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章：劫雷落下
剑气冲云霄，由七道庞大剑气支撑的问天剑阵仍然笼罩着剑宗七峰。
虽然怀鹤峰与灼雪峰首当其冲已经发生了许多惨事，但仍然有一些剑宗门人碍于境界实力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们凑在一起，寻找着各自的师长，而他们的师长又寻找着各家的长老峰主，等到最后，这些茫然的视线又齐齐望向碧空，锁定在唯一能辨清身份的那道身影之上。
那是他们的宗主，陆台。
这些人都猜到了部分真相，那就是剑宗正在面临一场危机。
但看到陆台那道挺拔的身影，这些人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无极剑宗若真有覆灭的危机，也是宗主这种层次的强者顶在最前面。
只要宗主不倒，他们便不会有事。
“看看他们，你若是决意出手，我不介意让剑宗在修行界除名。”
剑鬼的蜕变还在继续，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但面对不发一言越来越沉默的陆台，它的情绪却糟糕到了极点。
这实在不是证得圆满境界该有的心境。
剑鬼也早早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它除了警告，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无论是白客陆曼青的安危，还是整个剑宗的安危，都只能拿来威胁陆台，真正把这底牌用了，结果反而会变得糟糕。
所以剑鬼有些懊恼。
它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此时才考虑到这些。
是陆台一直在欺骗它，故意表现出对白客的重视，以至于让它觉得完全可以用白客就能掌控局面，还是说陆台有了无视它威胁的手段？
陆台几乎是把以静制动贯彻到了现在。
剑鬼思及此点，更恨木青这些外来者的插手，彼此相争如此激烈，反倒让陆台成了看客，几乎什么底牌都没有暴露。
终于，剑鬼的蜕变进入最关键的时刻。
横亘长空的血河彻底汇入斩兵剑内，环绕在剑身周围的凶气也一点点渗入剑身，斩兵剑表面再无一丝裂纹。
斩兵剑安静地悬停于高空，光滑干净的剑身突然一颤，随后如同朝日破开云层一般，蕴生出一抹纯粹的红芒。
红芒起始于剑身尾部，而后沿着剑身如鲜血一般缓缓向剑尖汇去。
在这个过程中，剑身内部开始传出一阵低沉有力的声音：“咚、咚……”
这声音节奏稳定，像极了心跳。
剑鬼在这道声音出现后，便彻底销声匿迹。
陆台的视线凝聚在那道红芒之上，跟随着红芒缓缓移动，但红芒距离剑尖只剩下不到半寸之时，他终于动了。
他来到斩兵剑前，伸手握住了剑柄。
“咚咚、咚咚——”
从剑身内部传出的节奏变了，急促了许多。
斩兵剑疯狂抖动，想要挣脱陆台的手。
陆台纹丝不动，没有丝毫松开的想法，反而在红芒即将到达剑尖的前一刻，举剑向天，一剑刺出。
剑宗七峰，所有视线都汇聚到了陆台身上。
众人看着陆台握住斩兵剑，看着陆台举剑向天，而后屏住了呼吸。
但等了几息，却什么也没见到。
“怎么回事？”
怀鹤峰顶，木青等人也在看着这一幕。
叶青羽皱着眉，若有所思：“这一剑我在哪里见过。”
因为叶青羽的话，这本该是普通至极的一剑，顿时变得不一样起来。
木青若有所思，突然说道：“陆宗主是第一个参悟了整本剑经的人，剑宗最后两页，一页是剑圣渊的道，最后一页是……”
木青皱眉，他因为直面过陆台那“无悔”一剑，所以能够谈论起地九十八页，但陆台这一剑却绝对不是直接摧毁剑心的“无悔”。
那会是什么呢？
“咔嚓——”
突然，有巨大的破碎声响起。
众人立即抬头，脸上瞬间布满愕然之色。
笼罩在众人头顶的碧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裂缝深处隐隐可见一截剑尖的轮廓，剑尖通体漆黑，只是一眼，木青便发现身周的一切变了，他的脚下深邃黑暗，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死寂的阴影，一种无法言述的悔意充斥他整个心扉，还不等他消化，这种悔意又化作了烈火一般的怒。
怒火无处发泄，木青便要出剑。
“吼——”
一声龙吟响起，虽然像是隔着极为遥远的空间，模糊无比，木青依旧抓住了一瞬的破绽，清醒过来。
等他睁开眼时，不由一惊。
旁边的欧冶晴满眼愤怒，已经拔剑刺向前方，而苏思就站在这个方向。
“小心！”
木青一声轻呼，却已经来不及救援。
剑尖刺破空气，对准了苏思后心，在破开衣物后，停了下来。
两根修长手指夹住了剑身。
叶青羽下掉欧冶晴的剑，欺身向前，一指点在欧冶晴眉心。
欧冶晴眼里的怒意散去，满是茫然，等看到苏思后心处的血痕，才一脸后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边，藏剑长老独自堪破，溪川也助其他人快速清醒过来。
众人皆是一脸凝重地望向天空。
此时，那柄破开问天剑阵的漆黑剑尖已经露出全貌，如同一柄降世的仙兵。
其上的细节栩栩如生，木青突然觉得眼熟，心中有一个画面一闪而逝，脱口道：“这是他自己的剑。”
陆台被苏黄几人围困时，曾沟通剑经真韵凝聚出一柄剑，与天上这柄剑一幕一样。
木青心中有一道剑光一闪而逝，说道：“这是他自己的剑。”
如果说剑圣渊记下自己最后那一战时满是悔意和无尽的空虚，那么悔意消散，不知从何而起的怒，就是陆台自己的剑，是陆台合道的关键。
“以怒制剑，他走出了渊的路，很了不起。”
叶青羽望着天上这振奋的一幕，轻声说道。
藏剑长老微微眯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掩的遗憾。
空中。
陆台一剑破开屏蔽天机的问天剑阵，周身气息瞬间攀升至巅峰，剑心与天地相通，伴随着一声巨响，问天剑阵彻底崩溃。
狂暴的剑气乱流形成了一片横亘半空的漩涡。
漩涡中心，那柄足足有百丈高大的黑色剑影悬而未落，与陆台遥相呼应。
而在漩涡之上，在笼罩七峰的整片天地之间，被阻挡许久的风雪刚倒灌而回，重新降临剑宗七峰，便再次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汹涌的黑云。
这个过程极为迅速，不过片刻，笼罩在七峰之上的碧空，就化作了深邃的劫云之海，天光也跟着变得晦暗阴沉了许多。
陆台凌空而立，静静地看着天劫形成，他手中的斩兵剑此刻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剑尖的那一点红芒终究是未能彻底到达剑尖。
“你就是一个疯子。”
剑鬼说道。
天劫将至，剑鬼强行中断了蜕变，哪怕只剩下最后一步。
陆台对此了然，真灵之属从诞生之初就受到天道祝福，若是老老实实地修行，证得境界圆满之时，并不会引来天劫。
但剑鬼不一样，它的诞生本就存在纠缠着诸多因果，如今又以凶气证道，一旦被天道锁定，所触发的天劫也许要比如今的动静还要大一些。
剑鬼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沉声道：“现在与我一起回净明界，我可以饶你最后一次。”
陆台挑眉，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剑鬼怒道：“就算你一直在演我，不在乎白客，也不在乎剑宗，难道连自己的剑道也不在乎？”
“你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等我证得圆满，你更有机会合道成功，现在提前，我不一定死，你一定陨落！”
“我怕死吗？”
陆台安静听完剑鬼，问道。
“呵。”剑鬼冷笑一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道你一直想除掉我，却愿意与你合作吗？”
不等陆台说话，剑鬼便自己回答道：“因为我能让你感到愤怒。”
“这种愤怒甚至助你堪破了剑经带给你的迷障，让你有了合道的可能。”
“我们能成就彼此。”
陆台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焕然一新的斩兵剑，看着剑身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说道：“你终究不是当初的斩兵剑剑灵，如果你是它，就应该明白，渊为什么会留下剑经。”
“……”
“祂为什么留下剑经？”
“剑因念起，所以无悔，若念灭，那便放下剑。”
剑鬼怒极反笑，“可笑至极，剑道的尽头是让人放下剑？”
陆台神色更加平静，剑心澄澈无垢，回答道：“渊只是想告诉我辈剑修，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比手中的剑要珍贵，剑道尽头从来都不只有剑。”
陆台话音落下之时，头顶的那柄悬而未落的巨剑骤然下坠。
“轰——”
磅礴的剑气尽皆灌入陆台体内。
真气在他体内奔雷如啸，停在巅峰的气息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剑吟再次上涨，彻底突破了圣王境二劫的极限。
天上的劫云狂暴至极，一道道纯白色的雷霆在劫云内翻滚呼啸。
陆台选择当面突破，对剑鬼来说就是最极致的挑衅。
剑鬼怒骂一声，不再犹豫，一道微不可查的红芒遁入虚空，直奔峰顶大殿门口陆曼青而去。
但很快，这道红芒就再次出现，在红芒的前方，竟然藏着一道极其隐蔽的阵法。
这一幕，就连大殿门口的木青等人也是一脸惊疑。
剑鬼却瞬间明白过来，惊道：“你竟然将那道封印学了过去？！”
陆台神色肃穆，他这百年来一直在潜心修习一门封印之术，等得就是此刻。
剑鬼在一瞬间的惊骇过后，发现陆台布下的这道封印虽然有了剑圣渊的精髓，但因为境界不够，并不能一直维持，稍稍松了口气，冷笑道：“既然在乎你徒弟的性命，那就立刻给我住手！”
挡在红芒前的封印瞬间收缩，裹挟着那道红芒直冲云霄，瞬间闯进劫云之中。
原本沸腾的劫云竟是在这一刻变得径直。
剑鬼却只觉得骇然，也不再在乎是否被天道锁定，凶气爆发，终于挣脱了陆台的限制，悍然冲向大殿门口。
“轰隆——”
就在此时，劫雷落下，将陆台和剑鬼齐齐吞噬。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什么关系
“师父渡劫成功的可能有几成？”
陆曼青微微眯眼，想要从落下的劫雷中寻找到陆台的身影。
整个峰顶，哪怕是他们所处的大殿，都被落下的劫雷笼罩。恐怖的雷威从陆台消失之处扩散向四方，目之所及，一片刺目的雷浆电液，朝她冲来的斩兵剑也早已经被吞噬。
藏剑长老回答道：“那只鬼说得不错，他若是再等等，成功合道的可能至少有六成，但现在……不足一成。”
不足一成，其实就是注定失败。
木青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几道劫雷波及到大殿，皆是被他导引到了别处，屏蔽了众人的气机，才暂时让大殿没有倒塌。
木青的双目被璀璨的雷芒覆盖，看向劫雷深处。
只见陆台凌空盘膝，身上的气息仍在上涨，反倒是其身前三丈外的斩兵剑，悬停于空中，收敛了所有气息。
若非好几道劫雷落在剑身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黯淡无光的斩兵剑与一柄铁剑没有任何差别。
“他确实不把剑宗这些人的性命当回事，但却又与我所想的完全不同。”
木青情绪复杂，问道：“这天劫能够除掉剑鬼吗？”
“若一直是这种程度，想在斩兵剑上留下一道裂痕都难。”孟章回答道。
木青对局势有了判断，立即转身说道：“我们得马上离开。”
“以怀鹤峰为中心，方圆一百里，包括……灼雪峰上还活着的人，都得撤出去，撤到静澜峰。”
陶炉有些奇怪，提醒道：“落剑谷在我问极峰。”
木青摇了摇头，比起现在就逃走，他更想知道方钧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木青回头找到慕容静几女，他本以为周筠会在此时与众人分开，结果周筠也要跟着一起去静澜峰。
木青看了周筠身边欲言又止的周霜一眼，提醒道：“落剑谷有传送阵法，周前辈可以从那里离开剑宗。”
周筠挑眉道：“你能与剑宗共患难，我就不行？”
木青无言。
剑宗众人虽然对周筠带着芥蒂，但此时也没什么心情去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最后一行人分成两拨，大部队去往静澜峰，木青则和欧冶晴几女去往了离怀鹤峰最近欧冶晴。
他们离开的动静不小，剑鬼数度想要留下众人，却都被劫雷困住，到最后干脆倒转剑尖，主动向陆台发起了攻击。
“轰隆——”
一声巨响。
离开怀鹤峰的木青回头望去，只见怀鹤峰就好像是一只巨大的火把，而雷威就成了其底部释放的恐怖焰火，焰火之下，没有了人力维持的建筑齐齐化作齑粉。
劫雷在他们离开后立刻强了数十倍，拥有的毁灭力量开始从整座怀鹤峰峰顶蔓延向下，所过之处，一片焦土。
木青回过头继续向前。
就在刚才，他能感受到雷霆中有一道视线清楚无比地落在身上。
苏思突然说道：“大师兄其实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会这样挑衅你。”
木青挑眉。
他之前做的一切，与陆台以一己之力打造的局面相比确实差了不少。
只是陆台真能除掉剑鬼吗？
木青想着劫雷中龟缩起来的剑鬼，有些担心。
若论坚持，不管是他还是陆台，可都不比不上暗中谋划近千年的剑鬼。
剑鬼现在的反应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陆台还没有把其逼到绝路，以至于剑鬼仍然觉得有成功的机会，才会有如此平淡的反应。
那剑鬼又再等什么？
木青心里抱着这样的隐忧，到达了灼雪峰。
剑鬼对灼雪峰的无差别攻击造成了极严重的破坏，不过让欧冶晴惊喜的是，虽然没有强者坐镇，但留在灼雪峰的长老弟子自发躲进了炼器坊中。
有炼器坊和大量法宝做屏障，剑雨造成的伤亡要比之前预料的少许多。
这些人见欧冶晴还带人回来救他们，都不用多做准备，转身就催动飞剑，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
但大家的好运气似乎消耗得差不多了，明明已经选择绕着怀鹤峰走，但依旧被落下的劫雷波及，哪怕有木青几人全力出手，仅有一道劫雷落入人群，却还是带走了十几人的性命。
气氛低沉。
“峰主。”
“以后还会有灼雪峰吗？”
“废话，当然会有，不然我专门带你们离开是为了什么，有大家在，灼雪峰迟早会恢复如初。”
相比于一旁的苏思白荷，欧冶晴身形淡薄不少，气质更类少女，但短短时间经历这么多，这位最年轻的主峰峰主眉眼间也渐渐蕴生出一抹好似熔炼过的坚韧，不用木青他们再多说什么，气氛便安定下来。
队伍再绕远一些，直到接触到横断山脉的风雪，才朝静澜峰飞去。
很快，静澜峰在望。
木青回望怀鹤峰的方向，隔着晦暗天光，唯有怀鹤峰峰顶那璀璨的劫雷是不变的主题。
而就在他注视着劫雷的这一刻，原本璀璨的劫雷突然崩碎，一条红线起于视线尽头，而后瞬息充斥半边天幕。
“……”
木青双眉微扬，折身冲向了队伍最后方。
“轰隆隆——”
直到此时，巨大的啸声才传了过来。
众人回身望去，惊骇地发现，追过来的是一道铺满半边天空的剑气。
队伍中的那些长老更是满目绝望，因为他们在面对这道剑气时，竟是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意志，甚至心中已经有一个念头在催促着他们拥抱这一切。
“继续朝前走！”
木青执剑，背对着众人吼道。
灼雪峰的人们开始静澜峰冲去，静澜峰上一道道身影朝这边飞来。
藏剑长老，苏黄……剑宗所有圣王境的强者都站在了木青身旁，而叶青羽和溪川早已经与木青并肩。
木青感受着那股比之劫雷也毫不逊色的磅礴剑气，周身青雷涌动，也不顾暴露什么，双手结印，朝前退出。
庞大的雷芒如一头怒龙一般从木青体内冲出，身躯盘旋在一方金色雷台上，率先撞向呼啸而来的剑气。
“吼——”
雷霆蔓延，原本只聚集在怀鹤峰上空的劫雷受到气机牵引，朝这边滚滚而来，试图压制一切。
剑气深处传出一声尖锐的剑鸣，几乎铺满整片天空的剑气开始沸腾，很快就撕掉伪装，露出其内滔天凶焰。
剑鬼的反击一如既往。
陆台让它不如意，它就要让无极剑宗死更多的人。
滂湃的凶焰瞬间将金色擂台击碎，便要趁着劫云还未到达，继续向前，却被众人联合出手，硬生生地给挡在了静澜峰百丈之外。
劫云在此时赶上，数道黑色雷霆落下，将连成一片的凶焰搅散。
斩兵剑在其中腾挪不定，一边躲避着劫雷的攻击，一边怒骂着陆台。
这样的表现，反倒让木青安心了许多。
剑鬼似乎还是之前那个暴躁的剑鬼，仍然在鼓动着凶焰，试图吞噬掉挡在它前进之路的所有人。
“不对！”
木青猛然回头，静澜峰在望，峰上的一切都很熟悉，他的视线瞬间停在剑冢的位置。
那道起到镇压作用的铁石山丘崩碎了一地，直接将那道直通净明界的通道暴露在天光之下。
木青远远看去，甚至能够看到通道最深处那道单薄却坚韧的空间屏障。
净明界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充当一处封印之地。
而方钧一直没有消息，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木青思绪翻涌，突然问道：“斩兵剑一直无鞘吗？”
藏剑长老神色一怔。
叶青羽陷入回忆，说道：“关于剑圣的场景中，斩兵剑一直在他的手上。”
木青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剑鬼在劫雷中左冲右突，显得越来越狼狈，嘴里仍叫嚣着要杀光所有人，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对。文学
但是，铺满整片天空的凶焰早已经被天劫搅散，却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甚至变得更加深邃。
这完全不符合认知。
如此滔天凶焰，劈在斩兵剑上的劫雷该愈发狂暴才对，却一直不温不火，反倒是陆台所处的那片空间，雷浆滚滚，似乎想要毁灭一切。
两人的处境似乎调换了一遍。
那一道道凶焰甚至开始有了一丝质变的征兆。
莫非陆台仍在配合剑鬼演戏？
木青心中一时千头万绪，向孟章问道：“雷劫能够直接出现在净明界内吗？”
孟章回答道：“林家不少老狗一直待在隐峰，就是因为隐峰能够屏蔽天机，净明界这种空间也有类似的作用，会天然屏蔽天机，是一个适合苟延残喘的好地方。”
木青听孟章这样回答，心里更加疑惑：“若有人在里面，是引动不了天劫的吧？”
“对。”孟章说道：“就比如说白客，他在里面便没办法引动天劫，除非他也在外面渡劫。”
“也？”
木青猛地皱起双眉，一道亮光在心头闪过。
“必须把它逼退一千丈。”木青突然说道。
“逼退一千丈？”数道疑惑的视线齐齐射来。
木青平静下翻涌的心绪，说道：“净明界内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而且极有可能，这变故就落在白老宗主头上。”
木青说到此处，看向白荷，“这样去推测，那剑鬼的目的不在杀人，而是想要回到净明界。”
“它和白老宗主的关系，恐怕比我们猜测得还要紧密一些。”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都失败了
天劫对剑鬼的限制远远低于预期。
木青很想立刻就去净明界一探究竟，看看这其中是不是真与白客有关。
但身后的静澜峰上有比剑宗安危更重要的人。
木青不敢冒险，视线落在白荷脸上，正色道：“绝不能让剑鬼有闯进净明界的机会，或者说绝不能让白老宗主被剑鬼控制。不过……”
木青突然停住，视线扫过苏思陶炉等人，最后落在白荷脸上。
白荷脸上的表情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主动说道：“如果控制住了父亲，把他当做敌人就好。”
“师姐？！”
苏思震惊地看着白荷，无法理解。
白荷微微眯眼，轻声道：“失去理智，就是敌人。父亲若是清醒，也会同意我们的做法。”
“这只是最坏的可能，但我们确实得有这个心里准备。”有白荷主动托底，木青再次说道：“所以我们得立即将剑鬼逼退。”
众人望向前方。
劫雷与凶焰虽然充斥整片天地，看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实则泾渭分明，哪怕高天之上的劫云滚滚而来，再次助涨了劫雷的威势，但凶焰却连半分黯淡的迹象也没有，更别提彻底消散。
剑鬼一边肆无忌惮地表露着覆灭剑宗的杀意，一边顶着劫雷一点点朝静澜峰逼近。
不过片刻，距离众人这道防线已经不足三十丈。
时不我待，知道要做什么和知道该怎么做，完全是两回事。
哪怕木青的推测没毛病，但想要在劫雷和凶焰肆虐的情况下将剑鬼逼退，却并非是一句话几个字就能行得通。
木青主动站出，手上捏印，当着众人的面演示起催动“劫雷禁”的真气运转路线。
众人目光一定，他们皆是圣王境强者，哪怕没有鸿蒙紫气引导，无法施展出真正的“劫雷禁”，却能够助木青一臂之力。
“诸位！”
木青胸口微微起伏，手中结印，朝前一推。
鸿蒙紫气从手印上飞出，盘旋环绕，在木青身前凝聚出一方紫金雷台。
紫金雷台微微一颤：“嗡。”
清脆的道音响彻天地，哪怕有劫雷落下，落在众人耳中依旧清晰无比。
叶青羽和溪川几乎同时出手，磅礴的真气呼啸而出，落到紫金雷台之上，雷台开始旋转，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增长变大。
藏剑长老等人见木青没有问题，也不再有，有样学样，磅礴的真气呼啸而出，迅速汇入雷台。
孟章说过，“劫雷禁”这门高级秘术若是修炼大成，举手投足便可以引动天雷，在当初本就是一些方士用来减轻劫雷伤害的手段，但这些勇敢尝试的方士在最后都没有什么好结果，不是秘术有问题，而是缺少了让术与天道沟通的媒介。
而木青是混沌体，以混沌之息蕴生的鸿蒙紫气天然与天地法则亲近，修习起这门秘术，有着别人永远无法企及的条件。
随着数道庞大真气汇入雷台，雷台变大了数倍，足足有几十丈高，表面的紫金色光泽也黯淡了许多。
木青保持着捏诀推出的姿势不变，渐渐地已经感觉不到双臂的存在，只觉得每一寸经脉都在发出即将断裂的嘶吼，脸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你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孟章提醒道。
木青心里有些遗憾，视线放远，落在斩兵剑上。
“木青！”
剑鬼早就注意到木青搞出来的大动静，感受到那股径直锁定而来的气机，气急败坏地冲向高天，冲进劫云之中，试图以此遮蔽气息。
木青眉头一挑，用尽全身力
气朝前推出：“去。”
雷台一颤，而后扶摇直上，撞入劫云。
笼罩七峰的天空终于迎来了另一位主角，庞大的雷台落在许多弟子眼中，无疑于一轮初升的朝日。
这轮朝日冲进劫云，却未受到多少排斥，径直与斩兵剑相撞。发出一声巨大又清脆的金铁交击之音：“咚——”
雷光浩荡，驱散了晦暗的天光。
许多人都猛地闭上双目，但也有如藏剑长老等强者，清晰地捕捉到那轮雷台在以劫云打造的战场上，将斩兵剑击退千丈，炙热明亮的光芒横亘长空，如同一柄笔直不屈的剑。
急促尖锐的剑鸣声在千丈之外响起，伴随着剑鬼的怒骂。
它好不容易趁陆台被雷池锁住，突破到天劫的边界，却又被一击逼回了中心。..
陆台和木青虽然立场不同，在这一刻却拥有难言的默契，气势爆发，主动引劫云回归，原本扩散开的劫雷也瞬间收缩，与雷台一起重击在斩兵剑上。
“嘣。”
一道轻微的断裂声被肆虐的雷鸣掩盖。
原本已经恢复如初的斩兵剑剑身重新出现一条裂纹。
这条裂纹的出现，才真正撼动了剑鬼想要圆满境界的目的，剑鬼出离愤怒，第一时间竟是不去抵挡施加在剑身上的攻击，而是将更多的凶气扩散开来。
“他要干什么？”
众人眼看劫云裹挟着雷霆回缩，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见到一片片凶气卷土重来。
不过这一次，这些凶气不再只是针对静澜峰一处，也开始向其它主峰蔓延。
静澜峰顶，木青不过才服下几枚丹药，连药效都没来得及化开，起身说道：“净明界还是去不成，如果静澜峰也失守，还请祝伯父一定要带大家离开。”
“放心吧。”
祝玉山说道，直到现在，他的脑子里都在回忆木青站在一群圣王境强者身前的画面，对于走南闯北，几乎游历了整个太始大陆的他来说，木青这种妖孽也是第一次见，于是本来酝酿好的提醒，也被硬生生吞了下去，只憋出了几个字。
木青视线微转，向慕容静点点头，再次与叶青羽等人汇合。
“如果剑宗离开你就注定覆灭，那我们就必须考虑带你走了。”
叶青羽见他又冲上来，冷着脸说。
木青讨好一笑，看向四周，剑鬼暴怒的反击似乎雷声大雨点小，那些凶气肆虐而来，被白荷几女几道剑气便轻易搅散，甚至还能够抽出空闲，去将扑向其它主峰的凶气一并挡下。
木青找到藏剑长老，问道：“那些弟子都安排好了吗？”
藏剑长老点头：“这件事交给问璇和无名去做了，还有陶炉和苏黄看护，这点手段造不成什么伤害。”
木青看向问极峰的方向。
从怀鹤峰撤离时，木青提出撤到静澜峰，陶炉当时便奇怪，为何不去问极峰。
木青其实早有安排。
由他们这一群人都往静澜峰来，吸引剑鬼的注意力，而另一边，则由简问璇和苏无名去联络各峰子弟，去往落剑谷。
唯独怀鹤峰与灼雪峰的弟子们，还困在身后的静澜峰上，几乎是经历了剑鬼造成的所有伤害。
木青心里闪过这些安排，目光突然一颤，看向身后。
静澜峰上，剑鸣声切切。
一柄柄飞剑脱离剑鞘，飞向半空，有弟子死死地抓住剑柄，想要收剑归桥，却被托带着飞向半空。
“松手！”
藏剑长老沉声一喝。
似乎是为了回忆他，飞剑的速度骤然一变，化作一道道流光冲天而起。
苏思几女意识到不对劲，剑气横扫，将不少品质不错的灵兵折断，却依旧没办法阻止飞剑继续飞向天空。
不过几个呼吸，七座主峰的上空，皆有至少上百柄飞剑盘旋不定。
怀鹤峰灼雪峰的飞剑更是冲进劫雷，环绕在斩兵剑四周。
藏剑长老看着这一幕，下意识眯起双目，缓声道：“哪怕是一具魔胎，也是仙剑真灵，它越是接近圆满之境，对这些剑的掌控能力就越强。”
不等藏剑长老吩咐什么，苏思几女已经散开，各自坐镇一座主峰，命令那些长老结阵以待。
她们的反应已经很快，却依旧比不上归鞘的剑。
仅仅是一个呼吸，便有数十人被自己随身多年的剑夺取性命，原本被搅散的凶气受到血气的滋养，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凝实，而后化作数道血色剑影射向那些被种下剑傀印记的长老眉心，很快，那些长老就提着剑斩向了自己的同门。..
“桀桀桀桀。”
剑鬼的笑声变得越发肆意。
它就是要用这些人的惨死，告诉木青这些人反抗的代价。
现在，不仅是人，连剑都受它掌控，无极剑宗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炼狱。
“你们得走了。”
藏剑长老挥剑斩杀一名陷入癫狂的长老，任由对方的鲜血沾染上衣袍，转头毒木青说道。
木青再次望向问极峰的方向。
飞剑腾空而起之时，落剑谷的位置便暴露在了剑鬼的眼皮子底下，此刻明显受到了针对。
一柄柄等级很高的法宝飞剑已经结出剑阵，目标正是落剑谷的那些年轻弟子。
白荷苏思等女见状，都去了问极峰支援，而还留在其他峰的人则被事实上放弃。
做出这种选择，最难受的其实是她们本人。
现在的局面，对于他们或者陆台来说，都无异于一个大大的失败。
到底该怎样才能结束这一切？
木青顶着身边人催促的目光，皱紧了双眉。
突然，远处再次响起巨大的剑啸声，木青放眼远眺，只见劫雷肆虐的区域有三柄飞剑一反常态，逆转着冲向剑鬼。
“糟了！是三位老祖！”
至从清楚剑鬼觊觎苏阔宇三人的元神后，苏黄就找到木青重新将三人封印进了剑内，没过多久乱象便排上倒海而来，让人忽视了三人的存在。
此时此刻，数道视线都落在三柄逆流而上的飞剑之上。
下一刻，三柄飞剑便齐齐撞上斩兵剑，澎湃的剑气连劫雷都逼退，斩兵剑上再多出一道裂纹。
剑鬼大怒，滂湃的凶气肆虐而出，将三柄飞剑完全覆盖。
隔着长空，木青瞬间感应到他落在剑身上的封印被破开了，目光一颤。
就在众人要前去救苏阔宇三人脱困之时，一只大手从雷霆中伸出，握住了斩兵剑。
剑鬼愤怒的声音一窒。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天发杀机
空中，陆台抓住了剑。
剑鬼被木青与众人合力击退千丈，又被苏阔宇三人找到机会偷袭，两次后退，直接退到了劫雷肆虐的中心区域。
陆台就在这里。
雷霆也在这里。
汹涌的劫雷挤压着空间，形成了一片广阔的雷池。
陆台作为渡劫的主角，受到的限制要比剑鬼大许多，半边身体陷入雷池，探出的右臂焦黑枯朽，似乎随时都能折断。
但就是这样的伤势，当他握住斩兵剑的剑柄后，剑鬼却真正恐惧起来，收起愤怒，急声道：“别乱来！”
陆台的视线扫过被凶气包裹的三柄剑，剑鬼立刻收回凶气，放走了苏阔宇三人，再次强调道：“就算你再往前踏出一步，我最多也是重伤，而你必死无疑。”
陆台不置可否。
计划永远都只能是计划，只有顺利完成并且达到预期效果才算成功。
但很可惜，他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一招，现在成了“伤敌八十自损一千”。
“你想过我会怎么对付你？”陆台轻声问道。
“……当然。”
剑鬼一边与陆台周旋，一边快速攫取着那些法宝飞剑上的灵韵，试图修复斩兵剑上的两道裂纹。
陆台似乎没有发现，依旧沉浸在他自己的问题里。
转眼，斩兵剑上的裂纹在一点点变黯，而远处的剑阵再次动了起来，陆台声音晦涩道：“天劫不是忽略了你，而是没办法锁定你。”
斩兵剑轻轻一颤，剑鬼见陆台想明白这一点，不再如之前那般紧张，说道：“你第一个直面剑经内的虚无，本来就该是与我同登顶峰的同伴，但结果呢？”
剑鬼轻嗤一声：“白客横插一脚，从你手上夺走了属于你的机缘，你至今还对他感谢戴德，觉得是他救了你。”
“你在放屁！”陆台怒道。
剑鬼更加挑衅：“白客现在和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你若真想要杀我，那便先去杀他。他可替我分担了不少。”
陆台沉默。
剑鬼语气缓和，徐徐善诱：“我若境界圆满，受益最大的就是白客。你不是觉得是你师父救了你吗？那就放聪明一些，不要再阻止我。”
“我知道了。”陆台回答道。
剑鬼没想到陆台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一愣过后也有些喜意，但它还没有再次开口，就发现了不对劲——天上的劫云不仅没有散开的极限，反而翻涌的越发激烈，开始下坠。
“你疯了？！”
剑鬼气急败坏。
斩兵剑疯狂抖动，释放出一道道凶芒试图斩断陆台的手臂。
陆台声音再次恢复以往的平静，说道：“你也该死了。”
静澜峰。
木青沉默地望着天空。
原本笼罩七峰范围的劫云剧烈收缩，全都停在了那方雷池上方，深邃无比，连视线都能吞噬。
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一道雷光在劫云深处一闪而逝，劫云内部快速变化，幻相万千，有雷霆炸开化作一颗树，便有雷霆落到树上激出千层火，呼吸之间，以雷霆开始的衍化已经出现天与地。
某一刻，天地轰然相撞，又快速散开，化作一颗颗璀璨的明星，将漆黑深邃的劫云点缀得透亮。
许多人都发现了天上的变故，但大多都看得一头雾水。
木青也没有料到劫云之中还有这种异象，就听到身边的藏剑长老说出了一段他颇为熟悉的话：“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天发杀机，斗转星移。”
木青一惊：“这是天罚？”
“是。”藏剑长老望着那片几乎与雷池重叠的劫云，以及劫云中密密麻麻的明星，脸色凝重：“每一颗星辰，都代表着一道天罚，共有九十九颗，意味着他即将面对九十九道天罚。”
叶青羽重铸肉身破肉身之劫时，木青曾见识过天罚的威力。
那一次还只是引动地发杀机，就让溪川重伤昏死过去，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天罚完全不同于天劫，天罚会以修士所修之道落下最强大的攻击，这九十九颗星辰，完全可以视作回归天道的剑圣亲自发出九十九剑。”
“宗主……没救了啊。”
藏剑长老有些失态。
木青皱眉，陆台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吗？
雷池边缘，一道道凶气疯狂地轰击在陆台右臂之上，在一阵快过一阵的金铁撞击声中，剑鬼的声音更加尖锐：“快住手！我死了，白客也会死。”
雷池中，陆台的身姿越发挺拔，右手依旧死死地握住斩兵剑，左手则是捧着一本剑经。
“现在是第一页……边城月。”
随着话音落下，劫云边缘的一颗星辰轻轻一颤，而后瞬间消失。
“吼——”
天地间突然响起人马嘶鸣，血战不休的怒吼声，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一道明亮剑光闯入视野，而后如流星呼啸而来。
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样奇特的一幕，不仅是静澜峰的木青，还是问极峰的苏思几女，不管他们此刻身处何处，都如同亲身经历，那明明是混乱中乍起的很简单的一剑，等闯入眼帘却带着一股无可阻挡的剑诀。
“天罚开始了。”
木青微微眯眼，确定劫云中的星辰已经少掉一颗。
天上，雷池中，陆台一手持剑，一手持剑经，每当他翻页，劫云中就有一颗星辰消失，化作一道剑光冲向他。
木青苏思他们只是如同亲身经历的幻觉，而陆台却是真正的亲身经历。
这个时候，斩兵剑就成了他的武器。
从第四道星辰消失开始，陆台再翻页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而斩兵剑上的裂纹也开始增多。
“第……五十一。”
雷池成了一方囚禁生命的沼泽，陆台整个人陷入其中，连说话都开始变得艰难。
沉寂一段时间的剑鬼突然说道：“你真在找死。”
陆台望着劫云深处，有一颗星辰锁定他的气息，轻轻一颤，这一次却没有消失，而是释放出一道璀璨的剑气，射了过来。
“咚。”
剑气无视斩兵剑的抵挡，悍然撞在陆台的胸口，将其胸骨撞塌，不等陆台反击，又有一道剑气接踵而至。
《无名剑经》是渊成就无上剑道后整编而成，前五十页其实都是他的道侣吴敏记载的自己的修剑之路，想着有朝一日将这些修行感悟送给渊。
而等到两人真的相逢，渊却用不少了。
两人没再分开，吴敏开始记载起渊的修行之路，以帮助自己能够紧随渊的脚步。
这便是五十页之后的内容。
陆台第一个将剑经参透，经历了渊特意留下的幻境，也经历了剑鬼带来的凶险。
他从一开始就在思考救赎之道会在哪里？
后来他便得到了剑经的认可。
陆台一边持剑抵挡着无法抵挡的攻击，一边强行翻页，劫云中越来越多的形成被引动，数道剑气引而不发。
毁灭的气息笼罩整座雷池。
斩兵剑上的裂纹秘密麻麻，已经恢复以前的模样，再多出一道，是剑鬼绝对无法承受的结果。
它
连忙威胁道：“不要忘了弟子以上的长老都被我种下了剑傀印记，你若是还不
肯停手，他们会死在你的前面。”
陆台动作一顿，说道：“你还不懂吗？”
“懂什么？”
“我早已经把自己的命放进计划，少死一些人自然好，但就算剑宗覆灭，对于我一个死人来说又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剑鬼惊怒交加：“你我之间何时有深仇大恨？让你下定决心要与我同归于尽。”
陆台继续翻动剑经，鲜血从他的嘴角，从他皮肤下溢出，缓缓说道：“这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幸运。从堪破虚无那一刻开始，我比任何都清楚要怎样才能彻底除掉你。”
陆台话音落下的同时，再次翻页，剑经已经来到第九十八页。
原本空无一字的页面上突然出现一道凶焰滔天的身影，当这道身影出现的刹那，环绕斩兵剑肆虐的凶焰齐齐涌向剑经，任凭剑鬼如何阻止，都无济于事。
陆台轻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神态却又满是轻松：“渊的这一剑，就叫做‘斩兵。”
劫云中央的一颗红色星辰动了，凝聚出一道血红色的剑气，呼啸而来。
血红色剑气冲来的同时，之前悬而未发的剑气紧随其后，感受着这股凝聚在一起的毁天灭地之势，原本固若金汤的雷池也激荡起来。
陆台一颗剑心彻底宁静，一剑刺出。
“轰——”
剑光轰来，将陆台连人带剑吞噬，雷池四分五裂，恐怖的剑气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劫雷裹挟着倒卷。
剑气与雷芒交相辉映，成为天地间绽开的一朵璀璨之花。
而随着更多的剑气落下，这朵在雷池上绽放的璀璨之花又很快凋零，空间破碎，扭曲了所有人的视线。
等到毁灭的剑气支配一切，天地间再无一丝陆台和剑鬼的气息。
“师兄……陨落了吗？”
苏思看着空中那片足以毁灭一切的剑气，问道。
白荷视线微微上移，目不转睛地盯着劫云，见剑云内的星辰没有散去，双眉微展，但有很快皱起。
空中。
剑光浓郁如液。
陆台意识模糊，却第一次生出这种奇怪的感觉，他的经脉和窍穴皆已经被剑气摧毁，但因为位格没有崩碎，肉身和元神依旧在艰难地凝聚着生机。
他凝聚起视线，看向右手，目光一沉。
他的手中空空如也，斩兵剑消失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一剑破之
谷间石峰耸立，璀璨的剑光无远弗届，连谷底蕴满剑意的浓雾都一并驱散。
但人心上的阴霾却更沉重了一些。
“师姐。”
落剑谷谷底，亲眼看见无尽的剑气将宗主吞噬，苏无名连忙看向身边的陆曼青，颇为紧张。
在两人身周，还有不少同辈的剑宗弟子，此时也都回过神，一脸担忧地看了过来。
陆曼青脸色惨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随时都可能栽倒，提起声音说道：“不要停下来，大家继续往前走。”
离开宗门的传送阵法在落剑谷最深处，他们还得走一段时间。
有弟子难受无比：“大师姐，我们不想这样离开！”
陆曼青皱眉：“看看天上，再看看你们身后，你们是要糟蹋他们的牺牲吗？”
天上，简问璇和苏思等人仍然在阻挡着不停变幻的剑阵，而在众弟子身后的路上，已经倒下不少身影。
陆曼青的话失去了作用，哪怕再往前走，他们就能够离开这里，不少剑宗弟子依旧像是木头桩子一般站在原地。
“就算逃出去了，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师父刚才已经死了，师姐也死了……”
如果说没有目的地的未来只是让人觉得茫然，那么没有情感寄托的未来则会让人感到绝望。
那些最先死去的长老中，有人被剑傀印记影响，失去理智，也有人为保护众人，毅然断后，而这些长老对于这群年轻弟子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师长。
亲身经历了自家师长的伤害或是死亡，这群年轻人甚至连该憎恨谁、感恩谁都分不清楚。
情绪割裂至极，却又只能憋在胸腔内无法释放，人心已经到了随时奔溃的边缘。
陆曼青也被这股情绪感染，自以为平静的情绪瞬间支离破碎。
“怎么回事？”
苏无名的注意力都在陆曼青身上，见她双目瞬间充血，眉眼间隐隐透着一股凶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陆曼青周身气机沸腾，只觉得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暴虐在心底扎根，咬牙切齿，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挤出一个字：“走！”
苏无名回头扫了一眼还往这边凑过来的师弟师妹，大急：“离远——”
“嘭。”
一声闷响，苏无名话没说完，便倒飞出去，撞上了一根石柱。
陆曼青双目通红，眉心出现一道血色剑纹，径直冲进人群。
“不要！”
苏无名声嘶力竭地喊道，顾不上压制伤势，挡在了陆曼青面前。
陆曼青体内的剑傀印记已经被破开封印，眼神里只剩下了纯粹的凶戾，出手毫不留情，一掌击中苏无名胸口。
“噗呲——”
苏无名喷出一口鲜血，有些庆幸大家的剑都被剑鬼夺了去。
陆曼青眉眼间沾上血滴，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手腕一松：“走啊。”
苏无名听着她挣扎的声音，心中更痛，死死地抓住陆曼青双手，希望能够帮助她平静下来，陆曼青的眼神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凶戾。
“噗呲——”
血流如注，又是几道剑气轰在苏无名身上。
“苏师兄。”剑宗弟子纷纷向前。
“快点走！”苏无名一边防御，一边试图截住陆曼青的经脉。
陆曼青挣扎得越来越激烈，苏无名身上的伤势也越来越严重。
不过一息，陆曼青就摆脱了苏无名的控制，一掌拍向苏无名的面门。
苏无名眼神复杂，定定地看着陆曼青的脸。
很快，他的双
眼就睁大了一些。
陆曼青的手掌竟然直直停在他的面前，不足半寸。
木青出现在二人身旁，手指落在陆曼青眉心。
简问璇从木青身后走出，递出一枚丹药给苏无名，不解道：“打不过就跑啊，她现在又不认识你。”
苏无名服下丹药，微微展眉，道：“我跑得掉，其他人呢？”
“若是有师弟师妹死在她手上”苏无名收回视线，对木青感激地点点头，才落到陆曼青脸上，“等她清醒过来，该如何自处。”
简问璇遗憾道：“可惜她现在还被剑傀印记影响，听不到你的真情流露。”
“师姐别乱说。”苏无名立即向简问璇求饶，转头见陆曼青眉眼间的凶戾仍未散去，只是被木青强行制住，才放下的心又重新提起。
“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突然被剑傀印记影响？”
木青示意苏无名往天上看：“剑鬼要比我们所有人包括陆宗主认为的还要难对付。”
距离陆台被天罚吞噬还没过去多久，高天之上依旧被恐怖的剑气主宰，劫云没有散去，里面的星辰仍在颤抖。
除此之外，在这扩散开来的剑光雷芒里，还有一道道淡红色的凶气。
或许是最初的剑光太过璀璨，以至于让众人都忽视了这一点，但此刻，这些横亘长空凶气不仅显露出来，还有增长的势头。
而在这些凶气所指的区域，不少人的眉心都出了一道红色的剑纹，与陆曼青的情况如出一辙。
简问璇此时开口说道：“剑傀印记并不如何高妙，但却极其稳定，很难彻底却除。哪怕是我，想要一边抵御剑傀印记的影响，一边镇压那些陷入疯狂的人都难。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苏思她们不受影响。”
苏思三女体内的剑傀印记是被方钧抹除的，苏无名知道此事，下意识看向木青，“方钧前辈还待在净明界吗？”
“嗯。确切的说应该是被困在了净明界。”
“被困？！”
“净明界的变故很大，我们外面的人已经无法进去，除非强行破开。”
木青再次封印陆曼青体内的剑傀印记，收回手，陆曼青身体一软，倒进苏无名怀里。
木青转身就朝前方走去，苏无名本想抱着陆曼青跟上，感受到简问璇后知后觉的视线，颇为不自在地将陆曼青交给简问璇，追上了木青。
木青没有像陆曼青那样苦口婆心地提醒众人，直接了当地离开，那些弟子面面相觑，当有第一个人动起来跟上，很快所有人都跟在了木青身后。
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传送阵法位于落剑谷最深处的一处天然溶洞内，已经有不少人到达了这里。
这些人从怀鹤峰和灼雪峰逃出险境，又在静澜峰待了一阵，来回折腾，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苏无名后知后觉，“你们比我们先到了这里？”
“是。”木青回道。
苏无名连忙寻找起熟悉的身影，没见到藏剑长老也没找到苏思几女，顿时紧张起来：“我们现在就走？”
木青说道：“青羽姐他们随时准备启动传送阵法，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要等大家都来后才离开这里。”
苏无名问道：“师父他们在何处？”
“藏剑长老和几位峰主都在静澜峰。”木青在人群中找到慕容静的位置，便收回视线，望向天空
在发现无法顺利进入净明界后，静澜峰的众人虽然在人选上争议不断，但都同意去净明界一探究竟。
之所以最后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最先被凶气冲击的就是净明界。
剑鬼毫不遮掩闯进
净明界的目的。
而他在当时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除了本来的空间屏障，净明界内部还存在方钧设下的封印。
“……如果放白老宗主和剑鬼接触，局面恐怕会比现在还糟糕。”
听完木青的话，一股无力感在人群中快速蔓延。
苏无名静静地看着昏迷过去的陆曼青。
对于木青，他早在离开三仙岛时就没有了一争高下的想法，反而很期待木青能够创造奇迹。
虽然奇迹没有发生，但他依旧很感激木青，问道：“如果我们离开，她能摆脱剑傀印记的影响吗？”
木青看了看简问璇，说道；“简师姐就是一个例子。境界越高，离剑鬼越远，剑傀印记的影响就越小。只是剑鬼依旧能够通过剑傀印记确定她们的位置。”
苏无名皱着眉，正要问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祛除印记，一道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师父他怎么样了？”
陆曼青已经清醒过来，睁眼看着木青。
木青回答道：“情况虽然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但陆宗主还没有失败。”
陆曼青微微动容，本来涣散掉的心气渐渐凝聚，望向空中。
此时此刻，很多人都在望着空中。
没人能够找到陆台的身影，也没人能找到斩兵剑的位置，大家都只能通过微散的劫云，以及这扩散向七峰的凶气确定陆台和剑鬼都还没有陨落。
苏思几女去了静澜峰，抵御着凶气对净明界的冲击。
叶青羽和溪川待在落剑谷上方，随时启动传送大阵。
现在的局面，已经没有多少可以改变的余地，所有人都在陆台和剑鬼分出一个结果。文学
某一刻，一声清脆的打铁声在木青耳畔响起：“叮——”
他连忙看向四周，见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出现变化，身形一闪，出现在慕容静身边。
天上。
劫云突然散开，显出所有星辰幻像，而在这些星辰的中央，那颗一直不曾动摇的星辰轻轻一颤，而后径直坠落。
诸星齐坠，空间壁障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法则本相，而那之前还璀璨无比的剑光也在星辰坠落时快速黯淡，露出了一道形销骨立的身影。
陆台缓缓抬头，他手中的斩兵剑不知去向，身躯焦黑枯朽，只剩下一双眼睛，依旧平静地注视着坠落向他的繁星。
“走了。”
陆台视线放远，轻声说道。
这一瞬间，静澜峰上白荷苏思几女齐齐有感，愣在原地。
陆台抬手虚握，远处天边的一道凶气突然抽离，倒退进他的手中，正是斩兵剑。
此时的斩兵剑通体黯淡无光，其上的裂纹密密麻麻，比之前多了许多，却人没有崩碎，仍在疯狂抖动，试图挣脱。
“你倒是让我好找。”
陆台轻声说道，执剑冲向最大的那一颗星辰。
剑经共有九十九页，天罚的星辰也有九十九颗，而最大的星辰便是渊的剑道。
而他早已经放下，走出了自己的道，也该一剑破之。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局面陡转
“青羽姐听到了吗？”
木青来到叶青羽溪川二人身边，问道。
除了他，还有不少人在听到那声奇怪的打铁声，也都离开传送阵法，来到了落剑谷上空。
“那就是剑道回响，这最后一道天罚，真正出自剑圣之手。”
叶青羽眼神专注地捕捉着劫云内星辰的变动，说话时双眉微微上扬：“虽然和我们立场不同，但作为剑修，他已经走在了最前面。”
溪川有些遗憾：“这一次剑宗之行，增加了不少见闻，但还是觉得可惜。”
木青听明白了溪川话里的意思，他身后的陆曼青苏无名等人同样明白，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就在此时，劫云中央那颗最大的星辰一颤，径直坠落。
这一次不再是星辰凝聚出剑气发起攻击，而是星辰幻相脱离劫云的范围，主动落下。
剩下的星辰也跟着坠落。
一时间整片天地都有巨大的剑啸声在回响。
剑气和劫雷在星辰到达之前崩散，露出一具残破的身躯。
“啊，那是宗主？！”
先前的经历已经把陆台折磨得不成人样，躯体残破不堪。
若非他的身姿依旧挺拔，有着独有的气质，没人会把他和无极剑宗的宗主联系起来。
下一刻，众人皆是感受到了一道平静的视线，齐齐安静下来。
“走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陆台的声音，如同那道响彻在所有人耳畔的剑道回响。
陆台抬手虚握，便将斩兵剑拘回，斩向当先的那道星辰。
斩兵剑与星辰相撞，声音还没传出，激起的剑气涟漪便撕裂了空间，露出深邃的空间裂缝。
“落地！”
叶青羽目光一凝，出声提醒的同时，已经裹挟着众人朝落剑谷下方坠去。
“咚——”
巨大的撞击声此时才在众人耳边炸响，震天动地，哪怕是陆曼青也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其余弟子的状态更是糟糕。
木青稳住身形，视线死死盯着天上。
那道星辰幻相是剑道的具象，在劫云内还是星辰的轮廓，和斩兵剑相撞时却已经是一把剑的模样，通体漆黑，却有着与斩兵剑一模一样的形状。
两把剑撞在一起，斩兵剑上本就密集的裂纹简直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下一步，便轰然崩碎，化作无数道细小的碎片。小说
“啊——”
剑鬼凄厉的惨叫声也与剑道回应一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凶气滔天，其中又有数道灵光附着在长剑碎片上想要远离，却被陆台以无上剑意聚合在一起，所以众人便看到了让他们一生难忘的场景：
原本炸成碎片的斩兵剑在一瞬间重塑，被陆台握在手中再次斩出，和那柄漆黑的长剑相撞。
两剑交击，硬生生在剑刃上欠出一道缺口。
毁灭的剑气侵袭进斩兵剑内，一道道凶气快速崩散于无形，剑鬼正在也肉眼可见的速度奔亡。
但陆台的处境同样糟糕，落下的星辰幻相不只一颗，在脱离劫云后，都化作斩兵剑的模样朝他斩来。
陆台不伤不避，不过呼吸身上已经出现三道洞穿的伤口。
木青看着这一幕，有些沉默。
从一开始，陆台就用平静的态度面对一切变故，平静地看着别人死，平静地迎接自己的死，拥有这种连自己性命都漠视的态度，硬抗天罚这么久也突然变得无比的合理。
静澜峰上，白荷轻声一叹。
陶炉神色复杂，他们这些同门在这一瞬间想到了更多。
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释怀道：“整整一百年的时间，这一百年我都在想他为什么要害死五师妹，五师妹那么喜欢他。”
苏思皱眉：“五师姐被剑鬼骗了。大师兄从未表现出心意。”
白荷摇了摇头。
天上。
剑道的具象攻击下，陆台和剑鬼的生机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直到此时剑鬼才看清陆台的内心，知道陆台要除掉它的真正原因，歇斯底里地怪叫道：“你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冒充你，她到死都不知道你的心意。”
陆台目光微动，双手握剑。
两把剑嵌入得更深。
剑气激荡，搅碎了空间，斩兵剑内的凶气如同遇到沸油的白雪，加速崩散。
剑鬼继续刺激陆台：“没用的，只要我还剩下一道灵韵未散，便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而你，神魂皆灭，连进入轮回的资格都不会有。到时候若剑宗还在，我定要亲手覆灭。”
陆台依旧不做回应。
剑鬼叫嚣得更加激烈，心却早已经慌了，在它看来，在第一道天罚降下时，陆台就该死了。
但现在哪怕一柄柄剑道意志具象的飞剑洞穿陆台的身体，陆台握住剑柄的手已经稳得可怕。
这种时候，谁的意志更坚韧，谁就能先把对方送走。
陆台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剑鬼却不愿意再次经历千百年的蛰伏。
而在这种想法不可制止地产生后，剑鬼就知道它在和陆台的这场较量中已经输了。
而在发现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都无法动摇陆台的意志后，剑鬼更是绝望地发现斩兵剑反而成了它的坟墓。
剑鬼一刻也不敢再耽搁，自损灵韵，强行冲破陆台的束缚，试图以灵体的状态远遁。
陆台却早已经算准了它的打算，在它灵体即将脱离之前，主动摧毁了斩兵剑。
失去这层阻挡，剑道具象的漆黑长剑瞬间站在剑鬼身上，哪怕是特殊的灵体，也在这一剑之下，被斩掉半边身体。
陆台双眼明亮，胸口剧烈起伏猛然一吸，一道道灵韵瞬间被他吸进体内，而他眉心也出现了一道剑纹。
而这道剑纹不再是红色，而是纯粹的白。
在这一刻，陆台和剑鬼之间的境界差距，终于让陆台获得了二人关系的主宰权，体内的剑傀印记反倒成了另类的“斩兵剑”将剑鬼束缚，一点点将剑鬼的灵韵吸收进体内。
剑鬼一步错步步错，再无还手之力，身形越发单薄，下一刻便要被陆台强行吸收进体内，异变突生。
一道巨大的剑气冲天而起，竟然在这刹那夺取了天罚的声势。
“小心！”
藏剑长老将几个晚辈护在身后，就连他也没来料到，异变会在背后出现。
静澜峰一时间地动山摇，一块块巨大的石块冲天而起，整座主峰的峰顶几乎被这道突兀的剑气直接轰开，飞沙走石间，一株七彩斑斓的树闯入众人视野。
木青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在见到那株色彩斑斓的奇异大树的瞬间，暗叫不好，这株由静澜峰山体蕴生的灵树，就是净明界的本体。
不等藏剑长老做些什么，灵树内部便传出一道巨大的剑啸之声，灵树的树干上出现一道极其醒目的裂缝，瞬间，更加磅礴的剑气破开净明界，冲天而起。
“父亲？！”
白荷抬头望着剑气之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满眼震惊。
白客一头白发肆意飞扬，似乎没有听到白荷的声音，眉心一道红色的剑纹醒目无比。
“哈哈——”
大笑声瞬间传开。
在白客的气息暴露在天地的这一瞬间，剑鬼便感受到了一道比陆台更强烈的羁绊，借此直接摆脱了陆台的压制，朝白客冲来。
静澜峰上的众人见白客仍然没有出手的极限，眼神不再挣扎，齐齐出手，凝聚出强大的一剑轰向剑鬼。
但他们的攻击却对剑鬼的灵体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剑鬼很快就横亘长空来到白客面前。
就在此时，白荷来到白客身前，一掌击退白客，让剑鬼扑了空。
剑鬼大怒，却没有和白荷纠缠，加快速度扑向白客，藏剑长老出现在白客身后，探出手想要扣住白客的肩膀，却被白客侧身多了过去。
“你？！”
这一瞬间，这一对老朋友的视线相遇，藏剑长老愣了一瞬。
就是一瞬间的失守，剑鬼已经冲进白客的体内。
另一边，天罚并没有因为剑鬼的脱离而中止，没了阻挡，那柄有着明显缺口的长剑径直劈向陆台眉心，却被陆台伸出双手死死握住。
天罚之下，由星辰幻相变化而出的长剑不分先后，快速穿过陆台的身体，陆台的身体千疮百孔，等到这最后一柄长剑斩到身上，便是真正陨落之时。
白客看着自己徒弟的凄惨模样，身形一闪，冲了过去。
惊呼声四起，看着这一幕的许多人心中都闪过相同的念头：结束了。
但下一刻，局面又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一道修长的身影突然闯进画面，一剑刺出。
周筠竟然挡在了陆台身前，愤怒道：“老混蛋。”
白客一双白眉微扬，欺身而近。探出双指夹住刺向眉心的长剑，周筠双眉一皱，就要催动手腕上的剑镯，气息猛然一窒。
一道霸道的剑气已经冲进她的经脉，白客一掌拍在她的剑上，周筠一头朝地面栽去。
陆台见状，强行分出一股力量托住她的身形，将她送到远处。
“师……”
下一刻，白客就闯进陆台的视野，陆台眼睁睁看着一只手掌逼近，口中才喊出一个字，就被一股庞大的力量包裹着轰退，追上了周筠。
“宗主！”
剑宗不少人看到陆台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被一掌击退，还以为陆台已经陨落，下意识喊出声来。
白客的脸上直到此时才露出一丝宽慰之色，低头看向手中。
那柄本该落在陆台身上的天罚之剑却被白客死死握在手中。
他身上的气势竟是瞬间爆发，很快就超过陆台，在他的头顶，劫云疯狂涌动，快速增长。
白客一出现，便取代陆台成为了焦点。
木青死死地盯着白客，视线从他手上的那柄长剑，移动到那快速增长的劫云，震惊道：“他要合道？”
“没错，我们准备这么久，总算是赶上了时间。”一道声音在一旁回应道。
木青转头看去，见方钧双手抱胸，一脸平静地望着天上的劫云，不由挑眉，“我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现在才出来？”
方钧在木青灼灼的目光下，稍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此事说来话长，真要追根溯源，今日一切的因果都可以落在我师父头上。”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方钧释疑
落剑谷石峰如剑，作为试剑大会的举办之地，此处完全称得上是今日之乱的开端。
而此时木青他们站在其中一处平台上，也正见证着乱象的结尾。
木青从天上汹涌堆叠的劫云上收回视线，好奇道：“今日的因果也能算在剑圣头上？”
“对。”
方钧轻轻点头，看着劫云下方的白客，说道：“从白首带走剑经和斩兵剑开始，他们就承担起了这份因果。”
“师父早就窥见，斩兵剑内那道被封印的灵韵会成长起来。”
木青皱眉：“没有解决办法？”
“怎么没有？”方钧寻找起被白客轰飞的陆台，“若能勘破剑经，自然能够镇压斩兵剑内新诞生的真灵，哪怕是魔胎也无妨。”
“归根到底还是师父高估了后世剑修的能力，已经极少有人能够合道圆满。”
木青回想起不久前的画面，点点头，方钧在很早之间就谈起过剑经和斩兵剑之间存在羁绊，陆台算是真正践行了这种羁绊。
但木青看着方钧的眼神好奇不减：“抹除剑傀印记遇到了什么麻烦竟然耽搁这么久？“
方钧没有找到陆台，收回视线望着白客，“这老家伙陷入坐忘的时间太久，等我找到的意识，他还不愿意配合我。”
木青挑眉。
方钧已经解释起来：“白客修习的剑鬼之法已经大成，在发现徒弟陆台的异样后主动接近剑鬼，让剑鬼给他种下剑傀印记。”
“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通过剑鬼之法镇压剑鬼。剑鬼也不傻，借着剑经，反倒让他剑心失守，白客未能达成目的，反倒被剑鬼控制。”
“不过他确实牵制住了剑鬼，为陆台争取了时间。”
木青诧异地望着天上那道身影，若有所思：“所以你要助他，他反而拒绝。”
方钧提起此事也有些暗恼，毕竟剑宗现在的情形他看得见，“他陷入坐忘不愿主动醒来，我想要抹除剑傀印记极难。”
“后来形势则又完全翻转过来。天劫出现，他从坐忘状态中清醒，便想要冲出来。”
木青看着方钧的脸，“你施加了封印？”
方钧不以为意，“仙道贵生，他和剑鬼的关系太复杂，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我无法判断他出来后还会不会保持初心。”
“既然陆台已经能够解决剑鬼，我自然不愿意再横生枝节。”
方钧作为真灵之属，连他都无法确定白客出来后是帮剑鬼还是帮陆台，木青扪心自问，换成他，恐怕是选择接受陆台和剑鬼同归于尽的结果。
不管是方钧还是他，之于剑宗依旧是外人。
“那你为什么又改变了注意？”
“为什么？”
方钧一愣，微微眯眼，缓声道：“白客问我，今后的剑道便该止步于此了吗？”
“我那时候才开始想一件事，师父留下剑经，留下剑道最后那一页，真的只为让剑道顶峰都是同一种风景？”
“师父不是那样的人。那虚无的背后又是什么？”
木青若有所思：“陆宗主堪破了虚无。”
“是的。”方钧说道：“他以怒制剑，看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风景。因为有陆台的例子，所以我认为每个能够有机会走到剑道顶峰的人所看到的景色该是独一无二的。”
“那么师父真正想要告诉后世剑修的是什么呢？”
“陆台清楚，但他的答案或许也只适合他。”
方钧自问自答，说到最后脸上的神色郑重了许多：“我想起了师父离开之前对我的叮嘱，他告诉我，若一辈子学他，那永远超不过他。”
木青陷入沉思。
一旁的叶青羽有所触动，说道：“道友能够在圣渊山遗迹待上千万年，心思极静，却一直未能圆满境界，确实该跳出来，放下过去的身份。”
“忘记过去？”方钧皱眉。
“放下过去的身份，不代表忘记过去。”叶青羽和溪川相视一笑，正色道：“对于我辈剑修来说，哪怕是剑圣的传承也无法助我们登上绝顶。”
“道友出身圣渊山嫡系，想要突破，或许更应该放下过去的身份，才能跳出老路，不然哪怕你日后一次次直面剑经最后一页所展现的虚无，你也无法堪破。”
木青看着方钧，他还记得方钧主动要求接触斩兵剑时提到的情况，说道：“你当初就说过和斩兵剑接触能够助你恢复记忆，不知道你还记起了什么？”
“……有。”
方钧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召唤出那道熟悉的剑胚，说道：“这道剑胚由师父亲手打造，虽然取自先天道石，是我本体的一部分，确实师父磨练出来给斩兵剑作剑鞘的。”
木青豁然抬头。
“轰隆——”
突然，高天响起一道惊雷。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白客头顶的劫雷已经积蓄完成，准备降下劫雷，而白客的手中，到现在都还握着那道天罚之剑。
方钧说道：“我最后没再阻拦他，有我自己的私心，我想看看陆台如果不死，今后的剑道会是什么样子，另外，如果白客还是和剑鬼狼狈为女干，那就由我来结束这一切。”
“白首当年带走剑经和斩兵剑的因果，既落在剑宗众人头上，也有我的一份。”
方钧话音落下时，一道粗大的劫雷轰然落下，吞噬了白客的身影，须臾，一道剑气破开劫雷，直冲劫云深处，劫云激荡，万雷齐落。
这一瞬间，天劫的威力迅速攀升至绝颠。
在木青他们坦诚交谈时，另一边，有人已经寻找到了陆台。
“我带你离开。”
“……”
周筠扳开陆台的嘴唇，给他喂下一枚极其珍稀的丹药，顾不上压制体内不稳的气息，便出手替陆台化开丹药的灵力，凝眉道：“就算是你是为了他们好，但死了这么多人，总有人承担责任，你是宗主，逃不开的。”
陆台躺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睁开眼睛望着天空，看着涌动的劫云，说道：“我没想过逃。”
周筠既难受又生气，“不值得，他们就不值得。”
陆台说道：“我告诉藏剑长老我要除掉剑鬼，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吗？”
“还能为了什么？我说过他们不值得。而且他们也不会感激你。”周筠坚持道。
陆台说道：“师父对我有恩，师妹对我有意，我很喜欢以前他们叫我大师兄，从当上这个宗主起，就没一天开心过。”
周筠目光微垂；“……所以你喜欢方清雪，你要恨我就恨我吧，我确实在北荒布置了一个遗迹。”
陆台视线微转，“剑鬼冒充我答应了你什么？”
周筠说道：“它答应我不会做剑宗宗主，只要不做宗主，我们在一起就不会受到那么多的反对。”
陆台微微眯眼：“剑鬼真该死啊！”
周筠关心则乱，还没有反应过来陆台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身后已经传来动静。
“是谁？”
周筠一脸警惕地转身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藏剑长老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陆台，说道：“看来你还死不了。”
陆台缓缓坐起上半身，看着藏剑长老，问道：“风水轮流转，我要被关进剑狱多少年？”
藏剑长
老摇摇头，身形一闪出现在陆台身前，取走陆台一直挂在腰间的宗主令牌，说道：“我会辞去静澜峰的峰主，你这宗主也当不成了，有什么看好的人没有？”
陆台闻言还真认真思考起来，回答道：“曼青和无名都可以，但他们还有些年轻，现在的话，简师妹很合适。”
藏剑长老眉头一皱，盯着陆台不说话。
陆台笑道：“简师妹做起来事来或许还会显得有些莽撞，但我们毕竟是剑道宗门，长老平时多担待一些就好。”
“你们师徒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藏剑长老收起令牌，转身欲走。
这一下不仅连周筠没想到，陆台也没料到，问道：“还没有商量好怎么处理我？不着急，可以先把我关进剑狱。”
藏剑长老停下脚步，背对着陆台说道：“你和你师父的性格如出一辙，从来都是想当然地觉得对别人好就去做。若不是今日，我还不知道你心存死志，活着不好吗？”
藏剑长老轻叹道：“我也做错了，没有人背负这么多还能让剑宗有这么多年的平静，但你做到了，以至于让我觉得你的内心足够强大。”文学
“有太多遗憾。”陆台脸色如常，说道。
“遗憾是常态。”藏剑长老说道：“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无极剑宗的宗主，可以遵循自己的本心。”
陆台闭上眼睛，重新躺了回去。
藏剑长老笑了笑，临走之前对周筠说道：“剑鬼窥探过他的心思，所以它才会找上方清雪和你。”
周筠蓦然瞪大了眼睛，眉眼间的喜色还未散开又迅速消散，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陆台心中的痛苦和遗憾。
落剑谷多出了几道身影。
白荷一脸担忧地望着天空，劫雷已经把白客吞噬，她这个做女儿的什么也做不了。
“方前辈，师父到底和你如何商量的？”苏思问道。
方钧时刻调整着状态，闻言说道：“我替他改变了剑傀印记，让他不至于被剑鬼反制，不过以剑鬼的状态，也不可能反过来制住他。”..
“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自然是他以身引劫，利用天劫将剑鬼的灵韵消磨殆尽，等到只剩下最后一道本源灵韵时，由我出手，彻底送剑鬼上路。”
“岂不是和师兄的计划没什么两样？”
“……是。”
本来还算轻松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方钧主动问道：“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个，你们怎么做？”
苏思皱眉，认真道：“前辈已经知道我们的选择，我们可以因为反抗而死，也绝不会选择去牺牲谁。”
“那是他们主动牺牲的呢？”
“这……”
方钧说道：“这件事的因果你们已经知道了。白家从白首那里继承了宗主的身份却也继承了因果。不说白客，便是我，一辈子都走在同一条路上，突然有一天发现路的尽头没有自己期待的风景，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白荷说道：“父亲渡劫其实注定失败吗？”
“是。”方钧说道：“那怕不是今日，他从坐忘状态脱离，却未能寻找到自己的路，也已经注定是和今日同样的结果，区别只在于他可以在坐忘中多活十几年。”
几女显然不愿意接受方钧的这个说法。
方钧轻叹一声：“当然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成为剑鬼的宿主，二者共生，我之后也可以替你们祛除所有的剑傀印记。”
几女沉默无言。
她们亲眼看着长老弟子死在自己面前，剑鬼便是罪魁祸首，绝不同意剑鬼还活着。
方钧
轻叹道：“白客和剑鬼之间的羁绊其实比剑鬼和陆台的要深许多，白客为了救陆台，付出了很多。”
“但也许陆台也不愿意接受，才会搞出现在这种局面。”
木青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在白客这件事情上他能做的其实很少，却不料方钧朝他看来，说道：“如果我一直待在外面，那么等白客脱离坐忘状态主动出来，那么白客很可能反抗不料剑鬼，直接成为剑鬼的宿主。”
“但现在白客已经有反抗的能力，我们可以多做一些尝试。”
木青问道：“什么尝试？”
方钧将剑胚递给木青，“白客逆行剑鬼之法，能够加速剑鬼灵身的崩解，而你可以借着我的力量将那些凶气转化为血气。”
“血气……”
木青微微挑眉，“然后再将血气逆转？”
“没错。”方钧说道：“你掌握的那门血肉和元神逆转的神通正好用在此处。”
木青惊奇道：“剑鬼已经将那些人炼化为血气，我还能复活？”
“只有你有这种能力。”剑鬼正色道：“它不可能这么快，而能够满足条件的，也得那些人还存在一道清醒自主意识，不然也复活不了人。”
木青握住剑胚，在白荷等女的注视下很自然地答应下来：“可以。”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风暴中心
劫云滚滚，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消散。
木青本以为马上就该他上场，哪知方钧告诉他天上的情况远没到可以插手的时候。
这时，欧冶晴捧着三柄剑找了过来。
“老祖他们的情况很糟糕。”
苏阔宇三人被木青封印在剑内，前不久偷袭剑鬼，让剑鬼重新落入陆台手中，几乎是改变了局面。
剑鬼对三人出手也是毫不留情，每一柄剑的表面都有着无法再修复的裂痕。
苏阔宇虚弱的声音从剑身内传出：“不用浪费精力救我们了，我们只想知道剑宗为何遭此大劫？”
方钧目光微动，主动要过三柄剑，仔细地清理着其上残留不散的凶气，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木青看向四周，有不少人都找了过来，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尽相同，悲愤、恐惧或是庆幸……如此种种释放在一起，却又出现了同一种情绪——麻木。
从剑鬼出现开始，他们便在经历着无法理解的事情，陆台为什么会要牺牲那些天才弟子，白荷苏思这些峰主又为何要与宗主大打出手……等到最先思考这些的人死得差不多的时候，再被波及的人甚至连谁先对谁出手都不清楚。
他们只是看见某人死在面前，或者听说某人死了，却无力改变什么。
木青看着他们，发现他们同样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带回斩兵剑开始，这就是一场躲不掉的灾难。”
木青转头看去，藏剑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白荷几女看着藏剑长老手中的一块令牌，神色皆有些复杂。
藏剑长老神色严肃，继续说道：“今日我宗虽没有做到上下一心，但宗主与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不管是他还是几位峰主，都没有选择等着灾难发生，而是选择主动出手，送剑鬼去死！”
“……”
一阵沉默，而后突然有人歇斯底里地喊道：“送剑鬼去死！”
很快，落剑谷便只剩下一个声音。
藏剑长老的威信在这一刻隐隐超过其它峰主，几条命令过后，其他人由长老们领着去搜救伤员，局面渐渐稳定。
藏剑长老拿出宗主令牌，主动说道：“陆台已经不适合再当我宗宗主，下一任宗主……”
藏剑长老看了一眼简问璇，摇了摇头，让简问璇当这个宗主，与他当没有区别，太累剑心。
他扫了一圈，差点觉得木青很合适，但见白荷几人仍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不由皱眉，将令牌交给白荷，“今日之事不扯远了，就是白客和陆台的责任最大，这枚宗主令牌你保管好，等白客之后决定交给谁吧。”
白荷苦涩道：“长老最合适。”
藏剑长老摇了摇头，将令牌甩脱后，才展眉看向方钧，有些事情不用方钧解释，在看到白客主动引动天劫时，他便明白了老友的选择，此时更关心起剑宗不能再有大的损失，问道：“三位老祖的情况如何？”
方钧摇头道：“元神被凶气入侵，我能够替他们抹除凶气，却无法治疗元神上的伤势。”
苏思说道：“我宗还有不少珍稀的天材地宝。”
“天材地宝也解不了燃眉之急，他们必须立刻补充大量的神识之力。”
欧冶尘的元神突然从其中一柄剑内掠出，显出单薄无比的身影，诚恳道：“方兄，可否炼化我的元神。”
“老祖？！”欧冶晴一脸吃惊地看着欧冶尘。
欧冶尘扬眉笑道：“这一次我们灼雪峰很了不起，我能见到你们这些后辈已经没有遗憾。”
方钧挑了挑眉，说道：“我能力有限，只能救一人，你要救谁？”
欧冶尘答道：“自然是简师妹。”
“哈哈。”方钧一阵怪笑。
欧冶尘满脸不解：“方兄笑什么？”
两道流光一闪，苏阔宇和简休也以元神状态出现在外界，没有了束缚的容器，他们的生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流失。
简休深深地看了欧冶尘一眼，轻声道：“师兄为何要替我做决定？白首早已陨落，我们三人回到剑宗亲眼见证今日这一切，更昭示因果至理。”
“我没有遗憾。”
欧冶尘无言。
苏阔宇看着两人笑了笑，他跟欧冶尘一样，能够看到自家后辈今日表现，已经心满意足，说道：“我倒是有遗憾，如果我们早点出来，也许怀鹤峰顶那几个年轻人可以不死。”
苏阔宇三人的身影越来越淡，下一刻便要彻底烟消云散。
就在此时，一道极寒气息弥漫开来，将三人快要崩散的元神束缚在了原地。
“木青？！”
众人讶然看去，木青双手捏诀，已经催动太易轮转之术，极寒气息如涟漪帮扩散开来。
方钧说缺少大量的神识之力，就是说给木青听的。
太易轮转之术不仅能够将血肉之气转化为神魂，也能够用神识之力凝练出血肉。
木青看向方钧，方钧当即点头，对苏阔宇三人道：“正好缺三处阵眼，你们也愿意出一把力对吧？”
苏阔宇三人面面相觑，有些茫然。
白荷几女已经一脸喜色退到一旁，正色道：“前辈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有我和他就够了。”
方钧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冲进木青握在手上的剑胚内。
木青识海中再次出现一道契约印记，印记微微一亮，一道道清凉的气息冲向四肢百骸，舒服得木青差点打一个冷颤。
而在白荷等女眼中，木青身上的气息再次变化，极寒之中带着一道极致的锋芒。
“诸位，等我们的好消息。”
木青冲天而起，径直闯入劫云之中。
“轰——”
一道巨大的雷声震动天地，好似在回应木青这个天劫常客。
劫云内部，木青刚出现，一道粗壮的雷霆便如怒龙扑向了他。
木青立即结印催动“劫雷禁”，那道雷霆与他擦肩而过，消失在身后的劫云之中。
剑胚微微一颤，方钧的声音直接在木青识海中响起：“神君已经出手了吗？”
“没有。这种程度，还不用他出手。”
“……你进步倒挺快。”
方钧难得打趣起来，他之所以有信心能够从剑鬼手中救回一些人的性命，其实最根本的还是知道孟章和木青的关系。
“其实真正称得上监兵凶气的只有一道，我不在乎你收集此物要做什么，不过想要得到此物，就必须将剑鬼的凶气先消耗干净，这也是我主动找你们帮忙的原因。”
“各取所需。”
“当然。”
木青周身弥漫着霸道的雷威，在往劫云深处冲去的过程中，劫雷的数量越来越多，若有劫雷朝他冲来，他便催动“劫雷禁”引导劫雷改变方向。
虽然还不能做到在劫云中如玉得水，但只要不主动出手，劫雷便沾不到他的边，很快，他就到达了劫云最深处。
方钧从剑胚中现身。
“方钧道友，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一个嘶哑的声音笑道。
木青寻声看去，劫云涌动间，一方宽阔的雷池闯入视野。
一位白发老者盘膝于雷池上方，四肢都被雷池中延伸出的锁链束缚，而他一句话说完，已经有足足四道雷霆落在他的身上。
白客，这位无极剑宗的前任宗主，正在享受着和他徒弟陆台一模一样的待遇。
木青想到这对师徒之间的情谊，下意识对着白客行了一礼。
白客将自己化作了困住剑鬼的容器，不仅承受着雷劫的淬炼，还时刻承受着内部血肉经脉的崩坏，但睁开眼看向方钧时却很平静。
他这是才发现方钧身边还跟着一个气息强大的年轻人，略一挑眉，便猜到了木青的身份，主动感谢道：“剑宗能今日之危，木青小友帮助极大。”
“白前辈言重了，直到现在，白峰主她们都愿意相信我一个外人，我自然会尽我所能。”
“哦？”
白客有些奇怪，问道：“你们来这里不是送我上路的吗？”
方钧看着白客眉心的剑纹，确定白客在面对剑鬼时依旧占据着主导，说道：“半年和十几年对你来说差别不大，我们需要你配合，才能救回一些人。”
方钧把苏阔宇三人现在的情况，和木青掌握的仙皇本命神通都告诉了白客，白客闻言颇为振奋，起身笑道：“没想到我这条命还能这么用，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方钧看向木青，木青点点头，双目蕴满雷芒，气息瞬息拔升。
白客看见这一幕颇为吃惊，但很快就展眉率先动作起来，只见他主动峰主胸口几处要穴，张口一吐，一道红色剑影瞬间从他嘴里冲出，大骂道：“老东西不想死，就把你那徒弟抓来，我可以助你突破。”
剑鬼被白客封印后并不知道雷池外还有来人，正持续着激烈的沟通，被白客突然放出，还以为白客临死终于改变了心意，正盘算着如何躲过今日的劫难，一道剑影已经朝它斩来。
“轰隆——”
木青气息爆发，雷池发现他这个不速之客，立刻聚起一道粗大的雷霆朝他轰来，但他却不再催动秘术试图导引，而是全身贯注于手中这一剑。
白客须发皆张，周身气息沸腾，伸手抓住剑鬼所化的红色长剑，迎向了木青手中的剑胚。
“不！”
剑鬼感受到一股令它极其不适的气息，想要挣脱，却被白客死死抓在手中。
“砰。”
清脆的金铁交击声里，剑气爆发，雷池翻转，将所有人吞噬。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神通之术
高天之上，劫云惊散，雷池倾覆，木青和白客的身影无影无踪，只剩下一道巨大的光柱耸立于天地。
光柱的一端被劫雷与剑气包裹，另一端则直抵落剑谷的谷底，一道道纯白色的剑意环绕腾飞，意象万千。
一处石峰平台上，苏阔宇三人的元神被光柱笼罩在内，不仅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神识之力，身影渐渐凝实饱满。
“这种手段真是一个化凡中期的年轻人能参与的吗？”
落剑谷外围，不只是谁发出一声惊叹，白荷等女的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没有人提醒，她们已经忽略了木青的境界。
叶青羽和溪川互视一眼，看向藏剑长老。
藏剑长老点头道：“两位放心，长老和弟子知道这些内幕没有意义，我已经征得方钧道友同意，会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长老有心了。”
“哎，只希望接下来不再出现意外。”
高天之上，局面几乎是一边倒。
剑胚内部传出一阵阵强大的吸力，剑鬼竭尽全力反抗也只延缓凶气被吞噬的速度，等到它再次想断腕自保时，剑胚释放的气息一变，对它的压制竟是瞬间超过了白客对它的影响。
剑鬼大惊失色：“这是渊的封印，这道剑胚到底是何物？”
木青目光微动，他接触剑胚的时间不短，但就连孟章也没能发现剑胚有何异样，剑鬼却很快就激发了剑胚上的封印。
事情的发展已经越来越接近方钧的猜测，剑圣渊当年留下这些东西，恐怕已经“看到”这一天。
木青压下突然泛起的烦躁之意，轻哼一声：“这东西你应该不陌生才对，是渊为你准备的剑鞘，但斩兵剑已碎，你也不需要了。”
“剑鞘？”剑鬼的声音尖锐刺耳，血色长剑颤动得越来越剧烈，第一次有摆脱压制的迹象。
白客目光一沉，左手高高举起，再干脆利落地斩下：“铛～”
白客右手握住剑鬼灵体凝聚的血色长剑，左手则一直握着那道本来斩在陆台身上的天罚之剑。
此刻，这道天罚之剑重重地斩在血色长剑之上，巨大的响声瞬间掩过剑鬼愤怒的惨叫，也将它好不容易凝聚的反击彻底打散。
“轰隆——”
白客的举动同样惹怒了天道，劫云翻转间，天罚再次出现，不同于陆台的剑道星辰幻相，朝白客倾轧而来是一方漆黑的夜空。
夜空无星，阴影交错间出现一幕幕画面，却不再是剑经内与剑圣有关的过往，而是白客的过往，但这些画面流转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留下，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嗤——”
天罚落到白客的头顶，他身上的血肉快速腐朽，下一刻又长出新肉，如此周而复始，白客身上澎湃的生机以极其恐怖的速度被消耗，随时都会因为生机断绝而陨落。
木青眉头紧皱，白客睁眼朝他看来，笑道：“继续吧。”
木青的视线落在那道天罚之剑上，白客能够压制住这么强大的一道天罚，这尽百年的枯坐便不会真的只是枯坐，他向来求真，问道：“如果前辈自然醒来，是否也能合道成功？”
白客不答，说道：“如果陆台能够做到无情，亦或者他能够与剑鬼配合，他已经合道成功。”
木青闻言有些自责，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白客说道：“如果方钧道友没有出手，陆台大概还是会棋差一招，我会取代他的位置，与剑鬼一起登上绝颠。”
“比起看看剑道绝颠的风景，我这个徒弟远不如我热切。”
剑鬼即便已经处境艰难，也不忘反唇相讥：“哼，不是陆台就是老东西，你们师徒二人想要除掉我，总有一人会陪着我。”
“你别着急。”白客笑道：“等将你彻底炼化，哪怕你以后还会蕴生一道真灵，那也不会是你了。”
凶气澎湃，凝聚出一道剑尖刺向白客眉心，白客不作任何防御，剑尖刺中却连留下一道伤痕都无法做到。
这个时候，方钧已经借着剑胚吸收走到了剑鬼近一半的凶气。
白客仍由天罚全都钻入体内，再次动作起来，天罚之剑用力下压：“破！”
天罚之剑最先崩溃，化作一道道蛮横的剑气洞穿白客的身体，白客面色如常，双手握住血色长剑，朝木青倾轧而去。
木青周身雷芒流转，纹丝不动。
“咔嚓——”
血色长剑被两股力量挤压，在剑鬼的惨叫声里终于维持不住形状，猛然崩散，化作一团团肆虐的凶气。
这些凶气还想要再逃走，木青一剑***凶气，横剑一扫，便将这些凶气攫取走大半。
白客眼神绽放出经脉，双手捏诀，胸口猛地起伏：“吸——”
他眉心的剑纹由黯淡快速变得鲜艳，如血液一般粘稠，而那些凶气包阔剑鬼那道特殊的灵韵被白客一并吸收进了体内。
“咯吱咯吱。”
白客的身体开始不停颤抖起来，身上的血肉骨骼快速隆起，那些被他吸收进体内的凶气已经被他逆转为磅礴的血气，想要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木青眼神无比认真，剑鬼已经被他们合力压制，但白客正进行的这一步同样重要，那就是逆转剑鬼之法，将剑鬼通过剑傀印记掠夺来的血气和残魂释放出来。
“呃。”
白客额头青筋暴起，他先将劫雷剑气这些霸道力量引起体内，完全是把身体当做了淬炼的容器，此刻承受的痛苦外人难以想象。
但他仍然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拥有极度的理智与清醒，借着雷霆和剑气逆行剑鬼之法，一掌稳稳荡荡朝木青拍出：“呼——”
一道血气和一道残缺的元神交织在一起，冲向木青。
木青一剑递出，动作干净将二者剥离，同样一掌拍出，一道竖立的漩涡横亘在身前，那道血气穿过漩涡，再次与元神融合，形成了一道虽然单薄却完整的元神。
这道元神在最初的茫然后，很快认清了现状，立刻开口表达忠心：“木城主我……”
一道雷霆轰出，将元神彻底击溃。
白客看着木青，目光里有些疑惑。
木青面色如常，说道：“程坚白，一百年前就被剑鬼蛊惑，方清雪的死与他有关，怀鹤峰会死去的那些人与他有关。”
白客点点头，问道：“你有没有想救的人？”
木青脑中迅速闪过苏无名领着五位灵种自愿请死的画面，心念一动，模拟出几人的气息。
白客轻叹一声，“这些年轻人的境界太低，血气灵胎都已经被剑鬼炼化彻底。”..
木青有些遗憾，随即将怀鹤峰那些维持阵法的长老气息模拟了出来。
半盏茶之后，第一位长老的元神终于被木青利用神通修补完整的，恢复意识的瞬间见到白客与木青，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
白客笑道：“你们能反抗到死，无愧于我无极剑宗的长老，下去吧，等会还得给你们重塑肉身。”
那位长老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被送到了下方的落剑谷高台上。
从高天下坠落的光柱已经笼罩着落剑谷这些高台，璀璨而明亮，彰显着勃勃生机。
随着木青与白客的配合越发默契，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能够修补完整的元神已经全都降落到下方的高台。
但气氛反倒有些沉重。
剑宗的长老大多以化凡初期为界限，而死在怀鹤峰上的长老光是木青有印象的便有二十几位，但最终能够回归的却只有七位。
此刻，白客的身体变得隆重无比，将凶气逆转炼化后，磅礴驳杂的血气就挤在了他的体内。
不过也并非没有丁点好处，白客至，却仍然将视线落在木青手中的剑胚上，问道：“凶气已经干净了吗？”
“嗯。”
木青同样有些难受，最想要救回的人没有一个救回，而只算人数，也不过是十个人中救回来一个。
白客还能反过来安慰木青几句，提醒道：“接下来这步对你至关重要，你和方钧道友不能有丝毫失误，不然千百年后也许又会再次重复我剑宗的灾难。”
此时，白客体内只剩下一道凶气无法逆转炼化，蕴含着极为庞大精纯的灵韵。
木青恢复平静，持剑刺向白客眉心，动作极慢。
白首带走斩兵剑时，还是只有一道灵韵内沾染着一丝凶气，结果灵韵没有如何增长，反倒是凶气快速壮大，证明监兵的这道凶气很可能拥有了独立的意识，压制了斩兵剑的灵韵。
这些都是方钧已经提到的信息，木青手中的剑胚越是接近白客的眉心，受到的那股排斥就越强烈，哪怕有方钧协助也无法再推进半步。
白客见状提醒道：“这道凶气的层次已经超过圣王境的范畴，恐怕……”
白客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听“嘭”的一声，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被击破，木青持剑的动作顺滑许多，将剑胚并不锋利的顶部抵在了他的眉心。
“……”白客张了张嘴，看着木青一双蕴满青芒略显陌生的双眼，终究是压下了心中的惊奇，没有去探究。
一股无比霸道的吸力顿时从剑胚内传出，白客眉心的剑纹迅速黯淡，身上的血肉疯狂涌动，好似也要被一起吸走。
终于，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尖啸声，一道纯粹如红玉的剑影冲出白客头顶，射向远方，但还没有掠出一丈，就被强行吸收进剑胚之内。
没有了剑傀印记和那道凶气做桥梁，白客的体型迅速膨胀，之前助他抵御住毁灭的磅礴血气，此刻则因为太过驳杂快要了他的命。
木青帮助方钧将那道凶气封印进剑胚内后，连忙来到白客身前，再次催动神通。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剑宗后事
白客的情况很糟糕。
元神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肉身被凶气和劫雷侵蚀，伤处极多。
木青一刻不停地将血气转化为精纯的神识力量，延缓其元神崩散的速度，却也只是杯水车薪，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而若是现在就按计划进行，抽出白客体内的血气，那他体内的伤势会立即恶化，再无转圜余地。
“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白客见木青还不动手，说道：“若没有你这神通，我的元神撑不过天罚，能有现在的结果已经极好，继续吧。”
木青说道：“老前辈，替下面几位长老凝聚肉身，也消耗不了这么多血气，你可以主动吸收血气压制伤势，不然我一动手，你体内的伤势会彻底失控。”
白客摇头失笑：“天罚造成的伤势只有成功渡过天罚才能恢复，很显然，我失败了。”
“而主动吸收血气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真疯狂吸收血气来压制伤势，到最后我这具身体恐怕连人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吧？”
木青默然。
叶青羽成功渡过肉身之劫，最后得到一道劫气才慢慢恢复了伤势，从此肉身不腐不朽。
白客所说得也是此理。
白客体内的位格出现了一道明显无法修补的裂缝，天道已经判断白客无法活下去，这才没有继续降下天罚。
他现在考虑的不过是让白客活得久一点。
而炼化精血增加修为之类的手段，往往能够助人速成，在短期内掩盖伤势，但到最后大多数都会成为白帝之流，成为彻头彻尾的怪物。
白客作为上一任宗主，显然知道这样发展下去，他的肉身便会突破束缚，无限膨胀变成一堆烂肉堆叠起的怪物。
“若是失控，恐怕还会成为隐患。”
“老夫已无望合道，现在便想死的时候是个人。也不至于晚辈回忆起我的样子会觉得恶心。”
说到最后白客自己先笑了起来。
“……前辈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
“那太好了！”
静澜峰的石阶上，陆台驻足朝天上看去。
那道笼罩落剑谷的光柱有了变化，顶端迅速染红，滔天的血气顺着光柱落下，如同一条倒挂的红色长河，而在长河下方，受到洗礼的那些身影变得越发凝实。
“老东西倒是知行合一，难怪会教出的徒弟都是这么执拗。”
周筠站在陆台身边，说道。
陆台双眉微皱，收回视线盯着周筠，“你现在带着周家的人离开，没有人会管你。”
周筠摩挲着手腕的剑镯，说道：“我和程坚白内外勾结，理应得到惩罚。”
陆台转头继续登阶，没走几步，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周筠无奈一叹，连忙扶着他往剑狱的方向走去。
落剑谷旁，欧冶晴格外忙碌。
她先是去看了看欧冶石的伤势，又连忙抱着一只剑匣来到藏剑长老面前。
“长老，我能不能进去？”
欧冶晴举着剑匣，一道声音从剑匣内传出，有些激动和忐忑。
何秋阳在对战剑鬼时突破，却失去了肉身，后又与木青几人合力，与剑鬼战了一场，出力颇多。
他本来已经做好今后以元神之躯修行的心理准备，却没料到还有天降血肉生机。
藏剑长老轻叹一声：“就算是那些被剑鬼控制的长老能够复活我都愿意放他们一马，更何况你，去吧。”
何秋阳得到肯定，元神立刻冲进了倒灌下来的血河之中。
此时，血河与光柱笼罩的范围泾渭分明。
苏阔宇三人盘膝坐于其中一道石柱高台，周身一道道神识之力如涟漪一般扩散往复，而何秋阳去的那道石柱高台上，那七位被木青和白客合力救回的长老，已经开始凝聚肉身，周身气息在快速上涨。
何秋阳已经服下过稳固元神的珍稀丹药，一进入血河冲击的那道高台，身形顿时凝实，有了血肉的轮廓。
欧冶晴的视线缓缓扫过这些，心里无比惊艳于木青展现出的手段，展眉道：“现在终于没再出现什么意外。”
她说完才察觉到身边气氛依旧凝重，连忙看向天上，“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苏思轻叹一声，说道：“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没有第二道天罚，但也没有合道成功的天地异象。”
没有天地异象出现，也没有第二道天罚，那么只会出现一种结果，就是白客渡劫失败，并且天道已经确定了他即将消亡。
欧冶晴连忙看向白荷，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又突然想到自家灼雪峰死去的那些人，一时间完全陷入悲伤之中。
藏剑长老静静地看着血色长河倒流而下，好似白客在一点点放弃生命最后的大部分时间，眼底闪过一抹哀色，缓声道：“他静坐尽百年，既然未能成功合道，就决不会选择苟活。”
白荷轻声道：“我只希望还能有和父亲交谈的机会。”
叶青羽仰面望着天上的动静，平静道：“放心吧，木青掌握的那门神通很厉害。”
落剑谷上方的异象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天过后，光柱与血气齐齐消散，终于露出空中那两道盘膝而坐的身影。
白客的身形与三日之前相比消瘦许多，面容枯槁，率先睁开眼，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木青脸上，颇为凝重。
木青闭着双目，双手平放在膝头，捧着剑胚。
早在一个小时之前，木青便将白客体内驳杂血气全都抽出，并将那道剑傀印记彻底抹去。
但哪怕与剑鬼有关的这些血气都被炼化，剑胚内剩下的那一道凶气依旧难以对付。
剑鬼在境界即将圆满，即将证得“藏天下”境界之时，就连陆台都很难胜过它。
现在，它已经被剥开层层外衣，只剩下最后一道凶气，实力大减，但透露出的境界气却似乎更近“藏天下”一步。
明明剑胚内的空间是方钧的主场，它却反倒如同鱼儿回到大海，滑不溜手，让方钧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木青不得不利用孟章的力量禁锢住剑鬼，却也给了剑鬼可乘之机。
一道道肉眼难掩察见的血线从剑胚内深处，钻进木青的双手，似乎在尝试占据木青的身体。
白客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能想到任何办法，这静坐的百年，他比谁都清楚剑鬼的强大不在于它表现出的实力，而在于那道层次明显在圣王境之上的监兵凶气。
很快，众人都来到了高天之上。
白客来不及和自己的女儿还有好友说话，立即将木青此刻的情况告诉了众人。
叶青羽来到近前，查看起剑胚上的异样，皱眉道：“如果连方钧也奈何不了这道来自神君陨落时的凶气，那只有看他自己的能奈了。”
欧冶晴皱眉：“如果他也被种下剑傀印记该怎么办？”
溪川眉头一皱，结出结界挡住了下方的目光。
欧冶晴表情一愣，连忙说道：“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们宁愿自己代替他，也不愿意他受伤。”
溪川摇头道：“我不是怀疑你们，但剑傀印记并没有被清除干净。”
欧冶晴一愣，方钧从净明界出来后，只来得及给清楚一部分人体内的剑傀印记，确实还有一部分人，被他们关在剑狱。
白客目光微动，突然问道：“陆台随周丫头离开了吗？”
“没有。”藏剑长老说道：“他自囚在剑狱。”
白客展眉，说道：“那把他找来吧，我对剑鬼的了解不如他。”
白客这边话音刚落，溪川有所感应，有两人已经到了结界之外。
陆台和周筠进入结界便停住身形，朝白客认真地行了一礼：“师父。”
除了藏剑长老，众人都是时隔三天之后，第一次见他。
“三天的时间，你身上的伤势怎么一点也没见好还不如我？”
白客笑着打着招呼，似乎全然不知陆台也是三天之前的主角。
陆台的渡劫被白客强行中止，受伤极重，却没有遭受劫气侵袭，甚至因为走出了崭新的路，还有再次合道的机会。
白客有很多话想和他这个徒弟说，但不再此时，招手让陆台往前来，说道：“你来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陆台点点头，主动坦诚道：“我离开剑狱，便是因为这件事。”
藏剑长老挡在陆台身前，但因为有白客作保，最终还是犹豫着让开了位置，而溪川和叶青羽互视一眼，也没有阻拦陆台。
但一道凌厉的气机已经锁定陆台的眉心。
对此，众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陆台来到木青身前，剑胚突然颤抖起来，那一道道血线像是遇到什么恐怖之物，一瞬间就缩了回去。
众人都捕捉到了这一幕，脸色在一瞬间凝重起来，但陆台依旧表现得很平静，坦诚道：“它之所以怕我，是因为我真的具备将他炼化的资格。”
白客点点头，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陆台沉吟片刻，说道：“斩兵剑残存的灵韵和凶气早已经融合在一起，想要将二者分开，就得准备两个容器。”
“一柄剑，还有具有剑傀印记的人，剑用来温养灵韵，人用来封印凶气。”
“我适合做这个人。”
第一千三百章：斩兵剑现
结界内，叶青羽和溪川分开站在木青身旁，白客已经起身让出位置，陆台看着两人，只等二人做出决定。
木青这几日一连串的表现，其实已经暴露了许多秘密，但剑宗众人作为被帮助的对象，哪怕心知赌肚明也没有挑破木青和孟章的关系。
在方钧制定的计划中，等到他们将剑鬼残余的凶气全都逆炼后，最后剩下的这道核心凶气，就由孟章出手压制，方钧借着剑胚上的封印之力将凶气与灵韵分离。
但方钧却忽略了一件事——木青表现得再惊人，也不过是化凡中期。
孟章虽然将最后这一道凶气压制，但想要将凶气剥离，就得让木青的身体成为过渡的容器，为此，就连孟章都不愿意冒险，这才是到最后进展反倒越来越慢的原因。
白客作为计划的主要参与者之一，自然知道木青此时是在悬崖边行走，说道：“整整三天，木青小友一刻不停，哪怕是换成巅峰状态的我也消耗极大。”
“他现在差不多是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这上面，但身体的状态已经容不下一点变数。”
“陆台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白客哪怕知道剑宗经历了怎样的灾难，但没有亲身经历，依旧对陆台保持着很高的信任，其他人则不然。
哪怕陆台的目的也是除掉剑鬼，白荷苏思等人心中也不由自主地生出同一个想法——最大的变化其实就是站着的陆台。
叶青羽夫妻二人知道木青到无极剑宗的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得到一道监兵凶气。
如今就只剩下最后一步。
但在他们眼里，木青的性命安危远要比一道监兵凶气重要，至少现在凶气没有继续入侵木青的身体，哪怕只将凶气和灵韵一并封印在剑胚内，也比往前一步，把木青的安危交到陆台手里要好。
就在叶青羽决定开口拒绝时，木青突然睁开眼睛，说道：“一鼓作气将二者分离吧，剑宗内还有不少人体内都有剑傀印记，拖得越久风险越高。”
叶青羽皱眉，不满道：“剑宗的风险是风险，你的风险就不是风险了？”
木青还能够有余力抽出心神说话，让众人都稍稍松了口气，叶青羽的话不好听，但难得的是其他人也觉得在理。
木青视线微抬，和陆台视线遇上，说道：“我相信陆宗主不会害我。”
陆台挑眉，木青破坏了他的计划，但却也间接救了他的命，但这却不是他想要的，本来平静的语气少有的有些冷淡：“事情有轻重缓急，将剑鬼的意识彻底抹除，是我目前最在乎之事。”
陆台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随着剑经出现在手掌上方，一道强大的威压顿时扩散开来，陆台原本虚弱的气息竟是一瞬间盖了所有人。
“哎……”
白客的一声轻叹，又让这道威压烟消云散。
陆台转身将剑经交出，说道：“此物是师父亲手交给我，今日我还能亲手还给师父，便是欠他一个人情，还请师父放心。”
白客看着陆台脸上的认真之色，收回剑经，陆台的眉眼似乎都展开了一些。
木青说道：“那就请陆宗主相助，送它上路。”
剑经内的灵韵与陆台非常轻和，陆台主动交出剑经，身上的伤势越发明显，但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一旁的白荷苏思几位同门，神色都要比之前清朗一些。
陆台盘膝坐下后，木青没有任何犹豫，主动收回压制，剑胚在方钧地掌控下漂浮在二人之间。
陆台伸出手握住了剑胚，原本平静地剑胚顿时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普通铁块类似的乌青色泽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黑。
这种黑才是先天道石本来的颜色，木青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还来不及询问方钧里面的情况，一道凶气竟是冲破剑胚的束缚，朝他眉心射来。
剑鬼残存的意识在确定陆台和木青联手之后，不再有任何犹豫，竟是主动朝木青发起了攻击。
木青目光微沉，眉心出现一道灰色漩涡，试图直接将这道凶气引进青山界，凶气感受到漩涡上的霸道气息，陡然一转，就要朝下方坠去。
一只手掌此时出现，五指虚握，将这道凶气牢牢控制在手中。
陆台眉心浮现出一道剑纹，那道凶气收缩成拇指大小的一团左冲右突，却无法冲出陆台的掌控。
木青注意到陆台眉心的剑纹与其他拥有剑傀印记的人不同，不再是之前的如血一般的色泽，取而代之的纯净的白色。
在和剑鬼的关系中，陆台似乎彻底占据了主动。
剑胚缓缓移动到陆台面前，木青握住剑胚，说道：“由我和方钧前辈来将它定住，你来将监兵凶气全都取走，能做到吗？”
陆台问道：“你能做到吗？”
木青挑眉：“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噗呲。”
在这关键时刻，一声轻笑响起，众人看去，周筠脸上的嘲讽还在。
陆台胸口微微起伏，他已经看到山巅的风景，却还要和一个年轻人争个高低，实在不应该，平复情绪后，轻轻点头。
木青也不再犹豫，握住剑胚，一剑递出。
剑尖离那团缩在一起的凶气还剩半寸时便停了下来，一股霸道的气息笼罩于陆台手掌上方的方寸之域，凶气疯狂地冲撞起来，却被牢牢地压制原地，变成了一枚悬停在陆台掌心的红色丹丸。
陆台心念微动，眉心的剑纹越发明亮璀璨，凝聚出一道气机锁定了丹丸。
丹丸疯狂旋转，发出一阵阵尖锐凄厉的叫声，众人连忙守住心神，再凝目看去时，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红色丝线从丹丸上抽离，钻进了陆台体内。
陆台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凶戾起来，但他眉心的剑纹依旧纯粹干净，双眼也没有一丝凶戾的气息。
见到这一幕，众人都松了口气。
被木青死死压制的凶气在此刻又像极了一枚缠绕了许多圈的红色线团，而陆台就是找出线头的人。
在两人的配合下，哪怕剑鬼残存的意识疯狂冲击，也难逃被抽丝剥茧的命运。
一刻钟之后，与灵韵混合在一起的凶气，就被二人硬生生抽离。
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是一枚不足拇指大小的黑色光点。
一条条醒目的红线出现在陆台的手臂皮肤下，在感受到黑色光点散发的气息后，如同一条条寄生虫一般疯狂朝光点靠近，在陆台手掌上挤出一道道凸起。
陆台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朝那枚黑色光点靠近，不由向木青催促道：“该你了。”
木青深深地看了陆台的手掌一眼，手腕一沉，剑胚与光点一接触，立即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的乌青色泽被一股纯粹的漆黑取代。
“不对！”
看着这一幕，木青和陆台齐声说道。
两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道柔和的剑韵已经笼罩在剑胚之上。
白客手持剑经，颇为严肃地说道：“我们都错了，凶气内并不存在剑鬼的意识，它的意识一直在这道斩兵剑留下的灵韵之中。”
陆台点头，他将凶气封印在体内，本以为会承受的反噬要比预料之中的小许多。
看来是剑鬼主动断腕自保了。
此时，随着剑经气息的笼罩，剑胚表面再次发生变化，表面的深邃色泽快速渗进内部，表面干净得如一面镜子。
木青视线落在上面，神色颇为凝重。
就在剑胚和斩兵剑灵韵接触的瞬间，他就失去了和方钧的联系，哪怕他催动识海中的契约印记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陆台看他皱眉，问道：“里面的情况如何？“
木青摇头，正要开口，剑胚突然挣脱他的手掌，冲天而起。
紧接着，又有惊呼声在下方传出。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道道剑光拔地而起，目标皆是剑胚。
陆台对斩兵剑再熟悉不过，一瞬间就看清了剑光内包裹的是什么，说道：“是斩兵剑的碎片。”
木青见到这一幕松了口气，主动说道：“方钧前辈说过剑胚本就是剑圣留给斩兵剑的剑鞘，看来我们刚才误打误撞触发了这最后一步。”
众人闻言，脸色的表情都有些精彩，剑鬼谋划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证得境界圆满，结果到最后却为方钧做了嫁衣，再一联想到二者之间的关系，心中皆是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惊悸之意。
陆台若有所思，朝木青看来，“剑圣真算到了后世今日？”
木青沉默片刻，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更愿意相信，是祂知道能够将祂的剑道传承下来的势力不会让他失望，不然陆宗主有任何一个出格的想法，也轮不到我把方钧前辈带到这里。”
陆台摇了摇头，随着将剑经交出来，他已经彻底走出自己的道路，对木青说道：“我已经不是无极剑宗的宗主，你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我就待在问极峰，等你把这道凶气取走，我才离开。”
木青点头。
剑胚还悬停在高天之上，随着越来越多的斩兵剑碎片汇聚在一起，一道道清脆的打铁声传遍七峰。
这一幕画面，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视线。
很快，伴随着一道巨大的剑吟声，斩兵剑再次现世，木青目光严肃，还在想着剑鬼的意识会不会保留，一道剑光闯入视野，斩兵剑已然停在他的面前。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剑的主人
横断山脉的风雪依旧被一座座护山阵法阻隔在外，从雪原上回来的人们看着这一幕，皆是松了口气。
“何长老。”
嬴青凑到领路的何秋阳身边，再次问道：“木青真这么厉害啊？”
何秋阳翻了翻白眼，气道：“马上就到了，你不信老夫可以去问其他人嘛。”
当日怀鹤峰形势危急，木青把遁空珠交给了折岩，最后遁空珠把这群人传送到了星寂雪原的一处据点。
但他们并没有马上离开，在等待了足足一旬时间后，终于等到了何秋阳。
回剑宗的这一路上，嬴青这群年轻人已经缠着何秋阳问了不少事。
祝豪在一旁哈哈一笑：“何长老，这小子就是嫉妒木青。我不一样，我是后悔啊。”
“不说木青就说何长老，这才多久没见，你竟然已经破境了，等你有空，我们再找你喝酒等你好好谈谈那天你和几位峰主是如何对付剑鬼的。”
何秋阳一双白眉展开，刚要答应，剑宗七峰的轮廓已在眼前，想到各峰乱糟糟的人和事，最后还是轻叹一声，拒绝道：“这才过去几天，许多大事都没有解决呢。若非几位峰主真的太忙，本该由他们出面接大家回来。”
何秋阳说着看向一旁的东方武等人，正色道：“几位愿意相信老夫，剑宗定会拿出诚心让大家满意。”
东方武摇头道：“何长老重铸肉身不过七日便亲自出面，我已经看到了剑宗的诚意，只是不知道剑宗会怎样惩罚陆宗主？”
“宗…哦陆台已经不是宗主。”何秋阳有些尴尬，正色道：“老宗主破关，请参加试剑大会的诸位回剑宗，主要是为了表达歉意。”
“另外，也是想要请诸位在场见证谁会成为新一任宗主。至于如何处置陆台，似乎、几位峰主的意见并不一致。”
东方武眯眼看着越来越近的无极峰，说道：“陆台才是剑宗最有希望合道的人吧。”
何秋阳点点头，唏嘘道：“宗主也是为了对付剑鬼，但我家峰主说得对，本该上下一心对付剑鬼，也搞出这种局面，便不能只看想做什么，而该看作了什么。”
东方武闻言也不由得有些动容，说道：“经此一事，剑宗的这些年轻人应该更有归属感吧。”
何秋阳自豪地笑了笑：“自然。毕竟天真塌下来，也有我们这些师长顶着。”
何秋阳领着众人正要往无极峰落下，身边的风雪突然齐齐往一个方向涌去，天地间更是响起巨大的呼啸声。
“那是……”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风雪汇往一处，形成一道巨大的风暴，正停于一处山峰上空、
“天地灵气也有异动，是有人正在突破。”折岩说道。
何秋阳视线落到那处山峰，惊奇道：“长青峰？”
“谁在长青峰？”
“木青就在长青峰啊。”
长青峰。
木青走到院外时，门口已经站着不少人。
他感受着落在身上的打量视线，轻咳一声：“不是我，我可搞不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叶青羽闻言双眉一挑，似笑非笑，侧目看向身边的慕容静。
慕容静没有说话，倒是祝红岩颇为不爽地说道：“虽然不是你，但也离不开你。谁不知道你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干什么。”
“红岩。”
慕容静开口，祝红岩立刻住嘴。
木青有些汗颜，偷偷瞧见慕容静没有生气，才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慕容静目光一颤，瞪了木青一眼，警告他不要乱说，问道：“恢复得怎么样？”
“很好。呃……现在的状态，可以去见陆宗主，收那道凶气了。”
木青感受着慕容静不善的视线，正色道。
院内，古映荷盘膝而坐，空中的那道灵气风暴倒灌而入，气息开始一点点上涨，不曾有丝毫停歇。
木青颇为感慨，他在北荒第一次见到古映荷时，对方便已经化凡后期。
后来的经历可谓凄惨，不仅身中两道诅咒，还接连经历境界堕落以及亲人背叛，几乎陷入绝境。
但今日却迎来了新的生机。
哪怕只是旁观，木青也为古映荷高兴。
终于，当小院上空的灵气风暴全都进入古映荷体内，其身上的气息在一瞬间的停滞后猛然一涨：“轰——”
在场众人都听到了一声道鸣，像极了某种阻隔被冲破的声音。
古映荷身上的气息也伴随着这道声音来到了另一个层次——圣王境！
“恭喜。”
古映荷睁开双眼，第一眼便见到了木青，心中由衷的喜悦。
她有好多话想跟木青说，这一路若非有木青的信任与帮助，她甚至已经放弃了自己，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突破，完全是因为木青。
但在看清楚木青身后还有许多人后，古映荷只能把话那些话浓缩为两个字。
“谢谢！”
“不用谢。”
木青笑了笑。
“恭喜。”
一道声音在人群最后方传来。
何秋阳领着众人来到长青峰，颇为震惊：“没想到古祭司破境这么快，几乎就是一个周天的时间。”
其他人被何秋阳提醒才反应过来，惊讶道：“能够一个周天就突破，证明古祭司是厚积薄发啊，但古祭司才多年龄，天赋还真是惊人。”
古映荷听到这些话，双眉微蹙，最终还是没忍住：“诸位道友，我早已经离开古家，你们叫我名字就好，再说我这天赋实在不好拿出来夸赞。”
古映荷颇为无奈地看了木青一眼。
何秋阳哈哈一笑：“是老夫失言。不过古供奉这么说又该让老夫如何自处？”
“不管是你还是木青小友，在我眼里都是年轻人啊，以后你们这些年轻人还得多在一起交流。”
东方武这些人听古映荷自陈身份后，除了向古映荷送上恭喜外，也都十分自然地向木青这个城主送上了祝贺。
如今，单论顶级实力，朱雀城完全有资格跻身修行界十大势力中游。
很快，白荷苏思这些峰主也赶了过来。
她们见东方武等人都在，在向古映荷祝贺后，便直接邀请众人一起去无极峰的宗主大殿，只留下了一群年轻人。
祝灵来到祝红岩身边，感慨道：“这一路上光听何长老说剑宗很乱很忙，不过这也太忙了吧。”
祝红岩看了木青一眼，见他没阻止，便坦诚说道：“老宗主的时间不多了，他大概想把剑宗的事情交代清楚一些吧。”
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吃惊，“这位老宗主的情况这么糟糕？”
木青点点头，看向白荷离开的方向。
算时间，白客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嬴青祝豪凑到木青面前，颇为热切地看着木青，木青连忙后退几步，“你们看***什么？”
嬴青连连摇头：“你虽然长得好看，但还不至于让我心动，我想看的是斩兵剑的主人？“
“斩兵剑？”木青失笑。
祝豪连连点头：“我们都听何长老说了，是你和白老宗主联手结束的一切，连他的命都是你救的，而最后斩兵剑还认你做了主人。”
木青摇头，说道：“我起的作用很小，真正改变的局面是白老宗主和方钧前辈，剑也是方钧前辈闭关之前交给我的。”
木青一边解释，一边从纳戒中取出一把剑鞘光滑如墨的长剑，递了出去。
祝豪二人有些吃惊，齐齐后退一步。
木青笑道：“你们不是要看剑吗？”
“是想看，但这可是让剑宗变成现在这样的斩兵剑啊。”二人回道。
木青收起笑容，视线落在漆黑的剑鞘上，正色道：“你们说的‘斩兵剑已经不在，现在的它是一把崭新的剑，若论法宝等级，只能算是灵兵。”
“嗯？”
二人不信，抽出长剑，剑身雪亮如镜，是一把好剑，模样甚至与斩兵剑极度相似，但他们感受不到一丝仙兵该有的气息，这才相信了木青的说法，不由觉得遗憾：“变成这样，是因为剑鬼陨落的缘故吧？”
“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人来看过这把剑。”
木青回忆着当天的情景，倒是第一次说起当天的细节。
最初，众人都以为只要分离了凶气，剑鬼就不再是剑鬼，就会重新拥有属于真灵之属该有的纯真本性。
但这是错误的。
剑鬼的意识并没有随着凶气一起入侵陆台，便已经证明一件事——那道灵韵诞生的意志就是剑鬼。
纯真的本性也可以女干猾狡诈的。
方钧在直面剑鬼的那一刻，终于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也终于明白了渊的安排。
他可以选择吞噬掉剑鬼，补足差的那一丝，补足“藏天下”的境界。
也可以选择帮助斩兵剑新生，放弃这一次境界圆满的机会。
“其实以方钧前辈的说法，诞生出剑鬼的剑，也不该再被称作‘斩兵剑。”
“真正的斩兵剑随着第一代剑灵的陨落已经彻底消失，剑鬼不过是第二代剑灵。”
木青缓缓说道。
祝豪他们更加好奇，挥舞着手中长剑，“那现在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木青沉默。
他突然想起方钧最后说起的话：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师父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其实差的也不是这一线，而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我是想要成为先天道石的真灵，还是一位拥有名字的剑修。”
祝豪二人将剑还给木青，木青收起思绪，拿起手中剑说道：“剑还没有名字，我不是它的主人。”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己所不欲
友人的归来，让笼罩在长青峰这一偶之地的沉重气氛消减不少。
木青难得拥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没有选择立刻回到静室消化双修带来的提升，而是随便找了一块无人打扰的空地，与众人聊起这些天记忆犹新的事，不觉得时间流逝。
直到某一刻折芊芊问起陆曼青，气氛才重新变得有些沉重。
木青这几天拼命双修，也不知道陆曼青如今的情况，心念起便带着众人往无极峰飞去。
剑宗外松内紧，突兀一大波人出现在半空，立刻引来不少视线，但这些视线在看清领头者是木青后便收了回去，连上前寻问的人都没有出现。
“你现在的这张脸似乎比那些资深长老还管用啊。”嬴青由衷感叹道。
一行人很快靠近无极峰，发现峰顶那处广场上颇为热闹，干脆落到了广场边缘。
”咦，那不是无名吗？”嬴青很快发现广场焦点出的那道身影。
苏无名这几日一直在跟着师姐简问璇处理大小事，眉眼间的疲色显得有些浓郁，在他身后，一个年轻弟子胸口染血，颓然坐在地上，而在他身前，一个中年长老正收剑入鞘一脸威严。
在苏无名和这个长老身后，还有不少弟子和长老，两拨人的站位泾渭分明，气氛很不对劲。
苏无名盯着中年长老，开口说道：“郑长老，这是在宗门大殿外。老宗主和几位峰主都在里面，你是觉得剑宗还不够乱？”
郑守忆就是无极峰上的长老，论资排辈身份地位还在何秋阳之上，此时被苏无名一个小辈质问，一张本就冷漠刻薄的脸更显得冰冷。
他扫了一眼依旧毫无动静的宗门大殿，不再忍耐，声音低沉道：“张丰身为弟子，肆意冒犯诸位长老威严，便是宗主在此，依律规也该受这一剑！而我身为无极峰的掌律，出这一剑又有何问题？”
郑守忆语气放缓，显得语重心长：“你作为藏剑长老的弟子更应该为宗门着想，做出表率该有的样子，而不是受这些不懂事的年轻人一激，就开始拿剑宗生乱这样大的名头说事。”
“苏师兄，我只是陈述事实。”张丰被同门搀扶着站起身，哪怕一说话残留在胸口的剑气就会扩散，仍然一脸悲愤地嘶声道：“我看得很清楚，就是他还有他身边的陈长老，就是他们两个害死了师父。”
“师父替他们挡下一道道攻击，他们不仅没想过回头帮师父一次，还故意漏掉那些冲向他们的攻击，导致师父腹背受敌。”
“现在，师父尸骨无存，而他们却活得好好的。”
“我来这里只是想要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问他们为什么这么不要脸！”
张丰说到最后情绪失控，胸前的剑伤崩开，鲜血浸透胸腹，凄惨无比。
在张丰身旁的年轻弟子有人失去了师父，也有人失去了同门兄姊，感同身受之下，皆是双眼泛红。
他们确实不该出现在宗门大殿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便是希望引起里面那些人的注意。
他们想要为死掉的师长同门讨要一个公道。
郑守义察觉局面即将失控，冷哼一声，化凡巅峰的威压释放开来，对苏无名喝道：“带他们下去，我可以不追究他们今日冒犯之过！”
苏无名衣袍猎猎作响，微微眯眼，垂在身侧的右手缓缓抬起。
郑守义眉头猛地一皱，再次看向大殿门口，一道雪亮的剑光已经闯进视野。
苏无名拔剑冲向了郑守义。
“苏无名！”
郑守义大怒，周身剑气涌动，一掌拍出。
苏无名作为年轻弟子中仅次于陆曼青的天才弟子，又得到藏剑长老的真传，一招拔剑之术，化凡初期的境界甚至能发挥出化凡中期的威力，而今日来的遭遇，更是让他的剑道精进不少，一剑刺出，让不少长老都震惊着后退。
但这些人中不包括郑守义还有他身后的陈坚。
陈坚没想到苏无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郑守义出手，下意识想要替郑守义挡下这一击，手刚伸出去，想到大殿内端坐的那些人，一惊，思绪百转之间，竟是暗结一道手印，顺着郑守义拍出的一掌送出了一道剑气。
“噗呲——”
郑守义出手极有分寸，苏无名的剑刚刺进他的掌心沾染上一丝鲜血便再难存进，他正要夺下苏无名的剑，一道剑气已经刺穿苏无名的右肩，带出一捧鲜血。
郑守义瞳孔一缩，猛然回头，陈坚已然混到了那群长老之中。
“苏师兄！”
那群弟子见苏无名受伤，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涌动热血，齐齐拔剑冲向郑守义。
郑守义心中“咯噔”一声，不再心存改变局面的想法，连掌律的威严也不打算在维持，抽身猛退。
“老东西哪里走！”
弟子们愤怒地冲向郑守义，苏无名捂着无力垂下的右肩，清醒过来，连忙喊道：“回来，都给我回来！”
郑守义退回一群长老之中，那群之前站在他身后的长老立刻作鸟兽散开，生怕沾染到一丝因果，郑守义脸色铁青，乍然扫见人群中的程坚，怒目便杀了上去。
一时间，一群年轻的弟子追着郑守义，而郑守义追着程坚，广场上的局面乱成一团。
木青和一群小伙伴已经退到广场外，看着在短短半盏茶时间就演变成这般乱象的场面，皆是无言。
“现在的宗门，可不只这一处如此啊。”
一道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木青转头，陆曼青走到众人身边，和折芊芊几女笑着打了一个招呼，才看向木青，笑容也变得苦涩起来：“小师叔最近只做一件事，统计死去了多少人。”
木青正要开口，广场上异变突生，正在郑守义攻击下装弱势的程坚一时失手，被郑守义一剑贯穿心口，而郑守义也在这片刻的失神后被弟子们在身上留下十几道伤口。
直到此时，藏剑长老才出现在广场上。
陆曼青继续说道：“剑宗一共死去三百九十七人，其中长老五十七人，执事二百人，弟子一百四十人。”
木青转头，看着陆曼青脸上的平静表情，张了张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陆曼青却笑道：“大家都很感激，因为如果没有死去的那些长老与执事，死去的弟子人数至少会多出三倍。”
“所以大家也很愤怒。”
木青默然，看了一眼身边的朋友们。
他在长青峰与他们说起前几日发生的那些事时有些画面始终不愿意去回忆，因为在一些长老为了保护年轻人牺牲掉性命时，也有一些长老正是凶手，而这些凶手有不少人反而活了下来。
弟子与长老的裂痕从那一日开始便存在。
木青问道：“剑宗打算怎么处理？”
陆曼青摇了摇头，主动往广场上走去。
“师姐。”
苏无名见到陆曼青过来，连忙侧过身，把右肩藏住。
陆曼青假装没看见，说道：“以后跟在我身边好好修炼吧。”
“嗯？”
“你境界太低，出剑太慢。”
“……”
木青自动忽略两颗快速走进的年轻的心，来到藏剑长老身旁。
此时，郑守义和程坚都躺倒在地上，似乎在比着谁受得伤更重。
藏剑长老扫了两人一眼，看向张丰，“你们聚集到大殿外，想要让我们听到看到，现在我来了，你们证据准备好了吗？”
“证据？”张丰一愣。
藏剑长老轻叹一声，语气缓和道：“你指责两位长老是害死你师父的凶手，不需要证据吗？”
张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弟子亲眼所见，还请藏剑长老为弟子做主！”
藏剑长老摇了摇头：“亲眼所见，无法……”
“我愿意为师弟（师兄）作证！”
藏剑长老话音戛然而止，看着带头的陆曼青和苏无名，以及异口同声的年轻弟子们，转身看向郑守义二人。
郑守义此刻不再倒在地上，干脆跪在藏剑长老面前，面朝着宗主大殿，身体微微颤抖，痛苦无比地说道：“老宗主，诸位峰主明鉴，我绝无故意伤害明长老的想法，若有半句假话，我愿意即刻受死。”
陈坚也连忙表态，全然不顾身为长老的姿态，扑倒在藏剑长老面前，“峰主，我们真没有想害人。”
藏剑长老轻叹一声：“我相信你们。”
现场气氛一窒，郑守义二人的神色都出现片刻的呆滞，才连连表达着对剑宗的忠心。
“杀死明雪的是诛仙剑阵。”
“是”。
“你们没有故意伤害明雪的想法。”
“是。”
藏剑长老每说一句，二人便应一句，到最后已经情绪激动地倒在藏剑长老身前，只觉得终于渡过了这一关。
藏剑长老从二人早已经弯曲得不成样子的脊梁上移开视线，继续说道：“明雪护住了你们的后背，而你们却暴露了她的后背。”
“是。”
二人声音一窒，骇然抬头：“长老？”
藏剑长老眼神平静，说道：“你们太蠢了，弟子们不清楚，难道你们不清楚？长剑有灵，它们清清楚楚地记着一切。”
藏剑长老垂在身侧的手微动。
“长老、长老。”郑守义感受着藏剑长老平静面孔下的杀意，情绪失控，嘶声反问道：“既然诸位峰主号召宗门上下不能因为除掉剑鬼就去牺牲年轻的弟子，那为什么却要反过来，因为保护年轻弟子就牺牲掉我们呢？”
“我们同样不想被牺牲啊！”
郑守义声嘶力竭地喊完最后一句话便倒在地上，不再辩解，似乎已经认命。
藏剑长老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长老们，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
一阵沉默。
哪怕郑守义和程坚令他们不耻，但他们依然愿意用沉默来表达出某些态度。
木青看着这一幕，微微皱眉。
白客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认真问道：“小友有答案吗？”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局面转变
“……没有人活得好好的愿意去死。”
木青收回视线，看向白客说道。
白荷、苏思这几位峰主也跟在白客身后，显然大殿内的这些人一直在注意广场上发生的事。
苏思微微蹙眉：“但郑守义二人因为贪生怕死，造成同门惨死也是事实。”
木青点点头，想起剑宗如今的局面，心中又多生出一层明悟。
这些长老恐怕猜到了几位峰主的态度，才会主动戳破这个问题。
郑守义二人的罪证确凿，其他人呢？
若是要严肃处理，才渡过覆灭大劫的无极剑宗到最后还能剩下几个长老？
别看郑守义二人不顾弟子在场表现得如此卑微，其实反而占据着主动。
木青对白客问道：“老前辈觉得稳定的大局重要吗？”
白客道：“一百年前，我最看重的弟子为了稳定，选择独自承受一切，到了今日，又是什么结果？”
“我年轻时和人比剑时经常受伤，伤口愈合便觉得好了，又继续和人比斗，久而久之，暗疾反倒成了阻碍我剑道精进的最***烦。”
木青点头：“小问题如果不去解决总有一天变成大问题。”
白客笑了笑，道：“大局对于普通人是有时间长度的，对与我们修行之人更是如此。”
“而为了剑宗不再重蹈覆辙，能够在下一个百年稳定，此时此刻，就该有一个个去解决问题的耐心和决心，那怕乱一点也无妨，”
前方广场有了新的动静。
郑守义二人在藏剑长老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地站起身，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藏剑长老视线停在郑守义脸上，说道：“你最后的这句话说得没错，剑宗既不能去牺牲年轻的弟子，也不能以保护弟子的名义要求你们一定拿命去保护弟子。”
“但对于能够做到这样的人，比如明雪，比如何秋阳，剑宗上下都应该对他们保持该有的尊敬，以及必要的补偿。”
“张丰。”
“弟子在。”
藏剑长老回头看着这个气息虚弱的年轻人，神色温和：“你是否愿意改换门庭，拜问璇为师？”
张丰一愣，和替他治疗的苏无名面面相觑。
苏无名催促张三丰答应下来。
张丰摇头道：“弟子不愿。”
藏剑长老讶然，看了苏无名一眼。
他这个小徒弟拜他为师后，已经后悔了。因为苏无名本就一直是简问璇传授技艺，却平白高出陆曼青一辈。
“其实平日里也是问璇向无名传授技艺，你大可以相信问璇的能力。”
“弟子拒绝，是因为师父只有我一个弟子，如今她已经陨落，我若是改换门庭，她将再无存在剑宗的痕迹。”
众人皆有些动容。
藏剑长老更加欣赏这个年轻人，说道：“那以后就到静澜峰做一个执事吧，先随无名一起修行，以后若是境界足够，自可以为你师父重开门户。”
张丰拜谢。
现场安排了张丰的未来后，藏剑长老看向那些眼巴巴望着他的那些年轻弟子，承诺道：“事情需要一件一件去厘清，你们若是想为你们师长鸣不平，可以先整理好内容交给无名，再由无名交给我，只要是事实，该如何处理，就以今日之事为例子。”
“但今日之事不可再有！”
众弟子刚见证了对张丰的安排，情绪都缓和了下来，齐声应是。
藏剑长老微微点头，神色严肃地对苏无名说道：“你带头闹事，领身后这些师弟师妹到剑庐旁禁足三日！”
苏无名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广场边缘，他这几天一会给师父当牛一会给师姐做马，连和陆曼青说话的时间都少有，现在却又要被关禁闭，不由觉得苦闷，反问道：“师父，那阵两位长老又该如何处置？”
广场上的长老们闻言色变，藏剑长老当面安抚张丰，他们哪里不清楚对他们来说已经不会有好下场，郑守义二人见藏剑长老的视线重新落回身上，膝盖一弯，有想要下跪求饶。
死亡带来的恐惧足够冲刷掉他们此刻心中的耻辱。
“给我站起来！”
藏剑长老发怒，说道：“弟子尊敬师长，师长爱护弟子，这是我宗一直以来的传统，虽然没要求你们用命去保护，可有尽到爱护弟子之责？”
“我们无能。”郑守义二人羞愧地低下头。
“你们年年享受宗门大量修行资源，在对敌时可有尽到守护之责？”
“……”二人不敢再回应，只是把头低得更下去了一些。
藏剑长老看向二人的后脑勺，眼里满是厌恶，“同门守住了你们的后背，你们却贪生怕死，导致同门惨死，又尽到同门之谊了吗？”
二人的脸埋到了胸口。
藏剑长老的声音冷得可怕，说到最后已经满是失望，因为知道答案。
他摇了摇头，看着郑守义的后脑勺，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杀意，说道：“你是无极峰的掌律，清楚宗门的规矩。以上种种一并处置，该如何惩罚？”
郑守义本来颤抖的肩膀突然一滞，心中的惶恐尽消，取而代之的难以言表的庆幸，连忙说道：“该当剥夺长老身份，禁足三十年，在此期间无法得到半分修行资源。”
“三十年少了，再加十年，禁足的地方就在剑狱。”
郑守义二人连忙点头，只想先保住命再说。
广场边缘。
木青等苏无名带人过来后，说道：“我们走吧。”
苏无名扫了一眼木青身旁的这一大群人，最后视线在陆曼青身上多停留了一眼，遗憾道：“等三天后我来你们吧。”
嬴青笑道：“无名，我们跟你一起去剑庐啊。”
苏无名一愣，苦笑道：“我们是被禁足了。”
“无妨无妨。”祝豪凑上来笑道：“刚才若不是藏剑长老出来了，我们也上来帮你了，正缺一些参与感。”
年轻人之间若是有了认同，那么气氛融洽便是眨眼之事。
苏无名难得笑了笑，说道：“还是算了吧，师父到时候发现你们，总归不好。”
“怕什么，我们本来就是木青带来找你们的，让他去向藏剑长老解释就好了，他的脸面比我们管用，刚才白老宗主和几位峰主都跟他在说话。”嬴青说道。
木青这才说道：“老宗主他们已经先去了静澜峰，我们正好顺路。”
途中嬴青等人听说了张丰的遭遇，皆是义愤填膺：“只是关在剑狱四十年，还真是便宜了这两个老东西。”
苏无名轻叹道：“我倒是希望师父能一剑把他们斩了，但终究只是幻想。”
陆曼青摇头道：“这些长老虽然早已经没有心气，只想苟活，但若是正要他们死，他们又会是另外一种样子，现在让他们把手中的权利平静地移交出来，会更妥当。”
苏无名视线落在陆曼青脸上，见陆曼青双眉始终皱着，再联想到白客等人已经先去了静澜峰，反应过来，向木青问道：“虽然顺路，但你是不是要去剑狱？”
“嗯。”木青点头。
如今众人体内的剑傀印记随着剑鬼意识的消亡而自行崩散，唯一的隐患就是陆台体内的凶气。
木青带着众人到无极峰，本就是有这一层意思。
苏无名忍不住问道：“老宗主会怎么处置宗主？”
陆曼青的视线也看了过来，刚才白客说话时她就在一旁，心中其实隐隐有了答案，但又希望自己猜错了。
木青感受着陆曼青的紧绷情绪，心里轻叹，还是如实说道：“你说得没错，现在需要的是让那些长老把手中的权利平静地移交出来。”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怎么处置陆宗主……很关键。”
陆曼青垂眸沉默片刻，神色颇为挣扎，说道：“师父做了许多错事，但他没有亲手杀死过一个剑宗子弟，如果要处死师父，你能救一救他吗？只要不处死他……”
木青苦笑道：“你这不是太高看我了吗？”
陆曼青嗯了一声，直到一行人到达静澜峰也没再请求过木青。
倒是木青在与众人分开时，主动对她说道：“虽然说如何处理陆宗主，是剑宗上下共同决定的事，但如果大家的意见不统一，那最后能够做决定的其实就只有一人。“
陆曼青轻轻点头，说道：“师祖到现在也没有做出决定，所以我才想请你帮帮忙，他应该会在乎你的意见。”
木青突然想到什么白客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眉头微皱，心知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大概也就在这几天之内了。
剑狱与洗剑池在同一个方向，木青与众人分开后继续朝前走去，很快便见到了等在前路的简问璇。
“咦，简师姐怎么了？”
简问璇的脸色非常难看，转身带路，闷声道：“我今日才发现他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
“谁？”
“陆台。”
简问璇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竟然向老宗主推荐由我来当宗主，若不是白荷她们拦着，我在下面已经给他一剑了。”
木青挑眉，欲言又止。
简问璇突然转身盯着他，“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木青轻咳一声：“其实我也觉得你很不错，若是能做剑宗宗主的话，既有藏剑长老支持，也能得到苏前辈她们认可。”
简问璇失笑道：“你喊苏思她们前辈，喊我师姐，却在这儿觉得我合适？合适的不该是她们吗？”
“我这不是随苏无名这样称呼吗。”木青面对简问璇微眯的双眼，真诚道：“你能因为方清雪而一直坚持怀疑，或许这也是陆宗主认可你的原因吧。”
“清雪……”
简问璇目光微动。
木青点点头，说道：“我评价不了陆宗主，但相信他的眼光。”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刺激陆台
剑狱内部阴冷刺骨，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木青跟在简问璇身后，一直走到通道尽头的第二层入口都没见到其他人，诧异道：“这一层没关人吗？”
简问璇回道：“第一层关的人本来比第二层多，但这些人都死在了陆台手里。”
“呃。”
“第二层关押的人所犯之罪要比第一层严重。”
两人下到第二层，此间比第一层还要阴冷数倍，每前进一段距离就会遇到一道阵法，哪怕是剑鬼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这里的阵法依旧完好如初。
“空着的这一间以前关着傅星河……”
简问璇偶尔会向木青介绍起第二层的情况，木青只记住了一件事，那就是傅星河以前关在入口处的第一间，而陆台现在则关在第二层的最后一间。
这样的安排其实已经说明一些信息。
穿过至少七道阵法，木青见到了站在最后一间监狱门口外的白客等人。
“老前辈。”
木青来到白客身边，朝监狱内看去。
陆台盘膝坐在一方石台上，四条从石台内部伸出的铁链锁着他的四肢。
在木青看去时，周筠正坐在他的身边，动作轻柔地为他穿着上衣。
而陆台则全程皱着眉，颇为不自在。
陆台感受到木青的视线，朝他这个方向看来，当即问道：“为什么要把她带来这里？”
木青一愣，看向身旁。
简问璇扬眉轻哼一声：“别不识好歹，你身上的伤再拖下去可等不到你认罪的那一天。”
“哎……”
陆台无奈一叹，这才看向木青，“等你多时，现在可以开始？”
“可以。”
木青走进监狱，取代了周筠的位置。
这时他才发现陆台身下这座石台的特异之处，一旦肢体接触，哪怕是鸿蒙紫气，在经脉中运转时也会受到一股极大的阻力。
他都不用检查便能想到陆台的身体状况一定很糟糕，看向白客：“能把这四道锁链解开吗？”
白客笑道：“这得问他自己愿不愿离开‘落仙石。”
“嗯？”木青不解。
简问璇说道：“静澜峰的地位从剑宗开宗时就很重要，一是因为山体内的净明界，另外便是这块巨大的落仙石。”
木青回头看了一眼只躺得下一个人的石台，这能是巨大？
“落仙石是极其稀少的灵石，它唯一拥有的天然特质便是压制，压制世上绝大多数的力量。”
简问璇继续说道：“它是剑狱的核心，也是洗剑池能够一直稳定的原因。经过上千年的剑意流转，落仙石对剑道力量的反应更加强烈。若是剑修，只要泄露出气息，便会出他现在这种情况。”
“不过同样，若不是落仙石，他体内的凶气会更加猖獗。”
木青点点头，明白是自己武断了，打量着那四条与落仙石一体的锁链，“陆宗主想要离开落仙石，得自废剑道？”
简问璇凝眉住声，白荷几女的视线都落到了白客身上。
对于如何处理陆台，她们这些天已经讨论过不少，但白客始终没有开口。
她们也想借木青之口知道白客的态度。
白客摇头，眼神深邃地看着陆台，说道：“如果你愿意自废境界，不仅可以离开落仙石，还可以离开剑狱。”
陆台神色平静，问道：“我还能待在剑宗？”
白客摇头：“自然不能。”
陆台沉默。
一旁的周筠见陆台这副态度，有些着急，主动问道：“白老头，到时候我能带他离开剑宗？”
白客被周筠这么称呼也不恼，笑道：“他从这方石台下来时，你大可以把他打昏带他离开，不过周家愿意接受一个无法再修行的废人？”
周筠黑脸道：“管周家什么事？是我要他，又不是我哥要他。”
“你别说了。”陆台说道，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周筠看着陆台脸上的排斥表情，勉强笑了笑，不再说话。
木青夹在两人身边，轻咳一声，主动替众人问道：“陆宗主只有这一个选择吗？”
“是。”白客脸上的笑容收敛，缓声道：“他不是一个好宗主，但是一个好徒弟，这是我作为师父，愿意给他的选择。”
陆台神色平和，变得更加沉默。
白客摇了摇头：“如果不愿意，那便举行七峰议事。”
木青神色微怔。
七峰议事，多熟悉的说法，他第一次听说剑宗这个规矩也是因为陆台，不由感慨因果循环。
“取走你要的东西吧。”
陆台看向木青，主动说道。
木青点点头，来到陆台身前。
其实当剑鬼的意识彻底消失后，陆台体内的剑傀印记也一并消失了。
但因为他这一百年被凶气侵入身体的时候不少，所以哪怕没有剑傀印记约束凶气，陆台也能借助落仙石的特殊能力将凶气封印成一团。
木青伸出手指落在陆台眉心时，不用他去寻找，那团凶气已经汇聚而来。
“嗤——”
因为落仙石的作用，木青想要将凶气抽出陆台体内还颇为费力，孟章本想助他一臂之力，结果反而激起了落仙石的作用，差点让凶气缩进陆台体内。
这种时候，木青化凡中期的境界反倒变成了优势，虽然吸收的速度异常缓慢，但这道凶气正是来自监兵神君的那道凶气，木青来剑宗之初的目标正在一点点被他实现。
白客起初还担心木青会被凶气反噬，见到木青一边吸收还一边傻乐，也不再守在一旁。
木青足足花了半天才将陆台体内的凶气全部抽出，收手后才发现监狱外只剩下简问璇一人，连周筠也已经离开，说道：“陆宗主相信七峰议事会是一个好结果吗？”
没有凶气在体内，陆台的气色好了一些，回答道：“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木青挑眉，十分不解：“如今剑鬼已经陨落，大家也都知道你没有和剑鬼勾结，你为何不主动解释？”
“解释什么呢？”陆台自觉好笑，“是解释当年我为何要向大家隐瞒剑鬼的存在，还是解释我配合着剑鬼让大家都身中剑傀印记。”..
木青无言。
陆台其实也清楚，白荷苏思等人最不能接受的是哪些事。
木青不是陆台，也能替陆台找到充分合理的理由，偏偏陆台表现得十分不屑。
木青沉声道：“你应该清楚，如果你能真诚解释，几位峰主就算无法原谅你也会让你活下来，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却是故意在逼她们做出相反的选择。”
陆台见木青一脸严肃的样子，奇道：“你似乎不想我死？我似乎没对你手下留情吧？”
木青摇了摇头，“我并不在乎你是死是活。但剑宗有很多人在乎。”
“陆曼青现在就在静澜峰上，我来剑狱时她还专门请我帮忙为你求情，却不知道是她师父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给出。”
“还有今日无极峰上那些才被藏剑长老震慑的长老们，他们大概也在看着你会有什么下场。”
“为了刚刚渡劫的剑宗不至于分裂，你若被处死，其实才是一件好事。”
陆台想到什么笑了笑：“为了大局？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师妹师弟能这样做没什么不好。”
木青微微眯眼，他发现自己到现在也没有看透陆台真正在乎什么，这激起了他的好胜心，突然说道：“我这几天才听说一个关于陆曼青的传言。有人说她是你和方清雪生下的女儿？”
陆台脸上的笑容消失，沉默片刻才回答道：“曼青和我只有师徒关系。”
木青不置可否，说道：“她希望我帮忙时，旁边还有不少剑宗弟子，这些人的师长同门死去不少，知道她想要救你，不知道为怎么看待这个大师姐？”
陆台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曼青是一个优秀的孩子，早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以前，她受年轻弟子尊重，不是因为她的师父是宗主，现在，那些年轻弟子也不会因为我，而不再尊重曼青。”
“但还是会多想不是吗？”木青说道：“你不屑去解释，却不知道你的沉默，会让那些真正在乎你的人受到伤害。”
陆台盯着木青，有些后悔当初没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先杀了。
木青笑着后退几步，继续说道：“我觉得陆宗主是一个自以为无私的自私之人。”
“我自私？”陆台想笑。
木青点点头，回答道：“你隐瞒剑鬼的存在，让众人陪你一起欺骗剑鬼上当，让众人陪你豪赌，却不愿意让他们知道真相，这不是自私吗？”
“觉得自己会成为剑宗的英雄？”
陆台眉头皱得更深，盯着木青，一字一句道：“成为剑宗的英雄大概是师父对我的期许。”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剑鬼的存在？为了更好地保护众人？”
“是，一百年前，我还没有准备好，知道剑鬼的人越多，她们越危险。”陆台回答道。
“那一百年后就准备好了吗？”木青反问，摇头道：“说到底，你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行。”
陆台双眉猛地一皱又突然展开，彻底地平静下来，说道：“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一个人能行，事实证明哪怕是这一次我也是失败了，但我至少给剑宗争取了一百年的时间。”
“一百年的时间，足够让师妹她们在我死后，有能力反抗，如果她们还是死了，那也是死在我的后面。”
木青内心其实很佩服陆台，但还是继续刺激着他：“可惜死去的人不会复活，而这些人到死也不会知道你是好是坏。你为了让剑鬼相信你，彻底陷入了偏执，在你心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你信任。”
“我能信任谁？我信任的人在一百年前就死了！！！”
陆台的情绪突然失控，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木青突然无言，问道：“是方清雪吗？”
“……一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