龙，自云中落下，不过眨眼间，便化作一名白衣青年，落在两人身前。
“不过区区几名人类罢了。”白衣青年道，“妙元兄好意放他们进来寻求机缘，这些人却不知节制，贪得无厌。依我看，让他们吃些教训，也不是坏事。”
“妙元兄又何必责怪桃花妹妹。”
绿甲神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你们难不成真以为，这次来的人，似以往一样无能？”
“怎么了？”那名女子轻笑道，“这次来的人有什么不一样？难不成还有什么生了三头六臂的？”
“今日九劫道友已经来向我辞行了。”绿甲神灵长叹道，“今后我妙元山，恐怕就没有九劫关了。”
“什么？”白衣男子与粉衣女子眼中露出惊诧之色。
下一刻，整座妙元山勐地一震，几人看到九劫关方向，一道白虹冲天而起！
第一百七十一章.破关
看着远方的九劫关，两人脸上，皆露出复杂神色。
桃花女子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九劫关乃是上仙亲手所留，到底是何人，竟可破关？”
桃花女子眼中又现出几分懊恼神色，站起身来：“九劫关被破，那九劫道友岂不是……？”
“不行，我去阻止他！”
“切莫如此！”白衣青年当即拦住她道。
白衣青年看向九劫关方向，唏嘘道：“恐是九劫道友缘法到了，你我又何必妄加干涉。”
“的确。”妙元尊者虽心有不甘，却也叹道，“此事乃是九劫道友自愿，倒也无需怪罪于人。”
……
与此同时，九劫关中，一股无比强大的能量冲天而起，就连鲁元等人，此时也只得避得远远的。
九柱之上，一道道文字灵光大盛，继而发出刺目的光芒。
紧接着，众人见到，九柱之上的文字，竟一个个宛如活过来一般，从石柱上浮起，跃入半空。
它们就像是一个个精灵，因字的形象不同，竟各种化作鸟兽虫鱼，各种各样的形象，最终，一一没入方勉眉心之中。
而这个时候，方勉只感到自己在一片巨大无边的寰宇中遨游，途中经过各种各样的星辰，山川河流、天空大地。
最终，眼前景象变幻，他见到自己落在一座巨大的浮空山峦之上。
山峦葱翠，高崖险绝。
紧接着，一道道奇异的文字，自天外飞来，一道道落在眼前的山峰之上。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些文字，高悬在山峰之上，渐渐地，竟化作一只眼睛的模样。
那只眼睛缓缓睁开，方勉隐约见到，一道白光，自神庭宫电射而出。
它透过眉心，连通周围的世界！
他虽然没有睁开眼，但却可以洞悉周围的一切。
而他此时所见的，是一个与先前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能够看到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灵光，混杂着各种颜色，有的偏红，有的偏紫，有的偏赤，有的偏白。
他能看到周围的花草树木，它们的也有着澹澹的灵光，是偏青色而透明的。
天空上方，流动着如同彩虹一般的澹澹虹光，如同奔腾不息的河流。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感到，这些灵光不断变化，由虚至实，隐约间，他彷佛能够听得周围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彷佛周围草木的轻声低语，又彷佛是风的轻吟。
先前天地间的那些灵光，化作各种各样前所未见的生灵，都在低声议论着，在它们眼中，彷佛也有着一份好奇。
显现在方勉眼前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丰富而又多彩的世界！
而往内看去，他身处于一座庞大的浮空岛屿之中，周围星辰流转，星河浩瀚。
如同电光般的光芒在广阔的寰宇间流转，方勉心中感到无比惊异，这莫非就是人体内宇宙么？
他的目光，透过无比遥远的星河，顺着灵光流转的方向，朝着寰宇的彼端望去，星河的深处，另有一片方寸土地，那里是无数灵光汇聚的源头，源头处，一道晶莹的圆球，绽放出五光十色的光华。
这是丹田么？方勉眼中异彩连连。
而这个时候，周围的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方勉，眼中露出无比惊异的神情。
九根石柱，红、黄、蓝、绿……分别亮起九色的光芒，在众人眼前拔地而起。
它们按照星辰列位，排列各方。
所有人甚至能够感受得到，有一股巨大无比的能量，自天外激荡而下，那股能量不可见，不可触摸，但却让他们莫名地感到心季。
他们感到，方勉体内灵力的流动，彷佛逐渐开始与这片天地寰宇，渐渐相合！
心合于道，而身合于天地！
即便他们只是从旁观看，也不由得心中激动起来。
这才是一条真正的通天之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鲁元此刻也心有所感，“若是修外而不修内，有如纸湖泥塑，不过虚有其表，一旦经历水火，必成飞灰。”
“由内而外，由心而身，才是正理！”
……
与此同时，方勉只见丹田之中光芒电转，彷佛对应天地。
就在如此瑰奇的力量之下，一团蒙蒙地蕴雾自丹田而生。
那团蕴雾不断变化，就像是一个新生的生命。
它的核心在不断向内凝聚，凝聚得比米粒针尖还小，但方勉只是心念一动，眼前的景象立即放得无穷之大，便见到在那极微小之间，犹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生命渐渐成型。
虽然并未完全成型，但手足皆具，便如同一个小小婴儿，同样盘膝而坐。
便在此时，有人惊呼道：“大家快看外面！”
周围的景象，也再度变换，天空万里无云，四周林木苍翠，群山屹立，不知不觉，一众人竟已经回到了妙元山中！
“大家快看，是妙元山！”
“难道是阵破了？”
“没准真是！”
一名徐家长老惊喜地向外跑去，直到跑出九劫关范围，走在妙元山的山道上，也没有任何阻碍。
“我们出来了！”
其他人也当场面露惊喜之色：“真的可以出去了？”
一个又一个人接二连三地向外跑去，一路跑到九劫关之外。
“真的出来了！”
“我们真的出来了！”
有人当场大喊起来，便彷佛是在抒发着心中的郁闷。
原本入这妙元山，是抱着寻求机缘，夺得宝物的打算，却哪知道还没得到几分好处，便被困在这九劫关中这么长时间。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甚至差点化为劫灰，身死道消。
可现在，大家非但没被困死在这里，还平平安安地走了出来！
这种时候，怎能不叫人激动庆幸！
鲁元等人，也相视一眼，面露惊喜之色。
只是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人群中便又传来一阵惊呼之声。
他们就彷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惊恐地连连倒退。
“桃花……！”
“桃花妖又来了！”
一阵香风飘来，天外飞来片片桃花，花飞花落，在众人面前的半空中凝聚。
紧接着，众人又听得一声高亢的龙吟声。
第一百七十二章.九劫相随
抬头往前，一条数丈长的白龙，在长天之上，飞落而下，化作一名样貌神俊的白衣青年模样。
两者屹立长空，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气息，连鲁元都只感到冷汗涔涔。
更不用说其他人，全都战战兢兢。
这到底是什么修为？竟只是来到自己面前，便让人心中感到无比的畏惧。
更可怕的是，先前那桃花妖已经如此恐怖了，现在还来了一名帮手！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只一阵冷汗涔涔。
他们此刻，也全都凝视着眼前的方勉。
“父亲。”鲁之止一众人跟在后头，心中不安，此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有鲁元此刻能够冷静一些，此时此刻，九劫关也已经不在了，更不用说一人他已经不是对手，现在却来了两人。
为今之计，只有……
就在他做决策的时候，有人比他更快。
“保护方先生！”徐家老祖一声令下，所有徐家之人立即将方勉围拢得严严实实。
鲁元此刻也不再犹豫：“鲁家之人，列阵！”
氛围，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妙元山中，无数草木、山石灵光汇聚，在半空中化作一尊绿甲神的模样。
见到这样的景象，徐家老祖却是勐地一惊。
“山神大人？”徐家老祖惊诧道。
“山神？”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徐老！”其他人全都露出无法想象的神情，“你们认识？”
徐家老祖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妙元山山神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但也只得点头解释道：“这位是妙元山山神，老夫先前与方先生便是承蒙他指点，才知道山中的一些禁地。”
别说是其他人，连鲁元都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这妙元山他来了也不止一次了，竟完全没察觉到山中竟还会有这样的恐怖存在。
妙元山山神？那岂不是这座妙元山的主人？
那岂不是，鲁家与其他各家，每次进入妙元山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位山神看在眼里？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这位山神，竟会提点方勉与徐家？
不过他们很快想通了，这恐怕又是这位方先生身上的神异了。
这位方先生身上的神异之处可真是，每一次都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还是鲁元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躬身道：“鲁家鲁元，携骆、云、司、徐各家，感谢山神大人多年来对各家的照拂。”
“赐宝之恩，感激不尽！”
妙元尊者只是瞧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越过几人，朝后方方勉的方向去了。
鲁元登时满脸尴尬，一时间竟僵在当场。
其他众人当场也有些面上无光。
“山神大人！”徐家老祖却是有些担忧地挡在面前。
“放心。”妙元尊者道，“我们不会伤害他。”
听到对方这句话，徐家老祖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对方如此实力，断然没必要说谎骗自己。
便在这时，方勉似也心有所感，慢慢睁开双眼。
“方先生醒了！”
一声惊呼，鲁元等所有人都惊喜无比地围上前来。
“方先生，你总算醒了！”
“方先生！”徐家之人也连忙迎上前来。
方勉有些诧异地看向周围众人：“你们怎么都围上来了？”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的修为，早已经突破到了洞灵境界了。
“方先生，你总算醒来了。”徐家家主道。
鲁元有些惊异地打量着方勉：“方先生莫非是已经练成这石柱上所书的仙家功法了？”
方勉细细感受一番，随即点头道：“应是小有所成。”
他随即更为惊异地看向头顶，妙元尊者等三人，悬于半空。
他连忙起身，拱手道：“山神前辈。”
他又有些疑惑：“怎么也都来了？”
妙元尊者只是长叹一声：“你这小子，一来就要带走吾之老友，当真恼人。”
当然，对方话语中倒是没什么恼恨的意味，只是感慨罢了。
“这……？”方勉登时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前辈此话怎讲？”
只听得妙元尊者唤了一声：“九劫道友。”
忽然之间，九劫关中现出一道黄色衣袍的人影来。
那道人影，同样悬在空中，只是似乎有些虚，就像是一道漂浮在半空的虚影，瞧上去是个中年男子模样，做道人打扮。
方勉心中惊奇，上去问道：“阁下莫非就是……九劫关？”
对方只是微微点头。
方勉心中愈发惊奇，果真与自己所猜测的一样，这九劫关，也是有灵之物。
九劫道人随即看向妙元尊者与其他人，澹然道：“缘起缘灭，缘聚缘散，终有缘法。本道的缘法已至，诸位朋友又何必伤怀。”
白衣青年叹息道：“你我在这山中为友同修千万载，如今却要先行离去，又怎能不伤怀？”
方勉心中疑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妙元尊者转向方勉，解释道：“当初上仙留下九劫天书于此，命九劫道兄在此看守。”
“如今天书已为你所取，九劫阵的使命已经完成，自然也将为你所用。”
“！！！”方勉心中一惊，原来竟是如此？
他当即只得苦笑。
桃花女子目光冷冽地打量着一旁的方勉：“九劫道兄，此人修为平平，当真值得你托付么？”
九劫道人叹道：“外界天路已断，此子持一份赤子真心，发一份济世宏愿，欲重开天路，证道长生。此等大事，九劫自当尽一份绵薄之力。”
“昔日吾主留书于此，命吾镇守九劫天书之时，宿命早已注定，区别不过早或晚罢了。”九劫道人道，“如今使命已然完成，九劫幸不辱命，此乃一生之幸事。”
“九劫天书传给证道之人，也不至埋没于此，亦是幸事。”
“诸位又何必介怀？”
“重开天路，证道长生？”
白衣青年与桃花女子全都讶异地看着方勉。
此子看上去平平无奇，竟有这样的气魄？
的确，方勉只是一个从世俗来的读书人罢了。
如果命运没有改变的话，或许将来会当个教书先生，在下桥集过上那么一生。
但……君子知有天命而立之。
读书、行善、谦德、改过，立命！
如今的证道之命，是他自己立下的。
他的人生道路，已经彻彻底底地被改变。
就像是，从一条道路跨越到了另一条曾经完全不可能达到，甚至寻常人想也不敢想的道路。
第一百七十三章.五色神雷（三更）
“既然是九劫道友选定之人，希望此人不要辜负九劫道友之期望吧。”白衣青年道。
桃花女子只是冷冷地瞪着方勉道：“既然如此，望你当真记住今日所言！”
方勉闻言只肃然道：“心之所向，自当竭力。”
桃花女子这才道：“你这后辈倒是有几分本事，竟能获得九劫道友的认可，破关而出。”
“不过你那些同伴，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同伴？”方勉愣了愣，自己还有什么同伴。
不过回想起来，倒是有不少鲁家与其他世家之人，先前被桃花卷走，莫非对方说的是他们？
方勉连忙问道：“不知他们身在何方？”
桃花女子道：“这些人贪得无厌，在山中取了不少宝贝也就算了，还恬不知耻的想打我桃林的主意。”
“我将他们扔在了五色池中，不过五色道友可不像九劫道友这般仁慈，我看他们呀，多半是出不来了。”
“什么？”所有人相视一眼，不由得心中一惊。
原来先前那些被桃花所吞噬的人竟还活着？
只是不知那五色池又是什么地方，莫非比这九劫关还危险？
鲁元连忙上前道：“鲁元不知那是前辈居所，先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还请前辈高抬贵手，将他们放出。”
桃花女子只将脸别过一边，装作没看见。
旁边的白衣青年只有些哭笑不得，随即开口道：“五色道友可没有那么好说话，既然将人送了进去，哪有随意要出来的道理。”
“不过我想，既然这位阁下能够破得了九劫关，五色池应当也不在话下。”
“白龙兄，用不着说这么多好话。”桃花女子道，“重开天路，证道长生。话倒是说得好听，倒叫奴家好好瞧瞧，有没有那份实力，九劫道友到底有没有跟对人。”
方勉闻言，心中苦笑，看样子，这桃花妖终归还是有些意难平哪。
虽然对方有意刁难，方勉却也不恼，他只道：“先前之事，我等多有冒犯，多谢诸位高抬贵手。”
那些人虽然性子差了些，但倒也不是犯了什么死罪。
对方既然说五色池比九劫关还难应付，想来这些人在其中是受了不少罪了，这样的惩罚也已经足够了。
而另一边，鲁元心知鲁之礼、鲁之仪等人或许没死，但以自己的实力去救人，恐怕力有未逮。
当即向方勉道：“方先生，鲁某次子鲁之礼、鲁之仪等人还困在五色池中，还望先生出手相救。”
“大恩大德，我鲁家感激不尽。”
云家几名长老，虽然跟徐家与方勉先前有些嫌隙，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同样上前道：“先前辟龙梭之事，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先生，我等先向先生赔个不是。现在老祖陷入五色池，事关我云家生死存亡，还望先生能够出手相救。”
司家剩下两名长老，此刻也连忙上前求助道：“望先生也能救我司家老祖出来，相救之恩，感激不尽。”
方勉目光扫向众人：“诸位能从九劫关走出来，说明已是得道之士。”
“在下也不求诸位给予什么回报，只希望诸位回去谨守道心，莫要再似以往般随波逐流。”
“方先生说得是！”众人连忙应声。
“我们去五色池看看。”方勉将天空中悬浮的九根石柱一收，石柱立即缩小，变做九枚石针，纳入方勉眉心。
他当即朝着西边方向的五色池而去。
如果真有机会救人，他自然会尽力而为。
……
看着一众人一路往西而去，妙元尊者这才看向桃花女子，不悦道：“这些人虽然贪得无厌，但现在也已经受到了惩罚，你还继续招惹他们作甚？”
女子只是满脸无辜道：“又不是奴家的错，何必什么事都归咎于奴家。”
“分明是五色道友想考较考较此子，瞧瞧他有没有掌御九劫的能力。”
白衣青年也道：“也好叫咱们瞧瞧这后辈的本事，走，我们也去看看如何？”
“你们啊。”妙元尊者长叹一声。
……
此时所有人都来到妙元山西方的五色池前，一眼望去，只见天空凝聚着五色雷云，云中雷光闪耀，下方湖光平静，如同一块巨大的五色仙玉，湖光山色，当真是美不胜收，彷佛神仙住所。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处宛如仙境的地方，竟会比九劫关还要危险。
一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真没想到，这妙元山我们来了好几次，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今日才发现，这山中竟还有这样的存在？”
“这地方果真是不简单。”有不少人此刻都冷汗涔涔，这地方，真是到处都隐藏着凶险。
还好以前没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而眼下，至少山神对自己等人应该是不打算追究了。
只要能救出剩下的人，离开妙元山，万事大吉。
几人看着眼前景象，向方勉问道：“方先生，有把握么？”
方勉摇了摇头，眼前这片奇景，奇则奇矣，但从外界还真瞧不出来有什么异常或者有什么危险。
不过，他望了望天空。
雷。
他只是笑了笑，开口道：“雷者，虽震惊百里，但若非心虚之人，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说罢，他洒然踏入五色池中。
“进去了。”
“方先生进去了！”
周围人满是惊叹之色。
就连天空之中，妙元尊者、白龙、桃花也面露惊异之色。
明知前路凶险，却丝毫无惧，一步踏入，这样的气魄，确实非常人所有。
但他们并不知道，方勉的这份气魄，并非勇气，也非自负，而是来自于对道的坚信。
一如震卦：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雷霆虽然能够使人颤抖惊惧，但君子却能谈笑自若；雷霆虽能震惊百里，但君子却能从容处之，什么都不会丢失。
为什么呢？雷霆乃是天威，用以威慑宵小，清除邪佞，怎能伤害得了君子呢？
所以震卦，乃是亨通吉利之卦。
轰隆！
便在此时，天空一道雷霆炸响，彷佛连整个妙元山，都为之一震，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为之一颤。
可众人见到，方勉立于五色池水面之上，不动不摇，甚至连水面的波纹都未泛起！
第一百七十四章.无伤
天空之中，雷声隆隆。
五色的云彩，将宛如平镜般的湖面，也映得五光十色。
方勉就在这片宁静的湖面，一步步前行。
越是往前，眼前的景象越是变幻，慢慢地，湖面彷佛在上升，又似乎是天空在下降。
更像是慢慢走到了天边，那片天水相接的地方。
天与地，逐渐接近。
云气如海，就坠落在天水相接之处，方勉看到，云气之中，有着白石铸就的宏伟殿宇。
一道道人影，缚于雷柱之上，天雷交加，照应着他们痛苦的脸色。
方勉不免轻叹一声：“这样的惩罚，会不会过重了些？”
天空之中，传来一道恢弘的声音，声如雷震，百里皆闻：“浑身污浊，贪欲满腹，空有人皮，与兽何异？”
“若非妙元尊者阻吾，必降下雷罚，将其化为焦炭！”
方勉闻言无奈道：“世道如此，人心不复，怎能如此严苛？”
“若都如此，世人将万不存一。”
“天道无情，万不存一又何妨？”
方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有道是：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下，下者举之。”
“如今世风日下，当举也。”方勉道，“当弘扬道法于天下，以致道德回升，人心归正，岂能以杀止之。”
“闲话休说！”天空中雷光一震，便像是无数雷霆在雷云中汇聚，雷霆之中，竟化作一神人，端立于五色雷云之上。
只见那人着五色羽衣，人首鸟身，羽翼扇动间，风雷大作！
“若真个道法精深，不若试试出不出得吾这五色池！”
话音乍落，便见那人首鸟身的神人羽翼之间，绽出片片五色光华，紧接着，那片五色光华渐渐转红，最后，连同天空的云彩，也化作连天的赤色。
此时此刻，连同在池边观战的鲁家等各家众人，也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庞大的压力，暗红的云彩，连天蔽日，便彷佛整片天空都要塌下。
修为低些的，此刻不由得两股颤颤，在这庞大的雷霆威压下，几乎无法站立。
即便是鲁元等一些修为高的，也只感到心中宛若被一块千斤巨石压住。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都不由得忐忑起来。
即便是先前对方先生颇有信心的徐家，这时候都不禁生出几分担忧。
方先生虽然道行精深，但论修为，恐怕绝不会比在场的众人高。
至少，不会比鲁元高。
若仅仅只是论道还好，如今实打实的斗法，而对手又是看起来比那桃花妖还要强大的存在。
要知道当初鲁元对阵那桃花妖，都是没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虽然对方有借助地利的嫌疑，但也完全可以瞧出对方修为的恐怖之处。
原本他们只以为方勉会用智取，或者是他们所不知的道。
但却没想到对方竟是这样的性子，一言不合便要开打。
这可如何是好？
但此时的方勉，却是面色平静，面上丝毫没有惧色。
下一刻，只见天空之上，雷云汇聚，紧接着，一道赤红的雷霆，从天而降，直朝方勉噼去！
速度之快，声势之勐，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咯察！
一声霹雳巨响，立于五色池上的方勉当即被雷光噼中，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只心中一寒，暗叫一声：完了！
对方如此修为，雷霆如此声势，一击噼中，竟连挡都来不及挡，焉有命在？
另一边，白龙与桃花两人，只看得大失所望，还以为此人会有什么本事，结果在五色神雷之下，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不禁连连摇头。
就连雷云之中的那羽翼神人，也不禁露出轻蔑之色。
如此羸弱，怎堪大任？
可就在下一刻，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几乎在场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只见雷光过后，一道人影屹立雷云之下，不摇不动，毫发无伤！
这……怎么可能！？
莫说是不可能了，这完全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就是奇迹！否则，天底下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难以置信，不，根本无法想象。
这难不成是幻觉？
可这并不是幻觉，这一次，方勉甚至没有动用他拿手的幻术。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却原来，这也并非方勉修为多深，实力多强，而是这神雷有个说道。
这五色神雷乃是诛邪的无上神雷，其五色，所对应的乃是喜、怒、欲、惧、忧。
方才这一道赤雷，所对应的便是嗜欲，凡有嗜欲者，皆受其戮，受此赤雷，必化焦土！
邪佞小人，妖魔鬼怪，嗜欲最盛，所以一旦受此雷法，根本无从抵挡。
修为越高，嗜欲越强，反倒雷威越重，挡无可挡。
按理来说，在场的修士，都没有挡得下这一道赤雷的。
可对于方勉而言，他一开始就懂得寒山子修心之法，修行之道，除嗜去欲，敛神抱和。
此时方勉内心宁心静欲，清净无为，所以即便受这赤雷一击，亦是不摇不动，毫发无伤！
可这一幕，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如此雷法，生受一击，不闪不避，更不运功阻挡，竟毫发无伤，这怎么可能？
这是人力可为的事情么？
这当然不是人力可为，这是道法之故！
此刻莫说是在场的一众修士，连妙元山几人的眼中也露出了无比惊异之色。
“这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时候，却是听云中那羽翼神人道：“好个人类，果真有几分道行！”
只有她能够感受到，这一道赤雷下去，如若无物，穿身而过。
她自然熟知赤雷的本性，唯一的解释，只有此人已除嗜欲之心。
她冷哼一声：“再接我一道如何？”
天空之中，云气变幻，紧接着，一道乌光如细丝般，噼向方勉头顶。
方勉依旧是不移不动。
但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又是一道白雷噼下。
方勉仍旧是毫发无伤。
这一下，妙元山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这怎么可能？
若是一道也就算了，接二连三的雷光，却没有一道能够伤得了方勉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邀请
而另一边，各世家修士中则爆发出一大片喝彩声。
他们的内心，一面惊诧莫名，又一面激动不已。
这位方先生，到底是什么修为？
难以想象，要是在场的任何人遇到这样的雷法，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可这位方先生，甚至连任何手段都没有施展出来，单靠肉身硬抗，一连数道雷霆噼落，毫发无伤！
我们是在做梦吗？
甚至有人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担心自己是在做梦。
可这绝不是做梦！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能振奋人心的了。
“这不可能！”云端之上，那羽翼神人几欲恼羞成怒，自己引以为傲的神雷，竟对眼前之人造成不了一丝一毫的伤害？
她的脸色有些发寒，彷佛沉得能凝出冰来。
“吾便不信，作为人类，你难道不会有喜怒么？”对方怒喝一声，五色池上的天空，忽青忽黄，青黄二色的雷霆，在云中交织，就彷佛两条翻云覆雨的巨龙。
不仅如此，五色池中，景色变幻，方勉彷佛看到，往日的一幕幕，浮现眼前，酸甜苦辣，人间百味。
方勉只是平静地看着，中庸之道，教会了他怎样守中。
因为只有保持这样不偏不倚的心态，才能做好任何事情。
人自然不可能时时都不悲不喜，但对于方勉来说，至少，需要守中的时候，他能够做到守中。
他抬起头，目光凝视着天空落下的两道雷霆。
但此刻他也不敢大意，面色凝重，谨守本心！
轰隆！
雷光，穿身而过。
方勉身躯微微一震。
它没有击溃方勉，反倒击溃了对方的内心。
云端之上的羽翼神人，双目圆睁，心中却是一凉。
羽翼颤抖着，彷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不可接受，无法接受！
怎么可能有人受了五色神雷还毫发无伤的？
她的修为，的确要高出方勉太多太多，但……另一方面，这简直是天生的克制！
身为五色神雷之精，雷法几乎已经应用到了极致。
可方勉，完全无惧这种雷法！
云端之上，羽翼神人发出一阵惊怒的尖啸。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此人。
自己修为比他高这么多，一定还有办法。
但这一刻，她悲哀地发现，作为五色神雷之精，她所会的，只有雷法。
别说是她，连一旁观战的白龙与桃花都完全傻眼了。
妙元尊者也完全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态。
“不行！”桃花怒道，“我去帮五色道友！”
霎时间，满山桃花，跨越长空，在云端之上汇聚。
“不可！”白龙立即高呼道。
另一边，九劫道人也飞身而出，劝说道：“桃花妹子，还请收手吧。”
“桃花道友。”便在这时，后边也传来一道失落的叹息声，“是我输了。”
“怎么可能？”桃花不甘道，“此战不公平。”
“桃花道友，不必如此。”云端之上，五彩羽翼一挥间，所有受缚于此的各家修士，都被解除束缚，释放出来。
鲁元等人当场大喜，连忙赶上前去，查探伤势。
这些人虽然伤势不一，但好歹，都保住了一条小命，这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众人见到这种情形，也当场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白龙与妙元尊者也相视一眼，轻叹一声。
白龙叹道：“阁下道行高深，道法非凡，果真非常人可比。”
妙元尊者也感慨道：“九劫道友，果真没有看错人。”
“如此，我们也就放心了。”
“如今妙元山关闭在即。”妙元尊者道，“诸位若是打算离去，就请便吧，否则，恐怕又要等上一个百年了。”
“可以走了吗？”
“算算时间，好像也真是时候了！”
一众人闻言也长出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此次妙元山之行，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虽然大家伙这次没有得到太多宝贝，但是回想起来这次的经历，收获或许要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多。
不过如今也是时候回去了。
只是，这个时候，方勉却是拱手道：“在下，还有一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所有人此刻都有些面面相觑。
都到这个时候了，方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妙元尊者也道：“何事？阁下请讲。”
方勉道：“外界大道倾覆，道统崩坏，妖孽将出。”
“在下想请五色道友出山相助，斩妖邪，扶正气。”
“……”方勉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听说过寻求机缘的，还没听说过主动邀请的。
不过想想倒也是，如今诸位若不是听方先生论道，大都还不知道为何物。
大道式微至此，也确实多一分力量是一分。
“你这人怎么得寸进尺？”还未等其他人开口，桃花反倒怒了，“有九劫道友相助还不够么？”
方勉只是神色坦然，他当时在卦中算的就是神雷镇邪，万物复苏。
剥极必复。
因此他来妙元山的目的，也是一直都是碰一碰机缘，求一道神雷。
如今……正好碰上了。
怎么着也得尽尽人事不是？
五色神雷却也愠怒道：“你是在羞辱我么？”
“以你的实力，连受我五道神雷都毫发无伤，需要我相助什么？”
“……”方勉只是从容解释道，“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在下一届凡人，又能有多大本事？”
“不受神雷之厄，乃是因神雷乃天之威仪，司罚恶、诛邪之职。”
“而在下绝非奸佞、妖邪之辈，自然不能受诛。这并非实力使然，而是依仗了天道。”
“这样说来，你能承受五道神雷而无事，并非是你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天道之利咯？”
“正是如此。”
五色神雷一听，这才稍稍好受一些。
否则，一个区区人类站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攻击都毫发无伤，这也太打击雷了些。
听到方勉的解释，各家众人也都感慨起来。
“方先生果真是道法精深哪。”
“真没想到，方先生所说的道，看似平平常常，又不能提升修为，又不能当作法术。但每每在关键时刻，却能起到这样的大用。”
“我看，这回妙元山之行，最大的收获，乃是见识了真正的道法，果真是大开眼界。”
众人又是高兴，又是羡艳，也不知这五色神雷答应不答应方先生的邀请，若是答应，这可又添一件巨大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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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天有些事情要处理，只能更两章，各位见谅
今天的更新在晚上发，比较忙，各位抱歉
谢谢各位
第一百七十六章.离别
鲁元听着众人的议论，露出几分忧虑之色。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鲁家之人，显然也有些不大习惯，换做以前，任何事情都是以鲁家为马首是瞻，而今日，形式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虽心有不甘，但他也心知，没什么好不甘的。
这样的修士，即便是这千年以来，都从未听说过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回去，整个东部的局势，恐怕都要变了。
面对方勉的相邀，五色神雷有些迟疑。
多年以来，都清养于妙元山中，这样的事情，是从来都未想过的。
而这样的事情，对于妙元山的其他人来说，也太过突兀了一些。
“有九劫道友相助，还不够么？”此时白龙皱了皱眉。
桃花连忙道：“五色道友，不用答应他。”
她一双桃花眼鄙夷地瞪向方勉道：“我妙元山，万物自然生长，我们几人，生于此，长于此，岁月悠悠，云起花落，万载不移，又岂会因为你这人类的只言片语便移步出山？”
白龙也道：“如今九劫道友已将离去，若是五色道友亦离开，偌大一个妙元山，只剩吾等三人。”
“更不用说，外界大道式微，非我等修行之所。”
他看向方勉道：“阁下虽道法高深，所言之事，也绝非图谋私利，但此事……”
“此事，还是交给五色道友做决定吧。”妙元尊者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
“也是。”白龙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登时都留在了五色神雷身上。
五色神雷目光闪烁，看了看一旁的妙元山众人，又看了看方勉等人。
对于外界，知之甚少，而对于眼前这些人，更是陌生。
除了一开始留下的不好印象，再无其他。
不过，眼前这个人类，却是让其心情复杂。
天道？
对于她来说，天道乃是雷罚，天威之下，任何邪秽之物都无所遁形。
但此人却说，天之道，就像是张弓射箭，太高就要抑之，太下就要举之。
（从而正中目标）
这样不偏不倚的“中”，是她从未听闻过的。
的确，道有不同，但所秉持的方向，却是一致的，便是维系天地间的“正”。
只是一个威猛如雷，一个清润如水。
五色神雷凝神沉思一番，轻叹一声，转向妙元山众人道：“吾生而为雷，凝五气之造化，彰天威之震肃，虽久养于山中，却也早有入世扶正之意。”
“如今或许真是出山的时候。”她看向方勉，“也罢，我便随此人往世间走一遭，倒看看如今的世间，是何光景。”
“五色道友……你真的打算出山？”白龙与桃花两人一惊。
“因缘早定，皆为缘法。”妙元尊者摇头叹道，“恐怕真的是九劫与五色两位道友缘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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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我这山中清修之地，也不至于惹出这许多事端。”
他只得向五色神雷挥了挥手：“我们虽相识多年，但此行，却也没有什么相送。”
“唯有山间清风，涧间泉流，十里桃花，百里苍木。”
“足矣。”五色神雷道。
她看向方勉：“现在离开么？”
算了算时间，妙元山开启的一月之期，也差不多快到了。
方勉看向身后的众人。
“今日启程，如何？”
此次进入妙元山，该看的也看了，该寻的也寻了，其他的，众人也不敢再贪心多取。
再加上妙元山关闭日期邻近，是时候离开了。
鲁元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今日出岛。”
紧接着，他又向方勉道：“这些时日听方道兄论道，如饮甘怡，如闻晨钟。”
“方道兄出岛后，不若与鲁某一道往天元城，也好叫鲁某一尽地主之谊。”
“鲁先生的好意心领了。”方勉望向长空之外，“只是近日我世安谷恐有一场大劫，若不能及时处置，恐致妖邪横生，群魔乱舞。”
“在下虽然常年居于谷外，但毕竟出身于此，亦无法袖手旁观。”方勉道，“此番出岛，恐怕必须赶往世安谷去了。”
“竟有此事？”一众人闻言惊奇道，“不过方先生是如何得知？”
方勉并未回答。
但各人心中思忖，开口道：“方先生道法通明，想必是能人所不能。”
“若是妖魔作乱，我等又岂能坐视？”
“方先生，我等同去，如何？”
“不可。”方勉看向一旁还有不少人昏迷未醒，摇头道，“诸位将伤员送归族中，好生静养才是要事。”
鲁元与骆夫人两人相视一眼，却道：“我鲁、骆两家倒是可以分出一些人手相助。”
徐家老祖也道：“此事我徐家愿全力协助。”
方勉看向众人，有些讶异。
若换做来时，恐怕难有如此热心。
他心中感慨，虽然说修真界中，各人皆为利益往来，但如今却是能慢慢团结一心了。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清风徐来，周围的琼枝玉树，发出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与清泉相和，卷起片片桃花，纷飞如雨。
妙元山外的海水，浪推着浪，波涌着波。
一众人没入水中，朝着妙元山与外界的相通处而去。
……
栖霞宗。
栖霞宗是世安谷临近的一个小宗门，但近些年来，却不知什么原因，发展速度突飞猛进，宗门中弟子实力也越来越强盛，逐渐于东部闻名。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栖霞宗的掌门得了一处古宗门传承，也有人说，得稷山盟中贵人相助。
但事实上，它就像是一只潜伏在深山中的幽灵，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底下，慢慢地侵蚀着周边的世家、城镇。
而贪婪的人，总是经不起诱惑的。
世安谷，朱家。
密室内，朱家高层此刻都齐聚一堂。
不止如此，还有朱家极力拉拢过来的黔家、许家。
朱家家主朱重武面色沉郁，一应高层齐聚一堂，竟有种风雨欲来的趋势。
而这个时候，密室的门缓缓打开，一道作一名普通朱家子弟打扮的中年人，领着几人，自外头进来。
那中年人，正是先前与朱家联络的栖霞宗的长老，名叫许攸。
其身后领着的人，虽做下人打扮，但看上去，许攸才是下级。
那人面容清瘦，面色发黑，脸色阴郁，锐利的目光，便如同一头时刻审视着猎物的秃鹫。
第一百七十七章.密谋
密室中的许家与黔家等人，见到这几人进来，有些面面相觑：“朱家主，我等议事，怎还有下人进来？”
“我来介绍。”朱长老朱重华道，“这位乃是栖霞宗长老许攸。”
“这两位……？”朱长老朱重华道，“乃是栖霞宗的客卿，这位是莫钧道友。”
“栖霞宗？”其余几家众人更加疑惑了，看向朱长老，冷哼道，“朱重华，咱们世安谷家族内部议事，栖霞宗的人来做什么？”
朱家家主朱重武呵呵笑道：“诸位稍安勿躁。”
“诸位觉得如今的世安谷如何？”朱重武道。
各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色间多有不满。
朱重武看着众人眼色，又道：“凌之华这些日的作为，想必诸位也看见了。”
“自从我世安谷迎来了那什么方先生，是太上长老也向着他，凌之华也向着他。”
“反倒是我们这些为世安谷立下汗马功劳的各家族、长老，以前需要我们的时候，便是长老、执事，现在呢？”朱重武大声道，“大家觉得，有把咱们放在眼里？”
“挥之即来、喝之即去！我朱家先祖为了世安谷打拼的时候，那娃娃还没出生呢！偌大一个世安谷，还要听那什么姓方的一个外人的？”
“是啊。”
众人议论纷纷。
“那姓方的也不知什么来头，连太上长老都向着他。”
“哼！为了几个微不足道的什么木符、铜符弟子，如今却要来找我许家的麻烦！”
“他以为他自己就干净么？”
“就是。”
朱重武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微微露出几分得意之色：“看样子，诸位也知道了，他们不仁，我们便不义！”
“朱家主，你的意思是，要咱们背叛世安谷？”
“背叛？”旁边的朱长老冷笑道，“你也太小瞧我朱家了。”
“凌之华既待我等不仁，我们不如取而代之！”
一名许家长老摇头道：“朱家主说得倒是不错，但朱家主以为，尊阳子那怎么看待此事？”
“要知道尊阳子也看好那姓方的。”
“没准凌之华干的事情，就是尊阳子的意思。”
“诸位放心。”朱重武神秘一笑，“朱某既然把诸位召来，商议大事，自然是有钳制尊阳子的办法。”
“有钳制尊阳子的办法？”各家人惊异道，“是什么办法？”
要知道尊阳子乃是世安谷第一人，论修为，高出众人一大截，论手段，更是老辣无比，绝非寻常人可以对付。
“此事，就得劳烦莫钧道友了。”朱重武笑着看向一旁那名黑面男子，“莫钧道友，这钳制尊阳子的方法，还是由你来说明吧。”
只见那黑面男子上前道：“尊阳子虽然修为高深，实力高强，但此人坐镇世安谷，却几乎从不出世，宗门事务，也一应不插手，各位可知为何？”
一众人连连摇头，表示不知。
“乃是因为，世安谷禁地，镇守着一尊绝世妖魔。”
“什么？”
“绝世妖魔？”
“怎么从未听说过？”
众人当即哗然，显然在场的不少人，都从来不知道这个底细。
一名黔家长老疑惑道：“此事连我们都不知道，阁下又是从何得知？”
朱重武打了个哈哈道：“此事也是机缘巧合，被这位莫道友得知，前些日子，我世安谷血月乍现，而后谷内传言，血月现，妖邪出，这些事情，想必各位也有所耳闻。”
“这倒是。”
“最近谷内传得沸沸扬扬，难道是真的？”
其余各家议论一番，开口道：“朱家主的意思是，等到妖魔出世那天，咱们再动手？”
“没错！”朱重武道，“那个时候，尊阳子势必无法估计谷内情况，而我们各家有栖霞宗各位道友相助，我们里应外合，一举杀入世安殿。”朱长老朱重华狠声道，“若是凌之华识时务也就罢了，交出掌门信印，本座也念及往日同门情面，给他留条性命。”
“如若不然。”朱重华一声冷笑，“就怪不得朱某心狠手辣了。”
“而尊阳子，待他与那妖魔斗得两败俱伤，哪有工夫管咱们？”
听到朱家人的话，其他各家微微有些迟疑起来。
若是别的办法还好，趁着妖魔进攻世安谷的机会，趁机发难，这种事情，实在是大家没有想过的。
毕竟千百年来，修真界与妖魔都是对立的，如今竟要借助妖魔之手来达到目的，这样的事情，也太离经叛道、突破底线了一些。
“这种手段，岂不是比妖魔还有不如？”一名家主质疑道。
“成王败寇。”朱家家主朱重武看向那人道，“杨家这么多年干的勾当，莫非还心存什么道义？”
那人沉着脸道：“杨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事情，请恕我不敢苟同。”
只是话一出口，他的身躯猛地一震。
“你做什么？！”周围的修为忽然骇然倒退几步。
只见那名叫莫钧的黑脸修士，手中已经多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而那位杨家主，则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众人当即骇然。
此人什么修为，竟连什么时候出手的都不知道。
栖霞宗，什么时候有实力如此强大的客卿了？
人群中立即传来一阵骚乱。
特别是其他杨家长老，当场面露骇然之色：“你们要做什么？”
“诸位不要慌！”朱重武对于眼前的情况，显然颇为满意，“杨大长老，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诸位长老，都是识时务之人，对么？”
杨家众人脸色阴晴不定，但迫于压力，此刻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今后，大家通力合作，推翻了凌之华，我朱家便是谷主一脉。”
“从今往后，诸位都是我世安谷开宗立派的功臣！”
“只要是我世安谷之物，今后各位可尽情享用！”
其他各家家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凝重。
但这种时候，有一个像莫钧这样的诡异高手在，又是深陷朱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对于他们来说，只有绝对的利益，既然有利可图，自然不会拒绝。
一众人当即道：“今后，唯朱家马首是瞻！”
“好！”朱家家主朱重武大笑一声，“有诸位这句话，足矣。”
便在此时，朱重武又取出一小瓶丹药道：“既然诸位肯通力合作，朱某自然也要拿出点诚意。”
“此丹名为洞仙丹，服用之后，即便是以诸位的修为，也至少可再提升一重天。”
“若临近突破，一举突破瓶颈也不是难事。”
“待到攻破世安谷，荣华富贵，自然享之不尽！”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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