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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飘过峰     一品仙娇txt下载     一品仙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四六章 西廊城

    沐晚连忙将后面的小筐转到前头来:“皮子在这筐里呢。你们掌柜的呢?”晒好的皮子,她都一张张的卷了起来,象画轴一样,插在筐里。

    伙计瞥了一眼,哼道:“就搁这儿。掌柜的还没来呢。才几张皮子,用不着惊动掌柜。我就能做主。”

    “好咧。”沐晚放下担子。

    伙计从筐里挑了一卷狼皮,蹲在地上摊开,到处摸了摸,说道:“这张,还行。筐里的,你都要卖吗?”

    沐晚点头:“都卖的。”说着,她欲帮忙拿兽皮卷。

    伙计拧眉,飞快的说道:“我自己来拿。”

    沐晚闻言,便收回手:“行,您慢慢挑。”

    总共就只有三张兽皮,一张狼皮,两张黄羊皮。两只尖羊角挺锋利的,被沐晚打磨成了一对角刀,也放在筐底。这些天,沐晚打到的兽皮远远不止这些。其余的皮子被她制成了皮袄、皮帽、皮褥子,放在前面的筐里——在小绿洲里,还好一些。晚上的沙漠,冷得简直能掉耳朵。也多亏做了这些准备,昨晚,一人一狐才安然穿过沙漠。呵呵,没办法,灵力被封,抗冻能力也大打折扣。

    伙计看完皮子后,又拿起筐底的两把羊角刀,两眼放光的把玩着:“这也是你做的?手艺很不错啊。”

    沐晚随口胡诌道:“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手艺。”

    伙计抬起问道:“壮士,家住哪里呀?”语气明显热络许多。

    这称呼,总觉得怪怪的……沐晚笑道:“我家住沙漠里头。到这里要走三夜两天呢。晚上,沙漠里头有野狼出没,这刀是拿来防身的。”

    “壮士敢孤身夜渡野狼滩!厉害!”伙计的眼神里明显多了很多敬意。

    沐晚笑嘻嘻的挠头:“以前,都是我大姐她们出来的。我是头次出来。呵呵,我记不清,我大姐她们是在哪家送皮子……”

    伙计将两柄羊角刀放回筐底,飞快的说道:“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以后,壮士尽管送我们这儿来。我们店在整个市集里都是出了名的公道。”

    然后,她报出了三张皮子的价钱,并飞快的算出。“总共是四两九钱银子。您是头次登门,我们给您整数,五两银子,如何?”

    沐晚对这里的物价没概念,并且。进这店来,也志不在卖个高价。是以,她爽朗的应下:“行。”

    货银两讫,沐晚收了银子,送了一把羊角刀给伙计。

    伙计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而沐晚很快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这里叫做康梁国。该国大部分的领地都是位于沙漠之中,共有十八城,三十九镇。西廊城就是十八城之一。继续往东边走,出了康梁国地境,那里原本是个很富庶的国度,叫做吐夏国。不过。这些年,战乱不止,时常有吐夏人逃到康梁国来。

    “刚开始时,我还以为壮士是逃难过来的吐夏人呢。”伙计搓着手,陪笑道,“抱歉,小的眼拙,冒犯了壮士。”

    左一句“壮士”,右一句“壮士”,沐晚已经习惯。摆手说道:“无事。”

    这时,外面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又有客人进店来。沐晚顺势告辞,挑着担出了店门。

    在集市里转了一圈,沐晚惊喜的发现。不少人在成堆成堆的出售被她视为灵果的小红果!

    这里的人将之称为“沙漠红”,价钱不贵,十个大钱能买到一小堆——很有意思,整个集市上居然没有一柄称。很多东西都是按堆卖的。

    沐晚目视了一下,每一小堆的数量都在十来颗左右。而一两银子能换一百大钱。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又成了阔佬。

    沙漠红是比较常见的一种时令野果。这里的人们并没有对它另眼相看。沐晚不禁猜测:莫非沙漠红对他们没有什么效用?

    集市上还有另外一些果子,但是,价钱比沙漠红贵得多。有很多都是按颗卖的。沐晚身上只有五两白银,没有铜钱。所以,她转了一圈,决定先去换身行装,顺便换些铜钱——呃,穿得破破烂烂的,那些卖果子的小贩都不搭理她。

    集市上有成衣店。貌似也不贵,沐晚花了一两四银子,为自己从里到外,添置了三身款式极其简单的换洗衣裳。掌柜是个很爽利的大婶,另外送了一个棕红色的大布袋。

    这里的人,很多都斜背着这种大布袋。容量很大,装下买来的衣服,完全没有问题。

    沐晚很喜欢。她换下身上的破布袍,换上水蓝色的新布袍,系着同色腰带,挑着担,折回去买果子。

    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回,卖果子的小贩们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姐姐”、“妹子”,叫得真心甜。

    沐晚先买了一种叫做“白果”的果子。此果色泽**白,晶莹如玉,泛着淡淡的青光,个头比沙漠红大不了多少,却是按颗卖的。每一颗要一个大钱。

    好吧,这种果子也是集市里比较常见的。

    沐晚花了一个大钱,买了一颗。口感沙沙的,汁多肉厚,香甜可口。最主要的是,它回补灵力的效果比沙漠红更好!只消一颗,就能在两息之内,补满灵力,其效果一点儿也不比上品回灵丹差。

    莫非这里的果子都能回补灵力?

    某人心中大喜。她又试着买了另外几种果子。果然!并且,越贵的果子,回补灵力的效果越好!综合一下,以白果的性价比最高。

    除此之外,沐晚也不忘打探此地的情况。可惜,这里的人们大多不识字,知识面有限得很。她没能再打探出有用的信息。

    买了一个双背的行李木架和半袋子的白果,沐晚挑着担子,离开集市——西廊城太小了,根本就打探不到回宗门的路。她必须去更大的城市。

    这时,集市口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沐晚放眼望过去。原来,一家饭店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了一个半人高的简易木台。

    台上,三个穿红着绿的年轻男子在跳舞。旁边,有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女子怀抱类似琵琶的乐器,在给他们配乐。

    三个年轻男子佩戴着金光闪闪的薄面巾,袒胸露腹,媚眼如丝,搔首弄姿,扭得跟三条水蛇似的。

    台下的女人们无不眼放精光,冲台上指指点点。

    “听说这三个都是雷老板从杏花城新买来的舞郎。”

    “没错,早上,才进的城。我亲眼看到他们坐着骆驼进城的。不止这三个。”

    “哟哟哟,那小腰扭的……真带劲儿。不亏是大地方来的。”

    “听说,都是些雏儿……”

    “晚上一起去看看?”

    “好哇!”

    好恶心!沐晚实在听不下去,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同道中人的样子,跟这位信息灵通人士打听“杏花城”——她在集市上转了大半个上午,居然没找到一家书店。想要打听点周边城镇的信息,包括地理位置等,只能靠问。

    很快,她打探到,杏花城也是十八城之一,在西廊城以东,距离近两百里。两城之间全是沙漠,中间连个歇脚的小绿洲都没有。

    打听清楚后,沐晚挤出人群,离开集市。

    集市的外边,有一口水井。沐晚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过去捧起水,喝了一口。

    水也是冰凉的,味甜。并且,也能回补神识!

    难道说,只要是水,就能回补神识?

    压在心上的大石头立时没了影。沐晚欢喜的将所有水囊都灌满。

    选了个僻静的地方,她决定先整理行装,休息一二。等太阳偏西以后,再出城,去杏花城。

    行李木架分为三层:下层可以放皮褥,皮袄等物;中层放换洗的衣裳;上层放水囊、肉干,以及古百。

    至于沙漠红和白果,沐晚分了一小半给古百,其余的,统统放进布袋子里,斜背着。

    大约过了个把时辰,太阳偏西,明显变弱了。

    沐晚背上行李木架,带着古百,拄着木棍,出城门而去——木棍并非是做拐杖用,而是用来防身的。

    走了大约半刻钟,西廊城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古百再也忍不住,两只前爪趴在木架边上,望着西廊城方向,闷声问道:“沐姐姐,这里和别处不一样。阴阳颠倒,是不是?”

    沐晚轻笑,边走边问道:“为什么说这里是‘阴阳颠倒’呢?也许是别处颠倒了阴阳,也说不定呢。”

    “也是哦。”古百叹了一口气,“这里也把男子视为玩物。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在狐族,他就吃尽了身为公狐的苦。很显而易见的一点,狐族以母狐为尊,如果他不是公狐,母皇后继有人,处境肯定比现在好得多。至少,那些族老不会天天阴不阴、阳不阳的将“子嗣”二字挂在嘴巴。

    沐晚挑了挑眉:“难道女子就活该地位低下,忍气吞声,如草芥般的存在?天地有阴阳,然而,阴阳却无高低贵贱之分。人亦分男女。我想,男女也应该无高低贵贱之分才对。无论是男尊女卑,还是,女尊男卑,都是与天理不合。”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无论在哪里,也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不能自己看轻了自己。象台子上的那种男子,就算是换了以男为尊的别处,也只能沦为玩物。自弃者,天亦弃之。”两世为人,她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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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今天是三月八号,姐妹们节日快乐!(未完待续。)

第三四七章 吐夏国

    次日,天还没有亮,沐晚来到了杏花城外。△頂點小說,

    这里是一个更大的绿洲。城门也比西廊城雄伟得多。

    此时,天色尚未早,厚重的青石城门紧闭。不过,城门外已经汇聚了不少商队。光是骆驼就有数十头之多。

    仍然是以女子居多。为数不多的男子,无论老幼,都是以纱巾遮面,不露真容。

    沐晚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放下行李木架,盘腿而坐,喝水,吃果子,回补神识和灵力。

    古百安分的趴在木架里,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

    过了半个多时辰,天色大亮。终于,城门轰然打开。

    早已准备就绪的人们,伴着悠扬的驼铃声,从左边陆续进城。

    而右边,亦有不少人鱼贯而出。

    等空地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沐晚这才重新背起行李木架,往城门的左边走去。

    城门口有一队执荷的军士,也都是女子。她们只是冷漠的看了沐晚一眼,并无阻拦之意。

    杏花城起码有十个西廊城那么大。令人高兴的是,沐晚终于找到了全城唯一的书铺——杏花书铺。

    好吧,铺子里也没多少书。就是挨着东墙摆了两架书,不过百本。其余的地方都摆着桌椅。如果不是看到门匾上写着“杏花书铺”四个字,沐晚刚进来时,还以为自己进了一家茶舍。

    真正的物以稀为贵。书架是放在柜台里面的。进店来,客人先寻个地儿坐下。自有伙计过来招呼。跟伙计说明。想要哪方面的书。如果有的话,伙计就去书架前取了来。如果没有,也没必要急着离开,可以和其他客人讨论一下学问什么的。

    沐晚问伙计:“有没有游记之类的书?天南海北的,都可以。”

    目光从她放在桌边的行李木架上扫过,伙计笑道:“姑娘喜欢到处游历?是从何处来呀?欲往何处去?”

    呵呵,伙计还很机警的。沐晚答道:“我从西廊来。听客往的客商说,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想见识一下。”在西廊转了一大半天,她将那里的口音学了个八分象。

    “姑娘好志气。”伙计不疑有她。笑道。“我们这儿倒是有五本。姑娘要取几本呢?每取一本书要十个大钱。”西廊人就没几个识字的。所以,她其实更想问的是:姑娘,你识字吗?不识字的话,就别浪费钱了。

    没想到。光是看一下。也要钱。沐晚从大布袋里拿出五十个大钱。放在桌子上面:“都取来吧。”

    倒是小看了这位,竟是个不缺钱的主儿。伙计收了钱,态度更加谦卑:“姑娘稍等。”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用大红托盘带了五本薄薄的书回来:“如果需要笔墨的话,还要另外付钱。”

    沐晚扫了一眼店里,果然有不少人在奋力抄书。怪不得要收十个大钱每一本呢。原来是可以现抄的。

    “不用了。我就看看。”她摆摆手。

    “姑娘先看着。”伙计放下托盘,走了。

    最上面的是《杏花城地志》,沐晚挑眉,翻看下面的。唔,最下面那本的封面上写着《康梁地图》。

    心中大喜,她拿起来,飞快的翻阅着。

    地图画得很是粗糙。不过,康梁国大概的地形地貌,所有城镇都有标志。

    总共才十四页,转眼,沐晚翻完,也熟记于心。余下的四本里有三本是游记。她都一一翻完。

    结果,还真让她找到了一条有用的线索:其中一本叫做《列国游》的书中提到,东土临海,有仙山,名为天莱山,山顶四季云雾萦绕,相传上古有仙迹。故而,东土之历朝历代皆在此祭天。

    除此之外,三本游记里再无修真线索。通过这些书,她不难发现,这里是一个鲜有修士的凡俗世界,完全与太一宗不搭界。

    “东土,天莱山。”沐晚记住了。她必须去那里。不过,从《康梁地图》上看,这里显然是内陆腹地。离天莱山隔着万水千山。

    再远,再难,也要去一趟天莱山!也许在那里能找到回宗门的路!

    喊来伙计收书,她背起行李木架,先去集市上买了一些白果,然后又买了三个牛皮水囊,灌满水。依然是等到太阳偏西,拄着木棍,出城门,往东走去。

    有《康梁地图》为引,沐晚昼伏夜行,一路东行。二十一天后,她终于来到了康梁与吐夏搭界的地方。

    很幸运,在一座叫做麻相的边境小城,她从一个商队的头领那里淘换到了一张吐夏的地图。

    在风土人情方面,吐夏是个以女为尊的游牧国家。部落是他们的基本组成单位。所谓的“连年战乱”,其实就是各部落之间的相互征伐,貌似吐夏人已经习惯了。他们全民尚武。女子生的身材高大,孔武有力,非常彪悍。而吐夏男子也比康梁国男子强壮得多,只不过,比吐夏女人相对,略显柔弱些。他们也大多精晓骑射。

    另外,吐夏的气候条件比康梁要好得多。在边境的集市上,沐晚试过了很多种从未见过的果子,都有回补灵力的效用。只是贵得吓人。

    还有,这里的水虽然不是冰凉的,也没有什么甜味儿,但是,喝了后,也是能补充神识的。

    除此之外,吐夏人信奉巫术。大到出征做战,小到头痛脑热,他们都会请巫师做法。是以,巫师的地位很高。

    难道是修行者?沐晚特意装成信徒,先后见过三位据说很灵验的巫师。结果,三名巫师皆没有任何的神通,灵力全无,根本就不是修行者。她们只是略懂一些药理医术罢了而已。所谓的“神通广大”,根本就是装神扮鬼,唬弄人。

    空欢喜一场,沐晚带着古百,继续东行。

    然而,越深入吐夏腹地,越是艰难:一是,草原上的野兽比沙漠里多得多,也更加凶猛;二是,吐夏人天性好战,又很排外。以礼待人,以德服人?哈,吐夏人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个字!他们从来都是以拳头服人。但凡碰到与本部落服饰不同的人,一声狂野的“哟嗬”,转眼就会跑出来十几骑。不管三七二十一,骑士们先追上去,与之打一架再说。打赢了,这人就沦为部落的俘虏,没有交纳大笔的赎金,休想换回自由之身;打不赢,那这人会被请进部落,奉为上宾。美酒好肉管够,美人儿任挑。

    对此,古百的评价是:天生欠揍,不可理喻,一国疯子。

    是以,沐晚自西向东,横穿过吐夏国,几乎是一路打过去的。当然,他们这点子武力值,对于她这样的剑修来说,即便是灵力被封,也完全不够看。

    因为武力值太高,所以,很多部落的所谓勇士被她赤手空拳的揍得满地找牙后,都是哭天喊地的,恳请她留下来。部落的头领们也愿奉之以“第一勇士”位——“第一勇士”在部落里,是仅次于头领的存在。有身份,有地位,是全部落的未婚男子心中的完美情人。

    最要命的是,那些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年轻男子,也就是在部落里被称为“美人儿”的家伙们。他们看向沐晚的眼神,都象是用纯麦芽糖熬出来的糖汁一样,粘在她身上,根本就挪不开。明明一个个长得三大五粗,偏要涂脂抹粉,各种扭捏,装娇羞。

    老实说,某人被吓得不轻,背着古百,脚底抹油,落荒而逃。

    小狐狸也气得要死。等跑到无人处,他总是叽哩咕噜的各种咒骂:“臭不要脸!”

    “八辈子没见过女人!”

    “丑人多作怪!”

    ……

    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候,一人一狐终于抵达吐夏国边界。

    边界上有一道连绵数百公里的山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因为绝大多数的山顶高耸入云,常年覆盖着冰雪,在蓝天的映衬下,分外晶莹,有如一块巨大的美玉,所以,被吐夏人称为“玉神山”,意思是,如玉的神山。

    玉神山是界山。山脉以东,是一个强大的帝国。也就是在游记里被称为“东土”的国度。

    据说,那边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幅员辽阔,物产富饶,四季温暖如春,没有疾病,也没有饥饿。吐夏人世世代代,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翻过玉神山,从此,在山那边的土地上,放牛放羊,过上神仙般的生活。只可惜,玉神山太高了。能翻过去的,都是“第一勇士”般的存在。

    不过,高高的玉神山也挡不住沐晚东去的脚步。

    花费了三天两夜,沐晚接连翻过九座覆盖着冰雪的山头。

    水囊被冻成了冰,沐晚在山顶的一处背风处放下行李木架,盘腿而坐,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好在,她试过了,玉神山上的雪,也能补充神识。

    古百从狼皮褥子里跳出来:“沐姐姐,我去周边转转。”

    沐晚点头:“不要走远了。半刻钟后回来。”

    “知道了。”

    沐晚从大布袋里取出一颗冻得跟石头似的白果,“咔滋咔滋”的咬了起来。

    半刻钟后,古百飞也似的跑回来了:“沐姐姐,快,下面有两个人。他们都快被冻成冰雕了,不过,还有气儿。”

    “什么人?”沐晚拧眉问道。

    “两个年轻的男人,被反手绑着,平放在一处冰崖下面。穿着打扮都不象是吐夏人。”

    沐晚背起行李木架,起身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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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八章 唐家兄弟

    古百带着沐晚往下走了十几丈,来到一处陡峭的冰崖之上。

    沐晚探身往下看。

    冰崖之下,真的并排躺着两个身穿红衣红裙,盛妆打扮的年轻男子。

    古百从一旁滋溜下了悬崖,跑到两人身边。

    不过是面五丈来高的冰崖,沐晚纵身跃下,轻飘飘的落在两人旁边。

    右边那个居然眼皮子动了一下。不过,旋即,也彻底昏了过去。

    左边的,处于昏迷之中。

    再看周边。两人旁边留有香烛的残痕。这里看着象是一个简易的祭台。

    难道这两人是祭品?沐晚吐出一口浊气,放下行李木架,伸出二指,按在其中一人的左手腕上,为其探脉。

    广仁老祖虽不是医修,但是,他的道传里却也有些医道之学。身为丹修,不能不学医道。这也是太一宗没有专门的医修之道的缘故。因为青木峰一脉,含有医道。

    很快,沐晚得出结论:这两名红衣男子正值二八年华,身康体健,底子都不错。红色的衣裙之下,罩着厚实的冬衣。尤其是右边那位,应该是出自富裕之家,穿的是名贵皮裘。但是,两人起码在冰崖下呆了两个多时辰。如果再慢被发现个把时辰,他们俩肯定会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

    一路上,沐晚采了一些抗寒的草药,炮制成药茶,用来御寒。此刻,正好用来救人。

    沐晚先解开他们身上的粗绳索,将人抱到冰崖的背风处,紧靠在一起,然后,取出狼皮褥子。盖在两人身上。接着,她从行李木架上取出火折子和小瓦罐,以及两块巴掌大的柴火,开始生火煮雪。

    “阿百,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可燃之物?”

    古百应了一声,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叨回来一块半尺多长的黑色木板。

    沐晚接过一看。上面还残留有“之神位”三个鎏金字。看来是块神位牌。挺干燥的,拿来生火,最好不过。

    “那边还有一块残片。我再去捡到来。”古百说着。又往回跑。

    很快,他又叨回了一块略小些的黑木板。这一块应该是底座的一部分,材质与先前那一块是一样的,但是。上面什么印记也没有。

    药茶煮好后,沐晚给两人一人灌了半罐。

    十来息后。两人幽幽醒转。

    “雪山大神……”两人翻身爬起来,纳头就拜,“小子拜……”

    沐晚连忙伸手拦住:“两位公子不要误会。在下不是雪山大神,只是路经此地的旅人。”

    “不是雪山大神……”两人亮晶晶的眼睛。立时黯淡了许多。其中一人竟然蹲在地上,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另一位穿着阔气些的。向沐晚蹲身行礼,道了一个万福:“小子多谢恩人救命之恩……”然而。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喜,一脸苦相,声音里明显带了哭腔。

    他们行的礼,与康梁国和吐夏国完全不同,倒是与凡人界里,大周的女子礼仪有七成相像。沐晚明白了,在本质上,东土这边与那两国并没有什么两样,也是以女为尊。

    见两人如此神情,她好奇心大起,忍不住询问缘由。

    蹲在地上的那位,还是只知道抹眼泪。还好,另一位口齿还算伶俐。沐晚从他的口述里,总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在雪山三十里之外,有一座叫做唐家堡的小城,已有数百年的历史。这一带,气候干爽,少雨。还好,雪山上的雪化成雪水,在山底汇成一条小河,叫做玉河,其水流经唐家堡,常年不断。唐家堡人世代居于此,安居乐业。为了感谢雪山的养育之恩,城中之人皆供奉雪山大神。

    然而,近年来,玉河里的水越来越少。到了去年冬天,玉河干脆断了流。全城人无不惶恐,各种烧香祷告。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眼见着春天都要过完了,雪山上的雪水依然没有下来。玉河里一滴水也没有,河底都干得深深的裂开了。

    没有水,不但无法耕种田地,就连人畜饮水也成了问题。人们经过半年的反省,觉得肯定是冒犯了雪山大神,从而,遭此重罚。于是,他们按照祖先们留下来的法子,在城里选了两名二八年华的美男子,吹吹打打的抬到雪山上最高的祭台前,向雪山大神献祭,以求得雪山大神的原谅,重新降下雪水。

    这两位,就是唐家堡人送上来的活人祭礼。

    “小子排行第九,所以,叫做唐阿九。他是我的族弟,排行第十,叫做唐阿十。”穿着阔气些的年轻男子强忍着泪意,愁容满面的说道,“没有见到雪山大神,求得雪水,小子们就算是下了山,还会被再送回来的。所以,十弟有些失态,请恩人见谅。”

    唐阿十闻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更伤心了。

    沐晚暗道:莫非这里有修士?

    心中微动,她拧眉问道:“有人见过雪山大神吗?”

    唐阿九茫然的摇头:“可能祖先们曾经见过吧。”

    不能将两个大活人扔在冰天雪地里,他们会活活冻死的。在沐晚的劝说下,两人最终答应跟她下山。

    沐晚封闭四感,一边照顾两兄弟下山,一边沿途感知周边的气息。

    两兄弟都是那种养在深养闺型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相互搀扶着,在雪地里,磕磕碰碰的,走的甚是艰难。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走了二十来里,来到半山腰。

    走到一个背风的地方,唐阿十叫苦连天,一屁股坐在一个大树桩上,再也不肯往前挪动半步。唐阿九急得小脸煞白,伸手去拉他:“十弟,快起来……”

    沐晚环顾四周。放下行李木架,说道:“罢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脚。你们俩不要乱走,我去寻点吃的来。”

    然后,又吩咐古百,“阿百,你守在这里。不要离开。”

    当着凡人的面呢。古百“唧唧”的连叫了两声。蹲坐在行李旁边。

    沐晚伸手揉了揉它的头,放心的离去。

    这个季节的雪山其实挺荒凉的。雪线以上的山顶,是不毛之地。雪线以下。也好不到哪里去,稀稀落落的长着一些枯草,连棵树都没有。山腰原来应该有一片树林子。不过被砍得精光,仅留有一地的大小树桩。

    沐晚在周边转了一圈。打到了三只野兔,也大致弄清了玉河断水的缘由——山上的树木都砍光了。成了不毛之地,雪山水土流失严重。水道完全被毁,雪水被堵,怎么下得去?沿途。她至少“看”到了近百处冰洼。那些全是被堵在山上的雪水。等天气再暖和些,它们完全融化,倾泄而下。极有可能形成山洪。

    提着肥兔子,沐晚回到原处。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唐阿十的哭叫声。

    又怎么了?沐晚不由皱眉。好吧,入乡随俗。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男子哭哭啼啼的,呈各种娇弱状。但是,这位也太爱哭了点吧。多大的人了,动辄哭闹。

    她脚下加快,赶过去。

    看到她过来,唐阿十反而哭得更凶了。

    唐阿九尴尬的坐在旁边,暗地里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哭闹。

    沐晚看向古百。

    哟,小家伙竟然是气鼓鼓的。

    看样子,唐阿十肯定是在古百那里吃了亏。

    沐晚视而不见的将手里的兔子扔到地上,吩咐道:“阿百,把兔子皮剥了。”

    “唧!”古百叫了一声,飞跑到兔子堆前,挥舞着两只前爪,开始哗啦啦的剥皮。

    唐阿十显然被这种血淋淋的画面吓到了,哭声立停,缩在唐阿九的怀里,簌簌发抖。

    世界终于清净了!不远处刚好有一个烂树根,沐晚走了过去,将之提溜过来,赤手空拳的将之劈成柴火。

    唐家兄弟在一旁看着,满眼的惊艳。

    “沐姐姐,你好厉害!”脸上的泪迹还未干呢,唐阿十双颊飞红,两眼亮晶晶的。

    “没什么的。”沐晚笑了笑,取出火折子开始生火。

    旁边,古百哗的一下,将一只兔子的内脏全掏了出来,叭的扔在一边。

    唐阿十立刻闭紧嘴巴,往唐阿九怀里钻了钻。

    这两位也真够懒的,根本就没有动手帮忙的意识……沐晚暗自摇头,将兔子肉用枯枝串好,架在火堆上。

    吃饱喝足,唐家兄弟呵欠连连。沐晚将狼皮褥子让给了他们,自己则背对着火堆,盘腿打坐。

    很快,背后传来唐家兄弟细软绵长的呼吸声。

    两人睡着了。

    古百吐出一口浊气,委屈的跑到沐晚身边,轻轻碰了碰她:“沐姐姐,我不喜欢他们俩。”

    “怎么了?”沐晚垂眸看着他。

    古百轻哼:“两个愚蠢的家伙,背着沐姐姐,竟然敢对小爷动手动脚。”

    就知道是这样。沐晚轻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谁叫阿百这么可爱呢。”

    立时,古百只觉得满肚子的气全消了。

    沐晚软声劝道:“他们不过是凡人,又都是半大的孩子,难免淘气,阿百莫见他们一般见识。”

    古百仰起头,弱弱的问道:“沐姐姐,喜欢他们?”

    “为什么这么问?”沐晚很是惊讶。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这两位?

    古百嗯嗯唧唧的说道:“沐姐姐先把烤好的兔子给他们俩吃,连狼皮褥子也给了他们,肯定是喜欢他们。哼,他们长得也没那么好看嘛。”

    沐晚哭笑不得:“阿百,他们俩是凡人,不如我们身体强横。没有狼皮褥子,在这野外,他们俩哪里能熬过一整晚?”

    至于烤兔……总共才三只兔子。两只多进了古百的肚子。而唐家兄弟一人仅吃了一只小前腿儿。小家伙还好意思提。

    “那,沐姐姐也会带他们俩去天莱山吗?”

    沐晚冲小家伙翻了一个白眼:“大家又不熟,他们怎么可能跟我们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的去天莱山?”再说,她是吃饱了撑的,还是脑袋进水了,带两个大麻烦去天莱山,做什么?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俩愿意,还是会带他们去的喽。古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下了涌到嘴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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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九章 雪山大神

    第二天,唐家兄弟的脚程更慢……是以,到了第五天的正午时分,一行人终于走到山脚。

    “站住!”从前面的一处大岩石旁突然闪出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壮……女。

    沐晚一直封闭四感,早就知道他们藏在岩石后面。

    重新打开四感,她欲抱拳行礼。这时,唐阿九欣喜的飞跑过去:“小姑姑!小姑姑!”

    唐阿十往前走了两步,又站住,双手紧紧的抓着裙边,指尖尽快。眼底现出惶恐。

    有意思。沐晚收回手,冷眼旁观。

    显然,唐阿九的小姑姑是那队人里的头头儿,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她一把将人拉过去,拧眉问道:“你们怎么下来了?那人是谁?”

    唐阿九据实以对。

    “没有见到雪山大神?”小姑姑脸色大变,质问道,“你们是私自下山?”

    唐阿九点了点头。

    “啪!”小姑姑脸色大变,竟然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将唐阿九打倒在地,咬牙怒道,“那你们下来做死啊!”

    “小姑姑……”唐阿九捂着脸,躺在地上,仰头看着暴怒的小姑姑,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小姑姑深吸一口气,铁青着脸,挥手下令:“来人,将这两个小畜牲捆了,送上山去。”

    后面的女子们面面相觑,竟然无人响应。

    另一名三十出头的大嫂弱弱的问道:“七娘子,要不先去给大娘子报个信儿?”

    小姑姑转过身去,斩钉截铁的说:“小畜牲不顾全城人的死活,大姐也饶不了他!听我的命令,绑了!”

    还是没有人动。

    “你们,想造反?”小姑姑指着众人,满脸愕然。

    大嫂叹了一口气:“七娘子,何必把事情做绝呢?”

    “就是。”其他人纷纷附和。

    小姑姑刷的拔出腰刀。

    “七妹,你想做什么?”从对面的山坡上现出数十条同样装扮的黑色身影。为首之人,是一名相貌甚是威严、身材槐梧的中年女子。

    “大姐……”小姑姑惊呆了。

    大嫂乘机冲上前。劈手下了她的刀。

    “属下见过堡主。”众人齐齐抱拳行礼。

    小姑姑宛若霜打的茄子,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唐阿九捂着脸,蹲身行礼:“阿九见过义母。”

    沐晚也弄明白了:唐阿九是唐家堡堡主的义子。

    也是,若是亲生的。堂堂的堡主之子,怎么可能当活人祭品?而且,唐阿九也不象是那种真正的大家子。虽然他一直都在极力扮演一个大家子,但是,举手抬足间还是底气不足。

    这边。唐阿十也蹲身行礼:“阿十见过义母。”

    沐晚挑眉。看来“义母”也不是打小认下的,含金量不高。

    很快,唐堡主带着一行人赶了过来。

    她走到小姑姑面前,冷笑道:“七妹,你上窜下跳,联合族老们,搞什么活人祭,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么?”

    小姑姑双唇紧抿,偏过头去。

    “回去再跟你细说!”唐堡主挥手,“来人。带七娘子回去。”

    “是。”

    两名壮实的年轻女子出来,将小姑姑架起来,拖到一边。

    至此,这场内斗终于告一段落。

    处理完内务,唐堡主走上前,冲沐晚抱拳行礼:“壮士,在下唐家堡唐世宁,请教尊姓大名。”

    沐晚抱拳回礼:“在下沐晚。”

    唐堡主笑道:“沐壮士,是何处而来?欲往何处去?”

    沐晚如实回道:“哦,在下从吐夏国过来。准备去东边,路经此地。”

    “也就是说,沐壮士是从雪山的另一头翻过来的?您翻过了高高的大雪山?”唐堡主眼波流转,只差没在额头上写着“我不信”。

    沐晚笑道:“具体来说。是翻过了九个山头。”

    事实上,唐家堡祖传有一条翻越雪山的秘道,非堡主不能知也。而这条秘道正好要经过九座雪峰。是以,唐堡主闻言,神情立刻变得恭敬,抱拳长躬到底:“在下乃山野粗人。狂妄无礼,得罪之处,请大侠多多海涵。”

    沐晚上前,伸手相扶。

    唔,唐堡主倒是有点儿内力。不比吐夏国的那些什么勇士差。沐晚抬手将之扶起,面色如常,笑道:“唐堡主客气了。”

    而唐堡主心头大震——对方虽然年纪轻轻,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轻松化解了她十成的内力。

    绝对是高人!

    于是,她对沐晚翻越雪山的话,深信不疑,态度越发恭敬。

    沐晚对她的态度之类的,根本不在意。之所以搭理她,主要是为了清除雪山隐患。一旦山洪暴发,唐家堡千多条人命,难逃大劫。

    所以,寒喧过后,沐晚开门见山的说道:“唐堡主,可知唐家堡大劫将至?”

    在场的人皆惊呆。

    唐堡主反应过来,“哐唧”,双膝跪地,长伏于地上:“请您示下。”

    其余人纷纷下跪。就连唐阿九和唐阿十也跪伏于地。

    “好说。”沐晚伸手又将唐堡主扶起来,“你们滥砍滥伐,雪山之上,雪水浸泡,土松石散。三日之后,暴雨将下,与消融的雪水汇成山洪,唐家堡将毁于一旦。”早上,她算了一卦。三天之后,雪山上将有大暴雨。故而,现在疏通水道,加固山体已经来不及了。

    啊,雪山大神要发怒了!唐堡主汗涔涔,对着山顶“梆梆梆”的叩头求饶:“请雪山大神息怒。”

    “雪山大神息怒啊。”其他人亦大声哀求。

    现在要紧的是,回去动员全城人搬至高处,躲过山洪。叩头有个屁用啊。跟这些人真心说不到一块儿去。沐晚叹了一口气,顺着他们的心理,说道:“此乃天劫,不能避也。尔等速速回去,动员全城老少,搬至高处,也许能保命,躲过大劫。”

    众人大恸。放声悲嚎。

    唐堡主又是一通叩头,苦苦哀求:“难道没有止住山洪的法子吗?”

    沐晚轻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砍光了雪山上的树木,就为今日之大劫埋下了祸根。”又催促道。“若是还在这里磨矶,延误天时,山洪之下,小命难保。”

    该说的,都说完了。为了让这些人相信自己所言。她运用“逍遥八步”,用最快的速度扬长而去。

    唔,没有灵力,速度慢了许多。不过,用来唬弄一通凡人还是可以的。

    临行之前,她扔下一句话:“记住,东边的石山,才能护住尔等。”

    转眼,人已经不见了。而这句话仍在山脚回荡。

    “啊,是雪山大神!”唐阿九尖叫。

    唐阿十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其余人也纷纷四顾:“人呢?”

    唐堡主飞快的爬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之提溜起来,亢奋的问道:“阿十,你们是在哪里遇到的雪山大神的?”在唐堡主的印象里,阿十为人诚实,不擅说谎,所以,先问他。

    唐阿十不假思索,飞快的答道:“在祭台。我被冻晕了。醒来时。就发现我们俩挪地方了。我们俩并排躺要祭台前的冰崖下。身上还盖着一张厚实的皮毛褥子。唔,嘴里全是药汁味儿。”

    唐堡主又看向唐阿九:“阿十说的是真的吗?”

    唐阿九点头,补充道:“干娘,阿九昏迷之前。隐约看到雪山大神是从冰崖里飘出来的。”

    “真的?”唐堡主两眼放光。

    “真的。”唐阿九使劲的点头,“阿九如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接着,他又道出这几日与沐晚相处的所见所闻:手劈大树根、手指一抬,十来丈外的孢子毙命……活灵活现。

    唐阿十多次张嘴。却插不上话来。

    如果说,先前,唐堡主只是有七成相信沐晚是雪山大神,那么,待唐阿九说完,她已经信了九成九,又问唐阿十:“阿十,你想说什么?”

    唐阿十小脸涨得通红:“雪山大神有一只银白色的仙狐,长得很好看,还会和我们一样,说人话。昨天晚上,我半夜睡醒,听得很真切。仙狐向雪山大神告我和九哥的状。说我们俩走得太慢了。”

    “会说话的狐狸!”最后一丝怀疑也没有了。唐堡主转身看着远处的唐家堡,眼里涌起阵阵悲意——真的要举城搬上石山吗?

    身后,众人在向唐家兄弟打听仙狐的情形。

    两兄弟知无不言,双手比划着,说的很是仔细。

    唐堡主听着,眼神越来越坚定,挥手说道:“走,回去搬家!”

    “是!”众人齐声响应。

    当天,雪山大神显灵示警的话传遍全城。人们虽然满心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连夜收拾。第二天清晨,全城人拖家带口,连提带挑,赶着畜牲,往东面的石山搬迁。

    他们在山顶扎起篷子,暂且安置下来。

    天气越来越热。太阳火辣辣的照着,天空瓦蓝瓦蓝的,连一丝云气也没有。

    有人开始怀疑:“雨气都没有,会下雨吗?”

    还有人嘀咕:“雪山大神既然是发怒了,要降罪于我们。又为什么要显灵示警呢?”

    立马有人翻着白眼反驳:“不信,你自个儿回去啊。没人拉着你。”

    于是,质疑的人立刻闭紧嘴巴,不再多言。

    第三天正午,雪山那边的天空突然聚出一大块沉甸甸的黑云。不一会儿,山风大作。

    一刻钟后,一道亮白的电光划破了黑云。紧接着,天空象是滚过无数战车一样,轰隆巨响。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一个多时辰后,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雪山的山腰那儿崩了一大块。

    山顶的冰雪紧随而下。

    “啊,山崩了!”

    “雪山大神真的发怒了!”

    人们惶恐的跪伏在大雨之中,双手合十,拼命的祈求:“雪山大神息怒!息怒!”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雨水裹着泥石,象一条泥龙一样,自雪山上呼啸而下……半个多时辰后,唐家堡有近九成被泥石覆盖。

    这场暴雨持续了三天两夜。雪山崩塌只是开始,后来,周边有半数的山陆续崩了。唐家堡被完全埋在了泥石之下。城区夷为平地。

    幸运的是,全城人早早的搬到了石山上面,人牲平安。

    “我们砍光了雪山上的神木,这是雪山大神的惩罚。”雨停后,唐堡主号召人们重建家园时,如是说道,“雪山大神仁慈,不忍伤我等性命,只是小惩以大戒。”

    山洪过后,雪水下来了。玉河改道。人们在新的河湾旁重建家园。不过,这一次,没有一个人敢提出上雪山砍木料。不但不砍树,人们还自发的去雪山以及周边的山上植树。

    同时,沐晚亲自将唐家兄弟送下山,也被唐家堡人解读为:雪山大神品洁高尚,不喜活人祭祀。从此,唐家堡废了活人祭祀之礼。而先前极力主张活人祭礼的唐七娘一派,遭到了全城人的唾弃,再也无人相信。

    唐家兄弟分别被其家人接回。次年,两人先后热热闹闹的嫁得如意妻主。

    山洪带来了大量肥沃的泥土。这一年,人们大获丰收。为了感谢雪山大神的恩赐,人们在山脚,沐晚最后消失的地方盖了一座雪山大神庙。

    好吧,沐晚终于有了第一尊女身神像。因为没有易容,所以,这尊神像与她的真容很相像。大殿之上,她身着华丽的皮袄,面容俊美,神情于威严中透着慈爱。左边放着一个法宝箱,另一边蹲着一只银白色的小狐狸。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看到山洪下来,而全城人呆在石山之上,安然躲过一劫时,沐晚终于放下心来,带着古百,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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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零 捡了一只“野猪”

    没了唐家兄弟的拖累,沐晚的脚程恢复如常。古百蹲坐在行李木架的上层,心情大好,伊伊呀呀的哼起了小曲儿。

    继续东行。

    一路上,沐晚碰到了几个猎户和樵妇,向她们打听周边的情形。这里的人世代居于此,比较闭塞。不过,据祖上传,往东走,距这里大约五百来里,有一座很大的城市,叫做平西府。

    于是,沐晚带古百,又走了两天,在第三天上午,看到了猎户们口中的那座“很大的城市”,平西府。

    其实就是一座边城。

    貌似这里的边界安逸得很。城门居然是黄泥垒砌,木头搭筑。如果不是泥洞门上写着“平西城”三个字,沐晚真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很有意思,康梁国、吐夏国,以及这里,文字是一样的,只是字体不同;语音也大同小异。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妪,穿着黑色的厚夹袄,坐在城门根下晒太阳。她们俩的胸前都写着一个白色的“防”字。

    居然是军士。手无寸铁、白发苍苍的军士。

    沐晚表示服了。这里的人对雪山这道天然防线实在是太信心了。

    她吐出一口浊气,背着行李木架,手里提着两只山鸡,三只野兔,装成猎户,走进城去。

    两名老妪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城里不大,多半都是低矮的黄泥房子。不过,整座城市比被泥石流埋掉的唐家堡要大好几倍。

    在集市上,沐晚卖掉了山鸡和野兔,得了七十枚铜钱。随后,她找到一个专卖旧书的摊子。五十枚铜钱买到了一卷残旧的《大秦山经注》。上面绘制了大秦的地貌、风土人情,以及物产。原著应该是很精美。而这一本显然是仿制本,粗糙得很,勉强能看。

    据摊主介绍,这是前朝倒数第二任国君在位时命人刊印的,成书有九十余年的历史。

    集市里总共有三个这样的旧书摊,不过。都大同小异。这本《大秦山经注》沐晚能找到的类似书里。年代最近的。

    这会儿,买书的人不多。沐晚跟摊主闲聊了一会儿,得知。现在的朝代国号叫“东安”,建国五十七年。这里的皇帝被称为“凤皇”。东安第三任凤皇三年前才登的基,年号“元兴”,现在是元兴三年二月初六。

    康梁国和吐夏国是共用钱币的。但是。东安不是。它有自己的铜钱。所以,沐晚还剩了三枚铜制的大钱。现在都成了废钱。只有那两块散碎的银子尚能通用。

    有雪山天险阻隔,东安这边与吐夏等国并无大多的交集。但是,这里的人也都知道雪山那边有人——相传,古时候。先祖们与蛮族大战。后者不敌,最后逃至雪山以西。有天险阻隔,蛮族的后代再也没有回来过。

    好吧。这些都与沐晚无关。她对本朝的历史也不感兴趣。这一趟进城,她最大的收获是得到了《大秦山经注》。然而翻遍全书数十副地图。她也没找到“天莱山”。

    想必是年代太过久远,地名发生了变化。根据先前看到的“天莱山”的描述,沐晚最后圈定了东部的三座名山:天雾山、玄照山和龙兴山。

    这三座山都曾有凤皇祭天。她决定都去探访一下。

    除此之外,沐晚在集市里买了一些果子。这里的物产与康梁国和吐夏国不尽相同。但是,果子和水对灵力和神识依然有效用。

    在城里转了一个多时辰,沐晚出了城,带着古百继续东行。

    看过《大秦山经注》,她得知,这里也有道士!并且,他们供奉的也是三清。在先朝大秦,是以道教为国教。不过,大秦末年,佛教大兴。东安的开国凤皇就曾当过沙弥。现在是佛教大兴,道教式微。

    也许能找到修真者。沐晚索性作云游道士打扮,顺道去一些名山名刹转转。

    照图索路,两天后,她来到最近的一座道教名山,石青山。据大秦山经注》上介绍,山顶有一座云霄殿,有近千年的道传。

    结果,九十多年前的信息确实有些旧了。原先的云霄殿已毁。据说是,前朝国破,太女一路西逃,遁身于此。东安大军追过来后,一把火烧掉了千年宝殿。后来,东安的开国凤皇晚年每每思及此事,皆有悔意,遂下旨在山脚另择宝地,重新盖了一座云霄殿。

    沐晚看了新殿。与其说那是一座道观,不如说是一间寺庙。从神像,到殿里的主持,都是佛门做派。

    沐晚转了一圈,寻访到山顶,连断壁残垣都看不到,只在一人多深的杂草丛里发现一些断瓦碎片,和宝殿的地基。

    这是要灭道呀。沐晚颇为感慨

    此时,天色已晚,她选了一处背风的干爽之地,燃起篝火,烧水煮茶——这一带气候渐渐温润,草深林密,多湿气。天天在潮温的密林里穿梭,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啊。更何况,她和古百现在都没有灵力护体。所以,她配制了一些去湿热的药茶。

    古百自己跑进密林里狩猎。这里没有妖兽,小家伙的胆子越来越肥,早就试着自己狩猎了。如今,不但他的吃食完全不用沐晚操心,而且还能给沐晚带回一些好吃的野果。

    这里的凡兽肉,沐晚吃了后,第二天就觉得身体会有些滞重。所以,早在康梁国的时候,她就是以野果充饥,基本上不食用兽肉。

    夜半时分,古百吃饱后,回来了。这次,他给沐晚带回了一小袋黄澄澄的,拳头大,类似柑子的果子。

    “甜的,略带一点酸味。”将背上的小布袋交给沐晚,他如是说道。

    沐晚刚好运气走完两个大周天,正要吃点果子还补充灵力。闻言,她乐呵呵的接过来,道了谢。

    拿出一个,剥开,她尝了一瓣,连连点头:“味道不错。”说着,分了一瓣给古百。

    后者美滋滋的吃了。

    沐晚吃完一个,灵力已然回满。喝了些热茶,神识又满满的。刚漱了口,准备睡觉,这时,从半山腰的树林里,突然“扑楞扑楞”的,群鸟齐飞。

    有人!

    沐晚连忙跃上树头,探身查看。

    山脚现出一线火把,在黑色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而群鸟齐飞的那片树林子里,也确实有人影。

    这架式,象是在搞追捕。心中一动,沐晚低头,飞快的掐算起来……

    半个多时辰后,火光逼近,数十名军士朝山顶包抄过来。

    “搜!给我仔细搜!”有人厉声施令。

    “是。”军士们四下散开。

    原本静寂的山顶立时闹腾起来。

    少顷,一名士兵在一处岩石下发现了一堆残火,举着火把大叫:“将军,这里有一堆灰烬,还是热的!”

    呼啦,众军士围了过去,将那一处照得亮若白昼。

    一名身披锁子甲的中年女子走过去,蹲下身子,摸了一把残留的灰烬。

    尚有余温。

    火堆旁有一行凌乱的脚印。

    中年女子拧眉,冷声说道:“果然有其他余孽接应!余副将,你带一队人马追击!一个也不能放过!”

    旁边,一名副将举起火把,挥手:“一队跟我走。将军有令,一个也不能放过!”

    “是。”数十名军士跟着她,沿着脚印追了出去。

    中年女子又发令:“其余人在山顶继续搜查。”

    “是。”军士们再度散开。

    这位将军挺有老辣的,居然没有上当。然而,没有什么用。百步之外,有一处悬崖。沐晚背负一人,象只灵猴一样,攀岩而下。很快,消失在浓浓的月色之中。

    背上之人是她从半山腰的树林子里“捡”到的。先前,她算了一卦,发现与自己颇有些渊源,不能置身事外。于是,急匆匆的跑去救人。

    她在树林子里找到了三个人。其中,有两个随从模样的人脸色乌紫,已经中毒身亡。而背上这个的穿着打扮象是她们的主人,没有中毒,只是左大腿外侧中了一刀,刀深见骨,因流血过多,而昏死过去。除此之外,他的右小腿骨折,也伤得不轻。

    山下全是火把,上山的路全被封死。沐晚飞快的替伤者止了血,将之背上山。然后,等官兵追至山顶时,她再背着人从山后的绝壁直接下山。

    伤者年岁不大,身着女装,却很明显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身材削瘦,轻飘飘的。沐晚背着他,另外还单手提着行李木架,古百蹲坐在里头,在绝壁上如履平地。

    一刻多钟后,沐晚顺利来到山脚。

    路口有两名军士把守。

    除此之外,还有一队五人的军士在来回巡逻。

    沐晚深吸一口气,施展“逍遥八步”的轻功,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呼——”,转眼,她冲过关卡,纵身跃上旁边的大树,藏于浓密的树梢之中。

    一名军士打了个哆嗦,惊道:“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她的同伴茫然四顾:“没有啊。是山风吧。”

    “哦,是刮风啊。”军士抱着膀子,抱怨道,“山里好冷。半夜三更的,抓什么前朝余孽……”

    这时,巡逻队往这边过来了。

    另一名军士赶紧“嘘”道:“别乱说,我们是来陪将军打野猪的。”

    “哦,对!打野猪……”

    待巡逻队走远,沐晚背着她们将军的一只“野猪”跳下树,几个纵跃,消失在浓浓的夜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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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一章 医伤

    沐晚专往没有人烟的地方走,走了一个多时辰,接连翻过三座高山,在一处山谷,寻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她背着人进去,暂时安顿下来。

    天将亮时,伤者发起热来,浑身滚烫,烧得满脸通红,跟只火炭似的。

    沐晚好久不曾与凡夫俗子打交道,一时疏忽,竟然忘了这一茬,连道“失策”——她帮伤者将右小腿的断骨接上,削了两根树枝,绑上固定住。而右腿外侧的刀伤,她只是止了血,然后将伤口清洗干净,包扎起来。就象是给修士疗伤一样。而忘了伤者根本就不可能自行服用回春丹……大汗。

    “阿百,你在这里守着他。我去寻些草药过来。”她吩咐道,“还有,记得加柴,莫让火熄了。”

    古百点头:“知道了。”

    沐晚在山谷里转了转,找到几株合适的草药,急匆匆的赶回山洞。

    远远的,古百飞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沐姐姐,那人身上带有金创药,我给他敷上了,又喂他喝了水。他现在睡得很安稳。”

    沐晚挠头:“唔,你在哪里找到的金创药?”她怎么没有看到?

    古百歪着头答道:“他贴身藏着。沐姐姐当然找不到。”

    那确实是。发现伤者是男儿身后,沐晚很是守礼——东安的男子出生之时,会有右胸点一颗守宫砂。对于未婚男子来说,如果守宫砂消失,就意味着清白不在。男子也有守宫砂,不但沐晚两世为人,是头一次听说,就连老祖的藏书里也没有提及。所以,她不敢乱碰伤者,生怕弄没了他的守宫砂。不然,明明是救人一命,却变成了毁其清白。她纵然浑身是嘴。也撇不清干系。

    “阿百,你越来越能干了。”沐晚笑眯眯的蹲下身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下午,伤者醒来了。

    看到沐晚。他神色微变,下意识的往自己身上看去。

    “醒了?”沐晚佯装没看见,起身去拿山鸡汤——古百抓到一只山鸡。沐晚用山鸡熬了一瓦罐浓汤,一直煨在火堆旁。

    伤者见自己身上盖着厚实的毛褥子,身上的衣服都在。暗中松了一口气,挣扎着爬起来:“是您救了我?”

    沐晚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故意拔高声调,在装女人的声音。

    “哦,我刚好在山顶露宿,顺手而已。”她问道,“不知官府追捕公子,为的是哪桩?”

    身份被点破,伤者微怔。不过,很快。他拥着狼皮褥子,恨恨的说道:“我自一出生,就被官府追捕,从未有一天安生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胎没投好罢。”

    这是恼了。沐晚淡笑,从瓦罐里倒了一碗山鸡汤,放到他身边:“这是刚熬好的鸡汤,喝吧。”

    伤者狐疑的盯着她:“你是道士?你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于是,沐晚问道:“在下沐晚,云游道士。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伤者垂眸,端起鸡汤。象是赌气喝药汤子一样,一饮而尽。然后,“当”的将空碗撂回原处,抬眸看着沐晚:“说吧。你们这回又想玩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小爷不怕。”

    沐晚慢慢的走过去。

    刚才还自称“小爷”的家伙,此刻眼底尽是惧色,紧紧的抱着狼皮褥子。

    沐晚拿起空碗,转身回到火堆旁,又倒了一碗。放到他面前:“喂,慢点喝,管够。”不想说,就不说呗。她对他姓甚名谁,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只想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哪里牵涉到她返回宗门——在这里混了几个月,走了数千里路。她隐隐感觉到,这里极有可能不是炎华界。回宗门的路,也许就是返回炎华界的路,并且,想寻到这条路,不是件容易的事。

    貌似这种从小就被追捕,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的人,非常人尔,不好相处。所以,她已经做好了花费水磨工夫,慢慢来的心理准备。

    伤者端起碗,真的小口小口的,慢慢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喝完后,放下空碗,说道:“饱了。”顿了顿,又说道,“我叫武云,不叫‘喂’。”

    沐晚又过去,拿过空碗,应道:“知道了,武云。”那两名军士都说了,这位是前朝余孽。再联系到前朝太子被活活烧死在云霄殿的传说,沐晚用脚趾头都猜得出,“武云”只不过是随口胡谄出来的假名。《大秦山经注》里写的很清楚,大秦皇族姓百里,可不姓武。

    武云愣了一下,裹着狼皮褥子,背对着火堆,侧身躺下。

    沐晚起身,说道:“你先别睡,该换药了。”说着,她对蹲在火堆旁的古百说道,“阿百,你再帮武公子换一次药吧。”

    古百“唧”的应了一声。

    沐晚径直出了山洞。没办法,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子的。女子为尊,也意味着,女子为强。身为女子,她得让着这些弱男子。

    背后,传来武云的轻呼:“啊,小狐狸,你叫阿百?你会换药?一直都是你在帮我换药……”

    想到武云的伤势,没法挪动,必须在山洞里养一段时间的伤,沐晚在山谷里忙活起来——她要布一个石阵,防止大型猛兽夜袭,更要防犯官兵进谷搜查。这里是绝灵阵,没有灵力,修真界的阵法都启用不了。不过,只是唬一唬凡兽和凡人,也用不着高深的阵法。

    她搬来数十块大大小小的岩石,取八卦迷宫阵之形,摆在山谷入口处。说穿了,就是一个大点的八卦迷宫。擅入其中,若不得其法的话,在里头被困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是挺正常滴。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后,石阵成了。沐晚很细心的清理掉谷口的脚印,这才放心的返回谷中。

    “沐姐姐,我帮他换好药了。”古百跑了出来,放低声音问道,“他明明说的是假名字,沐姐姐为什么不揭穿他?”

    沐晚笑道:“名字就是个称谓而已。他自己乐意我叫称呼他为武云,那么,我就称他为武云呗。有什么不妥?”

    “也是哦。”古百点头,又两眼亮晶晶的问道,“沐姐姐,武云真的能帮我们找到回宗门的路吗?”他受够了这里,恨不得能立马回到宗门。这里的月光精华稀得跟水似的,苦修一个月,也比不上从前一晚;还有,这里的男子都象是用水做的一样,娇滴滴的不说,还只会勾搭人,讨厌死了……最主要的是,他要变成人形。他要做帅帅的古百,而不是小狐狸阿百。

    沐晚闻言,又伸出右手,飞快的掐算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肯定的点头:“没错,他身上有一个大秘密,确实能帮我们找到回宗门的路。而且,他的配合至关重要。”

    古百吐出一口浊气,仰头说道:“我会努力,好好的和他相处,帮他换药,让他早点放下戒心,心甘情愿的帮我们找到返回宗门的路。”

    “好啊,我们一起努力。”

    接下来,沐晚谨守东安的规矩,没有丝毫冒犯之意。

    渐渐的,武云不再象是一只刺猬似的,态度有所软化。他尤其喜欢和古百。若是沐晚出去采药了,他常常抱着小狐狸,喃喃自语。

    殊不知,夜深人静,待他熟睡之后,古百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沐晚。

    只是,武云的嘴紧得很,就算是单独对着古百,也没有一言片语提及他的真实身份。他说的最多的是,对沐晚身份的猜疑。最初,他坚信沐晚是官府的密探,处心积虑的接近他,只是为了套取宝藏的秘密。就象那两个在树林里被他毒杀的随从一样。不过,经过几天的相处,他越来越相信沐晚真的是一个云游道士。理由是,沐晚出尘脱俗,一言一行,很象是一心向道的道士。并且,他看得出,沐晚身怀绝技。象这样的高人,往往心高气傲,不会为功名利禄所惑,沦为朝廷的鹰犬。

    沐晚听了之后,忍不住感慨:武云小小年纪,戒心可真重。

    武云身上带的金创药有限,从第四天开始,他不得不敷用沐晚配制的草药。换了两次药,发觉后者效果更好后,他不再抵制草药。

    又过了三天,左腿外侧的伤口终于结疤。

    沐晚告诉他,绑在右小腿上的直树枝也可以松开了:“骨头已经愈合,你可以试着慢慢行走。”

    武云惊讶的问道:“我的断腿已经好了?断了的骨头能无药自愈?”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吗?他才躺了几天!

    沐晚点头:“嗯。我在鸡汤里加了一些草药。你年岁轻,气血旺盛,底子不错,所以,骨头愈合得很快。”

    武云满脸的难以置信,却仍然搂着狼皮褥子,没有急着去松解绑在左小腿上的布条。

    沐晚意会过来,摸了摸鼻子,说道:“唔,我再去采几味草药。”

    待其离开,武云立刻揭开狼皮褥子,伸手去解上面的布条。

    可惜,他的力气太小了些。根本就解不开。

    古百实在是看不过去,跳上石台,用牙齿帮他解开。

    “谢谢你,阿百。你真的太聪明了!”武云伸手去揉他的头。

    古百原本想躲开。转念一想,为了能早日回到宗门,忍了!

    两天后,武云已经能走能跳,跟没事人儿一样。他对沐晚的戒备也大大降低。

    是时候离开山谷了。沐晚问武云:“我准备带着阿百继续云游。你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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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二章 男人心,海底针

    “我无家可归。¤頂點小說,”武云低头绞着一只袍袖角,轻声说道。

    说得这么顺溜,应该是早有打算。沐晚又问道:“你想去哪里?如果顺道的话,我可以送你去。”

    武云抬起头:“你不是云游吗?还有不顺道的?”

    沐晚轻笑:“云游也不是瞎转啊。我这次准备去东边。”

    眼波流转,武云挺胸说道:“我也去东边。”

    “唔,那正好顺路。”沐晚说道,“明天清晨出发,如何?”

    武云低头看着自己的破破烂烂的衣裳:“这副样子,我……”

    沐晚看了他一眼,说道:“先穿我的吧。等到了市集,再换合适的。”

    武云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好吧,沐晚明白了。这是嫌她的衣服有些长,不乐意呢——这里的男子身材普遍娇小。武云的个头在男子里是高挑型的,不比这里的寻常女子矮,但也比沐晚矮了小半个头。

    真当自己是皇太孙呢。爱穿不穿!沐晚从行李木架里取出一件干净的长袍,轻轻放在身边的石头上面,说道:“我去谷口看看,是否有野兽被困。”说着,转身离开了。

    武云抬起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咬嘴唇,眼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

    古百看不下去,嗖的跑出了山洞,追上沐晚。

    “阿百,怎么了?”沐晚放慢脚步,配合着他的小短腿。问道。

    古百气哄哄的说道:“太娇气了。我们又不欠他的。”

    沐晚笑了笑:“你跟一个半大小子置什么气。走,去看昨晚有什么收获没。”

    自从在谷中摆下八卦迷宫石阵后,每晚都会有一两只走兽被困在里头。前天晚上还困了一只三百来斤的黑毛野猪。古百都吃撑了。

    “好啊。”古百嗖的窜了出去,“沐姐姐,我们比一比,看谁最先到!”

    又抢跑!沐晚施展“逍遥八步”,噌噌噌,三步追上他,转眼,将他远远的抛在后面。

    石阵里边传出阵阵**声。

    阵中有人!沐晚立住身形。抬起右手。示意后面追来的古百噤声。她自己嗖的纵身跃到一块阵石的后面,探身查看阵中情形。

    石阵里有五名军士!她们应该是在阵中困了整整一宿。这会儿,一个个抱着膀子,缩成一团。冷得直打哆嗦。已经神识不清。呵呵。山谷里的晚上本来就很冷,更何况,谷口就是风口。而沐晚布阵时。做了点手脚,将山风全引进了石阵之中。前天晚上,那只三百多斤的黑毛野猪都只差没冻成冰砣子。这五人还活着,真的很抗冻。

    官兵追来了?沐晚封闭五感,感知谷外的情形。

    果然,外边有数百名将士严阵以待。为首的,正是那天晚上带着部下打“野猪”的锁子甲将军。

    竟然能追出这么远,倒是有些能耐。沐晚轻哼。

    这时,古百追上来,嗖的跳到阵石上面。看着阵中被困的军士,他悄声问道:“沐姐姐,他们怎么办……”幻影灵狐一族的传承告诉他,凡人,是不能吃的。不然,万年的大天劫绝对是过不了。

    “还能怎么办,放出去呗。”沐晚轻声说道。五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也是造孽。

    为了保险起见,她先飞出五枚小石子,打中五名军士的昏睡**。然后,跳进石阵之中,将五人先后扔了出去。

    这些都是凡人,又冻得半死不活,所以,沐晚特意放轻了手脚。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两队军士在数十名军士的掩护下,飞跑上前,架起昏迷的同袍,迅速撤回军中。

    沐晚看得分明,忍不住赞了一声:有章有法!

    锁子甲将军非等闲之辈。

    这时,武云穿着她的长袍,怒目圆瞪,站在石阵之外。

    唔,袍子是有点长。不过,凑合着也能穿嘛。沐晚纵身跳出石阵。

    “你为什么要放走狗官兵?”武云横眉立眼的质问道。

    沐晚淡笑道:“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不能放走他们?”

    武云大怒:“就是他们无缘无故的追杀我,害我至此!”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沐晚转身离去。对于她来说,武云的性命,是一条人命;外面将士们的性命,也是一人一条人命,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这些天,她已经充分释放出了自己的诚意,可是,武云却连半句真话都没有。她凭什么帮他!哼,她还不信了,没有这个前朝皇太孙,自个儿找不到回宗门的路!

    古百抬头,给了武云一个不屑的眼神,飞跑着跟了上去。

    “该死的!”武云气极,恨恨的瞪着沐晚,在喉咙里小声咒骂了一句,双手紧握成拳,指尖尽白。

    沐晚听得真切,挑了挑眉,悠然的回到山洞之中,盘腿打坐。

    古百陪着她坐了一会儿,无聊之至:“沐姐姐,我去抓山鸡。”

    “好啊。”沐晚点头。

    古百小跑到洞口,遥望谷口那边。

    武云依然站在原地,瞪着这边,一步也不曾挪动。

    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骄傲的。大秦早在几十年前就被灭了。连东安都换到了第三个凤皇。而这位还在做梦,端着皇族的空架子呢。他这个正宗的狐族王子都不曾这么拽过!古百轻哼一声,掉头钻进了浓密的山林之中。

    过了很久,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越来越灼热。

    武云终于动了。他叹了一口气,慢腾腾的走回山洞。

    沐晚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继续闭着双眼打坐,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武云在洞口站了一会儿。最后鼓足勇气,走进洞来。然而,看到沐晚一副风淡云轻的神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编得好好的腹稿,统统乱了。他本来是想过来服个软的,哪知,出口却变成了凶巴巴的口气:“你知不知道大秦?”

    态度是差得很。不过,这是打算说真话了吗?沐晚决定给他一个机会。抬起眼帘,她轻声说道:“知道。书上有。”说着。她侧过身子。从一旁的行李木架里翻出那本《大秦山经注》,递了过去。

    武云没有接,只是飞快的看了一眼,两行眼泪夺眶而出:“你果然也是为了宝藏而来!”

    沐晚问道:“为什么这么认为?”

    “你不要跟我装糊涂!”武云哭喊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先皇在书里留下了宝藏的线索!”

    是吗?沐晚真的是头次听说。她无辜的收回书。解释道:“我又不是……”

    不料。武云双手捂住耳朵,失态的叫了起来:“骗子!你也是个骗子!我不想听你的鬼话,不听!”

    这是要疯了吗?简直不可理喻!沐晚摸了摸鼻子。放下书,重新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好比是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武云失神的看着她,眼泪流得更凶了。

    可是,沐晚仍然安坐如山,连个小眼神都没有给他。

    武云哭了半刻钟,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石头上面,问道:“说吧,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这是什么态度!沐晚理都不想理他。

    武云尴尬之极。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泣着说道:“我知道是我不对。你救了我,可是,我却连真实姓名都一直瞒着你。可是,我还在爷肚子里的时候,就是被人追杀……”

    沐晚惊呆了,愕然的睁开眼睛,忍不住打断他:“你说什么,在‘爷’肚子里的时候?”男人生子……我没听错吧!

    终于有反应了!真的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武云的眼泪掉更凶了:“我的爷是在逃命的路上生的我……”

    真的没听错!沐晚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这里竟然是男人生子……”唔,她在这里呆了几个月了,居然一直不知道。

    啊?武云愣住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敢情眼前这位连男人生子的常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心里立时涌出一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好吧,男人生子真的不是重点……沐晚讪笑着问道:“你其实是先朝皇室之后吧?照书上说,你应该姓百里……”

    该死的,软硬都不吃!活生生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今天是十四,明天就是十五!可是,这块笨木头要怎样才能开窍?武云不由心里有些着急。他用袖角揩去眼泪,清了清嗓子,说道:“对。我其实叫百里溪。”

    据《大秦山经注》上介绍,大秦皇族嫡庶之别甚严。皇位从来都是传嫡不传庶,甚至连取名字都是泾渭分明。嫡出的皇女皇孙取名都是双字。而庶出的,一律只取单字名。也就是说,这位是一名庶出的皇太孙。

    沐晚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都亡国几十年了,还娶夫纳侍,守着以前的旧规矩。所谓的前朝皇室也真是够了。

    “狗朝廷以为要用我们的血才能打开皇族地宫,一直以来,都在追捕我们。”百里溪恨恨的说道,“我在爷胎里,就开始逃亡了。我的爷生下我后,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大出血而死。所以,我和狗官兵有不共戴天之仇,誓不两立!”

    沐晚叹了一口气,说道:“抱歉,我真的爱莫能助。这样吧,你还有家人吗?我护送你,与家人团聚。你还小,不要在外面乱跑。”

    不料,百里溪竟然别过身子,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又是怎么了?沐晚一头雾水,无可奈何的问道:“怎么了?”

    百里溪止住哭,抽泣道:“我知道,你嫌弃我。嫌弃我不是清白的男儿身……”

    好比是一道强雷劈了下来。沐晚被雷得两眼直冒金星。甩甩头,她努力的解释道:“我真没碰过你……”转念一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解释?是以,她又改口说道,“我没注意……”大家萍水相逢,她去注意他还有没有元阳作甚?更加犯不着嫌弃啊。于是,又说道,“我没有嫌弃你……”

    “真的?”百里溪转过身来,含着泪,一脸惊喜,飞快的说道,“我没有家人了。你不嫌弃我,那,以后我就跟着你。”说着,他脸上飞红,娇羞的念了一句“沐娘”,捂住脸,扭过身去。

    沐晚满头黑线,华丽丽的石化了——说好的大秦皇族之后呢?大周的村姑都比这位皇太孙要矜持一些,好不好!

    还有,“沐娘”是个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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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三章 相逢恨晚

第三五三章 相逢恨晚

    沐晚好歹前世也是婚过的,身为过来人,当然知道百里溪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所以,回过神来后,她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她不是什么“沐娘”。她是修士,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时间陪他去玩复国的把戏。

    百里溪眼泪涟涟,呜咽道:“说到底,沐娘还是嫌弃我……”

    这人怎么就听不进话呢,还要装出这副样子!沐晚呼的起身:“百里公子若是听不进旁人的话,那么,在下这就告辞!”说着,她提起行李木架,准备背上就走。

    百里溪见她不是拿捏做假,心中大急,赶紧扑过去,死死抓住她的一只袍袖:“不要!不要走,好不好?”

    沐晚拧眉。呀,一直没看出来,原来是功夫伴身的!一时间,心底的厌恶更甚。

    百里溪见状,识趣的收回双手,弱弱的说道:“外面,好多官兵。我,打不过。沐道长,请再救我一次吧。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沐道长就忍心见我落入外面的官兵手中?”

    这脸皮也真够厚的。也罢。沐晚叹了一口气:“好吧。仅此一次。”心里暗下决心:带这位前朝皇太孙离开山谷后,立刻与之分道扬镳!至于通过他,找到回宗门的路……计划作废,想都不再想!

    百里溪福身行礼,柔声说道:“小子多谢沐道长。”

    这家伙,变脸跟翻书似的,比族里的母狐狸还厉害。古百叹为观止,“叭嗒”,叼在嘴里的野山鸡掉了。

    百里溪连忙坐到石台边上,笑盈盈的冲古百招手:“阿百,又抓到山鸡了呀。来,到哥哥这里来。”

    古百甩甩毛,叼起地上的野山鸡,转过头,头也不回的出了洞。

    被一只狐狸崽子嫌弃了么?百里溪好不尴尬。瞅了沐晚一眼,悻悻的收回手。

    “你先好好养神。我们子夜离开。”沐晚起身,“我去看一下,外面的官兵撤走了没有。”

    百里溪怔怔的看着她离开。脸上神色莫测。

    洞外,古百正在用一只前爪,有一下,没一下的踢打地上的野山鸡,嘴里轻声叽哩咕噜的念叨着。

    说的应该是狐族的语言。沐晚站在他身后。听了一会儿,却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她忍俊不禁:“别再踢了。再踢,这鸡就没法吃了。”

    “啊,沐姐姐!”古百立刻转过身来,两眼亮晶晶的,“你也看不惯他,对不对?”

    沐晚笑了笑,不置可否,蹲下身子说道:“阿百,我们晚上离开这里。”

    “太好了!”古百欢呼。旋即,他瞅着洞口,压低声音,“他也一起,对吗?”

    沐晚点头:“我跟他说得很清楚,只护送他出谷。”

    古百松了一口气。

    沐晚起身,往谷口走去。她是真的出来查看谷外的情形,并非借口。锁子甲将军排兵布阵厉害着呢,治军又严,不可小觑。

    古百丢了野山鸡。小跑着跟在她身后。

    谷外,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人呢?都走了吗?”古百跳到阵石上,左看看。右看看。

    哼,只怕是兵不厌诈!沐晚施展“逍遥八步”,跑到石阵的外围,封闭五感,察看外面的情形。

    果然!谷外的密林里确实没有人。此刻,数百人象一群壁虎似的。全趴在山谷右侧的石壁上。他们嘴里衔着一根短树枝,默不作声的奋力往上攀爬。锁子甲将军身先士卒,在最上面,已经爬到了三分之二的高度。而后面的士兵也离地面有十五六丈高。

    呵呵,居然没有留人守着谷口……将军阁下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沐晚重新打开五感,转身返回谷中,对古百说道:“他们试图翻过右侧的石壁,进入谷中。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右侧的石壁比较陡峭,有四十多丈高。这会儿官兵们全吊在石壁上,进退维谷,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阿百,你在这里盯着官兵,我去叫百里溪出来。”沐晚转身,施展“逍遥八步”跑回山洞。

    百里溪站在洞口,看到她,惊讶的问道:“怎么了?”

    “形势有变,官兵们快进来了!”沐晚说道。

    “啊?”百里溪轻呼,“怎么办?”

    “我去拿行李,我们马上离开。”沐晚绕开他,快步走进山洞,拿起煨在火堆上的瓦罐,将之安放在行李木架的最下层,又麻利的卷起石台上的狼皮褥子,将瓦罐紧紧包住,固定好。这样,里面的鸡汤就不会洒出来。

    百里溪看得目瞪口呆——都什么时候了,这女人却连罐破鸡汤都舍不下!究意知不知道什么叫逃命?

    沐晚背好行李木架,提起碗口粗的短木棍,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洞口:“你不走吗?”

    百里溪早已掩去眼里的不屑,连声说道:“走,当然走。我跟着道长走!”

    “跟上!”知道他会武功,沐晚也没客气,率先离开山洞。

    百里溪在心里骂了一句“臭女人”,飞跑着跟在后面。

    唔,轻功还不错。沐晚挑眉,脚下略微加快。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赶到谷口。

    古百见到沐晚,象银色的箭一样,嗖的飞奔过来,纵身跃上行李木架,蹲坐着。

    “牵着木棍,我带你出阵!”沐晚立住,将短木棍的另一端伸到百里溪面前。

    后者愣了一下,伸手抓住木棍。

    沐晚见他神色有些恍惚,提醒道:“抓紧。”

    “是。”百里溪点头,神色微暖。

    沐晚带着他,三转两转的,出了石阵。

    这时,山谷右侧传来一声尖叫:“将军,有人出来了!”

    百里溪闻声回头观望。看到所有官兵都挂在陡峭的石壁上,心中微动,眼底泛起阵阵狠厉。

    这时,沐晚催道:“你还走不走?”

    百里溪只好敛神,回过头来,抓紧木棍说道:“走啊。”

    沐晚带着他,钻进东边的树林里。

    石壁之上。将士们全在石壁中段,上、下皆两难,竟是无计可施。锁子甲将军眼巴巴的看着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绿树丛中,气得脸色发青:“可恶!”

    这一次。沐晚吸取经验教训,边走边清理行迹。对于她的各种反跟踪手法,百里溪皆看在眼里,默记于心。

    一个多时辰后,一条奔腾的大河拦住了两人的处路。这里是没有人烟的深山。哪里找得到摆渡的船夫?

    “没路了!”百里溪气急败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里忍不住埋怨起来。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乘那些官兵在石壁上进退不得,一举歼灭之,何来此刻的走投无路?

    沐晚问道:“你会水吗?”

    百里溪摇头。河面有六七十丈宽呢,水流这么急,如果不是水性特别的好,根本就游不过去。

    沐晚将背上的行李木架放下来,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吩咐古百也留在原地,不要乱走。

    古百从行李木架的上层跳出来,蹲坐在百里溪跟前。他将沐晚的话理解为:看住这个家伙,莫让他使坏。

    其实,他高估百里溪了。后者被沐晚用木棍拖着,一路疾奔,这会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哪里还有那力气使坏?

    百里溪没有理古百,盘腿坐好。调息养神。

    半刻钟后,他听到背后传来树叶哗啦作响的声音,不由转过身去。然后,他惊呆了——沐晚扛着一个用树枝和树叶扎成的小木筏子。大步流星的往这边走来。

    这个小筏子很小,不到三尺宽,四尺来长,最多能坐一个人。

    眼波轻转,他咬了咬下嘴唇,问道:“你准备用这个渡河?”心里一片冰凉:果然。危急时刻,女人都是靠不住的。这个女人也要扔下他,独自逃命。

    沐晚以为他是害怕,安抚道:“你和古百坐在上面。我水性好着呢。有我在水里推着你们,不会有事的。”说着,她将小木筏拖到水边,又折回去,消去留在岸上的脚印。忙活完,见他仍然盘腿坐在那儿,没有动弹,拧眉问道,“你不走?”

    百里溪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走,走的。”不用沐晚吩咐,他主动抱起旁边的行李木架,走向小木筏子。

    沐晚快步走过去,将小木筏子推进水里,固定住。

    古百飞也似的窜了上去。

    百里溪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站在小木筏子中间。

    沐晚见状,提醒道:“你坐在上面,这样稳妥些,不易摔倒。行李木架也不用时刻抱着,搁在旁边就行。”

    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百里溪依言放下行李木架,默声坐了下来。

    沐晚最后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小木筏子,确认无误,然后,将前袍塞进腰带里,走到前面,反手拖着小木筏子,一步一步的走进河水里。

    慢慢的,河水漫长过她的膝盖……大腿……腰腹……

    当河水齐胸时,沐晚游到小木筏子的外侧,单臂划水,护着一人一狐,往对岸游去。

    百里溪垂眸,象蝶翼一般的长睫毛轻颤,眼里一片朦胧。他很清楚,这个时节,河水还很冷;他更清楚,这个女人与官兵没有任何交集。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

    可是,现在,她却在泡在冰冷、湍急的河流里,为他推小木筏子。她小心翼翼的避开漩涡,神情认真,眼神专注,不带半点私欲。

    她,和他以前碰到过的那些女人,都不同。

    奶公生前说的对,这世上真的还是有好女人的。可是,为什么却要让他到现在才碰上?现在的他,比烂泥更烂、更脏,还有什么资格妄想幸福?

    一滴硕大的眼泪水潸然而下,“叭嗒”,打在他的一只手背上,摔得粉碎。

    他收回神思,佯装打呵欠,囫囵的抹了一把脸,悄悄揩掉脸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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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四章 过河拆桥

    大约半个时辰,沐晚推着小木筏子,游到对岸。

    待百里溪和古百上了岸,她将小木筏子散开,抛入江中,这才上了岸。

    百里溪提着行李木架,静静的站在岸边,看着她。

    “走,先进林子里,藏起来。”沐晚一边快步朝他走过去,一边招呼道。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滴嗒嗒的淌着水。她也要去树林里换衣裳。

    “哦。”百里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递过行李木架。

    沐晚随手接过来,背了起来:“阿百,你去前面找找,看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山洞。要隐蔽,不易被人发现。”

    古百“唧”的应了一声,嗖的跑进了前面的密林里。

    沐晚走了几步,发觉百里溪并没有跟上来。她狐疑的转过身去,问道:“怎么了?”

    双手在袖中悄然紧握成拳,百里溪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双腿不听使唤的向沐晚走过去。他闷声应道:“无事。”

    “快走!”沐晚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偏西,她必须尽快为百里溪找到一个安身之所。这样,她才能放心的离开。

    百里溪低着头,跟后面。

    等进了密林里,沐晚停住,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那边换下衣裳。”

    “好。”百里溪咬了咬嘴唇。

    沐晚解下行李木架,从最下面的那一层拿出狼皮褥子团。展开它,取出被紧紧包在里面的瓦罐。

    唔,狼皮的保暖效果不错,还是热的。

    她起身,将瓦罐递到百里溪面前:“乘热喝吧。”

    百里溪怔住了:“你不喝吗?”这个女人是傻的吗?她现在浑身湿透了,正需要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沐晚笑道:“这是给你熬的。你左小腿的骨折虽然好了,但是,还要喝最后一剂药膳。这样,才能拔掉病根儿。不然。恐怕会留下暗伤。现在,你年轻气盛,还察觉不到。将来,等你年岁渐大。碰上阴雨天,断骨都会发作。年岁再大些,恐不良于行。”本来是打算喝完了,再赶路的。不曾想,计划赶不上形势。所以,她只好将药膳带了出来。

    唉,这就是绝灵境里的不便之处。一粒上品回春丹搞得定的伤,非要喝好几剂汤药。

    原来如此!百里溪心头大震。他极力克制住眼里的泪意,双手接住瓦罐。

    瓦罐热乎乎的。他贪婪的将之抱在怀里。心里从未有过的感到温暖。

    “你先喝汤。我去换衣裳。”沐晚提起行李木架,往右前边的一棵大树走去。

    那棵大树的树干有两人合围。她可以去树后换衣裳,又不用担心百里溪遇上什么危险。

    “是。”百里溪在她背后哑声应道。

    “叭嗒”、“叭嗒”……他背过身去,眼泪再也忍不住,象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扑的掉进了冒着热气的瓦罐里。

    百里溪啊百里溪。你应该知足了!他终于下定决心,抱起瓦罐,“咕噜咕噜”的,仰脖大口大口的灌着。

    沐晚躲在树干背后,从里到外,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再剥了一颗黄澄澄的柑子吃掉。旋即,心底泛起阵阵暖意。她将换下来的衣裳拧干,塞进行李木架的底层。收拾妥当后,又背上行李木架。从树后走了出来。

    然而,树林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百里溪的身影?

    人呢?上哪儿了?沐晚连忙封闭五感,感应周边的气息。

    很快,她“看”到了。五丈开外。百里溪怀抱着瓦罐,背靠着一棵大树,双目紧闭。

    这是做什么?附近没有什么危险啊?沐晚皱了皱眉头,重新打开五感。

    这时,古百象道银色的箭一样,嗖的从密林深处窜了出来。

    他冲沐晚点了点头。

    看样子是找到一处合适的山洞。

    不过……好吧。我们被过河拆桥了。沐晚苦笑,扬声问道:“阿百,你找到可以藏身的山洞了!在哪儿呢?”

    古百被她的话弄糊涂了。不过,他还是很配合的“唧”的应了一声,抬起一只前爪,指着东北方向。

    “哦,在东北方向,走半个时辰就到了。”沐晚说道,“知道了。他已经走了。我们继续赶路,不去山洞了。”

    走了?古百嗅了嗅,狐疑的看着百里溪藏身的那边。人就在那边,沐姐姐不可能发觉不到。

    “阿百,走了!”沐晚叹了一口气,大步流星的走向密林深处。

    哼,还算识趣!古百甩甩头,呼的纵身跃上行李木架,在最上层蹲坐着……

    树后,百里溪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转眼,他已然泪流满面。

    多想冲出去,抱住那人,叫她不要走!

    多想跟她一起走,哪怕是浪迹天涯!

    可是,他不能!

    十六年来,他的世界漆黑冰冷。她是唯一出现过的一缕阳光,一丝温暖!

    所以,他不能啊!

    明晚就是十五月圆之夜,他会害死她的!

    哪怕他无比清楚的知道,放走她,会意味着什么……百里溪抱着空空的瓦罐,顺着树干,慢慢的滑坐下来,蜷缩成一团。

    瓦罐渐冷。就如他的心,他的世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树林里光线变得黯淡下来。刮起了冰冷的晚风。脸上的泪痕已干。百里溪回过神来,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的从树干后走了出来。

    沐晚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他听得真真的——傻女人怕他晚上没地儿落脚,特意告诉他山洞的方位呢。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没地方儿去。先去山洞里对付一宿,明天再另做打算……他紧紧抱着空瓦罐,踉踉跄跄的往东北方向走去。

    走了半个多时辰,突然,前面的杂树丛上挂着一件铁灰色的狼皮袄。

    和他之前在山洞里盖的那件狼皮褥子,毛色一模一样!

    眼前一亮,百里溪飞跑过去。

    取下狼皮袄,树上挂着一根用枯树枝做成的木箭。箭头指向树丛右内侧。

    是她!肯定是她留的记号!百里溪飞快的扯下木箭,拔开杂树丛。

    果然,右内侧隐隐现出一个半人高的小洞。如果没有木箭标记,他很难发现。

    她来过!百里溪不由热泪盈眶,探身钻进杂树丛,沉下腰身,钻进小洞里。

    这是一个葫芦洞。洞口小,里头藏三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洞里还有一捆码得很整齐的干柴火,断口处都是崭新的。柴堆的上面摆着火折子和半只烤山鸡。不用说,也是她特意留下的。

    她肯定知道他藏在树后。但是,她什么也没有问,选择了尊重他的决定。并且,先行赶过来,替他张罗好一切。

    这人怎么这么傻啊!

    傻瓜,你知道你救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打你的主意?

    你知不知道,我想尽办法勾引你,跟着你,只是想吸走你的功力!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百里溪再也忍不住,趴在柴火上,象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沐晚站在杂树丛外,听到洞里的哭声,默默的站了一会儿,转身,清除掉周边的痕迹。最后,悄然离去。

    走出很远,那处杂树丛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古百吐出一口浊气,问道:“沐姐姐,他一点儿也不象是个好人,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沐晚一边走,一边淡笑道:“阿百,你说说,什么叫做好人?什么叫做坏人?相处这么久,他有伤害过你吗?”

    古百被问倒了。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他弱弱的哼道:“反正,他肯定不是善茬!他对你就没安好心!”

    沐晚深吸一口气:“他对我有所图。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我这些年的道岂不是白修了?不过,最后,他不是放弃了吗?这世上,既没有绝对的好人,也不会有绝对的坏人。不同的际遇,造就了不同的人生。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他愿意改过自新,而我又能帮他一把。何乐而不为呢?”

    从百里溪的身上,她依稀看到自己前世的一些影子。前世的她,也曾自弃过,也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过……天道昭然,最终,她也没能落到一个好下场。现在想来,如果那个时候,也有人能帮她一把,好好的引导她,也许她的人生会完全不同吧。当然,话又说回来。没有前世的种种,今生她哪里会义无反顾的踏上修真之路?可以说,正是前世的苦难,成就了她今生的道心。

    而在这里,这个绝灵之境里,数月来,她从西走到东,看尽世间百态,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带着记忆,回到幼年,一切重新开始,获得新生。

    可是,天道之下,世间众生,有太多的不幸,又有几人能象她一样,回到最初,重新开始?

    庆幸之余,沐晚的道心越发坚定,也越来越渴望,今生能求得大道,从此长生不老,得大逍遥。

    同时,也是因为前世的经历,看到在痛苦中挣扎、彷徨的人,她感同身受,一颗心也变得柔软。唉,相逢就是缘,能帮一把,就尽量帮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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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五章 道统断绝

    接下来,沐晚打开《大秦山经注》,寻找最近的城镇。她琢磨着,天下黄泉是一道。传说中的三千界,都有一个共同的交集,就是冥界。不管这里是不是炎华界,这里的人们死后,也都要魂归阴曹地府。跑了这么远,连身处何方都没搞清楚,也许她能试试取道冥界。

    反正又不是没去过冥界。而且,到了冥界,空间就能打开。香香他们也能从空间里出来。兴许,忘川河底的偷渡小道还能用呢。

    唔,空间里有城隍板指!不是说“天下城隍是一家”吗?也许还能得到本地城隍的相助!

    越想越觉得可行。沐晚很快选中一个叫做岩里城的老城。据图中标示,离这里不过一百五十多里,建于大秦中叶,人口万余。最主要的是,城里还有一座晓有名气的道观,依山傍水而建,名唤飞水观。据书上说,香火挺旺盛的,附近的人们都去观中烧香。

    这样的地方,应该会设有城隍。

    沐晚收好书卷,带着古百,连夜动身,兴冲冲的赶往岩里城。

    古百听说,从城隍庙下黄泉道,从冥界返回宗门,小心肝吓得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同时,又有点向往——这是要跨界面呢,连母皇都不曾有过的惊险经历。

    啊,沐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某狐蹲坐在行李木架上,星星眼的看着沐晚的后背。

    好吧,九十多年前的书有点儿不靠谱,说好的一百五十多里,以沐晚的脚程,居然第二天清晨才赶到。实际上,她走了近两百里!并且,方位也有些偏差。

    朝霞中,狭小的山隘口立着一座破破烂烂的木头城门,比平西城的城门还要破烂。城门洞开,连个守城门的军士也没有。

    破烂不堪也就算了。沐晚狐疑的走过去,伸手轻敲一根木柱子——这货怎么看,都只有几十年的光景!

    数百年的老城,是这副德性?

    深吸一口气。她小声问道:“阿百,有没有城中察觉不妥之处?”论体能,妖族远远强过人族。同样是灵力被封,古百的五感比她敏锐得多。

    “我去上面看看。”古百嗖的跃上破烂的城门。

    使劲的朝城中嗅了嗅,又纵目四望。不一会儿,他跳下城门,仰头答道:“沐姐姐,城中很干净,没有妖气。我也没有感觉到魔物的气息。”

    难道是我想多了?沐晚仍然有些不放心,挥手示意古百跳回行李木架。她封闭五感,慢步踱入城门。

    城里的人们都起得比较晚。她在城里转了一圈,街上渐渐有了人迹。

    整座城又破又小,也不象是一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老城。而且,她也没有找到书上所说的飞水观。根据破阵手印判断出来的方位。她也去了城里几个最有可能建城隍庙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怪哉……沐晚心里直犯嘀咕。

    这时,她看到前面有一口水井。四五个男子有说有笑的聚在井边洗菜,洗衣裳。

    想了想,沐晚走过去,在一位面相忠厚的中年男子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大叔,我是过路的人。能借您的水瓢一用,打些井水喝吗?”

    中年男子起身,飞快的在身上擦干净双手。拿起身边的葫芦水瓢,双手奉上:“姑娘请用。”

    “谢谢!”沐晚也是双手接过,拿着水瓢去井边舀水。

    另一位长得跟个团子似的胖男人笑道:“哟,好俊俏的小姑娘!您打哪里来呀?”

    沐晚本来就是跟他们打探消息的。是以。她笑道:“哦,我从平西城过来。”

    “平西城?在哪里呀?”

    “没听说过。”

    “应该是很远的地方吧。”

    “难怪穿着打扮怪怪的……”

    其余男子纷纷交头接耳。

    胖男人是个嘴快的,又问道:“姑娘,平西城在哪里呀?”

    沐晚好脾气的解答。喝了水,她蹲身将水瓢洗干净,双手奉还给中年男子。再次道谢。

    后者是个老实人,一张脸涨得通红,连道:“姑娘太客气了。”

    “姑娘好斯文。”井边的男人们对她的好感直线上升,话也多了起来。

    很快,沐晚从他们嘴里得知,岩里城确实是一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老城。不过,那是旧城。

    旧城在前朝的战火之中毁于一旦。有很多人家逃难去了,留下的人们往西搬迁三十多里,建了新城。

    新城远不如旧城便利。是以,岩里城败落了,早就不复曾经的繁荣。并且,新城里,家家户户信奉的是佛陀。他们不知黄泉,只知西方极乐世界。以井边的这些男子为例,他们都深信,活着的时候,要多多积善行德,这样,死后才能去西方极世界。而做恶的人,死后将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啊,道统尽毁!沐晚听得心惊胆颤,告别众男人,赶往旧城。

    几十年过去,旧城却是连渣都没有了!

    沐晚看到的是一个长着密林的山谷。拔开一人多高的杂草,她找到了当年的驿道。

    黄泉道还有没有呢?沐晚用破阵手印飞快的推算着。最后,她算出两处有可能的方位。

    然而,翻遍了那两处,她也没有看到黄泉井的残痕。

    连黄泉道都不复存在,怪不得此地的人们只知西方极乐世界!沐晚再努力回想沿途所见,不由忧心忡忡:一路走来,她确实没有看到过一座城隍庙!

    怎么会这样!她定了定神,翻开《大秦山经注》,选了一座较大的城镇——永安府。

    永安府以岩里城东南方,距此间九十余里。据图上说,大秦朝在这里设置府郡,下辖五城,岩里镇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连永安府也找不到黄泉道,那么,说明经历战乱之后,东安的道统已尽失。她的处境堪忧。

    沐晚握了握拳,带着古百先回新城,在一家成衣铺里买了两身新衣,然后再前往永安府——她是做道士打扮的。然而,井边的男人们却悄声议论她,穿着打扮怪异。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决定入乡随俗,改换行装,扮成过往的商人。

    傍晚时分,沐晚披着晚霞,风尘仆仆的赶到永安府。

    看到古朴的青砖城门,她松了一口气,欣喜的念道:“谢天谢地。”

    门口有一队执戟的年轻军士。相比平西府,她们明显敬业得多,凡是进出的牛车、马车,一律拦住,检查之后才会放行。而对于步行之人,明显松得多。

    沐晚藏在城外的小树林子里,远远的观望了半刻多钟。期间,这些军士只拦下了一名穿着打扮与常人不同的人。不过,盘问过后,很快就放行了。

    沐晚暗自庆幸:多亏我换了行装。

    吩咐古百躲进行李木架里,她理了理衣裳,快步走出小树林,混在进城的人群里。

    经过城门时,军士们的眼神从她身上一扫而过。

    于是,沐晚顺利的进了城。

    然而,看到眼前的情形,她的心立时瓦凉——城中,几乎所有的建筑上都挂着一条条五彩的小布旗。傍晚,起风了。它们迎风飘扬,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前世,她去过寺庙,知道这些五彩的小布旗是什么。五彩经幡!信徒们深信,风吹动经幡,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与诵颂真经的效力是一样的,也能消灾免难,保一家老小平安。

    难道满城人都信奉佛陀了吗?沐晚寻了个僻静之处,吩咐古百查看城中有无异物。同时,施展破阵手印,寻找阴寒之地。

    古百跳上一棵高树,认真的察看一番,回来报告:并无不妥之处。

    而沐晚已经推算出三处可能盖城隍的地方。

    乘着天色未晚,她带着古百急匆匆的过去察看。

    三处地方,有两处是挂着五彩经幡的民宅,还有一处种着一株数人方能合抱的古树。

    此时,夜幕降临,一轮圆月爬上夜空

    和大周一样,城中也实行宵禁。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全副武装的军士五人一队,在城中巡逻。

    沐晚也累了,纵身跃上树梢上,藏在浓密的树冠之中。

    夜色笼罩中的城市,灯光点点,寂静无声。

    古百忧心忡忡的蹲坐在她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沐姐姐,这里也与黄泉道断了关联,对么?”

    两边的太阳**隐隐作疼,沐晚叹了一口气,取出狼皮水囊,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应道:“嗯。看来,我们还是必须去东边的三座山。”事到如今,她虽万般不愿,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此地的道统灭绝。取道黄泉,是完全行不通的!

    古百嘀咕道:“明明前朝还是以道教为国教,才短短的几十年,这里怎么就完全断了道统呢?太奇怪了……”

    就在这时,沐晚看到前方,有两条黑影小心翼翼的摸黑往这边走来。

    “嘘!”她示意古百噤声。

    一人一狐居高临下,目不转身的瞅着渐行渐进的两条黑影。

    那是一老一少。老者是位白发苍苍的男子,腰背微沉,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样子;扶着他的是一位年轻女人,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强体健。她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机警的四下观望。

    很快,两人在古树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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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六章 镇妖塔

    老者从年轻女人手里拿过包袱,低声吩咐:“云姐儿,你看着点儿。如果巡逻的来了,赶紧告诉我。”

    “哎。”年轻女人应了一声,转过身去,面向街口,替老祖望风,嘴里还小声问道,“爷爷,这个办法到底灵不灵啊?我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世上还有城隍奶奶呢?”

    “你知道什么?我说有,就有!我们小时候,这里就是城隍庙。那个时候,谁家的孩子哭闹不休,都是到这棵树下来请一小把神土。回去用水煮沸,小孩子喝下后,立马就好了。”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小包袱。

    里面赫然摆着一叠纸钱,一个小小的瓦质香炉,三根清香和一个火折子。

    老者点了三根清香,迅速摆了一个简易的香案,朝古树跪下来,“梆梆梆”的叩了三个响头,嘴里轻声祷告:“城隍奶奶,小老儿的长曾孙女儿整日里哭闹不停。周边的郎中、寺里的高僧都不管用,请您大发慈悲,赐些神土,护佑小老儿的长曾孙女儿,叫她莫再哭闹了。”说完,他脱下脚上的两只鞋,叭嗒扔在地上。

    一只向上,一只向下。

    “城隍奶奶同意了!”老者欣喜的又趴在地上叩了一个响头,顾不得穿鞋,赤着脚,去树根下用一方白帕子包了一小把细土,放进怀里藏好。

    接着,他又回到香案前,一边焚烧纸钱,一边继续祷告道:“城隍奶奶,要是小老儿的长曾孙女儿服了您的神土后,断了哭闹,小老儿过两天再来给您烧座宝山。”

    年轻女人听了。神色大变,转过身来,悄声说道:“还要来?爷爷,我们在这里焚烧纸钱,要是被巡逻的抓到,会被当成妖孽,关进镇妖塔!镇妖塔离我们这儿几千里地呢。好多人都是死在半道上……”

    这会儿。老者已经烧完了纸钱。轻声打断她:“啰嗦什么?还不过来帮我收拾东西?把钱纸灰都收拾干净,莫留下痕迹。”

    “哦。”年轻女人松了一口气,踩熄残火。尽数将之捧进小香炉里。

    三根清香还没燃完,老者穿上鞋,将之掐灭,一同收进小包袱里。年轻女人搀着老者小心翼翼的返回。不一会儿。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古百喜道:“沐姐姐,还有人拜城隍呢。”虽说“城隍奶奶”听上去。感觉怪怪的,但是,这确实不失一个好消息。照老者所言,他们现在就在曾经的城隍庙里。

    沐晚吐出一口浊气。细细察看着古树,暗道:要是香香在就好了。她准能从这棵古树的记忆里,查出几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她没有这种神通。古树沧桑,静悄悄的站在那儿。她什么也看不出。

    略做思索。沐晚又打开《大秦山经注》——她刚刚听到年轻女人念叨着镇妖塔,还说什么妖孽都关在那里头。烧几张纸钱就是妖孽了?管制得好严!也许,从那里能找到有用的线索。不过,她怎么不记得书里有提到镇妖塔呢?难道是看错了?

    又翻了一遍,她没记错,也没看漏,整本书里确实没有“镇妖塔”的存在。

    看来是东安朝弄出来的东西,并且家喻户晓。应该不难找到。

    心中主意既定,沐晚拿出一颗柑桔慢慢的剥着,对古百说道:“阿百,今晚,我们就在这棵树上对付一宿。明天,我们先在城里打听镇妖塔的事。”

    “镇妖塔里肯定有人知道上哪儿去找城隍。”古百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清晨,沐晚带着古百又在城里转悠。

    她首先想的是去书铺里买些八卦野史之类的闲书。然而,这里的人们都起得慢。转了半天,商铺还没开门。

    她只好继续转悠。

    路过一个街口时,恰好看到几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在打架。三个围殴一个。

    为首的女孩长得膀大腰圆。她一边用脚踢,一边恶狠狠的骂道:“死妖孽,全家都关镇妖塔的货!”

    另外两个瘦弱些,也跟着拳打脚踢的。

    挨打者双手紧紧护着头,蹲在地上,任她们踢打。

    这已经不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打闹了。再打下去,会把人打坏的!

    沐晚走过去,厉声制止:“做什么呢?”

    “快跑!”为首的女孩儿尖叫,带头拔腿就逃。

    就那两条小肉腿,怎么逃得过?

    沐晚放过她的两个同伙,将之一把抓住:“为什么打人?”

    这位也是个怂的,白长了一副壮实身板,吓得脸色煞白:“她,她抢我地盘……”

    嗬,小小年纪就知道占地盘了。沐晚在她头上轻叩了一下:“打死了人,怎么办?”

    “不,不会的。她很能挨打。”壮女孩感受到了她并无恶意,神色稍缓,“大姐姐,我们闹着玩儿呢。”

    地上那个也不是个省油的,她呼的站起来,飞快的踢了壮女孩子一脚,滋溜跑了。

    沐晚没留神,居然让她得手了!

    壮女孩被踢中肚子,痛得泪如泉涌,哇声大哭。

    果然,熊孩子打架,大人插手不得。沐晚尴尬的松开她,取出一颗柑桔哄道:“别哭了。给你果子吃。”

    壮女孩果然止住哭,抽泣着接过果子:“我是大女人,我才没哭呢。”

    “好,没哭。是我看错了。”沐晚忍俊不禁,问道,“你知道什么叫镇妖塔吗?动不动就咒人全家关进镇妖塔里。”

    “我当然知道。”壮女孩一边低头剥着柑桔,一边说道,“学堂里,先生教过的。”

    沐晚心喜,挑眉说道:“哦,是吗?背给我听听。我看你有没有开小差。要是背得对,我再给你一颗果子。”

    壮女孩中了激将法,象倒豆子一样。叭啦叭啦的背了起来。

    于是,沐晚意外的知道了镇妖塔的相关信息:镇妖塔是民间的说法,事实上,它的真名是七宝如意琉璃塔,位于天雾山之巅,是东安开国凤皇亲自下旨修筑的,共有九层。

    当年。东安开国凤皇兵围大秦国都。大秦的末代凤皇在宫中的摘星楼上引火自/焚。而国师不忍京城毁于战火,率众出城降顺。

    凤皇筑此塔,供奉之。

    不想。国师其实是诈降。不过是缓兵之计,她一直在暗中聚集各地的门人,试图反攻。

    结果,门人之中出了叛徒。事泄。

    凤皇召告天下,国师与其门人实乃妖人。妄图祸害东安,已被降住。又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凤皇每天都派高僧在塔外为他们诵颂真经。感化他们。

    从此,国师等人,以及后来陆续从东安各地抓来的所谓“妖人”。都被关押在此塔里,接受佛祖的感化。

    久而久之。民间广泛传开:七宝如意琉璃塔里关的都是“妖人”。此塔也因此而被人们称为“镇妖塔”。

    沐晚听完,更加坚信:镇妖塔里关的肯定都是修道之人。

    必须去天雾山!解救塔中的同道,护我道统,义不容辞!

    又给了壮女孩一个柑桔,沐晚坚定的出城而去。

    出了城,走至没有人烟之地,古百蹲坐在行李木架的最上层,问道:“沐姐姐,我们现在是去天雾山吗?”

    沐晚一边走,一边点头:“是的。”

    “大秦已经覆灭,距今将近六十年。国师他们怕是已经不在了。”古百忧心忡忡的说道,“还有,那里肯定重兵层层把守,机关重重。就凭我们两个,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得塔里。”

    沐晚答道:“事在人为,我们先过去看看,到时再做打算。”

    “好,我听你的。”古百应道。这里是绝灵境,他们俩被困在这里,措手无策。难道真的要生生的耗死在这里吗?天雾山之行,虽然凶险万分,却也许暗藏生机。况且,身为修道之人,怎么能眼睁睁的看到道统断绝,而无动于衷呢?是以,于公于私,他们都必须去。

    日夜兼程,十天后,他们终于赶到天雾山周边。

    不出所料,这里果然驻有重兵,守卫森严。天雾山的周围,三十里以内,都是禁区。没有通行令符,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沐晚不敢贸然闯入,在附近的一个叫做七里坡的小镇暂时安顿下来。

    七里坡全镇只有一条街。镇上不到三十户人家。其中,有七成是开客栈的。剩下的三成人家,虽然没有直接开客栈,但是其营生也与之有关联。

    为什么在这个山沟沟里的破地方,客栈生意如此火爆呢?

    无他,相传天雾山里藏有十万大军!等到轮休,将士们会出来逛逛。按照镇里人们的说法是“哪能成天在山上跟佛祖呆着,也要偶尔沾人间烟火才行”。另外,将士们常年守在山上,回不得家。是以,也有亲属过来探亲。禁区里头,亲属也进去不得,只能就近找一间客栈安置。

    沐晚就以探亲为由,寻了一家最寻常不过的“王家客栈”住下。

    这里的房钱可不便宜,五十铜钱一晚,饭钱另算。沐晚也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并且,她全部身家才不过二两银子。

    住了一天,她跟店主王大娘商量,能不能以工抵房钱——好吧,夜里,她听到王大娘夫妻两个商量:店里的伙计回老家了,要重新请一个才行。

    王大娘对她印象不错,让她劈柴、挑水,先试工。见她做事挺麻利的,遂,当场答应,包吃包住,工钱全抵房钱——伙计当然没有五十铜钱一晚的客房住了。柴房里搭了一个铺,那里就是沐晚的“房间”。事实上,这还是王大娘见她带着一只小狐狸宠物,额外照顾她。不然,她得和另外两名伙计同住。

    于是,沐晚就成了“王家客栈”的一名杂工:劈柴、挑水、打扫庭院,每天清晨还要去山里砍一担柴。

    另外两名伙计都为她抱屈——这也太苛刻了。然而,沐晚却任劳任怨,做事勤恳。每天,天还没亮,她就顶着星星上山砍柴。挑回来的柴,份量也很足,很大一担,不下两百斤。

    从此,店里的柴火完全够用,无须再隔三岔五的从外面购买。王大娘对此很满意,每隔个四五天,会吩咐王大爹暗地里给她在碗底加一个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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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七章 破魔明心真经(上)

    事实上,上山打柴不过是一个幌子。第一天上山打柴,沐晚就乘天还没亮,翻过小山,摸到禁区里去了。

    禁区的守卫比她想象的森严得多。守军纪律严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暗哨比明哨还要多。林子里、山坡上、岩石中……机关、陷阱遍地。

    以她的身手,竟然也是行进艰难。天将亮,她才摸进禁区数里!

    只可惜,灵力被封!沐晚饮恨而归。

    回到柴房,沐晚将沿途的情形画了下来。古百蹲在一旁看着,主动说道:“沐姐姐,明天,我跟你一道儿去。禁区里太危险了,我们俩一起去,相互能有个照应。”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沐晚带着古百一起上山打柴。

    担心店主夫妇起疑,沐晚仍然只要禁区里呆了一个时辰。天将亮时,他们及时撤了出来。

    意外之喜,昨天她有意在一处隐蔽的机关旁布了个小机关,居然被毁掉!意味着,守军也没有明面上的那样敬业。这些地方,她们昨天整整一天都没来过!

    古百又道:“沐姐姐,那些机关和陷阱,我能识破。明天,我们分开探路,如何?”禁区方圆有三十里呢。单单只探得一条进出的路,实在是不靠谱。关键时刻,多条路,也许就是多条命。

    沐晚想了想,说道:“现在我们灵力被封,面对十万大军,万万急不得。我的计划是,先将山脚禁区里的情况探实,然后再去打探山上,最后是去山顶的塔里。打探情况很重要,但是,我们俩的安全更重要。”留着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嘛。

    古百说道:“但是,这样的话。我们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去了?沐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是在迷雾森林里出生长大的。这些机关和陷阱,与迷雾森林相比,真的不足挂齿。我会和你一样。不但要记下路线,而且还要记下周边的机关和陷阱,以及兵力布局。回来后,我也画成图。”

    现在这样子,确实是慢了些。更何况。古百今天在禁区里的表现确实令人惊艳。是以,沐晚答应了,但是,订下“三不准”规矩:“不准贪功冒进,天将亮,一定要返回;不能与守军冲突,打草惊蛇;不准大规模的破坏机关和陷阱。”

    总之,必须时时刻刻要牢记他们现阶段的行动目的:他们只是去侦察情况。以两人之力,挑战十万大军,看似勇猛。实则是不智之举,对他们后续行动,潜进山顶的塔里,百害而无一益。

    古百很认真的保证遵守“三不准”。

    于是,从第三天起,他们俩分头行动。每天回来后,各自将探得的情况绘制下来。

    两人合力,侦察速度大幅度提高。近两个月后,他们终于探实了山脚的情形,得知:所谓的十万大军是唬人的。山脚的禁区里。最多有三万守军。并且,从外到里,防守渐渐松散。守军对机关、陷阱很自信。巡逻队只在各明哨和暗哨间来回巡走。隐秘的地方只要布设有机关和陷阱,他们根本不会涉足。

    山上的情形呢?如今。沐晚和古百已经在禁区里进出自如,没有必要再留在七星坡镇。是以,她辞了工,带着古百索性住进了山脚的禁区里。

    很快,他们发现山上与山脚是不同的。

    山上也有守军,但却不是东安的军队。而是僧兵!他们都是年轻的男子,没有见到女人。

    在半山腰有一间气势恢弘的大寺庙。寺里的僧兵们组成九人小队,每天都会执械巡山。没有佛令,任何人不得进山。擅入者,杀无赦!就连山脚的守军都不例外。

    令沐晚和古百头疼的是:明明是绝灵境,这些僧兵却很明显都是有修为的!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沐晚和古百想破头,也是无解。

    还好,而这些巡山的僧兵,绝大多数的修为不是很高,仅相当于炼气期的样子。沐晚虽然灵力被封,却能用气息感知外界,而古百干脆披着狐狸皮。所以,两人一点儿一点儿的摸上了山。

    又过了一个多月,沐晚他们终于摸到了寺庙外面。

    看到这些僧兵在绝灵境里也有修为,沐晚不由心动,临时改变计划:去寺里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修行的!

    如果能学得他们在绝灵境的修行之法,从而得以恢复灵力。后续的行动,他们将容易得多。

    这次,由古百打头阵,潜入寺中,先摸摸底儿。沐晚藏在寺外的密林里,负责接应。

    事实证明,他们的小心谨慎是完全必要的。

    一个多时辰后,古百灰头灰脑的回来了。

    “沐姐姐,里面的和尚好厉害。我差点儿露了行迹。”撤回山脚后,古百想起寺中的情形,心有余悸,“正殿里有一尊好高的佛像,就象是活的一样。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感觉他盯着我。所以,我不敢进去,只去了右边一间没有佛像的偏殿。”

    “这么厉害?”沐晚惊讶的问道,“佛像是什么样子的?你能画出来吗?”

    古百摇头:“我看不清他的真容,只知道他很高,浑身金光闪闪。哦,他是男的。还有,寺里也全是和尚,没有看到尼姑。”

    古百是可以化成人形的灵狐,居然也看不清佛像的真容,显而易见,这尊佛像肯定是有神通的!

    沐晚甩了一把冷汗:“好险!我要是刚才和你一道进去了,估计就出不来了。”在全是光头男子的地方,她实在是显眼得很。

    不过,古百此行还是很有收获的。寺中的僧众在做早课,他从头到晚看完了。

    “他们在齐声诵经。我完全听不懂,不过,看样子,他们象是在练功,所以,找机会偷到一本。白天太显眼了,不好带出来,只能先藏起来。晚上,我再去把它偷出来。”

    好象也没有别的办法……呵呵,便宜从事。沐晚的节操又碎了一地。

    半夜,两人又小心翼翼的摸上山。晚上,巡山的僧兵不减反增,是以,沐晚连寺庙都无法靠近,只能藏在更远的地方接应。

    还好,古百很机灵。半个多时辰后,他叨回了一卷经书。

    那是一卷绢书。沐晚将之贴身收着,与古百急匆匆的下山。

    回到山脚的禁区,寻了个安稳之地,沐晚将经书摊开,与古百看了起来。

    翻到第三页,古百傻了眼:“沐姐姐,里面写的字,和外面的完全不同啊。我一个也看不懂!”

    很坑人的。加上封皮,绢书不过五页。但是,里面的文字却和凡俗里的文字完全不同。好吧,封皮和前两页里的每个字,旁边都有用金文一一注解,但是,从第三页开始,再无注解。

    古百不认识金文,所以,无论是原文,还是注解,他都看不懂。而在寺里,根本容不得他细看。最主要的是,一路上走来,他发现无论是康梁、吐夏,还是东安,用的都是凡俗字,所以,也没有多想。经书到手后,他立刻就寻了个妥当的地方藏起来,并没有翻看。

    纵使沐晚精晓四种文字:凡俗文、金文、妖文、魔文。也不认得这种怪异的文字。

    还好,她认得注解。翻了翻,说道:“这本书的主人还只学完前两页,所以只在前两页有注解。用的是金文,我认得。”

    古百说道:“那我再去偷一本每页都有注解的。”

    沐晚拦住他:“别急。先看完这两页再说。”

    “是哦,先看看有没有。”古百歪头看着经书,问道,“沐姐姐,经书的名字叫什么?”

    “《破魔明心真经》。”两人坐在一棵参天大树的高杈上,就着月光,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文字深奥难懂。注解的金文,沐晚都认得。然而,连在一起,她却如坠云雾之中,完全读不懂!

    古百识字很快。沐晚仅读一遍,他就认得了所有注解的金文。

    “什么呀,狗屁不通!”他急的直挠树干。

    “和我以前看到过的佛经不同,行文完全没章法。”沐晚拧眉,脑瓜子飞快的转动着:既是给普通僧众读的入门功法,而且,僧众们都读得懂,所以,肯定不会太难才对。

    “滋——”,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肯定是我们没找到研习的法门。阿百,你看到他们是怎么研习这本真经的?”

    古百答道:“他们也没用别的法器。一个个闭着眼睛,齐声诵读,跟唱歌一样。旁边有一个修为高些的,时不时的敲一下木鱼。哦,每敲一下,他们就略作停顿。”

    “你还记得那木鱼是怎么敲的吗?”心里划过一道亮光,沐晚两眼亮晶晶的问道。

    她想到一个读解此经的法门,但是,得靠古百帮助。

    古百闭上眼睛,细细的回想在偏殿里看到的情形。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肯定的说道:“如果沐姐姐按他们的速度读的话,我记得。”

    “太好了!”沐晚喜道,“我们来试试。你先跟我说说他们的读经速度。”

    古百如实告之。

    沐晚前世也是读过佛经的。所以,很快就找准了速度。

    接着,古百又闭上眼睛,一下一下的挥动右前爪。他每挥动一下,沐晚便略停。

    很快,读完了第一页。

    沐晚吐出一口浊气,笑道:“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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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某峰外出刚刚回来,所以更新晚了。(未完待续。)

第三五八章 破魔明心真经(下)

    根据古百挥动的节奏,沐晚轻声诵读经书。结果,她隐隐能感觉到识海的波动——自从莫明其妙的赶了这里后,她就再也感觉不到识海!

    而这一遍,她同样不知经文所云为何意!

    “我们习惯使然,进入了一个误区。”她向古百解释道,“不要去想经文是什么意思。只要静心敛神,照着这个节奏,唱读经文即可。”她大胆猜测,这些金文也只是注音而已。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用金文注音,而不是用东安国通行的凡俗文?

    古百难以置信的轻呼:“这样就能修行,提高修为?”不用打坐运气,不用吐纳?好新奇的修行法门。

    “你也试试。”沐晚将经书交给他。修士的记忆过目不忘。刚刚读了几遍,第一页的经文,她已烂记于心,不用再对着经书诵读。

    “嗯。我试试。”古百接过经书,吗呢吗哼,一边挥动一只前爪,一边轻声诵唱。

    读经书要心无杂念,效果才最佳。沐晚索性封闭其余四感,按照刚才的节奏,也和古百一道诵经。

    渐渐的,识海的波动越来越清晰。当诵到第四遍时,她终于捕捉到了识海的一个波动。刹那间,熟悉的感觉扑天盖地的袭来。时隔数月,她终于得以进入识海!

    沐晚打开封闭的四感,试着将神识抽凝成丝,悄然铺出。

    周边的情形立刻了然!

    成了!

    并且,时隔数月,她的神识比先前更加凝炼!这几个月,她在绝灵境里,再苦再难。也每天都坚持运气修行,功夫没有白费!

    古百天性机敏,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停下诵经,问道:“沐姐姐,你恢复修为了?”

    沐晚摇头:“只是重新打开了识海,而且。一旦停止诵经。最多能坚持一刻钟。另外,对灵力没有任何效用。丹田一直感觉不到。”

    古百喜道:“有用就行!也许第一页只对识海管用。唔,我也隐隐感觉到了识海。可是,老象隔着一层纱似的,总是差了一点点。我还要更努力才行。”说着,他将经书推给沐晚。第一页。他已经背熟了,无须再对着经书读。

    这种修行方法。沐晚也前所未闻。不知有无危害、隐患。然而,此时此刻此种境界之下,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接过书,翻到第二页。套着第一页的节奏试读。

    一遍生疏,两遍熟练,三遍烂记于心。效果渐显。

    第二页的经文还是只对识海管用。每读一遍经文,她就感觉识海里的神识略有一些凝炼。其效果与以前运气行走一个大周天相差无几。但是,这个速度要快得多——读一遍经文,不过半刻钟;而运气行走一个大周天,却将近要一个时辰!

    不过,此法门也有它的不足之处。太耗神识了。五遍之后,她的头就象针扎一样,隐隐作疼。这是神识被耗至警戒线的外在表现。

    沐晚只能停下来,打开狼皮水囊,接连灌了两大口。

    当神识恢复,她再度试着诵读第二页的经文,却发现不能再凝炼神识。

    是暂时没了效用,还是以后都不管用了呢?沐晚又转回去,再诵读第一页的经文。

    不想,全身的血液象是被点着了一般,呼的涌动起来。

    “哧!”沐晚立时喷出一口血沫子。

    古百惊呼:“怎么了?”

    沐晚顾不得擦去嘴边的血渍,笑嘻嘻的说道:“我找到打开丹田的法门了!”

    就在刚刚。她突然感觉到了灵力在经脉里翻涌。但是,仅是在电光石火之间!

    沐晚将刚才的发现尽数告诉古百:“刚才是我没准备好。再多来几次,哪怕联系不上丹田,但是我肯定能唤出青云剑!”

    古百却是忧心忡忡:“沐姐姐,你刚才的样子,很象是练岔气了。”

    沐晚闻言,下意识的敛神内视。顿时,体内的情形一览无余。竟然能内视了!

    “我能内视了!阿百,你呢?”

    古百闭上眼睛,试着凝视内视。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睛,黯然的摇头:“我还做不到。”

    “也许要练到第二页的经文才行。”沐晚好言安慰道。

    古百点了点头,又将话题切回去:“沐姐姐,我们就在和尚们的眼皮子底下。你万万不能以身冒险。就象以前你劝我的一样,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知道了!”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沐晚心情大好,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这里离僧众们太近,不太安全。我们离开禁区,寻个隐蔽之地,先研习这些经文。”

    见她听进去了,古百松了一口气。

    事不宜迟,一人一狐立刻动身,撤离禁区。

    殊不知,半个时辰后,一队僧兵率领数百名合副武装的守兵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将这棵参天古树围得水泄不通。

    在禁区呆了数月,沐晚他们很是小心。临走之前,将行迹清理得一干二净。是以,僧兵们亲自查遍树下、树上的每一寸地方,折腾了个把时辰,最后一无所获,悻然离去。

    待九名僧兵走远,再也看不到人影,守在周边、被勒令不许靠近古树半步的守兵们完全松懈下来。

    “就地休整半个时辰!”为首的副将发令。

    守兵们毫无形象的胡乱坐在地上,小声发着牢骚:“搞什么鬼,半夜三更的,把我们喊到这里来,包围一棵树!”

    “男人家家的,就是这德性,头发长,见识短。”

    “切。他们都是光头,没有头发!”

    “哼,没头发,也一样没见识!”

    “好好的男儿家,当什么和尚哟。凶巴巴的。造孽……”

    “嘘,小声点儿。这些和尚耳朵长着呢。”

    此时,沐晚带着古百已经走出禁区。在这里面呆了数月,她熟知这里的一切,闭着眼睛都能绕过那些岗哨、机关和陷阱。更何况,她现在恢复了神识。

    为了保险起见,沐晚选择远走高飞。她带着古百一气往西南走了三百多里。最后。藏身于一处周边人烟绝迹的峡谷。

    峡谷里有一口深潭。沐晚在潭边搭了一间简易的木棚子,与古百暂时安顿下来。

    经过数天的研习,沐晚总结出。第二遍经文每天可在日出、日中、日落时诵读三次,每次可读至耗光一次神识。除此之外,再多读也毫无效用。

    而两页经文反序诵读的话,无一例外都会引起全身的气血翻涌。并且。气血涌动的幅度,一次大过一次。在第三次试验时。她终于抓住时机,成功的从丹田里召唤出青云剑。当然,代价也是相当惨重的——她吐身半升,脱力到连青云剑都拿不住。

    可把古百吓坏了。事后。沐晚深刻检讨之余,向他再三保证:不再贸然行事。

    于是,除了早、中、晚诵读第二页经书外。沐晚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注解第三页经书上面。当初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四象五行诀》的时候,她得了不少经验和决窍。如今。仿佛又回到那时。只不过,这回,她能凭借的是仅前两页的注解。

    幸运的是,第三页的经文,有九成五以上的字与前两页相重合,总共只有七个生字。

    这时候,沐晚深谙四种文字的优势突然显现出来。参照四种文字的造字法,她连猜带蒙,小心试读,了十多天,最后,定下了这七个生字的读音!

    第三页经文是第二页的延续,有静化识海之神效。说白了,就是这页经文能抵制心魔!

    好厉害!怪不得叫做‘破魔明心’,也不是吹牛皮的。

    古百从未学过佛经,进度慢很多。了近一个月,他才勉强联上识海。又过了半个月,终于恢复七成多的神识。然而,这已经是他的极限。在沐晚的建议下,他开始研习第二页经文。

    而此时,沐晚已经破译出了第四页经文,也是这本经书的最后一页。

    这一页经文更加厉害。沐晚头一次诵读,古百听到诵经声,突然“扑通”一头栽倒在地,抱头痛呼。

    沐晚以为他是练功出了问题,连忙止住,扶起他:“怎么了?”

    哪知,古百使劲的甩甩头,讶然说道:“奇怪,刚刚好象脑门上被什么东西狠狠抓的刺了一下似的,痛死了。这会儿,却什么事也没有。”

    沐晚心中一动,赶紧问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古百一点就透,细细回想,很肯定的答道:“就是你刚刚诵经的时候!”

    沐晚明了,吐出一口浊气,笑道:“阿百,你说,要是你自己诵读第四页的经文,结果会怎么样?”

    “不会念得我自己头痛要死吧?”古百无奈的摊开两只前爪,“怪不得我最多只能恢复七成多的神识。”

    哈哈,这本真经是在歧视妖族呢,还是歧视妖族?

    从此,沐晚诵经时,都会离古百远远的。

    而古百研习第二页经文也有新发现:每次诵经,他的神识略有凝炼,同时,还会排出一些黑乎乎的油垢。

    而他活了三百多岁,竟是头次发现自己的神识里有这种东西。

    沐晚细细思索后,建议:“阿百,你试试不吃荤腥。”也许和尚不荤腥是有其深层次的原因。而修士们虽没有绝荤腥的说法,但是,事实上,金丹以上修为者,也是极少动用荤腥。正如黑夜所说,新鲜的血食里都含有戾气。

    “也许,这些油垢就是戾气之类的杂质残留。”她如是解释道。

    古百很听她的话,闻言,果断的开始吃素。三天后,他说道:“排出的油垢少了。而且,颜色也比先前要淡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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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九章 古怪的佛像

    要一只狐狸不吃荤腥,其实是件很难的事情。古百坚持了二十来天,只觉得嘴巴里都能淡出鸟来。好吧,接连几晚,他都是在做同样的梦——逮到一只肥嘟嘟的野山鸡,拔光毛,烤得油汪汪。啊,真香呀。

    每每,在梦里,他张大嘴巴,准备咬一大口,立马就醒了。

    然后,月光清冷如水,而他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唤。

    山上的野果真心不抗饿呀。

    当然,吃素的效果也是杠杠的。现在,他诵读第二页经文时,神识里很少会排出油垢了。

    沐晚知道后,试着在他面前念第四页的经文。

    奇迹出现了!他居然安然无恙,毫无异样的感觉。

    沐晚肯定的说道:“阿百,你要再坚持吃一些时候的素才行。”通读了《破魔明心真经》后,她得出一个结论:佛修的法门,与道修的法门不同。前者主要以修心为主,动用的是神识攻击手段。象那些僧兵,貌似都没有灵力;而道修主要以炼气为主,攻击手段大多要动用灵力。

    这里是绝灵境,身为道修,她和古百都很吃亏的。还好,古百偷到一本佛修的入门真经。也许那些僧兵的神识攻击手段,对他们俩无用。而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俩还是清理干净神识为上。

    “等回到宗门,我一天吃十只烤野山鸡,每一只都要肥嘟嘟的,烤得油汪汪,外焦内嫩……”古百吞着口水说道。而现在,他只能继续吃素。

    转眼,秋去冬来。冬尽春又到。

    古百终于练熟了第四页经文。感激之余,他将幻影灵狐一族的变幻术告诉了沐晚。不过,因为灵力被封,后者暂时没法练习。

    是时候再探天雾山了!沐晚带着古百,再次潜入了天雾山禁区。担心禁区里的布防有所变更,他们俩很是小心。

    结果,貌似沐晚太高估那些守军。禁区里一切依旧。

    是夜。月黑无风。他们顺利的潜到半山腰。

    晚上。巡山的僧兵比白天要多三成左右。但是,沐晚已经恢复神识,又有青云剑在手。而这些僧兵不过相当于练气期修为。所以,她的忌惮比先前少了许多。避过一队僧兵后,她带着古百,飞身跃过了丈许高的黄色护墙。潜入寺中。

    果然如古百所言,寺中的守备比寺外要松泛些。看来。寺中不乏高僧。沐晚不敢贸然放出神识。按照计划,她首先得去搞到一身僧袍。在古百的指点下,她潜入前院,悄然摸进一间不显眼的偏殿。据古百两次潜入寺中所察。这里住的全是低阶僧兵。

    殿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大通铺上睡着十几个光头的年轻男子。他们的僧袍、僧帽整齐的叠放在枕边。北墙前,有一个多门的大木柜子。

    古百跃上黄色的木窗台望风。而沐晚则悄手悄脚的走到大通铺前,准备拿走一套僧帽和僧袍。

    不想。旁边的一名僧人竟然嘟囔着,睡眼朦胧的爬起来。

    一时间。沐晚竟然无处可藏。

    僧人愕然,瞪大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沐晚飞出一枚干果,“噗”的打中了这人的昏睡**。

    那名僧人立刻闭上眼睛,头一歪,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沐晚眼明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将之轻轻放平。

    很好,僧人们睡得很沉,无人发觉。

    沐晚蹲在通铺前,轻抚胸口,长吁一口气。本来,两世为人,头次作贼,并且还是跑到一堆和尚的睡房里偷衣服,她已经够紧张的了。没想到,还偏偏碰上有人突然起夜。

    起身扫视通铺上的众僧人,她从中选了一位高矮与自己最为相近的,取走了他的僧袍和僧帽。想了想,她又将所有人的僧袍和僧帽,以及摆在通铺前的僧鞋全弄乱。

    最后,她在殿内的一个角落里,穿上僧袍,将头发全部罩在僧帽里。然后,再背上行李木架。

    她冲古百挥手。

    后者跳下窗台,跃上行李木架。

    出了偏殿,沐晚施展“逍遥八步”跑向前院的正殿。那里,据古百说,有一尊象是活人的佛像。

    直觉告诉沐晚,这尊佛像太古怪,搞不好就是寺庙的关键所在。去镇妖塔前,必须先解决掉它。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然而,正殿里竟然人影晃动!

    有人!

    沐晚皱了皱眉头,飞身跃上正殿门廊上的横梁,隐在阴影里,居高临下,探身查看殿内的情形。

    正殿里,一张超大的长条供桌上点着许多油碗灯。数以百计的火光跃动着。供桌之后,黄色的帘幔低垂,沐晚所在的方位,只能看到一只纯金打造的莲台。

    三个老和尚跪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当中的那一个,在轻言细语的说着什么。

    沐晚侧耳细听,心中诧异:老和尚竟然在跟一尊佛像禀报东安各处寺庙的收益。

    想了想,她封闭五感,感知正殿内的气息。

    这时,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竟然从佛像上感觉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

    这道气息令她胆颤心惊,立时,后背上,冷汗如雨下。

    佛像上附着的气息,属于一位修为不知高过她多少倍的大能!

    感觉他比老祖们还要厉害很多!

    额滴咯娘咧,东安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存在!

    可是,这里明明是绝灵境啊!

    等沐晚缓过劲来,三个老和尚已经从殿中鱼贯而出。

    而佛像上的那缕气息也消失了。

    沐晚重新打开五感,压低声音问古百:“刚刚,你感觉到了什么吗?”

    古百紧张的说道:“殿内不知道有什么,我不敢直视。不过,现在没事了。”

    没有错!沐晚深吸一口气说道:“刚才那个老和尚在向佛像禀报各地寺庙的收益。那时。佛像上有一缕很强大的气息。”

    古百立刻明了:“他们是通过这尊佛像与一个很强大的佛修联系?”

    沐晚点头:“对,他很强大。比老祖们还要强大很多。只是一丝气息,就令我感到无比恐惧。”

    “那,我们该怎么办?”古百的声音有些发颤。刚刚殿内的威压,何尝不是令他肝胆欲裂?

    沐晚说道:“现在这丝气息没有了。计划继续!”

    他们的计划就是炸掉这尊佛像!

    依然是古百在横梁上望风。沐晚跳下去,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入殿内。

    黄色的帘幔轻垂。罩住了大半分的佛像。是以。沐晚站在门后,只能看到径圆五尺有余,高两尺金色莲台。以及佛像的两只脚——这是一尊坐身像。佛像打着赤脚。盘腿坐在莲台上。

    怪不得古百说,佛像金光闪闪的。原来是尊赤金像。

    沐晚有些犯了难。估计有误。原以为是尊塑金的泥胎像。是以,她只配了三筒寻常的火药。显然是不够的。

    咬咬牙,她从行李木架里拔出青云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挑开帘幔的一角。

    佛像全部现入眼帘。

    如古百所言。沐晚也看不清佛像的真容,只看到金灿灿的一片。佛像明明是坐在莲台之上,然而,她站在佛像前。却感觉自己象一只蝼蚁,站在参天大树前。不同的是,她没有感觉佛像在盯着自己看。

    难道是佛像上动了什么手脚?沐晚又封闭五感。用气息感知。

    唔,就是一团金疙瘩!

    沐晚又仔细察看了周边的情形。

    很快。她发现,供桌上的油灯有些古怪。这些火焰的气息猛一看,与凡火没什么两样。然而,再仔细看,她发现每道火焰里都夹有一丝神识!

    火又不是活物,其气息里怎么可能有神识呢?就是她的金莲圣火也没有神识!

    沐晚小心翼翼的用青云剑挑下一盏,左手挥动,将之扇熄。

    “唉——”,就象是累得筋疲力尽,终于可以休息了一般,油灯里竟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沙哑,低沉,是老年女人的声音!

    油灯怎么会知道累,还发出女人的声音呢?

    沐晚不禁毛骨悚然。麻着胆子,她又挑下一盏,如法炮制,将之扇灭。

    “唉!”又一声叹息。还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不过,与前面的不象是同一个人。

    沐晚敛神,察看油灯的气息。

    没什么异常之处!

    呼呼呼……她挥剑,试图用剑风将供桌上的油灯全部扇灭。

    不想,剑风过后,灯光依旧,毫发无损!

    怎么可能!肯定是供桌之故。

    于是,沐晚只得将油灯成排的挑下来,再扇灭。

    她的剑不慢。所以,也没用多长时间,供桌上的油灯全部被她撤了下来,熄掉了。

    无一例外,这些油灯熄掉之时,都发出了一声叹息。有老有少,全是女子的声音。

    心中一动,沐晚重新打开五感,再抬头察看佛像。

    终于,她看到了佛像的真容。

    很明显,这不是一位东安人,额头很窄,眉骨突起,眼睛深凹,鼻子高耸,长相很奇特。并且,先前看不清,没有发觉。这会儿,沐晚看得分明,佛像的眼睛里没有雕刻眼球,而是各自现出一个黄豆大的圆孔。这两个小圆孔和整尊佛像相比,实在是太小了。是以,她刚刚用气息感知时,没有察觉到。

    看来,名堂就在这里!

    沐晚没有犹豫,纵身跃起,刷的一剑刺出,斩下佛头。将之挑下来,撂在地上。又嗖嗖两剑,捅进佛像双眼中的两个小圆洞。

    佛像的双眼之中,竟然各自泌出一滴血泪!

    哈,果然如此,玄机就在这里!

    沐晚从背后的行李木架中取出一只竹筒,打开,浇在佛头上面。

    竹筒里装的是她提前准备的粪水——前世,她在寺庙里,曾听一名老尼说过,佛具圣洁,最沾不得**之物。

    “滋——”粪水泼在两滴血泪上,立时,浓烟滚滚,恶臭连连。

    沐晚赶紧屏住呼吸,连退数步,避之。

    待浓烟散尽。她再定睛细看。呀,纯金的佛头居然化成了一滩金水!

    一不做,二不休,沐晚挥剑,呼的挑起尘土,混进金水里。还不放心,将残像也劈成数块。

    这时,古百在横梁上飞快的轻声叫唤三声:“唧唧唧!”

    有人来了!

    沐晚收了剑,踢倒一株铜灯树,一把扯掉一块帘幔,胡乱抛在其上,再将三筒装满火药的竹筒也尽数扔进帘幔堆里。

    “走!”她带着古百,钻进了茫茫的夜色里。

    二十几息后,“轰隆”,正殿方向接连发出三声巨响,火光冲天。

    旋即,整个寺庙沸腾了。

    “走水了!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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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仙娇介绍:
重生于幼年。一切重新开始。沐婉儿立志要修仙:仙道虽难,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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