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神山
此刻的方勉，长叹一声，一股金光，化入尊阳子体内。
尊阳子只感到一股温润的力量涌入自己体内，原本所受的伤势，竟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方先生，这是！？”尊阳子心中大惊，这股力量，完全不似凡人能有，更比他所见过的任何力量，都要纯净、磅礴得多。
“这是什么？”这一股力量，竟令他瞬间恢复，非但如此，他甚至感到，自己的力量，比之先前还要更强横得多！
方勉此刻却并没有解释，但他心中明白，远古的圣人，最终在三千世界，无尽轮回中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
他的手中，一道金光缓缓托起，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无尽的妖魔，便如同冰雪见到烈阳一般，消融溃散。
而侵蚀仙界的魔气，也在这一瞬间，冰雪消融。
这一道金光，就像是拨云见日一般，让整个仙界为之一清！
而方勉此刻，手中仍旧托着这一抹金光，缓缓往上。
“方先生。”尊阳子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心生震撼，震撼中，又带着满心的疑惑。
“请跟我来。”方勉面色温和地道。
霎时间，尊阳子也跟着这道金光飞了起来。
不仅仅只是尊阳子，在仙界各处，正与妖魔厮杀的群仙，也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他们纷纷抬头，望向那片金光闪耀的天空。
那道金光中，就好像有什么在深深地吸引着他们一般。
群魔痛苦嘶吼，倒地消亡，而群仙则纷纷飞身而起，化作无数道五光十色的流光，随着那道金光而去。
而此时此刻，天元城中。
王守拙望着逐渐消失在天空的方勉的身影，面露凝重之色。
“鲁家主。”王守拙深深地道，“素闻鲁家亦是传承久远的千年世家，不知，可曾听说过这样一句先古预言？”
鲁元神色微动，眼中却忽然露出几分难以置信之色：“你是说……！？”
王守拙点了点头：“看样子鲁家主是有所耳闻了。”
“末劫之世，正邪颠倒，圣人归来，神在人间。”
听到此言，所有人都露出深思之色。
传说毕竟是传说，委实是离自己太过遥远，可谁也无法想到，传说中的预言，似乎有成真的趋势！
前两句倒是已经应验了，而第三句似乎在方先生的口中也已经得到证实，但这最后一句又做何解释？
不过，此刻也无法多想，方先生临走之时，吩咐自己等人坚守大道，护佑苍生。
“事不宜迟，王某恐怕也该走了。”
鲁元点了点头，看向王守拙，心中感慨道：“此去稷山中部，凶险异常，艰难万分，但愿王兄谨守道心，排除万难，破魔障，救苍生。”
鲁元叹道：“只叹此身受缚于天元，不得同去。”
王守拙道：“天元城还需鲁家主坐镇，引领天下群雄，如今方先生已经不在，元公身负重任，怎可擅离其职。”
以鲁元的声望与修为，如今道会又是他主张开展，恐怕坐镇天元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鲁元明白这一点，所以并不矫情，但对于王守拙，却是心中情绪复杂。
但每个人，终究都有不同的道路要走。
而王兄所走的，或许是最难的那一条吧？
大家今日有缘相聚于此，更有幸得闻大道，所有人心中都感到，这是一种莫大的福分亦是缘分。
这份难得的缘分将在座的每一个人牵连在一起，也正因为此，见到同道要经历如此凶险时，才恨不得以身代之。
这或许已经不能用友情来形容了，而是一份来自生命本源最纯真的牵绊。
……
而此时此刻，仙界。
伴随着无尽的流光，一道金光冲破天际。
第九重天。
第八重天。
第七重天……
那道金光，以一往无前之势，跨越重天，一直达到最高的第一天之上！
这里，是最为接近这片世界本源之地。
只是越往上，见到的仙人便越少，第一天之上，金碧辉煌的宏伟仙宫之中，此刻却笼罩着重重魔云！
“这些妖魔，竟打到第一天来了？”所有跟随金光前来的众仙，都露出惊骇之色。
而方勉，则手托着金光，越过重重仙殿云海，一直去往第一天群山最高之处。
只见一座如水晶般无暇的万仞巨峰，屹立于长天云海之上。
峰顶之上，绽开道道光纹，璀璨夺目的光纹中心，一片片无瑕的清流圆转，那水流极清极柔，却又仿佛蕴含着世界的伟力。
“这里是……！？”所以跟随而来的群仙，见到这座巨山，都不由自主地心中惊颤。
“这是太一神山！”
“一”是道生一的一。
这里是大道创生世界最初亦是最本源的地方。
而这个时候，众人见到，山脚之下，守卫此地的金甲仙人，此刻亦伤亡惨重，无数妖魔如同潮水般涌上山峰，半山腰上，只有一小撮金光还在抵御，剩下的，早已被潮涌所淹没。
便在此时，方勉手托着那一抹金光，立即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光芒过处，就像是汹涌的海潮被从中分开一般，整个妖魔之潮被一分两半，金光随之从这片妖魔的海洋中一穿而过，群仙追随着金光，越过黑色的海潮，飞上太一神山。
“那是……？”下方的金甲仙人，此刻也不由得现出惊诧之色，“大道之心？”
这一刻，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这一幕。
莫非，真的有人自三千大世界，无尽的轮回之中，寻找到了更高的道法？
真的有人能在此等浩劫之中，挽天之倾么？
只是在这一刻，方勉却感到一股无边的伟力，阻止了他的前进。
方勉面色一沉：“何方妖魔，胆敢阻吾去路！”
“哈哈哈哈！”一阵如雷般的笑声，在所有人耳旁震动，甚至震得整座太一神山，都朔朔颤动。
它没有现身，但方勉却仿佛感到，它充斥于天上地下，无处不在。
也许，它根本就没有形体，因为它便是天地间的生灵最初的一缕邪念化成，无形无质，却存在于生灵万物的一思一念当中！
第二百九十九章.革故鼎新
而这个无形无质的生灵，却又能掌控一切负面的思想，它在无形中壮大，不可感、不可见，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于那里，窥视着、影响着每一个生灵，并从中汲取它需要的养分。
自以为尖猾的人类，早已与它的思想连接在了一起，在不知不觉中，想它所想，思它所思。
浸泡与它思想的海洋里，最终投入它的怀抱。
当这样的力量，开始影响到仙人的时候，它就像一条来自九幽之下的腐败之蛇，一点一点，从世界的下方开始，吞噬整个世界！
“真是耀眼的大道。”它的声音从“无”中传出，所有人甚至都能够感受到它的目光，无处不在。
它好像在欣赏着方勉手中的那道金灿灿的光芒，就好像打量着一件漂亮的艺术品，但它的目光，却又令人感到充满着恶毒，叫人不寒而栗。
只是，方勉此刻感到，它并不是那么害怕或者畏惧，亦或者说，它那份庞大的邪念，已经到了目空一切的地步。
也难怪，远古之时，圣人曾算出的结果是道统颠覆，仙人陨落，人间沦为魔域，生灵涂炭。
这样的人世间，自然是不为天地所容的，所以重归混沌，也就成了必然。
方勉冷哼一声：“妖魔，休得猖狂！”
方勉心念一动，金色的光芒，如同一片耀眼的金虹，瞬间将那股无匹的巨力破开！
方勉仿佛听到了耳边响起无数的惨嚎声与恶毒的咒骂声，他却是谨守本心，不予理会，朝着太一神山峰顶而去。
只是，在下一刻，方勉眼前又响起了无数熟悉的声音。
“勉儿！”
“是父亲？”方勉心中一惊。
“勉儿！”
“娘？”
“勉小哥！”
他的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人，父母，还有下桥集的大家。
也许对于他而言，在下桥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才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候。
那里的人淳朴、善良，就像是一片来自山涧的小溪，清澈见底。
“回来吧，勉儿！”
方勉心中一颤，但却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魔障，还想阻我？”
眼前的景象、包括声音，瞬间消散一空，朝着上方看去，太一神山的山顶已经近了！
而这时候，他又感到一股无尽的巨力朝他抓来：“放弃吧，生住异灭，成住坏空，这是规则，即便是天地寰宇也逃不开，你我皆应顺应！”
方勉只是目光坚定：“道法有言：出生入死。消亡，往往也意味着新生，你不懂么？”
那道无形的生命闻言，立即咆哮一声，可它的力量，却怎么也无法作用于方勉之身。
“快了！”方勉见到手中的金光，立刻便要到达神山之顶！
当这道新的，更高的道法注入太一神山之时，便是辞旧迎新，万物更新之时。
对于万物生灵而言，道是根源，即便是妖魔也不例外，它虽然已然背弃于道，但毕竟它生于道中，或多或少，还有那么一丝根源存在。
但当旧的道法已经成为过去，而新的道法，将开启整个世界新的篇章。
如此，妖魔们的根源便彻底断绝，而以妖魔之心，是绝对无法理解上善若水的，也就完全不可能融入新的道法中去。
无根的东西，消亡也就成了它们必然的结局。
它们的力量，或许已经壮大到了可以覆灭整个仙界的地步，但它们，也逃脱不了道，逃脱不了必然。
只是，这个时候，一道无比熟悉，令方勉魂牵梦萦的声音，却在他的背后响起。
“方老师，等等！”
方勉的内心，猛地一颤。
他手中的那道金光，也随之晃动了一下。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也随之晃动。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无比忐忑地看着这一幕，那道金光，已经接近神山之顶，但在最后一刻，竟在神山之顶前停了下来！
方勉此刻，心中分明知道这是魔障的。
但他的内心，却莫名地、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冲动来，想要回头看一眼。
只是一瞬间的迟疑，在他人看来，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太一神山的震动越来越大。
轰隆！
太一神山，也随之剧烈晃动起来，一片片晶石，随之坠落，从第一天落下，至第二重、第三重，最后，化作无尽的天火，落入人间！
“哥！”见到这般景象，张雨绣的内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分明一路走来，哥哥的道心是如此简单，从来没有任何事情，能挡得住他。
无论什么磨难，都是他在指引着大家前进，为什么这一刻？
到底有什么事情，竟令他迟疑了这么久？
看着眼前的景象，整个仙界震荡，当真宛如末日一般。
这种时刻，怎能迟疑？
“张姑娘。”尊阳子也万分担忧地问道，“方先生他……怎么了？”
方勉自然不知道，自己只是迟疑了片刻，在外界已经很长时间了。
“哥……！”张雨绣紧咬着下唇，在这个世界，也许只有她是最了解方勉的。
因为她看过方勉前世的记忆。
她的心中，瞬间浮现起一个猜测，虽然只是猜测，但这种时候，她却丝毫不敢迟疑。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哥，如果你真的还记得那个会一直支持你的人的话，你现在的样子，想让她失望么？”
方勉并没有听到她的喊话，但在这一刻，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遥远的世界彼端，传递到他的心底，他忽然怔了怔。
虽大道无情，但世间万事，皆有缘法，缘分未尽，必有再见之时。
又何必执迷于魔障？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他淡然微笑，却并未回头。他心怀着对道的坚信，这一刻，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他朝前飞去，璀璨的金光，与那股水流触碰之间，仿佛有什么无形无声的事物，自此次荡开。
而太一神山之顶，他们汇聚融洽，化作一片金色如阳光般温暖的水流，从神山之顶，开始流淌而出。
这一刻，所有妖魔，仿佛都看到了什么令它们无比恐惧的事情。
金色的水流过处，所有妖魔发出无比惊恐的咆哮，它们自最为根源的微粒开始消亡，一直到皮肉骨血，最终，化作一缕缕天地间最原始的气，逐渐消散！
第三百章.最后的疯狂（上）
这个时刻，那道无形的生命，声音中才终于透出些许惊恐。
“不可能……这不可能！”
方勉却只是摇了摇头：“以你的境界，当然觉得不可能。”
这一刻，他眼中带着一抹通透的光芒：“诸天万界，寰宇之广褒，非你我所能想象，三千世界，三千大道，创生我们世界的道，亦只是其中一种。”
“只是这也并非寰宇之中最原初、最终极的道。”
那道无形的生命沉笑道：“难道你所找寻的道，便是寰宇之中最终极的道了么？”
方勉摇了摇头，他只答道：“我只是顺应天意，革故鼎新罢了。”
“天意便是道。”那道生命咆哮道，“你顺应的又是哪门子天意？”
方勉望了望九天之外的无尽虚空，仿佛要透过无尽的世界，望向整个寰宇的最高处。
“远古的圣人曾算到末劫的毁灭，万物将被尔等倾覆，生灵涂炭，世界沦为魔土，最终，重归混沌，一切消亡。”
“就如你所言。”方勉道，“生住异灭，成住坏空，这是规则，即便是天地寰宇也逃不开。”
方勉仿佛在叙述着一件无比古老的往事。
仙神的永恒，只是相对于人而言。宇宙有诞生，便会有终结的一天，仙神又怎能逃开？
圣人们也想尽了一切办法，但最终都无法挽回这样的命运，因为穷尽他们的一切认知，所有的道法，也无法改变这样的事情。
对于接近永恒的仙圣而言，随着一个世界的诞生而诞生，随着一个世界的消亡而消亡，这样的事情，也并非不能接受。
只是他们在静观未来的过程当中，看到了无数生灵遭遇的苦难，看到了无数的生灵，堕落、腐败、背叛……在绝望之中，一点点消亡。
他们失望、无助，且无法得到救赎，他们将遭受的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痛苦。
于是，一位至高的仙圣动了一道真念。
神爱世人，佛慈悲苍生，而道，上善若水。
无论走哪一条道路，在这样一个境界上，都是殊途同归的。
救世的真念既出，那位仙圣便感受到了来自九天之上，更高的天意。
“我所寻找的道，也许依旧不是寰宇之中最终极的道，但他会是指引我打开那扇门的钥匙。”方勉道。
他此刻的话语，就像是天地之声，震荡九天十地。
祥云自脚下而生，天地之间，清气浩浩荡荡，妖魔如潮而来，此刻却也如潮而退！
可无论它们如何退，消亡仍在继续。
而那道无形无质的庞大生命，也在不断消亡，它疯狂地尝试着反扑，但一切皆只是徒劳。
只是它太过于庞大，几乎充斥于整个天地间，甚至是绝大部分生灵的一思一念当中。
即便速度再如何迅速，一瞬间令它在第一天的身躯灰飞烟灭，那也还有第二天、第三天……乃至人间、九幽！
只是到了这一刻，它将随着一切陈旧、腐败的事物逝去，这已经成了必然的事情。
它也心知这一点，因此它变得愈发地癫狂。
恨意与无尽的恶念在它心中充斥，已然无以复加。
它开始了最后的疯狂。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而至高的第一天，更是完全凌驾于人们所认知的狭义时间概念之上，接近永恒的世界。
在这里，它以难以言喻的速度在快速消亡着，而在人间，在修真界，却全然不同。
黎明即将来临之际，总是最为黑暗的。
此刻的稷山中部，龙木古都。
整个城市似乎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但街道上巡逻的巡卫，却是丝毫没有减少。
繁华之中，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民间的议论声，却是越来越多了起来。
“听说没有，咱们马上就要跟东部联盟开战了。”
“这些东部联盟的妖邪，也越来越猖狂了，简直得寸进尺，派人潜入各大古都，还四处散布谣言，可真不是个东西。”
“开战了好，最好把他们全都灭掉，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对了，之前好像传出来一道传言，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
“什么传言？”
“听说咱们龙木古都，根本没有被邪道修士袭击，是巡查司的人烧的，为了这事儿，还灭口了好几个人。”有人低声道。
“嘁，这种谣言你们也信？巡查司自己带人烧的？你说他图什么？”
“但是这事儿好像有留影传出来，这可假不了吧？”
“留影？”立即有人疑惑起来，“真有这种东西？”
要知道留影要造假还是很难的。
“是啊，听说其中一人被灭口时，巧合逃走了，竟留了一条性命。这留影原本是担心巡查司耍赖不给报酬，特地留的一个口实，早先藏起来了，没想到后来反倒派上了用场。”
“留影也不是不可以造假，谁知道是真是假的？没准就是东部联盟的妖邪特地弄出来的东西，这种东西能信么？”有人完全不信。
“倒也不是不可能。”也有人怀疑道，“龙木古都防守如此森严，一群妖邪要在这种情况下，带那么多惊雷神焰，光天化日之下焚毁龙木天街，还不被察觉，这也太蹊跷了些。”
“那些东部联盟的邪道，就是抓住了你们这些疑神疑鬼的蠢人的心思。”不信的人嗤笑道，“现在大敌当前，还有心思怀疑这怀疑那，有这个心思，上战场杀几个邪道不好么？”
“邪道，邪道，成天就知道邪道。”一名有些秃顶的老修士叱喝道，“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邪道干什么坏事，倒是稷山盟干的坏事，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见了一辈子！”
“烧龙木天街栽赃这种事情，稷山盟干得出来，再荒唐的事情，老头子我都见过了。”老修士沉声道，“也不知道谁才是邪道。”
“要我看，真个要对付邪道，还不如先把稷山盟给解散了！”
“你说什么？”
老修士此言一出，顿时有几名修士，眼睛齐刷刷地全都瞪了过来。
“大敌当前，你竟然还敢说出这种话来？”
“就不能放下你那点私人的小恩怨吗？你安的是什么心思，简直其心可诛！”
第三百零一章.最后的疯狂（下）
便在此时，一小队巡查司巡卫走上前来：“发生了什么？吵什么吵？”
“报告大人，此人刚刚说，要推翻稷山盟。”
这一刻，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那名老年修士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而几名巡查司的巡卫，也立即紧紧盯着那名老年修士。
“他说的是真的？”
“当然。”便在此时，旁边那名修士道，“几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附近的大家，可是都听见了的。”
“带走！”为首的那名巡卫一声大喝，那名老年修士立即被狠狠打倒在地，押了出去。
留下的一名巡卫，则拍了拍那名出声的年轻人的肩膀，带着几分欣赏的笑意：“做得好，维护正道，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几名青年面露几分骄傲之色，仿佛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而剩下的一部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噤若寒蝉。
……
而这个时候，巡查司内。
一名中年统领，正坐在厅中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水。
“统领大人。”便在此时，一名巡查司高层前来汇报道，“龙木古都外发现东部联盟奸细，很可能是东部联盟重要人物，根据推测，极有可能是王家人。”
“哦？”中年统领放下茶杯，眼中透着森然的杀机。
“姜盟主有令，东部联盟修士，格杀勿论！”他眯着一双眼，沉声道，“是王守拙么？此人当初叛盟逃出稷山中部，如今竟还敢回来？短短一年之间，便搅得整个稷山中部风风雨雨。”
“去请龙木老祖！”中年统领冷哼道，“那鲁元尚且陈兵边界，不敢打进来，这姓王的近来倒是越来越猖狂，真当我稷山中部无人么？”
……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方勉在第一重天的时间看似不长，但在人间，早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之中，对于王守拙等人而言，却是极其宝贵的。
整整一年时间，整个稷山中部，不少人的看法与想法，为之改变，只是与之相对的，整个稷山中部，那股无形中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慢慢地，稷山中部的修士，甚至走在路上，也不敢说稷山盟半句坏话。
否则若是叫人听见，难免深受其害。
所以龙木古都，乃至整个稷山中部，如今依旧如以往一般，看上去风平浪静。
只是其内里……
谁也不知道到底潜藏着什么样的暗流。
时值夏季，但也不知道是这片古都坐落于山峰之巅，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今日天空阴沉，飘零着片片雪花。
狂风在山巅怒号着，仿佛宣泄着天地的愤怒。
天怒，人亦怨。
雪花飘散在林间山野，与此同时，一名浑身是血的老年修士，被搀扶着，一步一步地朝这边挪过来。
林间山崖下的隐蔽处，有一间简陋的小屋。
屋内的几人见到来人，连忙起身迎上前来。
“王道兄！”
“王道兄。”
王守拙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将那名年老修士交给众人。
“这位是……？”其他人有些疑惑。
“这位老先生差点被巡查司的人打死。”王守拙叹了一口气道，“我打探消息的时候正好见到，索性就将人救了下来。”
“对了。”王守拙接着道，“巡查司的人恐怕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诸位来帮个忙，帮这位老先生处理一下伤口，我们马上就走。”
“好。”一众人也不迟疑，连忙上前帮忙。
只是，他们似乎低估了稷山盟对他们的憎恨，又或者对于他们而言，谨守道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在这样的环境下，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便在此时，王守拙微微皱了皱眉，他隐约感到周围弥漫着一丝不详的气息。
“诸位！”
“王道兄，怎么了？”
“这里我来处理吧。”王守拙道，“各位先走。”
“这怎么行？”
“就是，王道兄还带着个伤患，若是真被他们找到，如何脱身？”
便在此时，一道凶厉的声音，自远方的天空中传来。
“今天谁都走不了！”
声音如同洪钟一般，震荡四野，飞鸟惊落，人惊绝！
不过顷刻之间，一队人马，已如风卷残云般围拢上前，几乎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不好！”一众人面色陡变，“是巡查司的人！”
“不要慌。”王守拙此刻却是面色平静，他凝视着眼前一应金甲卫士。
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从人群中排众而出。
他皮笑肉不笑地瞅着王守拙：“王家主，别来无恙啊。”
“都统领。”王守拙面色不变，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你知道你这些年来，做的都是什么么？”
“哈哈！”中年统领嗤笑一声，“还能有什么？升官发财罢了。”
“在下还是很佩服王家主的为人的，只是在下俗人一个，家里有老有小，可做不得那般清高。”他手指随意地指了指上头道，“都是上头的命令，我们下面也不好违逆不是？王家主不会怪我吧？”
“都统领。”王守拙道，“功名利禄，过眼烟云，今日紧紧攒在手中，没准明日反倒因它受罪。我劝都统领若是真个为家小考虑，还是早早收手为好。”
都统领闻言也不过哈哈一笑：“王家主说得是，这功名利禄这些东西啊，今日攒在手中，明日说不准就没了。”
“所以咱哪，只能不断地往上爬。”
“谁让咱没了，咱就得先让他没了。”都统领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家主说是不是这个理？”
“所以王家主也不要怪都某。”都统领道，“既然都某都能找到这里来了，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
“诸位就乖乖跟都某回去，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姓都的！”王守拙后方一名修士喝道，“你就不怕报应么？”
都统领闻言登时大笑道：“怕，当然怕！”
他神情一冷，带着一抹歇斯底里的寒意：“我知道，要是叫稷山盟垮了，都某的一切就都没了，权利、地位……都某在龙木古都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你知道这是多么辛苦才换来的么！？但若是东部联盟打进来了，都某便是阶下囚！”
“以都某做过的那些事情，一旦被你们那自诩正义的东部联盟查出来，被处以极刑都不为过。”
他寒声笑道：“你们说，我能不怕吗？”
第三百零二章.上善若水
“那还不快快回头！”王守拙道，“若是你肯回头，王某还可在元公与诸位同道面前，替你求情，网开一面，如若不然，都统领还真想步入那万劫不复之地么？”
“万劫不复？”都统领冷哼道，“这就不劳王家主操心了。”
“如今虽然四方各盟联合，声势浩大，但真要打起来，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都统领道，“再说以都某的性子，又怎可能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王家主，多说无益。”都统领道，“今日你落在都某手中，与你说这么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若肯降，大家有话好说，若是不肯，那就怪不得都某了。”
王守拙面色微沉，只是摇了摇头：“你不是王某的对手。”
“那加上老夫呢！？”便在此时，一道闷雷般的声音，在天空炸响。
“谁？”王守拙一行人立即露出惊诧之色，随即便见一道人影如疾电般落下，无匹的气势，霎时间如海潮一般推涌开来，惊得一众人连连后退。
“你是！？”
“龙木老祖？”
“太境强者？”
所有人相顾骇然。
龙木老祖，在所有稷山盟太境强者之中，也算是资历极老，实力之强，连稷山盟盟主也要礼让三分。
没想到此人今日竟会出现在此。
“龙木前辈。”王守拙此刻也面色大变。
若是都统领一人，他倒是可以轻松应付，但再加上此人……
他心中也有些没底。
但他此时只是扼腕叹息道：“龙木前辈乃是我修真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今日稷山盟与妖魔为伍，龙木前辈莫非也要助纣为虐么？”
“王小子。”老者冷哼道，“总盟如何做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明虚、钟宿与老夫相识多年，二人虽然有些事情做得偏激了些，却也不是尔等宵小可以随意编排的。”
“那鲁元无非就是想借此事，取总盟而代之，打的什么主意，老夫岂能不清楚？”
“你们几个若是今日束手就擒，老夫还敢看在你王家先祖的面子上，手下留情。”老者道，“若是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老夫下手无情了！”
“你——！”王守拙先是面露怒容，随即却又叹息摇头，“没想到前辈如此善恶不辨，忠奸不分。”
“王道兄。”其他人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与他们多说无益，今日索性大家便合力杀出去，若是杀不出去，便是殉道又何妨！”
王守拙此刻却只是苦叹一声：“今日此时，身陨事小，身死魂不灭，心合大道，我等自有归处。”
“只是我等当初来时，曾发下誓愿，坚守道心，救护苍生，如今一年过去了，做到的事情，却是一成不到。”
只此一言，余下众人皆露出悲怅失落之色。
“怎么？”都统领冷哼道，“死到临头，倒在这里装模作样，惺惺相惜了？”
此时的王守拙，只是面色平静：“王某，并不欲与二位动手，我王守拙生在稷山中部，长在稷山中部，曾以此骄傲，以此为荣。而今日，却要与诸位为敌，分出生死。”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远方宏伟的雄城：“王某知道，诸位皆有自己的因由，那么，请让王某也说说自己为何离开这片曾经生养了王某的土地，又再次归来的因由吧。”
“我为诸位吟诵一段道法如何？”
“……”听到王守拙的话，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明所以起来。
王守拙未等他们回到，只是自顾地吟诵起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你在叨叨絮絮些什么？”都统领面色一沉，“动手！”
可下一刻，他赫然见到，一道身影，竟拦在了他的面前！
“龙木老祖！？”都统领面色猛地一变。
却见龙木老祖深深看了王守拙一眼，挥了挥手：“你走吧。”
“老祖莫非要放走这叛徒？”都统领沉着脸道，“难道就因为他叨咕了几句谁都听不懂的什么道法？”
龙木老祖摇了摇头，道法之玄奥，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一言便能听懂的。
但一个人内心那份赤诚的真心实意，却是能够切身处地地体会到的。
而听到龙木老祖的话，王守拙这一方，所有人都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稷山盟中，龙木老祖乃是出了名的顽固，更不用说，今日双方乃是针锋相对。
对方却临阵改变了主意？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祖。”此时的都统领，咬着牙道，“若就这么放他们走，事后都某如何与姜盟主解释？”
“解释是都统领的事情。”龙木老祖道，“老夫做事情用得着解释么？”
“……”都统领紧咬着牙，但此时却是低着头，不敢出声。
而对于王守拙而言，事实上，连他都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他所做的，并非是针锋相对，也并非以势压人，只是遵循道法，摒弃了一己之私，上善若水，以利万物之心，行利万物之事。
可一场莫大的危机，却就此化解了，更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他此时的眼前，仿佛豁然敞开了一扇大门，现出一条崭新的道路来。
道法的玄奇，当真叫人茅塞顿开！
王守拙深深向龙木老祖揖了一礼，随后转过身，向众人道：“我们走吧。”
兵不血刃，转身离开。
没有人知晓，这一刻，他的内心，仿佛再一次地脱胎换骨。
在稷山中部这样妖魔的老巢中，揭穿这些妖魔的蛊惑，救护苍生，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连他都认为，如今能做到一成，已经是旷古绝今的事情了。
可现在，他感到自己可以做得到更多！
第三百零三章.决战人间
在这样的处境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
似都统领这般也好，亦或者似龙木老祖所做出的决定，有时候，一个简单的选择，便决定了将来的命运。
春去冬来，又是一年过去了。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今年，龙木古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听说没有，巡查司的都统领，在自己的府邸里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前一阵不还好好的么，畏的是什么罪？”
“听说这两年传出了很多证据，龙木天街失火，根本不是什么妖邪袭击，而是这姓都的为了揽功，暗地里派人做的。”
“这事儿近年好像是传得沸沸扬扬，压都压不住了，没想到是真的？”
“可不是？都惊动总盟那边了，派下盟使来查，这姓都的眼看事情要败露，就在府邸里畏罪自杀了！”
“这姓都的，可真不是个东西！只可惜，就这样死了，便宜他了！”
此时此刻，王守拙等人，也风尘仆仆地走在大街之上。
“王道兄。”其他人相视一眼，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吃惊。
王守拙闻言叹息一声：“与虎谋皮，焉得善终？”
“此事分明是稷山盟指使的，现在倒是装起好人来了。”其他人也嗤笑道，“如今都统领一死，什么罪名都往他身上一推，反正死无对证。”
“这稷山盟，倒是继续装他的正道联盟，还能博一片名声。”
“你们说，这种方式，它能长久么？”
“当然不能，将死之人，能苟活一日是一日罢了。”
但是，将要死的东西，越是垂死挣扎，便越是能够伪装成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
即便这只是它将死的表象，但对于普通修士而言，又有几人分得清呢？
如今的龙木古都，似乎比之先前，还要更加繁盛了几分。
究其根源，恐怕还要追溯到龙木老祖当初做出的选择，所种下的善因。
这片古都在一片渐显颓势的稷山中部雄城中，隐约有脱颖而出之势。
如此一来，在稷山盟此时急需极力渲染太平的处境下，当初龙木老祖放走王守拙，反倒成了可以暂缓处置的事情。
龙木老祖所在的龙家，反倒因此又得了几分势，更得总盟赠送几座灵玉矿以作安抚，这却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更完全想不到的了。
一方是极力维护稷山盟，最终却落得个畏罪自杀，吞尽所有恶果的结局。
一方是凭本心行事，做出损害稷山盟利益之事，却反倒得益于此。
这世间万事的变化，看似运气使然，若没有道法来解释，这种结局谁又能预料得到呢？
而此时此刻，稷山中部的所有修士，也正面临着这样的抉择。
这看似简单的抉择，却是决定未来命运走向，关乎性命的至关重要的选择！
这，也是末劫来临之际，最后的选择。
是遵从本心，还是只看眼前一时的得失？
龙木古都之中，如今比之往日的繁华，要更盛一分。
茶楼酒肆之间，总是偶尔能够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个话题。
“最近总有人在说，这稷山盟才是邪魔的老巢，这样说来，咱们岂不是都呆在邪魔的老巢里？”
“谣言四起，也不知道哪传出来的。”有人皱眉道。
也有人道：“我看可不见得，这稷山盟这么多年来，就没做过几件好事。”
“话倒不能这么说，前几天不还查明了龙木天街大火之事，总归还是有些办实事的在里头。倒是稷山东部那些邪魔，听说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这哪能比？”
“世间之事，眼见也未必为真，更何况道听途说。”便在此时，一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洒然落座，呵呵笑道，“道兄以为然否？”
那名修士登时乐道：“这世间还有眼见也不为实的事情？”
“那可不？”青年修士道，“当初龙木天街被烧，可是有人亲眼看到，巡查司巡卫被炸伤，妖邪潜逃，可结果呢？”
“说得倒也是。”众人皆以为然，“只是这眼见都不为实，那还有什么是可信的呢？”
青年修士指着自己的胸膛道：“用心判断。”
“世间万事，孰是孰非，耳不能断时，须眼见为实；但若眼不能断，那便只能凭心而断。用心去了解，去认知，再以一颗纯真的道心，明断是非，这样，才不会被迷惑。”
“道兄倒是高论，只是这道法珍贵，一字难求。”
“哈哈哈哈！”青年修士笑道，“世人只道道法难求，却不知一字一句，皆被弃之敝履。唾手可得，人却不识。始知‘道可道，非常道’也。”
几人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忽然一惊，反应过来：“道兄，难道说是……！？”
众人转头一看，人已飘然不见。
众人愈发惊诧：“这位道兄来无影去无踪，莫非是仙人么？”
……
纵使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时间上的差距再如何巨大，事情也终究会有一个应该了结的时候。
便在此时，原本繁华的龙木古都街道上，忽然嘈杂起来。
一队队稷山盟修士，穿梭于街道之中，引起不少人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
“听说马上就要开战了，现在姜盟主大肆募兵，准备将东部联盟的邪魔一举诛灭！”
这一刻，众人相视一眼，有人迟疑，有人深思。
或亦有一些人，站起身来，走向那些稷山盟修士。
蛊惑也好，救护也罢，到最后一刻，选择权终究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
现在，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看着那些依旧走向稷山盟的修士，王守拙不由得长叹一声，面露悲怅之色。
但事情到了此刻，一切都无法再改变了。
他看了看天空，天色晴朗，一朵朵金色的祥云，遍布长空，一改往日的浑浊之色，仿佛整片天空，都已经步入一片崭新的境地。
他向身后的众人道：“我们回去吧。”
他心中明白，人间，也到了最后一刻。
……
稷山中部，边界之处。
两方修士大军隔山对峙，旌旗林立。
革故鼎新，人间也终将迎来这一步，这是正与邪、新与旧的碰撞，最终的决战！
第三百零四章.姜若虚
黄旗招展，士兵阵列，楼船法舰如浮山，鲁元立于高台之上，来自四方能人异士齐聚一堂。
其身后，漫山遍野，各宗各族修士联军，浩浩荡荡，宛若铺天盖地。
而另一方，稷山盟一方，皆着白衣金甲，盟主姜厉身着白衣，稳坐中军，三大宗宗主各自坐镇一方，其门下各族子弟，纷纷排出各方大阵，似分实聚，又整体化作一座更为巨大的大阵，虚虚实实，严阵以待！
“鲁元！”还未及两军交锋，已有一人排众而出，喝骂道，“你身为稷山盟东部分盟盟主，你鲁家世代荣受盟恩，今日却胆敢唆使四方各盟，行谋逆之事，如此大逆不道，不知日后可有颜面见你鲁家列祖列宗？”
鲁元只是定睛一瞧，竟是老熟人周盟使。
还未等鲁元开口，鲁之止当即冷哼一声：“妖魔乱世，人人得而诛之，尔等假托正道之名，行妖邪之事，倒行逆施，蛊惑苍生，早已天怒人怨！”
“父亲行事，乃是替天行道，尔等妖邪，欺骗无辜之人也就罢了，怎敢还来阵前狺狺狂吠，颠倒黑白？”
“诸位同道千里迢迢，自四方而来，汇集于此，讨伐稷山盟，你以为为何？难道天下人的眼睛都是瞎了么？”鲁之止肃声道，“今日，吾等便将稷山盟群邪之罪，昭示于众，也好叫世人知晓尔等所作所为！”
“尔等有胆敢听么？”
鲁之止的声音义正词严，掷地有声，虽然稷山盟阵中各高层冷目横眉，但一应底层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有不少似有动摇之色。
毕竟还有不少人，认为此行乃是前来对付妖邪，但于阵前一见东部联盟众修士，士气高昂，纪律严明，包括鲁元在内的一应统帅正气凛然。
或许言语可以欺骗人，但这份气度，却是作不得假。
甚至对方还气势昂扬地要将稷山盟的罪行公诸于众？
阵前对峙，孰真孰假，一眼便知，若真是妖邪，怎敢有这份底气？
还未等众人疑惑，也还未等稷山盟一众高层有所答复，鲁之止已然高声开口。
“得道多助，而失道寡助。今稷山盟曲解道法，亵渎先圣，此为其罪之一！”
“竭力打压王家、薛家等诸般有道之士，而重用提拔溜须拍马、残暴不仁之人居于高位，各地修士深受其害，此为其罪之二！”
“以残暴手段镇压异己，草菅人命，罪孽滔天，此为其罪之三！”
“欺瞒天下人，颠倒黑白，若有异议者，轻则要挟，重则打杀，以堵天下人悠悠众口，此为其罪之四！”
……
“奢侈淫靡，利欲熏心，败坏道门纲纪，此为其罪之九！”
“只此九罪，已是古今未有，天怒人怨，罪不可赦！尔等之罪，天亦欲灭之！我等今日奉上天之命，讨伐稷山盟！尔等却还敢挑拨中部众修，违逆天意，与尔等同赴万劫不复之地！此十罪也！”
“似尔等这般十恶不赦之徒，也敢颠倒黑白，自称正道！？”鲁之止朗声道，“诸位修士且听我一言，我等讨伐稷山盟，乃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尔等若是不放下兵器，胆敢助此邪魔，无异于行人间至邪之事……”
话已至此，连整个稷山盟高层的脸色也猛地变了。
话还未说完，明虚当场提剑一斩，一道明晃晃的剑光，跨越山海，森然而至！
鲁之止却是不闪不避，只见他的身旁，鲁元冷哼一声，一道无形障壁立即生成，剑光击在其上，轰然炸响，鲁之止却是毫发无损！
“阁下还要堵吾等之口么？”鲁元当即朗声道，“若是此时投降，还可从轻发落！尔等若是不放下兵器，胆敢助此邪魔，无异于行人间至邪之事，此事，天地不容！”
鲁元的声音，声如雷霆，千里可闻。
此时此刻，稷山盟阵中修士，皆有些震骇起来。
这一刻，无论是谁，为利益、为私欲，无论是为什么站在稷山盟这一方的，都纷纷迟疑起来。
这一刻，天地间正气，已经浩浩荡荡地自天上地下，席卷而来！
而绝非当初那种万物生灵为九幽魔主所主宰，魔念充斥天地生灵之间而无人察觉的时刻。
因为，那道无形无质的生灵，已经大半消散于天地间了，唯独剩下人间这么稀薄的一点。
而世间为新的道法所照耀，在那股庞大的力量之下，那道无形无质的生灵，那股无处不在的邪念，已经变得极为微弱，再也无法左右这些生灵的思想。
渐渐的，已有人萌生退意，也有人下意识地打算放下兵器。
这一刻，连盟主姜厉也坐不住了。
“勿要为这些妖邪动摇军心！”
一股无匹的力量，瞬间将他那尊宽大的王座般的座椅震得粉碎。
而与此同时，天空之中，黑云盖顶，一尊巨大无比的赤龙，竟从云气之中探出头来。
只见一名紫袍男子，脚踏着赤龙，立于赤龙之顶，紫色的雷电闪过长空，映照着那道睥睨天下的身影！
“那是……？”
“姜先生？”
“是姜先生？”
就在所有人都面露诧异之色的时候，姜厉连忙起身，躬身下拜道：“姜家后辈姜厉，见过若虚先祖！”
“若虚先祖？”
紧接着，包括云生道宫、鼎禹宫、太虚门三家掌门竟也全都跪倒一片！
“恭迎若虚先祖！”
“姜先生……若虚先祖？”在场的所有人先是露出深思之色，随即忽然面色大变。
数千年来，这个名字，代表的乃是一个千古传奇！
近古姜家战神，姜若虚！
莫说是整个修真界这一辈，即便是上一辈，上上一辈，也都是听着这般人物的传说长大的。
据说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在近古之时，便是无人能敌，而在千年之前，更是在正道巨擘几近陨落殆尽之时，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斩妖邪，定鼎修真界。
难不成这样的传奇人物，还没有死么？
若果真如此，此人岂不是已经活了数千年了？
而且，此人为何会是盟使姜先生的模样？
第三百零五章.传奇之战
姜厉一双冷眼，凛然扫视而下：“先祖千年以来，一直都在守护着修真界、稷山盟。”
“只是天下修士皆不知晓罢了！”
他又扫视东部联盟修士一眼：“尔等宵小，怎敢叛逆？”
“什么？”
这一刻，所有人心神皆震。
要知道姜家代表的，可是千古以来的正道正统！
而姜若虚，更是近古姜家战神。
因此，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实力极强的大修士这样简单了，而是一个活的传奇，活的神话！
亲眼见到一个活的传奇，活的神话，这种感受是前所未有的，这叫在场所有人的心绪，都彻底地乱了。
因为这个活的神话，显然是站在稷山盟这一方的！
那么，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谁说的是真的？
稷山盟一方，先前所有因为稷山盟的罪行而动摇的修士，此刻都迷茫了。
到底该怎么选择？到底什么才是对的！？
所有人的脑中，此刻都只有这样一道声音在咆哮着。
而这一幕，对于东部联盟的修士而言，也无疑是无比震撼的。
一个真真切切，活生生的神话般的人物出现在了眼前！
而他们，竟要亲自面对这样一个神话般的人物。
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而这样的人，如今又多了千年修为，实力将达到怎样恐怖的地步？
这一瞬间，不少人甚至生出“这样的稷山盟，真的是可以与之抗衡的么”这样的念头来。
这恐怕也已经不是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元公。”就连鲁家长老，此时都有些萌生退意，只得向鲁元寻求意见。
事实上，此时便连鲁元的心情都沉了下来。
他倒是早已知晓这姜若虚乃是魔王转世，但若非本人来此，那还好说。
而如今姜若虚竟亲身现世。
战神之名，已是一个神话，在稷山盟宣扬了千年，在所有人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
试想一下，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还有几人有心思听其他？
只是对于鲁元来说，他此刻乃是东部联盟的领袖，整个四方汇聚而来，讨伐妖邪修士的主心骨。
这一刻，也许所有人都可以退缩，但他不能。
也许所有人都能够犹豫迟疑，但他不能！
他曾经对王守拙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道路。
也许，这就是自己要走的路。
鲁元朗声道：“诸位！”
“皇天无亲，唯德是辅。而今稷山盟残暴不仁，已失其德，你我举兵共讨之，乃是奉天意，顺应道法之举！如此看来，阻挡我等之人，必逆天道，背弃道法，非妖即魔，毋庸置疑！”
“我辈修真之士，所行乃是通天之路，所成乃是仙圣之身！所修乃是亘古未有之大道！所遇自然也是超乎寻常人想象的艰难险阻！”
“但……”他顿了顿，继续道，“请诸位不要畏惧艰险，因为，大道与我等同在！”
鲁元的声音朗朗，正气凛然，一字一句，皆蕴含理法，振聋发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神皆震。
的确，他们讨伐稷山盟，乃是因为稷山盟以残暴之心，行妖邪之举，蒙骗世人，毁坏道统，其罪罄竹难书！
姜家先辈，若真是如传说中那般斩妖邪、扶正道的传奇人物，又怎会如此助纣为虐？
“既然是正道前辈，前辈难道不知道这千年来，稷山盟都做了些什么吗？”东部联盟这边，立即有人站出来道，“如果这样的稷山盟，也值得守护的话，请恕我等道不同不相为谋！”
“哦？”姜若虚屹立于龙首之上，面露轻蔑之色，对于他而言，眼前的这些人类虽众，却也不过是一群蝼蚁般的存在。
他嗤笑一声：“即便在千年前，也从来都没有人敢如此跟本座说话。”
“尔等可知为何？”
只见他负手而立，随即只轻轻伸出一指。
所有人立即见到了令人无比胆战心惊的一幕！
只见天云洞开，一道如同山岳般的巨指，朝着东部联盟修士阵中覆压而下！
那巨指还未压下，一股无匹庞大的压力，已经将他们所立之山峰，压得巍巍颤动起来，而天空中的法舟，更是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可能坠落下去！
这简直不是人力可敌，若是寻常人见到这一幕，恐怕早已心胆俱丧！
便在此时，一声令下，无数法宝、灵宝的光芒如同雨点一般朝着天空中落下的巨指砸去。
但这样的威力，竟也阻挡不了那巨指一分一毫。
眼看着巨指即将落下，整个东部联盟修士，即将被这震天撼地的巨指一指尽灭，这个时候，鲁元转过身，向世安谷与碧云坳等一众修士拱了拱手。
众人会意，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此战刚一交锋，便已经到了必须动用底牌的程度！
下一刻，一道道璀璨的光芒飞上长空！
那是一件件圣人之器，无匹强大的威能，化作一道道七彩的光幕，笼罩住整个山川大地！
巨指落在这片光幕之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山摇地动，天地俱震！
但那道山岳般的巨指，也随之停了下来。
“挡下了！”
“是圣人之器！”
见到如此毁天灭地的一击，被挡下来，东部联盟众修士也不由得心神振奋。
虽然对方是传说中的人物，但毕竟东部联盟亦取得了圣人之器的认可，这相当于上古圣人的承认。
如此看来，对方虽强，自己这方却也并非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只是还未等他们来得及高兴，便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嗤笑：“哦？这便是赤幽所说的圣人之器么？”
他看向下方：“明虚、钟宿，你二人上回去争夺的，便是此物？”
“正是此物。”两人虽然同是妖魔转世，但在姜若虚面前，却是毕恭毕敬，丝毫不敢造次。
“倒是几件好宝贝。”姜若虚俯下身来，盯着眼前光幕中的数件圣人之器道，“若是圣人在前，持此器，或有与本座抗衡之力。”
但此时只见他立于龙首之上，手中掐诀，口一张，一股琉璃般的火焰便从口中飞出。
这火焰轻飘飘地，落在那圣器所成光幕之上。
下一刻，立即腾起一片滔天巨焰！
第三百零六章.证道
“这是……姜家仙诀，焚界仙焰？”
一焰之威，几乎可叫整个东部联盟覆灭，便是圣人之器，此刻也有些光芒黯淡，那片巨大的光幕，摇摇欲坠。
此时此刻，所有人皆脸色苍白，如此倾天之威，就连圣人之器都难以阻挡，这世间，还有人能阻挡得了吗？
慢慢地，天空中的那片巨大光幕竟被洞穿。
一道道流火从天空中坠落下来，东部联盟这边也开始慌乱起来。
整个天地间，当真仿佛末日一般。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这样的浩劫，这是天劫么？人力，怎可能对抗这样的浩劫？
眼见着圣人之器摇摇欲坠，那道光幕，在烈火的燃烧下，一点点灼穿、碎裂，随即一声巨响，天空中的光幕，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世安谷、碧云坳众修士也不由得面色猛地一白。
太强了，就连圣人之器也抵挡不了！
要知道这乃是能令他们在天门关，抵御九幽外魔的绝顶圣物。
连这样的圣物，都抵挡不住，难以想象，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挡得住他么？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绝望之色。
拥有这样的实力，难怪胆敢与圣人抗衡！
绝望，这是天堑般实力差距造就的巨大绝望。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此刻无尽的天火，朝着他们袭来，铺天盖地，根本无处可躲！
连圣人之器都抵挡不住的天火，可以想象，若是有人沾上一点，会是什么结局。
恐怕是瞬间化为飞灰！
此时此刻，鲁元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地。
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的实力，竟会强到这种地步。
要知道如今的东部联盟，有世安谷、碧云坳等修士助战，手中强大的底牌无数，对上稷山盟，他几乎有信心将其碾压！
可对上姜若虚，能派得上用场的底牌，少之又少。
即便能抵挡，也只能抵挡片刻。
而现在，这片刻的喘息时间，也已经用完了！
“父亲，现在怎么办？”就连鲁之止，现在也已经没了主意，这天火落下，必然是整个东部联盟，彻底覆灭！
“不可能的。”鲁元怅然道，“方先生临走之前说过，我们乃是顺应天意，我们不可能输！”
可眼前的景象，怎么可能不输？
一道火焰，如同陨石一般，朝着满载着东部联盟修士的法舟砸去。
而这座法舟，正是鲁元所在之处。
“夫君，快走，这里我来拖延！”骆夫人带着骆家人冲上前来，一道道法宝的光芒轰向天空，但无论何种法宝，甚至是灵宝，还未来得急靠近，便瞬间融化！
恐怖的高温，还未接近，便一瞬间将法舟的护身灵光融穿。
天火坠落的速度并不快，但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覆盖方圆数百里，还在极速向周围扩散，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对于下方的所有人而言，就像是死亡倒数，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不。”鲁元却是摇了摇头，推开众人，往法舟的最高处走去。
他高声道：“诸位，今日吾等顺天意，承道法，汇聚至此，斩妖邪，护佑苍生，匡扶正道！”
“如今功业未竞，怎可临阵退缩！”
“我等顺天之意，承天之德，替天伐魔，身与道合！”鲁元高声道，“鲁某倒要看看，今日是否乃是天要亡我等！？”
“若天要亡我，鲁某甘愿受之，若非如此，此等邪魔，怎敢令吾等身陨于此！”
“元公！”
“夫君！”
所有人都震撼无匹地看着这一幕，毁天灭地的天火落下，竟有人登上高处，坦然面对！
此时此刻，在场东部联盟修士，心中的退缩、忐忑之意，也一瞬间消失了。
“这是……殉道么？”
“不……不是！”
烈火，瞬间将鲁元的头发、衣衫，全都点燃。
但在熊熊的烈火燃烧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他竟毫发无损！
奇迹，诞生了。
这完全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奇迹啊！”
“真的是奇迹！”
“天佑正道！”
这一刻。群情振奋，东部联盟修士原本绝望的脸色，瞬间振奋起来。
这一刻，他们真的感受到，苍天与他们同在！大道与他们同在！
鲁元用他那无匹坚定的道心，摒弃生死的大无畏，证实了这一点。
也只有如此，才能做到这一步，真正的心与道合！
这一刻，即便再可怕的神魔又如何？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的正道修士，他们的心中再无恐惧，唯有无尽的振奋！
“诸位，我等奉天之命，斩妖魔，扶正道，自有天佑！”
“这……怎么可能？”
这一回，轮得稷山盟一方露出惊骇之色了。
这完全不可能的一幕，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眼前，这毁天灭地的天火，连圣人之器都无法抵挡，竟然烧不死一个凡人，这怎么可能？
连姜若虚的脸色也变了，他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太境修士，竟敢直面天火，而且还毫发无损！
下一刻，忽见一道漆黑业火，朝着鲁元席卷而来。
天火不毁，业火至，势必将其焚成灰烬！
虽然心知有天庇佑，但此刻见到比那天火声势更盛的滔天黑火，所有人心中也再次一惊。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听到天空之中，传出一道轻轻的叹息：“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心诚于道，奇迹自生。”
天空的云层洞开，便仿佛整个天空，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无匹璀璨的金光，随之降落而下，洒落天地。
道道金莲，随之自天空中绽开，一道无比清澈的光辉，落在鲁元所在的法舟之上。
业火骤然而止！
一道人影，随之辉光降落。
眼前之人背负长剑，仙风道骨，但所有人见之，却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方……方师兄？”
“方……？”所有人闻言猛地一惊，“难道是方先生？！”
“是方先生！”
“方先生回来了！”
整个东部联盟的修士，全都欢呼起来。
“方先生，你回来了？”鲁元此刻也万分激动，眼前这位方先生，当真是每次归来，都能带来莫大的惊喜。
方勉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战况如何了？”
第三百零七章.事了拂衣去
鲁元叹息摇头道：“惭愧，魔头姜若虚之强，超乎想象，鲁某竭力，也无法抵挡。”
方勉道：“此人本就非人间之人，尔等难以抵挡，也是在所难免。”
“方先生有办法对付么？”
“当然有。”只见他仰起头，看向高空，“群仙何在？”
天空之云骤然大开，缕缕祥云如同群山，如同天梯，更有仙殿神宫显于其中。
方勉高声道：“今千年大劫已过，此魔潜藏人间，作恶无数，颠覆道统，诱人成魔，罪无可赦！”
“当打入无间！”
一言既出，无数金甲神灵，浩浩荡荡，挥戈而至！
稷山盟修士，先前还有在庆幸，自己身在稷山盟一方，姜若虚之威，世间无人可挡。
可这一刻，当场心胆俱丧！
这可是真正的仙神！
怎么可能？千百年来，整个天地间，仿佛天路断绝一般，半片仙踪都不可见。
今日，竟如此多仙神现身人前，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回答他们，这一刻，妖魔转生也好，为妖魔所蛊惑也好，从魔者，命运皆成定局！
“怎么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赤龙见到方勉，疯狂咆哮，“第一天不是已经为魔主所占据么？这些仙人怎么还有余力管凡间之事？”
“天界所有邪魔，皆已受诛！”方勉仿佛平静地叙述着一个事实。
这里是人间，天人两隔，天上之事，在人间自然很难知晓。
“姜若虚。”魔龙咆哮道，“吾可不帮你对付他们了！”
一扭头，竟化作一道血影向远方遁去。
可下一刻，它的巨尾，竟被姜若虚一手抓住。
“姜若虚，你做什么？”魔龙惊恐咆哮道。
姜若虚此刻只是冷笑一声：“本座在人间布置数千年，没想到今日倒真派上用场了。”
只见他只是口一张，一瞬间，众人竟只见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周围只听到一片片阴风怒号，原本青天朗日的大白天，此刻竟转做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日月便仿佛被什么吞了一般，再也不见。
周围的魔气，一瞬间浓郁起来，整个人间，仿佛堕入九幽之中！
不仅仅只是恐惧，所有人仿佛能够感到万物生灵的那种绝望与恐惧，遍布黑暗之中，压抑，如同潮水。
那股无匹庞大的魔气，似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为姜若虚吸收！
只是，下一刻，却只见到一道惊世的剑光，如同开天巨斧、开天辟地一般辟开黑暗！
“区区魔王，胆敢吞噬人间，简直狂妄！”金色的剑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
紧接着，所有人见到第二缕、第三缕……
一道道金光在黑暗中绽出，所有人见到，眼前的黑暗竟一寸寸破碎开来。
紧接着，世界重新有了光，就像天地开辟的第一缕光。
天地再现，所有人只见到一道金色的剑光，将姜若虚的胸膛，整个洞穿！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膛，眼中饱含着无尽的怒火与不甘，还有万分的错愕。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将他一剑洞穿之人。
这一剑，也惊绝了所有在场的修士！
魔王姜若虚之威，在场所有人可是全都见识过的。
一指，差点让整个东部联盟覆灭。
而之后的天火，更是连圣人之器都不可抵挡。
方才更是张口一吞，整个天地、日月，也尽纳入其口中，莫说与之抗衡，此等魔威，便是想，也根本不是人能够想象的事情！
可眼前之人仅仅只是一剑。
简简单单，朴实无华的一剑。
“不可能的。”姜若虚此刻终于露出惊惶的神情，这变故来得太快，连它也始料未及，“这世间不可能有任何手段将吾斩杀，除非将这片天地间万物生灵尽数毁灭！”
“吾与万物同在！”
“的确，要将尔等毁灭，除非将天下生灵尽灭。”方勉道，“然新的道法已然现世，足够救下所有愿意心存大道的生灵，他们不再需要受你摆布。”
“不可能的，即使是九天之上的仙王传下的道法，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那么，九天之外呢？”
“！！！”姜若虚的瞳孔猛地一缩，“你在说什么？九天之外，不是万物触之即亡的太虚海么？”
“你……你是……！？”他的眼中，忽然暴起满目的惊愕。，“难道你已经渡过了太虚海，去过太虚之外？”
“这不可能！没有任何生命能跨过那片死域！神魔也不可能！”
“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心诚于道，奇迹自生。”方勉面色不改，收剑归鞘，也许，没有人知晓当初经历了什么，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只是莞尔一笑，云淡风轻，“你们魔，是不可能懂的。”
一拂手，天空中洞开的天云，万千祥瑞景象，无数金甲天神，便如同虚幻一般，纷纷消散。
而眼前的姜若虚，他惊恐、哀嚎、挣扎，却一寸一寸，一缕一缕，化作天地间最原始的气，逐渐消散。
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心中的情绪，已经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
久久，鸦雀无声。
但他们却见方勉洒然转身，向远方行去。
唯有鲁元反应过来：“方先生？”
“你这是……要走么？”
方勉朝他摆了摆手：“此间事已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所有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惊，这才刚刚回来，为何却竟要离开？
“离开去哪儿？”
鲁元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以方先生的修为之高，道法之深，若是能主持天下正道，岂不是正道之福，为何要离开？”
方勉看着鲁元，洒然笑道：“方才一战，元公早已展露出正道领袖之气魄。”
“这天下正道，又何须方某插手？”方勉道，“今日前来，也不过为了助诸位破此妖魔。”
“此魔既已受诛，自然是该离开了。”
的确，对于方勉而言，是时候该离开了。
如今天下，大局已定，魔王姜若虚受戮，其他稷山盟众魔，自是群魔无首，如丧家之犬，转瞬即可为东部联盟所灭。
方才，方勉也看到了，眼前这群修士的道心，经历水火，历经磨难，也逐渐开始成型了。
而鲁元经此一劫，更是已经通明大道，今后有鲁元这样的领袖领导人间修士，这天下正道，自然能够繁荣昌盛。
其中有不少人，今后更是将成为千古难寻的正道栋梁。
第三百零八章.游子归乡
旧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这个世界，即将迎来崭新的篇章。
上行而下效，修真界的改变，也必将令人间发生巨大的改变。
这天地终究复归清平，那么太平盛世，也就该到来了。
自己的誓言已然兑现，自己该做的事情，也已经完成。
自然该离开了。
“方先生！”听到方勉要离开，不少人都怅然起来。
从稷山东部名声鹊起，一直以来，都是方勉在领头行正道之士，斩妖邪，匡正道，传道法。
名声几乎已经传遍天下。
但近年以来，却是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甚至近两年更是彻底销声匿迹。
今日归来，一剑斩魔王，本是旷古绝今之事，完全可以成就一个新的神话，缔造一个新的传奇。
名震千古！
可在这个时候，方勉竟选择了离开。
也或许，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刻，更早早准备好了离开？
“方先生当真不肯多留一刻么？”世安谷众长老连忙上前道，“至少，回一趟世安谷再走也好！”
方勉只是平静道：“缘起缘灭，缘至自会再见，缘终何必强留？”
“至少等我们将这些妖邪擒下，大获全胜。”其余众修士道，“此等盖世奇功，非方先生莫属，岂能不庆祝一番？”
“哈哈哈哈！”方勉大笑道，“功名利禄，过眼浮云，早忘却了。”
“方师兄。”宁静思等人亦连忙上前道，“师兄为何如此急着离去，也不知此去何方？”
“若是师弟师妹们日后想念师兄，也好有个去处。”
“心安即归处，何必去寻？师弟师妹们今后若是想方某了，只需留字一封，方勉自能见到。”
对于方勉而言，他心中自然亦有不舍，但他明白，此时不走，恐怕便再难离开了。
他看了看眼前这片修真界，又看了看眼前一片拳拳赤诚的目光，毅然转过了身。
这一刻，所有人看着方勉洒然离去，正如他当日悄然而来。
或许，在曾经的天地里，每个人都在找寻着道，却最终，迷失在浑浑浊世之中，再也找寻不到来时路。
有这样一个人，为众人抱薪，点亮前路。
使这些寻道之人，终于可以找回归途。
一条通天大道，从此被开辟了。
这是千古未有之事。
而此时眼见方勉离去，所有人凝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皆唏嘘不已。
只是，对于方勉而言，他还有事情要做，更有一些尘缘未了。
一路跨过世安谷，那片宛若明镜，水天一色的大湖边，一名青衣少女，正在等待着他。
“哥，你来了？”
方勉微微点了点头。
那片山洞，依旧如来时那般蜿蜒曲折。
途经数百里，眼前豁然开朗。
青山依旧，绿水长流。
一去数年，此刻，却当真宛如隔世。
“哥，我们回来了！”
方勉微笑着，点了点头。
回想当年，初来时，只是两个懵懂的年轻人，什么都不懂，只凭着一颗赤子之心。
如今历劫归来，两人虽年龄上看不出太大变化，其内里，比之先前，却早已翻天覆地。
正值春季，天空中，此刻仍下着小雨。
细细的雨滴，穿过山间茂密的树林落下，一滴一滴，润物无声。
山间的清泉，溅起水花，林间的草木，发出新芽。
两人惬意地走在山里中，听着雨滴落下的声音，大自然的隽永，总是令人心驰神往。
……
下桥集。
桥下的小河，仿佛千年万年皆是这般静静地流淌着。
春风拂动着桥边的柳枝，卷落下几片细叶，在小河里打着旋儿。
雨滴在河水中，泛起圈圈涟漪。
两道人影风尘仆仆地，自这座无比熟悉的小桥上走过。
穿过人群，熟悉的小路，不见了熟悉的茶摊。
街道上，也增添了几分生疏的面孔，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景象，反倒是多了几分萧条。
方勉微微皱了皱眉，朝前走去。
那条青石铺就的小巷，原来栽种的翠竹的小院，横七竖八的倒了不少，散落的篱笆，带着几分枯朽的模样，白墙黑瓦的老旧屋子，有些破落，大门紧闭着，似乎已挺久没有住人了。
“哥。”张雨绣有些忐忑地看着眼前的萧条景象，“怎么会这样？”
方勉摇了摇头，他跨足上前，正准备推门而入。
便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你是……勉小哥？”
方勉转过头去，是一个戴着一顶破旧斗笠，头发有些花白的瘦削老人，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灰布褂子，似乎腿脚有些不太灵便，脸上带着几分愁苦的模样，拧成一团，走路一瘸一拐的，倒是一双眼睛，还算明亮。
“你是……？山叔？”方勉认了出来，是当初经常与自己一道种田的那个农家汉子，只是如今比之先前苍老了太多，差点都让人认不出来了。
“真是勉小哥？”老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连走上前来，又看了看一旁的张雨绣，“你是……？张家的闺女儿？”
“是我，山叔。”张雨绣道，“我们回来了。”
老人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两人左看右看，看了半响，才道：“一模一样，跟当初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真是你们？”老人一张带着些许愁苦的脸孔上，终于舒展几许，似乎是难得的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没见回来，大家都担心你们，是不是在山里被老虎吃了。”
“没有的事。”张雨绣笑着道，“老虎怎么会吃咱们？”
“是，是。”老人看着两人道，“大家都说，勉小哥啊，不是咱们这样的普通人，是个有福气的人，肯定是福大命大！”
他紧紧地盯着两人：“山叔不像你们，山叔老了，你们哪，还是原来那副模样！”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时心中亦有些唏嘘。
“对了。”方勉问道，“山叔，你知不知道我爹娘……去哪了？”
老人听到方勉这个疑问，先是愣了愣，随即想了想，才道：“勉小哥，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方勉掐指算了算，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你走的第二年，宁帝陛下，就驾崩了。”山叔叹息道，“到处都在打仗，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一刻安宁的。”
第三百零九章.人世间
“咱们下桥集被连征了好几年壮丁，如今也是走的走，搬的搬。”山叔叹息道。
“怎么会？”张雨绣诧异道，“先帝驾崩，太子继位，怎么会乱起来呢？”
方勉道：“恐怕是太子未立，而先帝驾崩。”
“正是。”山叔道，“先帝正值壮年，据说是听信方士之言，采什么红铅炼服长生丹，才导致暴毙，都没来得及立下太子，现在整个宁国，都乱了。”
方勉闻言只摇了摇头：“不修德行，不施仁政，即便得到真的仙丹，也难逃一死，更何况此等毒丹？”
“那方伯伯和方婶婶呢？”张雨绣连忙问道。
“近几年来，靖王四处征兵，你方伯伯也被征去了。”山叔向张雨绣道，“不过听说毕竟有功名在身，后来在王府中任了文职，倒是不用出去打打杀杀。”
方勉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感慨世事无常。
没想到如今父亲竟在王府任职，不过身在乱世，很多事情也身不由己就是了。
“那……”张雨绣又问道，“我爹呢？”
“你爹？”山叔想了想，稍稍有些迟疑，过了一会才道，“听说最近回盛江这边了。”
“不过这些年到处都打仗，生意可不好做了。”
“也是。”张雨绣道，“不过也不求他们赚多少钱，他们平安就好。”
“平安！”山叔笑着道，“都平安！”
山叔道：“你们今天刚回来，也不急着今天走吧？要不，去山叔那坐坐？”
“诶。”方勉跟着老人，一路走到拐角处的一间小屋，除了比以前破旧些，还是老样子，屋里也没其他人。
他解释道：“前些年叛军打到了盛江，一路上见人就抢就杀，不少人听到风声，生怕杀到西岭这边来，早早逃难去了，女儿女婿也去了靖南，现在那边也不太平，暂时回不来了。”
老人一边叙述着，一边朝屋里走去：“我给你们泡两杯茶。”
老人笑呵呵地：“以前勉小哥你就喜欢喝老余头摊上的甜茶，不过老余头也走了，都好久没个消息了。”
“这样么？”方勉露出几分深思之色，“山叔，你也别忙活，我们自己来就成，我看你这腿脚好像有些不太方便？”
“前两年咱们这儿遭了山匪。”山叔道，“咱们这些乡亲父老，逃到山里去住了一阵，我不小心跌了一跤，这腿脚啊，也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
“一到刮风下雨，就疼得不行。”
“是么？”方勉眉角挑了挑，“我帮您看看吧。”
“您坐。”
老人咧着嘴笑道：“这些年找了好些大夫，开的药都不管用。”
“勉小哥，你还会这个？”
“略懂。”方勉只是笑着道，“我给您按摩按摩，开两幅方子，没准能凑效呢。”
“诶哟喂，那可太感谢了。”看得出来，难得遇到说得上话的故人，不论效果如何，老人心里总是高兴的。
“您坐。”方勉嘱咐道。
接着又向张雨绣道：“雨绣，要不你去泡茶？”
“好啊。”张雨绣欣然点头。
方勉给老人扎起裤腿，脱了鞋。
许是因为当初腿脚受伤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腿骨有些变形，又为山中寒气所侵，落下了这老寒腿的毛病。
方勉只是伸出手指，在几个穴道上按了按，一股热流，便从脚底涌了上来。
“诶唷！”老人惊喜道，“真有效？你这可真神了！”
方勉不由失笑。
古孙思邈有言：善言天者，必质之于人;善言人者，亦本之于天。
天有四时五形，日月相推，寒暑迭代。
人有四肢五脏，一觉一寐，呼吸吐纳，精气往来。
阳用其精，阴用其形。天人之所同也。
所以通晓天道者，人理自然也就通畅了。
方勉道：“山叔，您以后只需按照我这个法子，按一按腿，我再给您开个驱寒的方子，过几个月就会好的。”
老人当即惊喜道：“谢……谢谢！”
……
盛江城。
在方勉的记忆里，这里是世俗中最为繁华的地方，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过一次，只见那金粉楼台，画舫浮波，两岸莺歌声声，燕舞不断，纸醉金迷。
据说叛军侵占之后，烧杀劫掠，将整个城市洗劫一空，劫来的金银装得是满车满船。
不过如今叛军北上了沧州，盛江城的百姓，才总算安稳了几分，只是经历了战乱，如今又处在乱世之中，终归是大不如前了。
天空中淅沥沥地下着细雨。
作书生打扮的青年与一袭青衣的少女，乘着一叶扁舟，在江面上划开道道涟漪。
“哥，你看，那边便是玉积山。”张雨绣指着远方的山峰。
“已经瞧见了。”
当初这丫头便是与几位同窗私底下跑来盛江，企图瞻仰什么仙迹。
山不算高，只见那山峰上方少了一截，的确是用剑削平的。
不过算不上什么仙人，只是修士罢了。
……
盛江城中，行人往来，穿着蓑衣，撑着油纸伞。
“以前来的时候，人比这可要多得多。”青衣少女打量着路上行人，低声嘀咕道。
“世间之事，有生必有死，有盛必有衰，哪有长盛不衰之理？”方勉道。
街道上的商铺，依稀见到几个客人，酒楼上搭着的戏台，仍旧在唱着曲儿。
道旁种了好些杏树，此时正是花开之时，红的、白的，交织在这个春光明艳的季节里，偶尔能够听到几声叫卖杏花的声音。
小巷子里，正值日暮时分，昏黄的夕阳依旧伴着几分暮雨，荆钗布裙的妇人，带着一名三四岁的孩童，手提着花篮叫卖着。
妇人步履有些蹒跚的模样，不多时，走来一个担着货担的担子，汉子将担子放下，摘下斗笠，有些喘，匆匆地擦了擦额角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水渍。
“爹，娘！”少女仿佛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声。
两人转过头来，脸上，犹带着几分错愕。
杏花盛开的小巷里，目光相对。
一方，仿佛历尽了俗世的沧桑，而另一方，跨山越海，历经诸般事，万里归来，年愈少。
“爹，娘，我们回来了。”
第三百一十章.仙境
时光如梭，岁月不留情。
方勉与张雨绣两人离乡之时，这些长辈还正值壮年。
如今已渐生几分垂暮之相。
战乱与颠沛流离的生活，令两位长辈心力交瘁，如今好不容易才安定了些许，见到两人回来，亦是心绪万千。
所有人都老了，岁月与生活的苦难在他们的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处在这样一个动荡时代之中，他们是不幸的。
但相较于许许多多的宁国百姓而言，在这样动荡的时代中，平平安安，又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样的事情，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哇。”有些逼仄的旧屋子里，小方桌上放着几杯茶水，张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时的方勉，像是一个过客，只是静静地旁观着世间事，“乱得久了，总会要太平的。”
“就怕这几年都过不下去了。”张叔摇头苦叹道。
“人世之苦，莫过于此。”方勉轻叹道，“大起大落，悲欢离合。”
谁也不知道明天将发生什么。
宁为太平犬，莫做离乱人。
但人生百年，说长虽不长，说短却也不短，终归是要经历几分离乱的。
张叔闻言也只得叹息摇头。
随即又问道：“勉小哥，你们当年出去求仙访道，可有什么结果？”
话虽是这么问，但他瞧着两人音容笑貌，竟与离开时并无二致，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答案。
对于这一点，方勉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淡然点了点头。
“是真的仙道？”张叔有些忐忑且又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不是宁帝陛下那样烧丹炼汞的丹方吧？”
两人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爹。”张雨绣也道，“你既然都问了，又何必怀疑？”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没想到，我们寻仙访道，到头来，原来道法便在身边。”
“身边？”张父张母有些诧异地看着两人，“怎么在身边了？”
“就是哥以前教你们的那些呀。”张雨绣理所当然地道。
“那……那些？”张叔诧异无比，又无比惊异地看着方勉。
方勉只是微微点头：“张叔，还记得你这些年做了些什么么？”
“做了什么？”张叔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没做什么啊？头几年，到处打仗，四处奔波。”
他回想起来，原本手里还攒了些钱，结果连存钱的钱庄都被叛军劫了，一夜之间，几近破产。
之后又为了躲避叛军南下，好几次险死还生，到了南方以后，大病了一场，手里仅有的一点钱也花完了。
张叔一边叙述着那段艰辛往事，一边垂泪不已。
“那后来呢？”方勉问道。
“后来，我跟你张婶一合计，她懂一点女工，我也懂一点木匠的活计，就在城里每天上门找那些有点钱的人家，帮人家做工。”
“有时候有活干，就有顿饭吃，没活干，就只能饿着，好在倒是熬过来了。”
方勉试探性地问道：“就没做过一些什么逼不得已，不太正当的事情么？”
张叔严肃摇头：“勉小哥，你知道的，你张叔我可从不会做那种事情。”
方勉高兴地一拍手道：“那不就成了？”
“什么成了？”张叔诧异道。
“道法的磨砺，本就在于人心。”方勉道，“修真界也好，世俗也好，虽环境有所不同，但内心所经历的苦难，环境所带来的压力，自身所遭遇的不公，却并没有太大差异。”
方勉开口道：“张叔，张婶，我看这乱世，还得持续好一段时间，才会有明君出世，我倒是知道有一处僻静的去处，可以避战祸。”
“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应有尽有，只是地处偏僻，恐怕与外界通行不便，二位可愿随我去么？”
张叔两人闻言惊喜道：“有这样的好地方？”
“咱们当然愿意去！”
方勉欣然道：“如此甚好，雨绣，劳烦你带张叔他们过去，还有下桥集的诸位，若是符合道法标准的，也可以都带去，我去见见爹娘，随后便来。”
“好。”
……
却说方勉带他们所去往的，是个什么去处？古之圣人建立洞天，挥手可成，而如今对于方勉而言，同样不难。
张雨绣带着两人，乘船至青湖湖畔，下船一路沿着水道，逆流往上。
走出一段距离后，不多时，便见前方一片桃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自山前狭口处而入，行数百米后，眼前竟当真豁然开朗起来。
房舍俨然，良田阡陌，桑麻成行，鸟语花香，当真宛若人间仙境。
张叔两人不禁惊奇：“雨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好去处？”
张雨绣却是笑而不答，只道：“爹，娘，你们先在这边歇会，我去将山叔、伍大哥他们也都带过来。”
“如果大家都肯来的话。”
“当然肯来！”张叔大喜道，“这么个好地方，山匪肯定进不来，打仗也殃及不到咱们这儿来。”
“不过大家当初都走散了，这世道又不太平，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到他们。”
“爹，你就放心好了。”张雨绣笑着打包票道。
这里自然不需要受战祸之苦，如果真个对凡人而言，这片地方，就是仙境。
在这里，无老死病苦，超然世外。
这也是为什么方勉嘱咐，唯有符合道法标准之人才能够带进来。
人心向真，自有仙道真境，人心浑浊，仙门在前，亦不得其门而入。
张雨绣也并未告诉父母这些，只是嘱咐他们在此好好歇息。
如今虽然修真界已定，但世俗之事，也总该有个循序渐进。
三年后，靖王兵败自刎，残兵四散逃亡被逼至绝路。
便在此时，两只青鸟飞过，将一人驮起，跨越群山，落入仙境之中。
有亲眼所见者，皆称仙迹。
至此，方勉父母也全部引入仙境。
同年，宁国北部一支宁氏支脉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镇压沧北叛军，又一路南下击溃赤水叛军，所过城池，皆采取休养生息政策，减免赋税、徭役，一时间民心汇聚。
第三百一十一章.大梦谁先觉（大结局）
据传这位宁氏王族，作战时勇武异常，时常有仙人相助，演兵布阵，皆非常人可比。
时永王把持朝政，曾派诸多刺客欲图刺杀，反倒被一举攻破王都，朝野震动。
自此，新帝继位，谥号武帝，而后又历经两年，天下最后一支叛军平定，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太平。
之后的宁国，国泰民安，四方来贺，又繁荣了百年，此为后话。
而仙境之中。
“哥！”
方勉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青衣少女，微微点了点头。
“世事变幻，如今也总算尘埃落定。”方勉道，“不过……”
他略微有些迟疑，顿了顿才道：“我心有所感，此番所带回的大道，亦非道之终极。”
“只是开启了一个新的轮回，五千年后，末劫将再临人间。”
“那该怎么办？”张雨绣担忧道，“这些，大家都还不知道么？”
方勉摇了摇头：“道法亘古不变，然人心却思变。”
“所以永恒的道法，也无法维持人心的永恒。”方勉道，“但我在此间，却看到了真正能够通往至高道法的道路。”
只见方勉挥手间，眼前出现的，是整片宁国天地的影像。
紧接着眼前这片天地迅速缩小，大片大片辽远广阔的大地，都一一展露在眼前。
再缩小，大地化作星辰，只是无数星辰中的一点。
再缩小，星辰化作星河，眼前只见到一片朦朦光点。
“你来看。”方勉开口道，“这里便是我们所在的世界。”
很快，方勉面前，显露出无数无数如此这般的光点团来。
“而这里。”他指着这片光点团的边缘，一片无尽的虚空道，“就是太虚海。”
紧接着，这片光团再次缩小，便见到无数无数如此这般的星团。
而在这片无尽星团中心，有一片奇异无比的巨大星团。
“这里，便是宇宙的中心。”那片星团瞬间扩大，化作一片银色的璀璨星海，“我在这里，找到了我所带回的大道。”
“也正是这大道，令我感受到了，道的终极。”
道可道，非常道。
方勉以为，老子圣人所指的道，便是冥冥中至高的道。
而老子圣人所言的道法，乃是圣人所证之道。
这两者之间，是有所不同的。
就宛如，天与地的区别，地虽然广博，但天却能将其包容其中。
方勉指着那片银光璀璨的星河，开口道：“我将去这里，寻找道的终极，在那以后，世人皆知返真，世间再无末劫，可否？”
“你又要再次踏入轮回么？”
“也许这就是命吧。”方勉失笑道，“正好，如今还有一段尘缘未了，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轮回之中，记忆皆消。”张雨绣有些担忧道，“真的能找到么？”
方勉洒然道：“如果你说的是道法的话，也许历经轮回，人的记忆会变，但内心那一份纯真善良的本质，是不会因为记忆改变而改变的。”
“如此，自然能够找到。”
张雨绣眼中微微露出些许悲怅之色。
这个时候，所有人也走上前来。
“那你一定要记得，这里还有你的父母、亲人、朋友，一切的一切，万不可迷失，忘却本心。”
方勉点头道：“我自然知晓。”
此去红尘中，大梦谁人知？
……
多年以后。
在那片银光璀璨的星河之中，一颗蓝色的小小星球上。
“叮铃铃！”
清澈的下课铃声响起。
“同学们，下课！”
“谢谢老师！”
宽敞明亮的教室，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年少女们，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戴着眼镜的少年，随着人群走出教室。
顺着走廊向外望去，宽阔的球场，林立的教学楼，现在他所在的地方，是市一中。
正是中午，楼道上挤满了去往食堂的学生，就像是洪流一般，人头涌动。
天色有些阴沉，外头淅淅沥沥地下着阵雨，连绵的阴雨，飘落顺着走廊的扶栏飘落进来，带着几分潮湿的味道。
“老方，老方！”一个壮实的少年凑上前来，“带伞没有？”
方勉若无其事地抽出一把黑色的雨伞。
少年登时大喜，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心：“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有伞。”
随即又有些狐疑地道：“你怎么每次都提前带伞？”
“你平常不看天气预报吗？”方勉理所当然地反问了一句。
“……谁看那玩意儿？”少年愣了愣，随即满头黑线，又催促道，“走走走，上完老王整整四堂课，人都要晕了。”
“赶紧整两个菜去。”
“对了。”一边下楼，少年一边低声道，“听说咱们班转来一个新同学，是个大美女。”
“不是，我说老周。”方勉满头黑线，“这人都没来呢，这你都知道了？”
“那可不。”少年自豪地道，“咱可不像你这种学霸，两耳不闻窗外事。”
就在这时，少年忽然拉着方勉，紧张兮兮地指了指楼道口的旁边：“你看，就那个！”
“什么那个哪个？”
“你看啊。”少年急道，“就那个新转学过来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女生，头发干脆利落地扎了个单马尾，虽然穿着校服，却也难免几分清秀。
走在楼梯口，怀中抱着装小提琴的袋子，想出去，却又瞧着外边的大雨，有些犹豫的模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方勉此时有些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
“同学，需要伞么？”
“……”
身后的少年惊呆了。
他似乎从未想过眼前这个书呆子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又或许，那不是勇气，就好像自然而然，顺手为之。
“谢……谢谢。”少女有些腼腆地抬起头，四目相对。
谁又能知道，看似无心之举，也许只是宿世注定的因果。
今生的相遇，只是前世未了的缘。
“让一让，挤一挤。”壮硕少年从后方赶上前来，“同学，你是刚转来三班的对吧？”
“咱们也是三班的，以后大家都是同学，用不着客气！”
“我叫周天成，他叫方勉。”他又指了指方勉，自豪道，“咱们班的学霸，次次年级前三的那种。”
“是吗？”少女有些吃惊，又有些诧异，不过氛围倒是放松了不少，“我叫符馨，不过我今天才刚来，你们怎么会知道？”
壮硕少年低声道：“告诉你个秘密，咱们老方，能掐会算的。”
他拱了拱方勉：“是不是？老方。”
“……”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是不是真的？你们可不要唬我。”
生活依旧只是波澜不惊。
平地亦无惊雷。
少年少女没入人群中，与潮流一般的学子融在一起，终于不分彼此。
他们，亦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为何而来，去往何处。
大梦谁先觉，平生未可知。
完结感言
有些遗憾，这本书有自己想写的东西，但因为功底不足和各方面原因，写得并不够吸引人，也不够精彩。
非常感谢能看到现在的读者们，最后作者郑重地说一声谢谢支持。
本书完结以后会开始筹备新书，新书应该会写比较偏娱乐向的小说，大概还是会写与游戏有关的吧，先写点拿手的打打基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