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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玉氏春秋txt下载     玉氏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七章 坦白

    玉紫向后退去。

    目送着公子子堤的马车,不疾不缓地向前驶去。玉紫低着头,寻思起来。

    不一会,宫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身后传来,“我儿何寂寂独思?”

    玉紫迅速地回头,她跳上驴车,坐到父亲的身边,朝着前面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凑近父亲低低地说道:“父亲,公子子堤令我洁面后见他!”

    “啊?”

    宫惊住了,他脸色一白,急急地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他见到你是女儿,会不会以为你我欺骗于他?”

    这时的人,骨子里便认为信诺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几种美德之一。对于欺骗的反应相当的剧烈。玉紫知道,宫是担心公子子堤一怒之下,会杀了她!

    她抿了抿唇,半晌后,才低声说道:“或能得脱。”

    她的话中,没有多少自信。

    宫闻言,长叹一声。

    玉紫低头寻思了一阵后,抬头看向宫,说道:“我观公子子堤,似是温和之人。”

    宫点了点头,道:“若不是暴虐之人,便不会因此事轻易责杀。”他说到这里,看向玉紫的眼神闪了闪,暗暗想道:玉相貌甚美,许能合得公子子堤心意,被他纳入后苑为姬。

    这样一想,他的心倒有点热了。

    对于老人来说,女儿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玉紫如此能嫁给一位公子为姬,虽然这位公子只是质子,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姬,可至少也是一个归宿。

    车队经过溪流旁时停了下来。玉紫跳下驴车,找到溪水的上流,见左右没人,便把自己清洗一净。

    她低着头,对着水中的倒影瞅了又瞅。

    水中的人,已不复初见时那般红润饱满,这几个月的风餐露宿,使得原本圆润的脸变得削瘦了,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变得苍白了。

    玉紫这个身体,五官只是清丽,最大的长处是肌肤雪嫩,眼神清澈,举止从容镇静有贵族风范。现在脸色一差,便逊色了一分,又身着破旧的麻布衣,不加修饰,更是逊色一分。现在的她,比之刚到贵地时的面容,直是逊了一筹。

    只是,左瞧右瞧,水中人,娉娉婷婷,分明是一个妙龄好女。哎,这个样子,真的很难冒充少年啊。

    这可如何是好?

    玉紫咬着唇寻思起来。

    她的身后,是一众喧嚣的剑客。车队行走,每靠近溪河,便会停下来休息一番。现在众人又在休息,有几人还在下游取水洗刷。

    玉紫把泥土在脸上涂了又拭,拭了又涂。那泥土涂在脸上,太显形了,根本不是本来肤色。

    弄了二刻钟,眼见那边传来了催促声,玉紫一咬牙,暗暗想道:这个公子子堤内心忧结,外表虽然冷漠,实际上是个温柔和善之人。这样的性格,若是利用得好的话,完全可以不被怪罪。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在地上跺了跺脚,身子一转,大步朝着车队众人走去。

    一个剑客远远地看到她走近,右手一挥,叫道:“小儿,公子唤你前去。”他说到这里,挥舞的手不由定在了半空。

    伸手揉了揉眼,那剑客愕然转头,朝着左右问道:“这,这,他?我眼花矣?”

    没有人回答他地问话。

    众剑客都张着嘴,错愕地看着低头走来的玉紫。

    直瞪着她走向公子子堤所在的榕树下,一个剑客才吃吃地说道:“这,这便是那脏污小儿?”

    。。。。。。

    玉紫低着头,缓步来到了公子子堤面前。

    俊美绝伦的公子子堤,正跪坐在塌上,慢条斯理地饮着酒水,高大的榕树,挡住了投向他的太阳光。斑斑驳驳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映着他那俊挺的五官,忧郁的眼神,直是美得难言难画。

    公子子堤的左边,跪坐着那个须发苍白的老人。而众剑客,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嘻笑打闹。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玉紫地走近。

    玉紫悄悄地抬眸瞟了瞟,见到没有人注意自己,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想苦笑。

    她大步走到公子子堤面前,在离他约五步的地方跪下,双手扒在地上,额头点地。

    宫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紧张地站了起来。他向玉紫冲出几步,却又急急地刹住了脚步。

    玉紫五体投地地跪在那里,哑着声音说道:“我,有罪。”

    玉紫的声音,惊醒了低头品酒的公子子堤。

    他抬起头来。

    公子子堤皱起轩眉,奇道:“小儿因何施此大礼?”

    刚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一转,瞟到了玉紫白嫩外露的小手,又看到了她白皙的颈项,声音便是一顿。他徐徐问道:“小儿何罪之有?”

    玉紫嗫了嗫,讷讷地说道:“小人,小人,小人。。。。。。”她有点说不下去。

    一咬牙,玉紫抬起头来,直接让自己的面容呈现在公子子堤的眼前。

    一见到她的脸,公子子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瞅了一眼玉紫,转向身边的老人问道:“公叔,此儿,颇似好女?”

    公叔正瞪目结舌地盯着玉紫。

    他可没有公子子堤这般镇定。公叔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玉紫,好半晌才发出声音来,“小儿,你,竟是妇人?”

    公叔喘了一口粗气,又重复道:“你,你竟是一妇人?”

    玉紫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哽咽地说道:“妾是鲁国贵女,族中生变,得家臣相护得以逃脱。一岁来,辗转流离,因家教甚严,不敢落入女馆,污及先人,便以泥灰涂面。后遇得宫,得他照顾,认其为父。现如今,被曾城强梁识破妇人之身,欲迫而得之。”

    她说到这里,额头重重地抵在泥地上,颤声求道:“妾虽是妇人,却真识得字,亦真得赵公子出之赏。”

    西西索索的,她从怀中掏出那只木盒来。双手捧着木盒置于头顶,玉紫抬起头来,苍白清丽的脸上,已是珠泪盈盈,“妾以妇人之身求荐于公子,实有欺上之罪。公子询问时,又有隐瞒之过。然,妾一妇人,不如此不足以保得清白。求公子宽恕!”

    在她痛哭流涕时,宫从旁边一冲而出,他伴着玉紫跪下,也是五体投地,朝着公子子堤重重一叩,苍老的嗓音沙哑地响起,“先齐王曾言:过错如果是情有可原的,便算不得过错。求公子宽恕小女!”

    父女俩的殷殷相求中,公子子堤皱着眉头,静静地盯着玉紫,静静地盯着。。。。。。

第三十八章 成玉姬了

    这里的异动,已惊动了所有的剑客,他们齐刷刷地回过头来看着这一幕。

    一众安静中,公子子堤还在盯着玉紫打量。

    直过了半晌,他冰如清泉的声音才传来,“你乃鲁国贵女?”

    “然。”

    “鲁国何族?”

    。。。。。。“妾不想说。”

    得到这个答案,公子子堤却是清笑一声,声如流泉。

    他又问道:“你可是处子?”

    嗖地一下,玉紫小脸通红,她嘴唇蠕动了下,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

    公子子堤见状,再次清声一笑。

    现在的他,笑声频频,看来心情不错。

    盯着玉紫,他又浅笑道:“且上前来。”

    “诺。”

    玉紫向前挪出几步。

    “抬起头来。”

    “诺。”

    她抬起头,与近在三步远的公子子堤四目相对。

    细细地瞅着她的脸,公子子堤再次一笑,这一笑,竟有点灿烂,他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善!”

    在玉紫有点紧张地注视中,他又问道:“你名唤玉?”

    “然。”

    公子子堤向后一倚,声音一提,清声命令道:“束!”

    “在!”

    “另备一辆马车,迎玉姬于内!”

    在玉紫瞪大的双眼中,公子子堤站了起来,缓步朝马车走去。

    直到他走出十几步,呆怔着的剑客们才反应过来。也不知谁喝叫一声,“启程啦——”

    一个脚步声出现在玉紫身后,接着,一个剑客地声音传来,“马车已然备好,请姬入内。”

    玉紫嗖地一声转过头去,她看了一眼站在十步外,显得有点欢喜的宫,呆了呆后,吃吃地向那剑客问道:“我父亲他,他却如何?”

    那剑客双手一叉,朗声回道:“公子不曾下令,想是照旧。”

    父亲还是食客啊?这也好。

    玉紫晕沉沉地转过头,跟在那剑客身后朝着一辆马车走去。

    一直到上了马车,她还没有醒过神来。

    这辆马车,很是舒服,里面很宽敞,车壁的暗箱中,放有酒樽和酒爵。

    玉紫呆呆地打量着,过了好半晌,她嗖地一声掀开车帘,看向父亲的方向。

    幸好,宫因为担心她,驾着驴紧赶急赶,不曾落后。对上女儿的眼神,他连忙吆喝几声,冲了上来。

    玉紫瞅了瞅四周,她这一瞅,便对上了十几双指指点点的目光。众剑客对上她的打量时,并不退缩,反而还咧着嘴,冲她一笑。那笑容,也说不清是好奇还是取笑。

    见众剑客不想回避,玉紫无奈,只得视而不见。她转向宫,压低声音问道:“父,父亲,公子他因何唤我为玉姬?还令我坐上马车?”

    她的声音中,有点涩滞。

    宫却是一脸放松,“女儿休惧,想是公子见你美貌,欲收纳于你。”美貌?我的美貌比得上他自己么?转眼,玉紫又想道:收纳于我?原来是要我做他的姬妾啊?

    玉紫有点紧张了,她向前一探,急急地追问:“当真?”

    这一追问,宫却有点迟疑,他讷讷半晌,方回答道:“许是如此。”

    原来父亲也不清楚啊。

    玉紫有点失望地坐回塌上。

    这时,宫的叹息声幽幽传来,“我儿,这数月间,你食不得肉,着不得缎!你与父亲一道风吹雨晒。玉啊,身为妇人,终需嫁人的。你,你就不要多想了啊。”

    直到宫身影离得老远了,玉紫还在呆呆地看着他,呆呆地想道:原来,父亲竟是赞同的。

    这时,另一辆马车驶到了左侧,车帘晃动间,传来了一个温软的女子声,“玉姬,”一张圆而清秀的脸出现在玉紫面前,她打量着玉紫“姐姐身材果然与代姝相仿。”

    说到这里,少女朝身后吩咐了几句,接过一个包袱后,又转过头对玉紫说道:“姐姐,事起匆促,无法为姐姐备制衣裳。这两套衣裙,乃婢子代姝所有,请姐姐暂且穿上。到得府中,定会为姐姐备得符合身份的裳服。”

    玉紫瞪着那个包袱,顿了顿,终于伸手接过。

    这是二套女式裙群,布料有点粗,是一种缎。

    缩回马车中,把这套裳服摆在面前,玉紫瞪了一阵后,双手捂脸,喃喃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

    自我催眠了一阵后,玉紫把这裳裙换上。

    果然合身。

    几个月来,她穿的都是又宽又大,粗糙得把她的皮肤都磨破了的麻布。那麻布极粗极不吸汗,穿在身上简直是受刑。现在穿上这身缎做成的裳服,感觉到皮肤的放松,玉紫哪里还有半点勉强了?

    她扯了扯左边的大袖,自言自语道:“奶奶的,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玉紫会为了一身好衣服,咬牙切齿地想着要奋起?”

    车队继续向前驶去。

    走了几个时辰后,夜幕降临了。马车一一停下,喧嚣声中,有侍婢在准备晚餐。

    坐在马车中,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玉紫突然想到了一个极重要极重要的问题。她咬了咬唇,绞着双手,忍不住胆战心惊:这个公子子堤如果真纳我为姬妾,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会令我前去侍寝?天啊,我不要!

    她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公子子堤那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好似这样俊美的贵公子,应该看不上自己吧?好似与这样的人同床共寝,应该是自己占了便宜呢。

    她胡思乱想到这里,忍不住朝着空气中‘呸呸呸’了几下!

    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大了,隐隐的,还听到了宫的说话声。

    玉紫连忙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她刚一露面,一众剑客便频频向她打量而来。不过这些人只是瞟上两眼,便移开视线。

    玉紫碎步向宫跑去。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玉姬姐姐,公子正在用餐,姐姐怎不随侍左右?”

    玉紫的脚步一顿。

    她慢慢转过头去。

    跟她说话的,便是那个送衣服给她的侍婢,这侍婢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正盯着玉紫。那表情中,似在为她的不懂规矩而诧异。

    玉紫暗中叹了一口气,冲着少女点了点头,转头朝宫瞟了一眼。宫没有看她,他正与一个剑客低声说着话。

    玉紫盯着父亲,郁闷地想道:父亲该不会以为我是公子子堤的人,便不再为我操心了吧?她再次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公子子堤走去。

第三十九章 进入临淄

    公子子堤正在抚琴。

    夕阳下,铺了厚缎,摆满塌几的草地上,他席地而坐,俊美的脸低垂着,一缕长发披散在颊边,长长的睫毛扑闪,嘴唇微嘟,无比认真的同时,带着一股孩子气。

    看着这样的公子子堤,玉紫第一次意识到,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还没有成年,没有行冠礼呢。

    突然间,玉紫信心大增:我两世为人,用得着怕这么一个少年郎吗?

    于是,她的心情放松了,快步来到公子子堤身后。这时刻,侍侯公子子堤的侍婢们都在做饭,煮酒,没有人为他红袖添香。当然,玉紫也不会有这个兴趣。

    玉紫想了想,从旁边移过一个塌几,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公子子堤的身后,瞪着地上一丛丛杂草,以及在杂草中忙碌的蚂蚁发起呆来。

    “此曲如何?”

    清如流泉的声音突然在玉紫耳边响起。

    玉紫一惊,连忙抬起头来。只是一个转眼,诸如“此曲只应天上有”这样的赞美之句,便涌出她的脑海。

    玉紫嘴一张,准备滔滔不绝地表现一番。。。。。。

    就在这时,公子子堤笑了笑,摇了摇头,喃喃说道:“不过是落魄之人失意而奏,这等乐音,不详之极,又有什么值得赞赏的呢?”

    他长叹一声,令得玉紫把话哑在咽中后,意兴索然地把琴朝前面一推,身子向后一仰,对着西边的满天霞光,怔怔地发起呆来。

    这时的他,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和忧伤。

    他直是出神了良久,才转过头来。一见到坐在他身后的玉紫,公子子堤略怔了怔,他眨了眨眼,才想起玉紫现在是玉姬了。

    瞟了她一眼,公子子堤低声问道:“玉姬?”

    “然。”

    “流落异乡滋味如何?”

    玉紫呆住了。她痴痴地望着夕阳西下的地方,好半天才喃喃说道:“形只影单,状如孤雁,不知该往哪里去。”

    公子子堤沉默良久。

    好一会,他低低地叹息一声。

    转过头,他又开始抚起琴来。这一次,他的琴音更悲了。

    不过,玉紫对这琴棋书画之类,是一概不通,她听来听去,只是觉得公子子堤弹的琴还中听,至少不让她打瞌睡。当然,至于这提神的是琴声,还是美人,就有点分不清了。

    汨汨的琴声中,公子子堤低低地说道:“天下诸妇中,鲁女最多才。”顿了顿,他又续道:“玉姬,为我奏上一曲吧。”

    叫她弹琴?

    玉紫的脸有点白了,她笑了笑,发现咽喉有点干。直到公子子堤回头盯向她,她才低下头,喃喃说道:“自离开家国后,妾便发誓不再碰琴瑟了。”

    公子子堤盯着她,皱眉说道:“纵使是贵女出身,不碰丝竹,怎能取悦丈夫?”

    丢出这句话后,公子子堤淡淡地喝道:“退下!”

    “诺!”

    相比公子子堤的不悦,玉紫的这个回答太过干脆利落,简直是有点高兴。

    公子子堤抬起头来,狐疑地盯着她,在玉紫退出五步远后,他又问道:“玉姬有何才艺?”

    玉紫脚步一顿。她抬起眼睫毛,朝公子子堤悄悄地瞟了一眼,低声说道:“妾,识字,能算帐。”

    公子子堤摇了摇头,道:“此是食客之事,你身为妇人,可有取悦丈夫之术?”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让玉紫‘取悦丈夫’了,玉紫直是听得胆战心惊,她摇着头,羞愧地说道:“妾无长处。”

    。。。。。。“退下吧。”

    “诺。”

    一直退出了四五十步,玉紫的心,还在砰砰地一通乱跳。公子子堤,可是话中有话啊,他那语气,分明像是一个招聘人才的上司。难不成,他想把自己做礼物送给某个人?

    玉紫越想越是心惊。

    不知不觉中,她已来到了队列中,远远地便可以听到宫的笑声。玉紫抬起头,看向笑得皱纹都开了的父亲,慢慢地拧起了眉头:不行,得逮个机会悄悄离开公子子堤才好。只是父亲似乎很愉快呢,也不知他愿不愿意与我一道离开?

    这天晚上,玉紫第一次吃到了一碗干干净净的,连一粒糠壳也没有掺的粟米粥,同时,还吃了一块狗肉。不过,她心里有事,这难得的美味入肚,却是心不在焉。

    走了几天,车队终于要进入临淄城了。而玉紫,一直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

    齐国的临淄城,是天下财货的中心,这里聚集了这个时代最多的商人,最多的财富。

    整个城池,约有五十华里方圆,城墙如长城一样,把它牢牢圈住。

    还隔个四五里,玉紫望着那一眼看不到边的巨大城墙,便倒吸了一口气。

    饶是见过现代社会的繁华,可玉紫此时此刻,还是有一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而走在后面的宫,已经是痴痴而望,双眼含泪了。

    车队的速度更慢了。很明显,公子子堤,连同他身边的剑客们,都不想太快进入那片城门。

    玉紫只是朝公子子堤的马车瞟了一眼,便转过头,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

    这临淄城外,以前显然也是繁华的集居地。到处都可以看到一座座土堆,以及一幢幢破落的木屋。

    是了,父亲曾经说过,以前,大城四周,都会有聚城而建的郊呀什么的,现在战争频繁,那些聚居在城外的百姓们,都想尽千方百计地入了城中。

    城门越来越近了。

    临淄高达六丈,由厚厚的,如小山一样的巨石筑成。看着那巨大的石门,以及石门两边,因为战火而留下来的沆沆洼洼,以及那被血染成的一片片的酱红色,玉紫可以想象,这几百年来,这座大城所经历的累累战火。

    车队离城门约有二里远时,走得更慢了。

    无数的车队,路人,骑着驴和牛的剑客,贤士,从城外的四条要道同时涌来。人实在太多了,可容三辆马车并行的官道上,已是拥挤不堪。

    这是玉紫来到贵地后,第一次看到一个地方,有着后世常见的水泄不通的拥挤。

第四十章 齐公子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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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水马龙中,大开的城门里,驶出了几辆马车。

    这几辆马车一驶出,众人纷纷让道,避向道路两侧。连公子子堤的车队,也在向道左避去。

    上千人的注目中,那四辆马车大咧咧地行走在道路中间,横冲直撞般地驶来。

    公子子堤的马车,还在向道左驶去,渐渐的,他们混入了一个商队当中。

    玉紫掀开车帘,好奇地看着那几辆马车。

    那几辆马车越驶越近,越驶越近。

    突然间,马车停了。

    众目睽睽之下,驶在最前面的马车车帘一掀而开,一个青年伸出头来。

    这青年头戴玉冠,面孔削长,脸色偏黄,脸瘦而眼窝深陷。

    他一露出头,便双眼灼灼地看向公子子堤的马车。

    看着看着,青年的嘴角向上一拉,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容来。他右手一挥,令得驭夫驶着马车向前走出几步。

    不一会,他的马车与公子子堤的马车已经紧紧相靠。喝令马车停止后,青年直直地盯着公子子堤的马车车帘,操着一口沙哑的齐腔说道:“听闻子堤归来,特意前来迎接。”他说到这里,沙哑的声音微低,“既见故人,云胡不喜?”这八个字,来自诗经,它本是民间男女倾诉爱慕的诗句,此刻,它被这青年以这种沙哑低暗的嗓音说出,真是说不出的古怪和暧昧。

    玉紫的双眼,嗖地一下睁得老大了,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公子子堤的车帘晃了晃,半刻后,他清而低润的声音从车帘后冷冷地传来,“式公子的好意,子堤愧不敢受!”

    冷冷地说出这句话后,公子子堤喝道:“启程!”

    喝声一出,众剑客齐刷刷提缰,准备动身。

    可是,道路已被公子式的马车所堵塞,他们哪里走得动?

    面对毫不客气的公子子堤,公子式哈哈一笑,他的长相本来有点削瘦阴沉,这一笑,真是有种说不出的猥琐。

    玉紫觉得这笑容让人闹心,连忙移开眼去。

    公子式笑而干哑的嗓音继续传来,“子堤何必如此?此可是临淄呢!”他双眼微眯,语气放慢,“我可是齐公子式!”

    这句话,已是隐含威胁。

    公子子堤哧地一笑。

    这一笑,极冷,隐隐的,还含着一种郁怒。

    公子式好整以暇地盯着车帘中,听到公子子堤的笑声后,他伸手抚上自个的下巴,表情中,已带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恶意。

    他伸手朝一个剑客挥了挥,饶有兴趣地问道:“子堤此云曾城,可有收获?可如上次一般,猎到一虎?”

    那剑客还不曾回答,公子子堤清润的声音突然传来,“虎不曾猎得,却收获了一个美人。”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提,叫道:“唤玉姬来,让公子式过过目!”

    玉紫小脸嗖地一白,瞪大了眼。

    车队后面,宫的脸色,也有点泛白。

    同样,公子式的脸色也有点变了,不过他是脸色泛青。

    沉着脸,公子式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子堤长大了,已渴望妇人了。”他说到这里,双眼微眯,带着一抹怒意呼喝出声,“本公子倒要睹睹,是何等美姬,竟能博得子堤一睐?”

    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指向了玉紫的马车。

    早就缩回车内的玉紫,不用抬头,都可以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灼灼打量。

    她咬着唇,伸手在胸口按了一阵后,缓缓地拉开了车帘。

    就在她的车帘晃动时,前后左右的人,都转过头认真地看来。

    众目睽睽之下,玉紫的面容呈现在众人眼前。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正值发育期的玉紫,已圆润了些。那张水嫩清透的双颊,已隐隐透着一抹少女的晕红。

    她五官只是清丽,可这样的肌肤,便已远胜过一般的美人。何况,来自异世的灵魂,使得她的气质,殊异于时人。

    公子式紧紧地盯着她。

    盯着盯着,他的目光越发的阴沉了。

    直过了半晌,他才哧地一笑,道:“子堤,此女虽美,却输你远甚!”

    声音一落,数十声长剑出鞘声同时响起!

    却是公子子堤身边的剑客们,同时手按剑鞘,愤怒地瞪着公子式!他这话中,把公子子堤比拟一个妇人,实是辱人太甚!

    面对众剑客的愤怒,公子式却是头一侧,笑笑着看向公子子堤的方向,那表情中,带着一种洋洋得意,显然没有把众人的愤怒放在眼中。

    一阵压抑的沉默后。公子子堤身边,另一辆马车中,那个公叔伸出头来,他朝玉紫瞟了一眼,转向公子式时,笑得极为谄媚,“式公子以为此妇如何?”

    公子式转过头,朝着玉紫灼灼地盯了几眼后,嘴一张,正准备说些什么,眼光瞟到公子子堤的马车。当下,他哈哈一笑,嘲讽地说道:“这种姿色,这种妇人!本公子府中多矣!”

    他说到这里,右手一挥,道:“且行,且行!子堤归来,本公子欢喜无尽啊!今天晚上,本公子将设下华宴,为子堤一洗尘灰!”

    直到公子式的马车驶出了数十步,公子子堤才喘着粗气,压抑着怒火说道:“启车!”

    众剑客低着头,略拱了拱手。

    无声的沉默中,车驾驶动。

    玉紫低着头,看着滚动的马车车轮,半晌都不说话。

    好一会,一个极低的呼唤声在她的耳边响起,“玉,父错矣。”

    是宫的声音。

    玉紫抬起头,冲着一脸忧虑不安的父亲微微一笑。她转过头,看着那高大巍峨,沧桑古老的临淄城门。呆怔了好一会后,她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淡淡的冷笑来。

    车队驶入了城门。

    城门吏只朝着公子子堤的马车打量了几眼,便挥了挥手,放行。

    这些城门吏的身边,都放着一个竹制的簸箕,每有商人经过,都会向那簸箕中扔去几十个刀币。

    齐国自管仲以来,对商业都极为看重,来往的各国客商,都是轻捐薄税。玉紫看了看,发现同样的商队,临淄的收税,只是曾城的二分之一。而曾城的收税,仅是鲁城的三分之一。

    而公子子堤的车队,自然是不必交纳入城税的。

第四十一章 质子府

    五十华里方圆的临淄,在这个年代,是天下少有的繁华所在。齐国名臣晏婴曾经形容过,“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

    这种繁华,在现代社会也许常见,但在那个时代,玉紫一路走来,已深深见识到,大多数地方,都还是“阡陌交通,鸡犬不相闻。”都是十分的冷清,十分的人烟稀少,因此才会野兽横行。

    一旁的宫一边目不暇接地打量着,一边低低的感叹,“天下间,又有几个城池能如临淄?”纵使满怀忧郁,此时的他,语气中也充满了骄傲和感慨。

    公子子堤的质子府,位于城东,自从遇到公子式后,整个车队中,连同众剑客,都表现出一种抑郁愤怒,因此,这一路上,他们都是低着头赶路。偶尔有人抬头,便是瞪着公子式的马车,咬牙切齿的。

    公子式的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在前面。公子子堤的马车一慢,他也跟着慢,一快,他也跟着快,看他那马车驶去的方向,正是质子府的所在。

    玉紫靠在车壁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不停地思索着。

    车队走了一个时辰后,来到了质子府的外面。

    而此时,质子府已是大门洞开,公子式的马车,大赖赖地停在门外,他自己则伸出头,目不转睛地等着公子子堤过来。

    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公子子堤郁怒地喝道:“停车!”

    众马车停了下来。

    公子子堤闭上双眼,半响才咬牙切齿地说道:“束,你速去请过齐太子,便说,我子堤从曾城归来,设宴相请。”

    “诺!”

    马车又驶动了。

    玉紫没有想到,马车驶了一阵后,她和几个侍婢的马车,却半途拐了一个向,向着右侧的一道侧门走去。

    玉紫看着越隔越远的宫,眉头微锁。

    两辆马车驶入了侧门。

    几个侍婢跳下马车,把玉紫迎下。

    呈现在玉紫面前的,是一片石屋群落,这些石屋高低不小,大小不均,中间坐落着无数古老的树木。现已是中秋时节,地上堆了一层厚厚的落叶。

    在几个侍婢的筹拥下,玉紫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顺着碎石小路向前走去。

    院落里很冷清,她一路走来,遇到的十几人,都是些低眉顺目,一脸畏缩的奴隶。都没有遇到一个女人。

    一直来到一座木制的小屋前,玉紫终于忍不住了,她转向左右,问道:“公子诸姬何在?”

    圆脸侍婢乖巧地应道:“曾有五姬,都已被公子转赐他人!”

    玉紫打了一个寒颤。

    她咬了咬牙,笑得双眼弯弯,好不可亲,“公子他,都不曾留有一姬?”

    那圆脸侍婢叹息一声,低低地说道:“齐人不允!”

    玉紫一怔。

    那圆脸侍婢说出这句话后,显然有点后悔。她连忙指着前方的木屋说道:“玉姬,此处便是你的居所了。姬先入内,奴婢速令婢前来,侍侯姬之左右。”

    玉姬转过头,看向那座由五六个房间组成的小木屋,以及木屋两旁生长着的高大的樟树。

    打量了几眼后,玉紫问道:“我父亲,所居何处?”

    圆脸侍婢恭敬地应道:“食客居于府中北侧。”

    玉紫对着太阳看了看,想道:我这边是西方,原来父亲住在那个方向啊。远远看去,北方群屋起落,人声鼎沸,与这边的冷清相比,可是热闹了十倍不止。

    在玉紫打量之际,众婢一一躬身退下。

    玉紫踏入了木屋中。

    木屋相当的精致,也相当的空敞。好一些房间,都是摆了一塌一几,便再也没有别的东西。玉紫转了一圈,发现有些房间的塌上,还摆着一些穿过的女式裳服。难不成,以前那五姬中,有人在这里住过?

    转了一圈,外面传来一阵几个少女的嘻笑声。当嘻笑声来到门口时,却是一肃,紧接着,几女同时叫道:“奴等见过玉姬。”

    “进来吧。”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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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更字有点少,明天多码一些。

第四十二章 随侍了

    众侍婢鱼贯而入,那一双双好奇的,打量的目光,在看到静立沉思的玉紫时,都是一怔。

    几侍婢同时盈盈一福,唤道:“见过玉姬。”

    玉紫没有理会。

    直过了好一会,她才突然抬头,理也不理众侍婢,提步便向外面走去。

    她径直走向公子子堤所在的东侧院落。公子子堤这人,因还没有成年立家,平素是与食客剑客们一道起居的。

    一步入东侧院落,便是人语声不断,剑客穿行不休。

    这地方,显然很少有女人出入,玉紫的出现,引得众人不时回过头来,诧异张望。

    顺着林荫道走了半小时后,玉紫来到一个最热闹的院落。

    守在院外的几个武士抬起头来盯着她,手中长戟扬起。

    玉紫站在坪中,朝着房门处盈盈一福,脆声说道:“玉姬求见公子子堤。”

    清脆的女声,在这种男子说话声,笑闹声不绝的地方,并不多见。一时之间,左右都是一静。

    房门打开,公子子堤有点疲惫的沙哑嗓音传来,“玉姬?进来罢。”

    “谢公子。”

    走过偏殿,呈现在玉紫面前的,是一间宽宏高大,古朴简洁的房间。这房间漆成青黄色,里面摆着七副塌几,主塌后是飘扬的帏帐,隐隐约约间,可以看到里面堆着如山的竹简,和一个床塌。

    公子子堤正跪坐在主塌上,眉头深锁,一脸倦色。在他身前的三个食客转过头,好奇地向看向玉紫。

    玉紫身为女姬,名份上,已是公子子堤后苑的女人。公子与他的女人在一起,众食客自当避嫌。

    因此,在玉紫踏入殿中时,一中年食客站了起来,朝着公子子堤一叉手,道:“臣等告退。”

    “臣等告退。”

    公子子堤挥了挥手。

    转眼间,众人退得一干二净,殿中只留有玉紫和公子子堤。

    公子子堤头也没抬,不耐烦地问道:“玉姬来此何为?”

    玉紫走到他身前三步处,盈盈一福,直视着他,清脆地说道:“妾愿附于公子左右,闲暇时,可为公子捶肩煮酒,忧虑时,许能助得公子一二!”

    慢腾腾,公子子堤抬起头来,他有点惊愕,也有点好笑地看着她。

    朝着玉紫上下打量了一眼,公子子堤水润的唇一扁,冷冷地说道:“我的身边,从不少识字之人!妇一姬人,守在后苑,以待丈夫才是正途。”

    退守后苑,以待丈夫?玉紫暗中哼了一声:守在那里,等着你把我当成礼物,胡乱送给某个人么?然后落在一个暴虐的,或后苑有妒妇的权贵手中,不明不白地死了埋尸么?

    她直视着公子子堤,声音微提,语气坚定而自信,“妾之才智,曾得公子出的赞赏。公子因为妾是妇人,便弃之不用,末免糊涂!”

    她这话,已是咄咄逼人,带着三分盛气了!

    公子子堤放下揉搓着眉心的手,认真地盯向玉紫。

    在他地盯视中,玉紫缓缓站起,试探地向前走出几步,感觉到公子子堤并没有厌恶警惕后,她腰肢一扭,娉娉婷婷地转到他的身后。然后小手伸出,在他的眉心揉按起来。

    玉紫的按摩功夫并不怎么的,可这种按摩,在这个时代,还只是医生们的治疗手段,平素生活中很少得见。

    因此,玉紫几手下去,公子子堤已是闭着双眼,表情上转为温和,原本喝令她退下的心思也缓了缓。

    这肌肤,真是入手滑腻!

    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一冒出来,玉紫便连忙甩开,她一边按摩,一边吐气如兰地说道:“妾以为,公子幽居临淄。若这般清净自守,被人相欺,便步步退让,终其一生,怕也无法回到大梁!”

    公子子堤身板一僵!

    玉紫的手指,微加了些力道,她拇指抵按在公子子堤的太阳穴上,继续说道:“魏公子众多,公子在临淄呆得越久,便越不为人所记。妾以为,当此之时,公子内当周游于齐国公子众卿之间,外可设商肆,广征财物,以备打点周游之资!”

    一阵沉默后,公子子堤闭上双眼,喃喃说道:“此言,有些道理。”

    玉紫一喜。

    她的两手大拇指揉搓过公子子堤的眉锋,温柔地说道:“公子内忧外困,若遇贤士剑客,当不计出身,大力重用的好。”

    其实,据玉紫这一路的观察可知,公子子堤这人,用人还是很信任的,所以他身边的剑客家臣,也十分的忠心。

    她这句话,只是提醒公子子堤,如他这样的困境,是不会有几个人才愿意为他所用的。他现在能做的事,是妥善的,充分地利用身边的每一个有才之人,这话,当然是为她自己而说。

    公子子堤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后,他淡淡地问道:“你有何能?”

    玉紫一僵。

    过了好一会,她才气息不稳地说道:“妾愿成为一商户,为公子谋利。”

    也许是她的语气中,没有什么自信。公子子堤微一沉呤后,缓缓开了口,“此事以后再议。你暂且随侍吧。”

    “谢公子!”

    玉紫福了福,暗暗忖道:在他身边随侍,有失身于他的危险,也有可能被别的权贵索去。可是不管如何,都会比呆在后苑,瞎着双眼,被他胡乱摆布的好。

    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贤士站在殿外,朗声相禀,“禀公子,宴已备好,诸公子已许诺前来。臣还从女馆中请得可姬等妇人前来。”

    公子子堤闭着双眼,回道:“善。”

    那贤士顿了顿,又说道:“臣方得知,半月之前,十五公主曾向齐王请求,愿嫁给公子你为妇!”听到这里,公子子堤嗖地一声坐了个笔直,感觉到他的紧张,玉紫连忙松手,老实地侯在一侧。

    公子子堤抿了抿唇,声音有点干涩地问道:“齐王允否?”

    那贤士应道:“王不曾表态,但公子式,公子无坻竭力反对。”

    公子子堤脸寒如水,只是这种沉冷,在玉紫的眼中,多少有点张惶和慌乱。

    他的双唇颤动了下,有点急躁地说道:“这十五公主,若能娶到,我便可稍安啊。”

第四十三章 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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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子堤踱了一圈后,一眼瞟见那剑客还侯在门外,当下右手一挥,不耐烦地说道:“退去退去。”

    剑客退后,公子子堤又转了一圈。他嗖地一声站定,盯向玉紫,问道:“以姬所见,此事该当如何?”

    他的语气有点急躁,从那拧眉苦思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指望从玉紫这里能得到答案。

    玉紫抿抿唇,认真地回道:“十五公主对公子情深如此,何不约其出现,占其身躯?”

    她一个女孩子家,说出‘占其身躯’时,不免有点涩滞。

    公子子堤瞪大眼,错愕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纵使他原本心情不好,这时也忍不住哑然失笑,“占其身躯?是不是还要令十五公主怀上我的孩儿?”

    玉紫脸上红了红。

    公子子堤摇着头,继续失笑,“这世间儿女,与人欢好,享受敦伦之乐,原本是寻常事。你居然叫我占其身躯?”

    玉紫呆住了。

    在她的想法中,世间的女孩儿,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总是难以释怀的。就算不是第一个,只要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那心中,便多多少少有了份牵挂,所以才有了那句‘一夜夫妻百日恩’的说法。

    可是,这公子子堤说什么?他居然说,这是‘寻常事!’,莫非,这里的权贵之女,都是把性当成家常便饭么?

    很显然,想不通的不止是玉紫,公子子堤摇着头,还在沉吟,“是了,你是鲁女。诸国贵女中,鲁妇最知礼,自是有此荒唐之想。”

    “荒唐?”他居然说自己的观点荒唐?玉紫目瞪口呆了一会,眼见公子子堤脸上的嘲讽实在刺眼,忍不住脖子一梗,道:“此法或许不通!公子若是有意,亦可与她日日游乐,待得十五公主情浓之时,令她当众吐出,公子是她之夫,此生此世,她是非公子不嫁!如此一逼,齐王总不能不顾天下人的指点,而强行把十五公主另许他人吧?”

    公子子堤慢慢收住了笑容。他低下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玉紫见到自己的主意令他心动了,不由吐出一口浊气,暗暗有点得意。

    这时,公子子堤喃喃说道:“此计可行!”

    他的声音刚落,玉紫已是上前一步,盈盈伏倒,脆声说道:“妾愿出面,与十五公主交好,助公子成就姻盟!”

    她说到这里,恐怕公子子堤不同意,又说道:“十五公主为妇人,妾亦妇人,妾可十五公主结为闺中密友,窥其心思,得其喜好。如此公子成事,可事半功倍。”

    公子子堤沉吟了。

    他盯着玉紫,半晌半晌没有吱声。

    玉紫见他不说话,心中一急,再次伏倒,准备又开口时,公子子堤的声音传来,“此事稍后再议。”

    说罢,他长袖一扬,坐回了塌上。

    玉紫暗叹一声,咬了咬牙,再次扭着腰肢走到他身后,为他按摩起来。

    感觉到她的手如春风一样抚过,公子子堤慢慢地闭上双眼,睡意渐浓。

    低着头,看着长长的睫毛扑闪,眉头微皱的公子子堤,玉紫暗暗想道:这位公子子堤,长得实在太俊了啊!纵使睡着,这张脸也有着夺人心魄的美。

    转眼,她又忖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他的看重才是。

    这个想法刚刚浮现,玉紫便记起了面对着齐公子式时的公子子堤,她苦笑一声,无奈地摇着头:公子子堤一个质子,自身难保,就算得到他的看重又能如何?若是有齐公子看中自己,他敢不给吗?看来,要保全自身,还得另寻出路才好啊。

    这时的她,已经不再想着与父亲悄悄逃离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所谓美人,又能逃到哪里去?这世间年年混战,本已没有了乐土!

    在公子子堤细细的酣声中,玉紫一边出神,一边不紧不慢地给他按摩。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侍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可在?”

    玉紫正要接口,公子子堤已睁开眼来,声音慵懒暗哑地应道:“何事?”这声音,当真是沙沙的,酥酥的,直让人痒到心脏深处。玉紫看着公子子堤乌黑的后脑壳,想道:一个男人生成这样,实在是罪过!

    “华宴将始,请公子沐浴更衣。”

    “知道了。”

    懒懒地应了一声后,公子子堤伸了一个懒腰,扶着几面慢慢站了起来。他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玉姬,侍浴罢。”

    侍浴?

    给他侍浴?

    几乎是一瞬间,玉紫的小脸涨得紫红紫红,心脏砰砰乱跳着,又是慌乱又是羞臊。

    不知为什么,这般看着缓步向门口走去的公子子堤,她的脑海中,竟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不穿衣服的模样。

    眼看公子子堤就要走出房门了,玉紫咬了咬牙,上前一步,低着头,脆声说道:“妾,鲁女也,幼受家训,不敢以阴浊妇人之眼,亵渎公子千金之躯!”

    公子子堤停下了脚步。

    他慢慢地回过头来,瞟向玉紫。

    在对上玉紫那通红通红的小脸时,他怔住了。

    他歪着头,瞅着玉紫,眨了眨眼后,他认真地问道:“玉姬怎地颊如涂胭,双目游移,不敢看我?”

    玉紫一僵。

    公子子堤的双眼,慢慢地弯了起来。

    歪着头,细细地瞅着低头不语,僵立不动的玉紫,公子子堤又笑道:“姬何羞之有?”

    他眨着眼,表情中是无比的好奇。出身高贵的他,见惯了各色美人。眼前这个玉姬,其美色并不罕见,可是,她为什么会脸红如此,羞臊如此?他竟是从来不知道,女人会这般容易害羞!女人的脸,会红到这个程度!

    这个时代,还有着原始的性崇拜,就算是男女赤身裸体的戏耍,都是寻常之事。就算是一个处女,在这种环境中,也不知道羞涩是什么意思。所以,公子子堤活了这么大,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脸红成这个样子。

    他歪着头,静静地瞅着她,瞅着她,半晌后,公子子堤突然低低的,声音沙哑地说道:“玉姬,你如此模样,甚美!令我心中揪揪然矣。。。。。。”

第四十四章 被送(求粉红票)

    他说什么?他,他,这是表白么?

    玉紫怔怔地看着公子子堤,听着他沙哑微靡的声音,错愕中的她,在这个当口,竟在想着:听到你用这样沙哑靡软的声调,跟我说着这样动听的情话,我才心中揪揪然呢。

    正当玉紫和他两两相望,状似含情凝睇时,外面传来一个剑客的声音,“禀公子,齐太子突然说有要事,不能前来。”

    嗖地一声,公子子堤转过头去,看向房门,皱眉急道:“他不能前来?他怎会不能前来?”

    他显得很焦急,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那剑客没有回答。

    公子子堤继续喃喃不休,“他,他怎会不能前来?定是有人,定是有人把他劝住了!”他转过头看向玉紫时,眼神有点茫然,他眼神空洞地透过玉紫,看着她身后的木墙,声音苦涩难当,“齐太子不来,今晚之宴,又有何用?”

    这时的他,已有点失魂落魄。喃喃自语了一阵后,公子子堤手一挥,朝着杵在那里的玉紫一瞟,无精打采地说道:“退下吧。”

    “诺!”

    玉紫应声退下。

    她退出了公子子堤所在的院落。

    玉紫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公子子堤的府第,似乎没有人在打理。刚才公子子堤把她提升为贴身侍姬,可她都不知道该找谁去询问规矩,安排食寝。只得又回到原处,等到明日,再自己争取去。

    这一晚上,主院灯火通明,丝竹靡靡。服侍她的侍婢都被叫去帮忙,玉紫的院落是空荡荡一片,半天都看不到一个人。

    没有管束也有好处,玉紫找到宫,与同样无所事事的他说了好一阵的话,才回到房中安睡。

    这一夜,乱七八糟的梦不断地出现,直到凌晨,她才昏昏睡去。

    玉紫是在一阵七手八脚的抚弄服侍中醒来的。她睁开眼,迷迷地瞟了瞟四个侍婢,昏昏地问道:“有事?”

    一侍婢抿唇一笑,欢快地说道:“恭喜玉姬。”

    恭喜我?

    玉紫瞪大眼,头脑清醒了少许,她问道:“喜从何来?”

    另一个侍婢拧起一块毛巾擦在她的脸上,笑嘻嘻地说道:“公子已将玉姬送给齐太子,从此后,姬便是太子之姬,荣华富贵,享用无极!婢子等特此相贺!”

    玉紫呆住了。

    她呆若木鸡了!

    她愕愕地站在那里,如木偶一样,被众女摆布来摆布去。

    半晌半晌,她才艰涩地说道:“公子昨日,不曾有言。。。。。。”

    一侍婢笑道:“公子是方才才下的命令。”她说到这里,歪着头朝着玉紫打量了一番,掩嘴笑得很欢,“姬有贵人之风,到得太子府中,若能小意逢迎,讨得太子欢心,定可得一席之位。若再能为太子生下一儿,便是富贵无尽。姬可欢喜?”

    欢喜?

    我欢喜个屁!

    这阵子,我绞尽脑汁,费尽周折,尽想着如何讨好公子子堤,如何能避免这样的事发生。可,可,他怎么能昨日才跟我说“心揪揪然”,今日便把我送离?

    这时的玉紫,隐隐也感觉到,正是因为自己能使得公子子堤“心揪揪然”,因此才被他认为是珍品,才被他拿来讨好齐太子!

    玉紫抿了抿干涩的唇,喃喃说道:“我父他。。。。。。”

    她的声音很轻,众侍婢听在耳中,却没有理会,她们又能回答她什么呢?

    玉紫一动不动地任由众婢摆开了一个时辰,才在她们的筹拥上,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停放马车的院落。

    院落中,公子子堤领着一群人,大步来到她身边。

    突然,一个吃惊的声音传来,“姬,好生面熟!公子,她似是我等在曾城林野所遇之人!”

    浑浑噩噩的玉紫,迅速地抬起头来。说话的人,是一个长相端正,身材魁梧结实的青年,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四方四正的帽子,身上穿着一件深衣。这人,正是她初来贵地时,杀了老虎,救了她一命后,得公子子堤命名为虎的那个!

    在虎的提醒下,公子子堤歪着头,朝着玉紫盯了一眼。

    只是一眼,他便摇头说道:“那日所见的妇人,披头散发,衣裳凌乱,面目青白,仓惶若无家之犬,哪会是她?休得胡言!”

    公子子堤重重丢下这句话后,脚下加速,快步走到玉紫面前。

    对着玉紫,他深深一揖,诚挚地说道:“姬若能得太子看重,若能显贵,请勿忘我!”

    玉紫看着他。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毫不理会自己的心情,把自己送给别人,还指望着自己富贵后报恩不成?

    这时的玉紫,突然很想大笑一声。

    可是,她不能大笑。她不但不能大笑,她还得顺着他来。现在的她,得罪了任何一个人,都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于是,玉紫低下头来,略福了福,低低地应道:“不敢相忘。”呸!不敢相忘个屁!

    公子子堤很是满意玉紫地回答,他笑了笑,这一笑,他那俊美得华艳的脸上,直是流光溢彩,让人眼花。

    他的目光越发温和了,瞅着玉紫,道:“太子府中,美人甚多,姬切记抓住一切时机,博得太子心悦。”

    “诺。”

    公子子堤低叹一声,忧郁之色,又渐渐笼罩在脸上。他慢慢地说道:“齐太子自从鲁国取得机关之术后,”玉紫呼地一声,抬头看向公子子堤,她的脑海中嗡嗡地响成了一片,而公子子堤的声音,直似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他便勤于兵事,对女色之上,看得极淡。况且,他府中的美人,聚集天下绝色,姬若想出头,需多多费神。姬?玉姬?你怎地痴了?”

    玉紫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了一点。她向公子子堤盈盈一福,轻轻回道:“谢公子指点。”

    公子子堤点了点头,道:“姬上车吧。”

    “诺。”

    直到马车驶出了府门,玉紫才倒吸了一口气!

    齐太子!他当真成了太子了?

    天啊,那齐太子,负心薄情,忘恩负义!她怎能落到他的手中去?况且,他的府中,还有那个蛇蝎心肠,备受他宠爱的吴袖。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玉紫是又惊又怕,最可惧的是,在这种惊怕中,她的心神深处,居然有着隐隐的酸楚,隐痛!

第四十五章 佩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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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紫皱紧眉头,在心中对另一个自己说道:这种男人,最是让人恶心了。我若有机会,一定要把他弄得一无所有。但当务之急,还是有多远避多远,心中也要把他彻底的忘记才是。

    也许是因为她的排斥太过强烈,那潜藏的悸动,终于被压制住。

    在马车的颠簸中,玉紫本来躁动慌乱的心,也一分一分地变得平静,变得沉稳。穿越到这个鬼地方后,短短半年的经历,已胜过以前的二十五年。玉紫倾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心中想道:再这么折腾几次,我都要炼成铁石心肠,就算天崩下来,连眼皮子也不会眨一下了。

    齐太子府,离质子府不过一街之远,不过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太子府外。这里果然是人流集中的地方,光是坐在马车中,玉紫都可以感觉到与质子府完全不同的热闹和喧嚣。

    如玉紫这样的身份,自然还是从侧门入内。马车绕了绕,找到一处不起眼的侧门,悄无声息地进了院第。

    马车一停稳,玉紫便听到一个女声传来,“何人也?”

    “公子子堤所献美人。”

    “善。”

    脚步声响,一只手掀开了玉紫的车帘。

    这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妩媚少妇,她朝着玉紫上下打量了几眼后,转向送玉紫前来的剑客,“是处子乎?”

    “不知也。”

    少妇点了点头,朝身后的几个侍婢说道:“迎美人下车!”

    “诺。”

    在两个侍婢地扶持下,低着眉,一脸乖巧温驯的玉紫,缓缓地跨下了马车。

    那妩媚少妇就着日光,再次朝玉紫细细打量一番,她的目光极锐利极冷漠,看玉紫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件物品。

    看了一遍后,她转到玉紫身后,突然伸手,在她的腰间重重地拍了一下!

    这一拍十分突然,然而,玉紫两世为人,经历的事实在不少了,当下她是头也没抬,一脸温驯平静。

    妩媚少妇点了点头。她转向公子子堤府中几人,盈盈一福,语笑嫣然地说道:“此美人目光明澈,安静而从容,处事不惊,有贵人之风。加上肌肤如玉,骨肉均匀,实是上等珍品。请诸君禀告公子子堤,妾将善待之,稍加调教之后,便会奉给太子!”

    那剑客呵呵一笑,叉手还礼,道:“美人乃鲁国贵女,本是出身不凡,她在我家公子手中,不足一月。公子尊之敬之,尚不曾亲近。请佩姬早日将其奉于太子,愿太子能善待之!”

    妩媚少妇应道:“定不负公子所托。”

    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玉紫,在那剑客跳上马背时,突然上前一步,朝那剑客盈盈一福后,脆声求道:“家父实有贤才,愿公子用之!”

    那剑客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此等事,姬无需担忧。”

    玉紫谢过后,慢慢退后,继续低眉敛目。耳听着那剑客和马车离去,她微微一笑。

    这时,那妩媚少妇佩姬诧异的声音传来,“姬有一父,身为公子子堤的食客么?”

    玉紫转身,行了一礼后,平静地应道:“然也。”

    佩姬愕愕半晌,道:“父为权贵食客,自身亦是贵女,善!可居上等之室!”

    玉姬乖巧的,感激地应道:“谢佩姬恩德。”

    她故意在那剑客面前提到父亲,便是想达到这个效果。她要让佩姬等人知道,她还有一个父亲呆在公子子堤的身边,他会记得自己这个女儿,更会时不时地在公子子堤面前提起。她的事,随时可以传到齐太子的耳中!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轻易被伤害,更不会无声无息地被人处理掉!

    在职场上混了两年,玉紫深刻地知道,初到一个地方的新人,总是有人想欺负的,她得有备无患才是。

    佩姬显然很是满意玉紫的乖巧,她笑了笑,声音温和可亲,“姬,可有名号?”

    “妾名为玉。”

    “玉?贵人之佩也!真是好名字啊。”佩姬抿唇一笑,眼角细纹若隐若现,她转过头,朝着扶持玉紫下车的两侍婢说道:“玉姬手有细茧,身形略瘦,你们煮羹时,多加羊血!”

    “诺!”

    “去吧。”

    “诺。”

    清脆地应诺声中,玉紫被两侍婢扶持着,踩过厚厚的落叶,绕过浅浅的池塘,向着东苑方向走去。

    一个二十多岁,做姬妾打扮的女子来到佩姬身侧,她盯着玉紫的背影,问道:“此女甚美,举止不凡,是否会让太子欢喜?”

    佩姬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鲁女固执多礼,乃贵女中的下品!你看这玉姬,行走之时,腰背僵直,礼仪规范,举止板正,浑然一木鸡。这等妇人,就算生得最美,也不会为丈夫所喜。”

    那女子听到这里,欢喜起来,“善!如此一来,吴袖夫人便可放心了。”她感叹地续道,“听闻公子子堤要献姬,吴袖夫人中心惶惶,深恐恩爱被夺。妾这次前来,连药都已备好。这鲁女既然是无趣之人,那就无需防备了。”

    佩姬笑道:“请转告夫人,尽可放宽胸怀。”

    一直走了一二里的林荫道,一个侍婢才说道:“这便是姬安居之处。”

    玉紫抬起头来。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疏落的竹林,竹林掩映中,出现了一个漆成红色,色泽还相当鲜艳的拱门。她们正朝那拱门内走去。

    跨过拱门,出现在玉紫眼前的,是一排错落有致,不管是布置,还是建筑本身,都远胜过公子子堤府的木屋群。天下诸国间,齐人重精巧,因此,齐国的房屋,也建得相当的精美。

    可惜的是,现在是深秋了,树叶纷纷飘叶,一根根巨树光秃秃地耸立天地之间。想来,当春秋树叶繁茂时,这些掩映在绿树丛中的木屋,应该更显精巧。

    玉紫的居处,是位于右侧最里面那间木屋,木屋前方的地坪里,生长着一棵三人抱的巨大槐树。这木屋共有三间,里面塌几都已摆设好,纱窗洁净。

    玉紫走过侧间,来到寝房间,脚步略顿了顿。她盯着那漆成青色的金丝楠木,占了半间屋子的巨大床塌,以及一层又一层,飘荡摇晃的帐帏,忍不住问道:“此房,甚美。”真没有想到,那个佩姬会给她安排这么一间漂亮的木屋!她却不知道,槐者,鬼也,时人相信,屋前有槐,易招阴魂相害。这木屋,别人可是躲也躲不及的所在!

    左侧侍婢掩嘴笑了起来,她脆脆地说道:“此处院落,是太子最喜眷顾之处。此间,便是姬承欢太子之所!”

    什么?那个什么太子来了,便会在这房间与女人欢好么?

    玉紫的胃一阵翻滚,感觉到心底时不时涌出的酸痛,她恼恨地骂道:鲁娇娇,你真是瞎了眼了!这样的一个**男人,你也相得中!

第四十六章 有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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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早餐时,玉紫所食用的羹汤中,果然杂有羊血。

    胆战心惊中,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这三天中,玉紫吃的是粟米饭,喝的是羊血羹,饮的是各色米浆,吃得好睡得好,每天要做的事,只是洗得干干净净,等着佩姬的调教和安排。

    也不知怎么的,那佩姬却似是忘记了她一样,一直都没有来找她。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中,玉紫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要不是她还有两分手段,那两个服侍她的侍婢,都要白眼相加,饭菜减量了。

    随着时间流逝,玉紫是越过越自在。这一月的清养,令得她正值发育的身体大好,肌肤更是水嫩之极,白里透着红,散发着一个少女最为美丽的青春光芒。

    这一天午后,玉紫懒懒地睡在巨大地床塌上,伸了一个懒腰后,她侧过头,看着从纱窗口透进来的黄晃晃的日光。

    立冬已有一阵了,在连续十来天的阴霾后,天空终于放睛了,黄灿灿的日光,因为临近傍晚,已带上了一分金色,这种日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之极。

    玉紫单手支着下巴,暗暗想道:这当米虫的日子,还真是一种享受啊,要是能允许出府走走,就更舒服了!

    外面叽叽喳喳的,传来的都是美人们的私语。

    那些来自各国的美人,最大的渴望,便是依附齐太子而得到富贵,她们最羡慕的人,便是齐太子的宠姬,夫人之一的吴袖。

    在一阵又一阵的嘻笑声中,一直赖在床塌上的玉紫打了个哈欠,发现自己的睡意又来了。

    突然间,说话声,嘻笑声一止。

    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一直来到玉紫的房间外,略顿了顿后,一个有点尖哨的声音响起:“玉姬可在?”

    找我?

    玉紫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她慢慢坐起,清声回道:“在。”

    “太子在令,今晚之宴,玉姬列席!”

    “诺。”

    传令的是一个太监,他发布命令后,便是头一昂,只等着屋里面的美人出来感谢。

    可是,直过了好一会,里面还没有半点声息传来。那太监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玉紫听到了外面的咳声。

    她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想道:呸!死太监还不滚!难不成,你要送我上刑场,还指望着我对你感恩戴德不成?

    片刻后,又是一阵咳声传来。

    玉紫再次翻了一个白眼,她眼睛微眯,声音一提,清脆而温柔地问道:“寺人可是咽中不适?可要饮一饮浆水?”

    那太监一噎,半晌,那个尖哨而含着怒气的声音传来,“咄!姬自个儿喝吧!”

    玉紫侧了侧耳,听着那太监愤愤然远去的脚步声,哧地一笑,笑着笑着,她的笑容僵住了,接着,一声长叹在房中悠悠响起。

    她倒不是在担心会得到那太监的报复,这个时代,太监是极没有地位,极被人轻视的一个行当,那太监根本不敢报复于她。

    她只是害怕啊。。。。。。

    玉紫从塌上爬起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声中,还混杂着两个侍婢欢喜的声音,“恭喜姐姐,姐姐这是富贵将至啊!”

    “姐姐美艳更胜来时,今晚定能承欢!”

    叽叽喳喳中,玉紫闷闷地喝道:“住嘴!”

    两侍婢一哑。玉紫瞪着黄浊不清的铜镜中面目模糊的自己,淡淡地命令道:“沐浴更衣吧!”

    “诺。”

    供美人们沐浴的浴殿,另在一屋,不过这个时候,浴殿中满是美人们的欢声笑语,玉紫便令侍婢们取来浴桶,就在她的屋里为她沐浴。

    这个时候,玉紫已经知道,本来齐太子是命令三个新来的美人出宴的。后来得知,有一个重要的贵客将出席宴会,他临时改变主意,令她们这些一等美人们全部出席待客。

    原来,去的不止是她一个人啊!

    这一下,玉紫吐了一口长气,绽颜一笑。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夕阳西下,院落中点起了无数火把和牛油灯。

    梳洗一新的玉紫,按照时人的习惯,把长发披散在脑后,额头上吊着一块玉佩。在两个侍婢,要按照潮流给她的双颊涂上又红又厚的胭脂时,被玉紫给拒绝了。

    她挥退侍婢,素着一张脸,静静地跪坐在房中,在牛油灯散发出的浓浓烟雾中,一动不动。

    今天晚上真是太关健了,她一定要镇定,一定要把自己隐藏起来!

    咬了咬牙,玉紫压下砰砰急跳的心脏。这个时候的她,隐隐感觉到心底深处,那无法控制的躁动又出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嘻笑声,脚步声络绎不绝地传来。看来,美人们都动身了。

    两个侍婢来到了门外,小声地禀道:“姐姐,宴已始,请姐姐入席。”

    两女的声音一落,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素着一张脸,清丽秀美的玉紫出现在她们面前。

    两个侍婢同时低头,躬身退后。

    玉紫径直向外走去,她们连忙跟上。

    二十个来自各国的美人们,正排着队,穿着各自国家的华服,摇曳生姿地行走在前面。玉紫紧走几步,悄无声息地跟在最后面。

    两个侍婢相互看了一眼,表情中,已隐隐有着失望。比起众女,玉紫的打扮,实在太不起眼了。她不像各位美人那样,穿的是自己从家乡带来的特色服饰,而是府中发下来的,中规中矩的姬妾缎裳。而且,在这样的夜宴时,她还素着一张脸!

    府中,已是灯火通明,丝竹声飘荡其间。

    玉紫走在众美人身后,眯着眼睛,静静地盯着前方灯火通明,笑语不绝的宫殿。她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道:玉紫!冷静啊,你一定要冷静!无论如何,你都要冷静!

    随着越来越靠近宫殿,众女也都紧张了,嘻笑声越来越少,脚步声已是越来越沉重凌乱。

    她们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来了。在这样的夜晚,若能博得太子欢心,便可一飞冲天,成为齐太子**的夫人之一!

    同时,她们也有可能,从今天晚上开始,媚笑于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因为诸国间的贵族,都喜欢在这种宴会中,把她们这些美人赏赐,赠送给下属和贵客。

第四十七章 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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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中,喧嚣声越来越响。

    侯在侧门的太监看到众女走近,上前一步,尖着嗓子叫道:“哟,美人儿何其迟也?太子已在派人相询。速入内,速入内。”

    众女迤逦而入。

    玉紫混在了倒数第二三个入殿。这一混入,她才发现众女身上的胭脂香味十分浓郁,直让她的鼻子痒得难受。害怕会被喷嚏,玉紫连忙低头,伸袖掩住,悄悄揉了揉鼻子。

    满殿的灯火,满殿的酒肉香中,众美人的到来,令得喧嚣热闹的大殿瞬时一静。

    一双双打量的目光,如狼似虎。

    众女也在打量,她们都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看向主塌。

    坐在主塌上的,是她们渴望一见的齐太子。齐太子的身后,坐着三个美人,那应该便是齐太子正夫人,以及两位他最宠爱的侧夫人了。

    不过这一幕,玉紫都没有看到,她被挤在角落里,还在忙着揉鼻子呢。

    这时,佩姬的声音从右侧传来,“美人们,侯于此处可也。”

    众女应声走向大殿右侧角落处。

    一走入角落,玉紫便抬起头来。

    她们所站的这个角落,光线有点暗,若隐若现中,美人们更显神秘。

    玉紫一抬头,便咬紧牙关,朝主塌看去。

    主塌上,坐着一个俊挺的青年男子,这男子约摸二十三岁,脸孔长而削瘦,五官轮廓很深,整张脸俊美而立体,他的眼窝偏深,眼神深邃冷漠,高挺鹰勾的鼻梁下,那薄薄的唇抿得紧紧的。

    他头戴白玉冠,身上披着暗红色的外袍,殿中通明的灯火照在那暗红的袍服上,仿佛有一团火在跳跃。

    这,便是齐太子。

    在齐太子的右侧下首,还坐着三个女人。其中一个面目清秀而呆板的少妇,头上戴的是正室夫人才有的冠冕,而另外两女,都是长相秀美,其中一女,容长脸型,柳叶眉,丹凤眼,下巴长得有点大,有点硬,她有一张极为明艳的笑脸,笑起来双眼眯眯的,显得极为温柔,极为灿烂。

    看着她,玉紫的胸口猛然一堵,一阵排山倒海的翻涌和憎恨涌出胸臆!

    这感觉来得十分突然,十分强烈!

    幸好,玉紫早有防备。她头略略一低,再次以袖掩脸。

    处于阴暗中的她,一边继续盯着那美人,一边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

    她盯得很认真很认真,掐得也很深很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胸口的翻滚终于平复了。

    玉紫吁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齐太子。

    面对齐太子时,她的反应便不那么强烈了,酸痛苦涩中,是隐隐的眷恋,渴望,仰慕,还有着隐隐的自我嫌恶。似乎,那个她,也在想忘记这个男人。

    这时,齐太子头一抬,徐徐地迎上了玉紫的眼神。

    呼地一下,玉紫迅速地把头一缩,移开了眼神。

    齐太子瞟着众美人,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樽,朗声说道:“酒已香,肉已熟,诸君正可开怀一饮。诸位美人,上前奉酒!”

    这是命令了。

    众女盈盈一福,同时娇声应诺,然后迤逦走出。

    一走入主道,众女便一分为二,分两队步入左右两侧的塌几后。

    玉紫来到了右侧这一列。

    这个时代,以左为贵,右侧坐的人,身份稍低,多是太子府的食客臣子。玉紫手持酒樽,低着头,任由额侧长发披垂在脸侧。

    她来到一个塌几前,如众女一样,略略一蹲,行了一个半福礼后,左手轻轻勾住右袖,右手尾指伸出呈兰花指状,然后,青铜樽向下微垂,任酒水如泉,汩汩入斟。

    走过一个又一个塌几,倒了一斟又一斟时,突然间,她长长的裳服,被一只大手从塌几底扯住了。

    一股口臭传来的同时,一个中年男子压低声音笑道:“我酒斟已空,美人再满上吧。”

    说着说着,他那只大手,摸索着向玉紫的大腿抚来。

    玉紫似乎没有听到,她面不改色地继续向前走去。

    当她走动时,她的裳摆,被那人紧紧地扯着,只要再用一分力,这种本来便不结实的布料,便会当众撕破!

    可是,玉紫没有停步!

    她依然娉娉婷婷地向前走去,甚至,她都不曾抬头看上那个中年男子一眼。

    那中年男子一怔,他调戏的美人多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难不成,这个美人便不担心,在这种宴席中,裳服扯落撕烂,当众袒露身体的后果?丢了主人的颜面,可是死罪啊!

    他愕然地看着玉紫那纤细的腰肢,心中又是痒痒,又是不解,就在她再次向前提步时,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同样,让太子没有了颜面,他也吃不了好果子。

    玉紫来到下一几,再次一福,勾袖,斟酒。

    也许,是刚才那番明争暗斗,已被众人收入眼底,这一下,玉紫遇见的人都规矩了。

    当美人们给各几都满上酒水时,齐太子的爽朗笑声再次传来,“诸君,苍天赐我以美酒,赐我以美食,这一杯,且敬苍天!”

    “同敬苍天——”

    齐太子仰头,把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鼓乐声响,笙声飘荡。

    这时,众美人如穿花蝴蝶般,向殿前集中。

    酒敬完了,按照时人的习惯,下一步,是她们这些美人们集结在大殿之前,齐太子的主塌之下,一边让殿中的众人欣赏,一边等着齐太子的吩咐,或歌或舞。

    玉紫走着碎步,学着众女,扭着腰肢,姿态优美地向齐太子靠拢。

    纵使半垂着头,玉紫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齐太子,吴袖等人,都在转过眼眸,向她们打量而来!

    这一次,怕是躲不过了!

    玉紫咬着牙,想道:我怕什么?就算齐太子认出来了又能怎样?他诱骗我这身体,令她偷拿了宗祀宝物,做了不义不孝之事,又欺骗玩弄于她,令得她死于荒野。这个时候,应该是那对狗男女怕见到我才对!我怕什么??

    想到这里,玉紫心神大定。

    这时,一个温柔的笑声传来,“太子,这些美人当真动人啊。”

    正是吴袖的声音,它就从玉紫的前方传来。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随着众位美人来到了殿前,排成了两列,任由齐太子和吴袖等人品鉴。

第四十八章 仇人

    二十个美人,分成前后两列站着,燕女楚姝,各呈风姿,让人目不暇接。在这样的夜晚,灯火有点点暗,涂有浓妆才会更加显眼。站在后面一列,混在倒数二三位的玉紫,低着头,任长发披散在脸侧,真是一点也不显眼。

    吴袖笑是很灿烂,她向齐太子微微偎去,指着众美姬,一个一个地指点着笑道:“此女燕服,果然硕而白,美而满。”“此妇越姬也,明眸善睐,真真动人也。”

    在她灿烂而明媚的笑容中,齐太子懒懒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对着众女指指点点了一会后,吴袖转向太子后,笑道:“姐姐以为此间美人如何?”

    太子后一直板着脸,闻言她轻哼一声,道:“此等美人,见得多矣。”

    太子后的语气在生硬中,带着一股醋意,吴袖闻言,伸袖掩嘴,轻叫一声,“呀!妾忘了,姐姐身有不适,最闻不得这等脂粉香呢。”她的声音清脆,略响,可以让那二十个美人听得一清二楚。

    吴袖的声音一落,几个美人看向太子后时,同时露出了一抹怨色。

    吴袖叫了几声后,转向齐太子巧笑嫣然地说道:“夫主可有中意的美姬?如无,妾可要令她们暂退了。”

    这话一出,玉紫清楚地感觉到,她身边的众女,都变得紧张了,连呼吸也急促了两分。

    齐太子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瞟了一眼众女,淡淡地回道:“由你决定吧。”他的声音,如他的长相一样,低沉中带着冷漠。

    “那妾就做主了。”

    吴袖说完这句话,纤手一扬,朝着站在前排的几女一指,道:“你,你,你,留下罢。”

    顿时,被点中的人欢喜不已,没有被点中的人,脸色已白了一半。

    当然,玉紫也是没有点中的人。

    点了三个美人后,吴袖右手一挥,道:“侯一旁吧。”

    “诺。”

    众女盈盈一福,向一侧退去。

    玉紫也在向一侧退去,直到现在,她才敢小小地吁出一口气来。

    就在她吐出一口浊气,跟着众女向后退去时,吴袖声音一提,格格一笑,“哟,妾怎地忘了?数日之前,大王曾言,要太子广纳姬妾,多生子嗣呢。姐姐,夫主,妾再点两个美人可好?”

    众女压低地欢呼声中,玉紫左脚虚提,浑身僵硬!

    安静中,太子后薄怒的声音传来,“三个足矣。”

    “姐姐说三个足矣,夫主以为如何?”

    吴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清脆,那么温柔。她在说话时,有种特别的温软,使得这句简单的话,如春风般拂人。

    “夫主,你说嘛——”在又长又软又糯的‘嘛’字尾音中,齐太子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就她们吧。”

    他信手一指。

    一个美人急急地转过身去,朝着齐太子欢喜地叫道:“谢夫主垂顾。”说罢,她盈盈一福。

    欢喜的美人行过礼后,突然记起,还有一个美人没有站出来呢。当下,她转过头,好奇地看去。

    吴袖也有看去,她盯着那呆若木鸡的背影,眉头一挑,掩着嘴,笑得双眼都眯了,“姐姐,夫主,这美人喜得傻了呢。”

    太子后薄唇抿了抿,没有好气地喝道:“兀那美姬,回过头来!”

    那美人依然没有回头。

    这一下,连齐太子也抬起头来了。他盯着那背影,眉峰慢慢皱起。

    越来越多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一处。

    慢慢的,慢慢的,那美人终于动了。

    她缓缓的,缓缓地转过了头。

    这是一个极为朴素,平凡的美人,她裳服纯净而朴素,毫无绚丽的色彩。她微低着头,任长发披泄而下,挡住了她那张素净的脸。

    太子后盯着她,眼神中的厌恶,变淡了大半:这个美人不错,没有打扮得花里胡哨的。

    她盯着这美人,问道:“姬何不抬头?”

    问出这话时,太子后无意地瞟了吴袖一眼,刚一瞟,她便是一怔。她意外地发现,这个总是笑得很甜,花样繁多的女人,竟意外地变得安静了,怪了,她为什么这般专注地盯着那美人?

    吴袖紧紧地盯着,盯着,她抿了抿唇,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来,“姬何不抬头?”

    这一次,美人应声抬头!

    这是一张极为清丽的脸,水嫩得仿佛一掐就碎的肌肤,清澈明净的双眸,粉粉的樱唇,高挑而冷静的气质,组成了一个知书重礼的标准鲁国贵女形像。

    这美人,赫然便是玉紫。

    玉紫抬起头,她静静地看着吴袖,看着齐太子。

    对上她这张脸,吴袖的脸似乎更白了,她勉强一笑,双眼眯起,问道:“姬,何国人氏?”

    玉紫瞟了她一眼,转向一旁的齐太子。

    这个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很淡漠,很平静,他只是瞟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慢条斯理地抿起斟中的酒水来。

    难不成,他没有认出她来?

    玉紫的心中,刚刚闪过一抹喜意,便又被悲伤笼罩了。她瞟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吴袖,樱唇一扬,露出了一个极明亮,极灿烂的笑容来。

    走上两步,玉紫朝着齐太子盈盈一福,然后,她转向太子后和吴袖,脆声回道:“妾,鲁国女。”

    ‘鲁国女’三个字一落地,吴袖的脸嗖地一下,雪白如纸。而齐太子,却依然在抿着他的酒,似乎毫无所感。

    可是,他就算真没有认出,又能如何?重要的是,吴袖已认出来了,能保护自己的,只有他了!她不能替吴袖瞒着!

    当下,保持着蹲福之姿的玉紫,声音微提,清脆地说道:“妾本是鲁国贵女。。。。。。”她刚说到这里,吴袖便是咳嗽一声,急急喝道:“你这美人,谁问你来历了?怎地如此多废话?”

    她说到这里,朝齐太子小心地瞟了一眼,见他依然面无表情,置若罔闻,当下有了点底气。她右手一挥,喝道:“退一边去!”

    玉紫这次很听话,她再次朝着齐太子盈盈一礼,向后退出一步。

    就在吴袖松了一口气时,玉紫突然回头,她朝着额头隐有汗迹的吴袖嫣然一笑,樱唇一启,刚要说话时,一个尖哨的,中气十足的喝唱声传来,“禀——赵公子出到!”

    今晚的主客,最重要的贵客来了!

    瞬时间,宴中诸人都兴奋了,众人迅速地回过头,看向大殿入口处。

    齐太子‘叭’地一声放下酒斟,哈哈大笑着起塌,迎了上去。

    在吴袖阴狠地盯视中,玉紫也愕然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殿口处。公子出来了!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公子出!

第四十九章 玉紫的请求

    PK分688的加更奉上。这是第三更了,呵呵呵。

    殿门大开。

    一个二十一二岁,容长脸型,长相俊秀的青年公子,在一众剑客贤士地筹拥下,走了进来。

    他肌肤白净,俊美如玉,长眉斜挑,凛然如刀。一双琉璃般的眼眸,淡漠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果然是公子出!

    齐太子哈哈大笑,快步迎上。来到公子出面前,他双手一叉,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朗声说道:“知君将至,侯之久矣。请,请上塌!”

    公子出嘴唇一挑,双眼朝人群略略一扫,笑道:“太子盛情款待,出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笑声中,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塌几走去。

    齐太子亲自把公子出迎到左侧第一排塌几上,然后,他举起了几上的酒斟,这个动作刚刚做出,他便是一怔。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那个素着一张脸的鲁国美姬,举着酒樽,娉娉婷婷地走到公子出所在的塌几前。她朝着公子出盈盈一福后,上身挺直,左手勾住右边长袖,右手兰花指轻挑,姿态极其优美娴雅地为公子出的酒樽,斟上了酒水!

    这个美人,自然便是玉紫了。

    齐太子只是怔了一下,便迅速地回过神来。他深深地盯了一眼玉紫,手中酒樽一晃,朝着殿中众人朗声笑道:“有客从远方来,不亦乐乎?诸君,公子出者,赵国贤公子也,我等何不敬他一杯?”

    殿中众人跟着笑了起来,他们同时举起了酒斟。

    公子出低着头,朝着玉紫瞟了一眼,在对上她清如秋水长空的眉眼时,他那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转眼,他移开了视线,伸手端过几上的酒樽,公子出朝着殿中诸人晃了晃,笑道:“出一离家背国之人,能得诸君看重,实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他头一仰,把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齐人也一饮而尽。

    把酒樽朝几上一放,一个中年贤士斜眼睨向玉紫,嘻笑道:“公子刚至,便有美人主动亲近。看来公子不但贤名远扬,艳福亦是不浅啊。”

    众人哄笑起来。连主塌上的吴袖,也在以袖掩脸,笑声清脆之极,显得是真愉悦。

    齐太子没有笑,他淡淡地盯了一眼玉紫,低下头,抿了一口斟中的酒水。

    哄笑声中,公子出跟着哈哈一笑,他衣袍一拂,施施然地跪坐下。

    他刚刚坐好,跪得笔直,仰着小脸,目光盈盈地看着他的玉紫,便低低地开了口,“公子出,还记得回鲁途中,那个两度相助于你,曾被你许诺为食客的脏黑小儿否?妾便是他!妾在此间,颇多艰难,渴君能够收留妾!”

    她一开口,便提到自己对公子出曾有的帮助。玉紫知道这样说,有胁恩求报的嫌疑。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必须让他帮助自己!齐太子对她的态度如此冷漠,她不能冒险!她必须离开齐太子府,不然,她真担心自己过不了今晚!

    公子出正把酒斟放向几面。

    在玉紫说出身份时,他的动作一僵,他定定地看向玉紫。

    朝着玉紫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眼后,他眉头一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把酒斟稳稳地放在几上。

    这时,齐太子双手一拊,清脆地巴掌声中,他的声音朗朗传来,“有酒有宴,有肉有乐,岂能无美人相伴?此间美姬,都是万里挑一的珍品,愿用来赠送贵客,及有功之臣。”说罢,他手一挥,十五个没有被他选中的美人,低着头缓缓走到殿中,任由众男人对着她们评头品足。

    齐太子略略抬眼,瞟向玉紫,他薄唇一抿,冷冷地说道:“鲁姬,公子出何等身份?休得唐突了。归列吧!”

    齐太子这话,已是带着冷嘲热讽。他身边的吴袖,嗖地一声转过头去,白着脸,愕然的,紧张地盯着齐太子。

    殿中响起了一阵轻笑声。众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玉紫,指指点点中,吐出的话已有些不中听。

    玉紫置若罔闻。

    她只是仰着小脸,目光盈盈地,渴望地看着公子出,在对上公子出的眼神时,她的目光中,已带上了几分乞求。

    公子出懒洋洋地举起了酒斟,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众人的指点和议论声更响了。

    无数双目光,灼灼地盯着玉紫,她越是耽搁,那些取笑声便越是响亮,她已撑不下去了。

    玉紫咬着唇,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转过身,朝着齐太子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后,她终是心是不甘,不由脚步一顿,缓缓转头,泪光隐隐地看向公子出。

    这一回眸,一凝睇,直是风情无限。

    公子出怔住了。

    不止是他,看到这一幕的男人们,都是双眼一亮,目光一直。

    齐太子的浓眉皱了皱,他朝吴袖使了个眼色。

    吴袖的脸更白了。好一会,她才掩着唇,在挤出一个笑容后,唤道:“鲁姬,莫非你与公子出有私情乎?何迟迟不肯行也?”

    她这话一出,殿中众男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声中,玉紫只是直直地看着公子出,她看着他,樱唇颤抖,满脸乞求。

    公子出慢慢收住了嘲讽的表情,他暗中叹了一口气,右手漫不经心地朝她一挥,笑道:“美人恩重,最难辞也。太子,此姬给了我罢。”

    不等齐太子同意,玉紫已是破颜一笑,这一笑,饶是她相貌只是清丽,也如云破月来,美景无限!

    玉紫欢喜地扭着腰肢,娉娉婷婷的向公子出跑近。

    她来到他身前,盈盈一福,秀脸微仰,眼波宛如秋水,娇声说道:“妾,谢过夫主。”

    说罢,她膝行两步,移到公子出的脚前跪坐好。

    一直到玉紫跪坐好,长发再次披垂,挡住了她的面孔,众人才清醒过来。

    一齐国权贵‘啪’地一声,在自个儿大腿上拍了一下,怪叫道:“噫!吁!此美人或泣或笑,或喜或悲,动人心魄,惑人神魂啊!这种美人,岂只是万里挑一?”他说到这里,转过头去,朝着齐太子摇头感慨道:“太子身边有如此极品美人,竟不知乎?这美人儿,可胜吴袖夫人多矣,太子亏了,亏了!”

    这齐国权贵的话,博得众人连连点头。

    嗖地一下,吴袖的脸惨白中透着青色。在一众男人轻视的眼神中,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面对众人的取笑,齐太子薄唇一扬,他深深地盯了一眼玉紫后,举樽笑道:“子围此言错矣,我府中的美人,个个都是不凡。”

    说到这里,他朝着场中的两个美人指了指,道:“你两人,与鲁姬一并归于公子出吧。”

    两美人闻言,大喜过望,她们朝着齐太子盈盈一福后,喜笑颜开地转过头来看向公子出。

第五十章 问答

    今天外出了,才回来不久。没有想到PK分涨得这么快,哈哈,我继续赶稿去。

    ###

    灯火腾腾中,两个美人的脸上的胭脂红红的,眼神热腾腾的,行进的腰肢,也因为欢喜而摇摆剧烈。

    公子出瞟了两女一眼,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斟,向着齐太子笑道:“太子盛情,出心领了。这两位美人,就免了罢。”

    他说得轻描淡写。

    两个美人走到一半,便听到了他这么一句话,顿时,她们脸上的欢喜一僵,一抹惊慌和苦涩迅速地浮现。

    齐太子哈哈一笑,挥了挥手,示意两女回归队列。

    这种相互赠送美人的事,是权贵间最为寻常的交际和手段,众人都没有习惯来勉强对方。

    两美人白着脸,重新回队。低着头的玉紫,听到齐太子慢条斯理地把那些美人,一一赠送出去。

    不过一刻钟不到,二十位美人,便被瓜分完毕。

    玉紫低着头,温驯地跪坐在公子出的脚前,她现在已经放松了,便不紧不慢地给公子出捶着脚踝,

    喧嚣声中,公子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摔玉小儿,齐太子既然相中了你,何故如此苦苦求出?”

    玉紫瞪大眼,抬头看向他。

    在对上公子出俊美高贵的面庞上,那抹熟悉的嘲弄时,玉紫压低着声音,吐出一口浊气问道:“君知我摔了那羊脂美玉?”

    公子出瞟了她一眼。

    玉紫再次吐出一口浊气,又问道:“君赐我价值百金的美玉时,可知如此厚赐,会令他人垂涎?”

    公子出懒洋洋地看着她,道:“那又如何?你苦苦求财,我便赐你百金。”他说到这里,嘴角一挑,笑道:“你这妇人,倒真有见识,面对如此珍宝,却能果断舍弃。善,大善。”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玉紫双眼都绿了。

    她瞪着公子出,恨恨地想道:果然,他是故意的!他明知我得到那玉,必会招祸,还要把它赐给我!

    公子出眯着眼,瞅着咬牙切齿的玉紫,嘴角一挑,慢腾腾地说道:“姬方才求我时,百般温柔,宛转可怜。咄,不过转眼。。。。。。”

    玉紫咬了咬牙,也慢腾腾地回道:“君赐我美玉时,我感激涕零,恨不得为君效死。咄!岂知。。。。。。”

    她也没有说完。

    公子出嘴角一挑,低低地笑了起来。

    齐太子清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何事令公子如此愉悦?”

    公子出抬起头来,他晃了晃手中酒斟,细细地瞟了一眼齐太子和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地盯向玉紫的吴袖,眼神又幽深了些,只听他晒道:“新得美人巧言善媚,颇得心意,因此乐之。”

    他说这话时,声音刻意提高,语气慢条斯理,看向玉紫的表情十分温柔。

    一阵笑声传来。坐在公子出身侧的齐公子式嘴一咧,他搂紧怀中的美人,伸入她的衣襟里,重重掐了一把,在令得那美人低声惨叫时,他才停下动作,哈哈笑道:“可惜,太可惜了!若是早知这个美人如此风情,我早早便向公子子堤要了来,怎么也不会轮到公子出你。”

    公子出闻言,嘴角微扬,露出一个似是赞同,却又似是嘲讽的笑容来。

    坐在首席的齐太子瞟了他和玉紫一眼,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吴袖勉强一笑,掩着嘴声音甜甜地说道:“美人既合心意,公子可会娶了她为夫人?”

    她这话,却是逾越了。公子出怎么处置他的女人,她一个外人,哪里有开口的余地?当下,齐太子和公子出都朝吴袖瞟了一眼。

    对上他们的眼神,吴袖连忙以袖掩脸,表情中带上惭愧。

    美人入了怀,在座的权贵,都有点坐不住了。再饮了一轮酒后,公子式首先告退,他一告退,公子出便站了起来,向齐太子求退。

    齐太子连忙起塌,亲自送他出殿。

    一直到走出殿外,直到那喧嚣声,那两个刺眼的人不再出现在眼前,玉紫忙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

    这时,走在她前面的公子出,已去得远了。

    灯火明暗中,他的长袍大袖,高冠博带,随着树影婆娑摇晃。光从背后看着他,玉紫都能感觉到他那种天生的高华。

    深吸了一口气,把这种悸动压下,玉紫急急地跟了上去。

    出了殿门的公子出,脸上的笑容不再,他看向远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幽深和沉思,仿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

    玉紫紧走在他的左侧,不敢打扰。

    走了二百步后,他们来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公子出径自跳上马车,一直到回到府中,他都没有跟玉紫再说什么话。

    这时,夜太深了,呈现在玉紫眼中的,是一片又一片森森树影,以及隐藏在树林中的,一幢又一幢的木屋,此时她思潮起伏,便没有心情细细观赏这府第。

    她所睡的地方,是公子出寝殿的侧殿。

    低矮的床塌摆在角落,床边还有一几,墙壁上,一个牛油灯散发着浓烟,散发着幽幽光亮。玉紫静静地坐在床塌上,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灯火通明,可以清楚地听到公子出翻动竹简的声音。

    夜,已很寂静了,虫鸣叽叽,风吹树叶翻飞。

    玉紫知道,做为姬妾,她现在应该起身,主动来到公子出身边,为他点香,伴他夜读。顺便,给他暖床。。。。。

    可是,她不敢啊,这夜越深,她的心中便越是紧张。

    对公子出这种权贵来说,睡个女人,不过是喝一杯酒那么简单。可是她不行啊,她,她害怕。。。。。。

    她不能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一个男人睡了,然后成了他的**姬妾之一,然后有了孩子,然后这辈子便这么完了。。。。。。

    玉紫咬着牙,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塌上,不知不觉中,她屏着了呼吸,一动不敢动。她竖起双耳,一边倾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期待着时间的流逝。

    时间流逝得不慢,当鸡叫声纷纷唱响时,公子出终于吹熄了灯火,睡着了。他,一直没有叫她入内!

    玉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裳服鞋履都没脱,被子也没盖,便这么向床塌上一倒,睡着了。

    纵使睡着,她也睡得很不安稳,因为睡梦中,她总是听到公子出在叫她进去,她睁开眼后,要花很长的时间,才分辨出那不过是幻觉。

第五十一章 再煮浆

    粉红票788的更现在奉上。今天只有两更了,欠下的更新,明天尽快补上。

    ##

    玉紫再次醒来,天色已亮。

    她连忙起身,在院落中找了一圈,才找到水井的所在。

    洗漱后,略略把头发梳理了一下,玉紫便急急赶回。

    她刚刚来到寝殿外,一袭外袍,神采飞扬的公子出,正在众贤士地筹拥下走了出来。

    看到他,玉紫连忙低下头来,盈盈一福。

    公子出经过她身前时,衣摆一晃,停了下来。

    他朝着玉紫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后,突然问道:“姬,处子乎?”

    啊?

    玉紫一僵,张着小嘴,瞪大双眼看着他。

    公子出嘴角再次一扬,他又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再次问道:“姬,有夏姬之色乎?”

    夏姬这个女人,玉紫是知道的,她是春秋战国史上的绝代佳人。

    当下,她摇了摇头,回道:“无。”怪了,他突然问这个干嘛?

    在玉紫眨巴的,不解的眼神中,公子出双眼微阴,慢条斯理地说道:“姬既非处子,亦非绝色,怎地彻夜辗转,张张惶惶?”

    “轰”

    玉紫小脸涨得通红!他,他知道了?不对,他这话,怎么这般刺耳?

    玉紫的表现,显然取悦了公子出,他哈哈一笑,长袖一甩,扬长而去。

    他走得了老远,那可恶的笑声,还在不断传来。

    公子出出府了。

    整个府第,突然安静起来。

    玉紫百无聊赖地在花园中转来转去,这个府第中人不多,除了一些公子出带来的臣下外,便是齐王送给他的奴隶婢仆。现在,那些臣下都随着公子出出府了,留在府中的,都是一些讷讷半天,都挤不出一句话来的奴隶。

    让玉紫没有想到的是,公子出这一出去,便是好几天。

    玉紫变得很闲了,整个府中,没有人敢管她,同时,也不知公子出是怎么交待的,居然也没有人服侍她。

    每天到了吃饭时,都是玉紫自己跑到厨房,找庖丁要了些肉食和粟米饭。

    她毕竟是公子出带回的姬妾,身份摆在那里,因此,她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

    到了晚上,她便是四肢一摊,往床塌上一躺,一个人守着深幽的寝殿,直到天明。

    这时的她,竟似成了无主幽魂。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

    玉紫有点心慌了。

    她知道,公子出并不愿意收纳她的,而且,这人生太过无常,说不定公子出一回来,又把自己送人了。

    想来想去,玉紫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她伸手入怀,在衣袖中掏了掏,那里面,有她从商队蛮君那里赚到的一百刀币。这样坐着混饭吃,混得一天混不了一世,要不,还是想法子赚点钱去?赚到了钱的话,也好跑路啊。

    又过了两天,玉紫终于打听到,公子出和齐太子,远去坻城迎接韩国来的公子了,约还要半个月才会回府。

    于是,这一天下午,五十岁,生着一张包子脸的嬖人管事,苦着一张脸看着那个大摇大摆走向门口的少年。

    一直跟着他的副手也伸出头去,他朝门口那少年瞅了瞅,好奇地问道:“此何人也?”

    嬖人管事的脸更苦了。

    他呆呆傻傻地瞪着那少年的背影,半天才无力地回道:“他是玉姬。”

    “噫?”

    那汉子大吃一惊,他错愕地问道:“玉,玉姬?”汉子急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姬为妇人,怎地易成丈夫而行?”

    嬖人管事的脸简直皱成了一团苦瓜,他喃喃说道:“姬不但易成少年,还拿走了公子的一个剑鞘。”剑,是代表贵族身份的礼器,玉姬把剑鞘摸了一个去,难不成,她不但假扮丈夫,还想假扮贵族?

    那汉子惊呆了,他愕愕半晌,半天都不知说什么好。

    终于,半个时辰后,一辆牛车拉着玉姬,从侧门驶了进来。

    嬖人管事连忙小跑了过去,他看着驭夫从牛车上拉下一袋大豆,又拿下半袋稻米。然后,他看着玉姬从牛车上一跳而下,双手一拍,朝着那驭夫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两块木片来。

    这木片,本是一个圆形木块,却被利器一分为二。那木块上写了几个字,仔细一看,上面写的正是,“豆,两袋,稻,袋半。”

    两片木块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几个字。

    玉紫把左边那半块木片递给驭夫,道:“三日后此时,凭此契见我。”

    那驭夫慎重地接过木片,小心地收到怀中,道:“诺。”

    “玉,玉姬。”

    那驭夫一走,管事便急急上前,他看了一眼摊在地上的二个麻布袋,又盯着玉紫手中的半片木块,吃吃地问道:“姬,姬一妇人,怎地有此契据?”玉紫手中的这木块,叫契,在春秋,这是时人借债索债的证物,便如后世的借条。一般是索债人手持左边的契,在规定时日来索取财物,交易圆满后,两契合一,烧毁。

    玉紫抬眼看向管事,她把木契收入袖袋中,负着手,淡淡地说道:“这你就不必问了。”说到这里,她向管事身后的汉子叫道:“呶,把这二个袋子运到厨房去。”

    “然,然,然。”

    东西很快便堆到了厨房中。

    还没有到晚餐时,厨房中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挥退汉子,玉紫倒出半袋大豆,把它们泡在一个空的木桶中,然后在桶中浸满水,再在桶外面盖上盖。做完这一切后,疱丁已络绎入内了。

    这些奴隶出身的疱丁们,一看到扮成少年的玉姬站在厨房中,顿时一僵,手足无措起来。

    玉紫瞟了他们一眼,朝着那泡了大豆的木桶和剩下来的两个麻布袋一指,说道:“此间之物,不可动。违者重处!”

    “诺。”“绝计不敢。”

    “善。”玉紫大摇大摆地点了点头,踱出了厨房门。

    这一晚,她睡得很香。

    第二天,玉紫起了个大早,当她来到厨房时,疱丁们还没有来。

    玉紫把桶里泡得鼓胀的大豆拿出,就着厨房外面的水井旁的石磨,推起磨来。

    随着磨盘转动,乳白色的豆浆汩汩流入了下面洗净的石管中,再顺着管道,流向了早就备好的空桶中。

    把豆浆磨好后,玉紫来到厨房,在煮饭的鼎中放满水,把洗净的大米放在里面。大米一煮开,她便加入豆浆继续烧煮。

    不一会,一阵浓郁的清香传来。

    玉紫正在煮的,是浆,这浆她是做过的,味道也得到了时人地肯定。

    这半年来,她想来想去,只有这浆,时人最容易接受,而且成本低兼,完全可以一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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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氏春秋介绍:
她在乱葬岗上重生了。因为一本《鲁班攻城十器》,她被心爱之人利用,又被他的女人谋害了。
在这个人命如草的春秋战国,来自现代的她,只是一个有着干净清丽外表的普通少女。她没有练武的天赋,她的数学只是处于及格边沿,她动手能力低下。。。。。。
可是,她必须活下去。
她还要舒服地活下去。
于是,她用三脚猫的经商能力谋生,她用囫囵看过一遍,连名字都记不全的三十六计行事,她一步一个脚印,开始在这个崇向武力,战火纷纷的世界中走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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