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七章 回归
南地灵之根,乘风道君的洞府里。
沐晚讲了自己这些年在东地小界的经历。当然,关于空间的,她都遮掩过了。
乘风道君当年曾三下黑龙渊。是以,他知道黑龙渊是绝灵之境。不过,沐晚身上两只灵眼,能在绝灵境里生存三百多年也是很正常的事。
“黑翼龙是仙级傀儡?”乘风道君挑眉。他与黑翼龙打过几次照面,真的完全没有看出来呢。
想了想,他轻拍额头,努力思索道,“仙级傀儡……滋,本座好象在哪里听说过……”
从玄阳真君,到沐晚,祖师四人,皆目光灼灼的瞅着他。
过了一会儿,乘风道君放下手,很肯定的说道:“本座记起来了。三百多年前,本座曾听师尊说过一次,说是青木峰有人曾多次看到仙级傀儡。据说,那具傀儡看上去是金丹修为,行为举止与活人无异,还好酒如命,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酒葫芦。”说到这里,他啧啧赞道,“当初,本座还以为是青木峰那边夸大其辞呢。原来是真的。”
沐晚听完,心头大震——太师祖说的那个仙级傀儡,好象当年碰到的那个金丹前辈啊!
没有隐瞒,她当即说了出来。
乘风道君等人都惊呆了。半晌,清沅真君说道:“小晚,怎么当年没听你说起过呢?”
沐晚答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它是一具仙级傀儡。等回到宗门,我问问师叔,看他知道否。”
乘风道君却摆手:“关于那具仙级傀儡的事,到此为止。当年,师尊说过,它的背后势力来自上界,不是我们能打探的。”
“是。”沐晚领命。
接着,乘风道君又嘱咐,“魔祖”,黑翼龙是仙级傀儡,以及常龙得到“吞天”之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万万不可以泄漏出去。
关于沐晚这些年的行踪,四代人凑在一起,串了串词——三百年前,沐晚去东地小界厉练,被魔兽所伤,掉进了黑龙渊,便在渊底养伤,直到两百多年前。清沅真君通过魂灯的指引,找到了她,并且把她从渊底救了出来。之后,她便秘密返回了宗门养伤。伤好之后,除了回南地灵之根做驻守任务,她主要是在外面游历。十年前,她在游历途中成功晋阶化虚。
串完词,乘风道君赐给她一枚储物戒指,庆贺她成功晋阶化虚境。
长者赐,不能辞。沐晚道了谢,大大方方的双手接过。
这只是一个开头。玄阳真君、清沅真君和大师兄郝云天纷纷递过一枚储物戒指,充当贺礼。
玄阳真君还摸着嘴巴,两眼亮晶晶的讨酒喝:“你在东地小界里,想必是身上的药材都耗光了的。我就知道你运道好,不会有事。所以,这些年一直留意着收集千年份的药材。唔,你有空的话,就酿一些‘醉千年’出来。我好压制酒虫。”
沐晚笑着称“是”。经过将近三百年的消耗,储备的药材确实是用光了。空间里的药圃里种了不少灵药,但是年份不够。所以,“醉千年”是酿不成的。好在空间里也能出产上品灵米。香香每年都有酿“醉逍遥”,两个酒窖里都堆得满满的,有将近十万坛之多。
她取出那些封存了上千年份的“醉逍遥”,每人送了一百坛:“我那时刚好收集到了数十万斤上品灵米。只是还没来得及配药。所以,酿了一些‘醉逍遥’。”
玄阳真君自然是乐得见牙不见眼。就连乘风道君也是欢喜得很。
回到自己的洞府里,沐晚取出四枚储物戒指查看,不禁笑出声来。四人想到一块儿去了,送的贺礼里,有一大半是各种药材。其中,不乏千年份的药材——剑道峰的元婴境以上的高阶修士都在南地灵之根里避世,宗门派给他们的洞府,是没有使用期限的。除非殒落、飞升或者自己退回。虽然沐晚离开了将近三百年,但是,她的洞府依然在。只是里面布了厚厚的灰尘。搁在石壁突起上的夜明珠都老化了,变得跟特大号的死鱼眼似的,黯淡无光。
刚刚香香他们三个都没有现面。这会儿回到自家的地盘上,他们三个都从空间里出来。
四人一起捡药,竟然清理出五百多株千年份的药材。它们都是“醉千年”配方里的药。
沐晚将它们统统给了香香。
香香喜滋滋的,决定做个实验——试着拿一百坛封存了千把年的“醉逍遥”做实验,每坛配一份药,再重新封存起来。等空间里过去个十年八年的,再解封,看酒力如何。
她认为应该不会浪费酒水和药材。因为“醉千年”的底酒,本来就是按“醉逍遥”的方子酿出来的。
黑夜头一个支持。如果实验成功的话,他很快能喝到千年份的“醉千年”。光是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啊。
于是,他们三个又回到空间里,着手酿酒一事——喝惯了“醉千年”,千年份的“醉逍遥”真的是淡如水。
沐晚使了个去尘术,把洞府收拾干净,又出了门。现在,她是化虚真君了,得回剑道峰一趟,修改身份信息。顺道领取这些年的供奉,见见张师叔他们。在太师祖座前,她得谨守弟子礼仪,不好乱打听。
出了南地灵之根后,她两次撕裂虚空,先去了剑道峰主殿。
听说她回来了,首座真人亲自过来替她修改身份信息。经过将近三百年,沧海变桑田,现任的首座真人是个生面孔。
沐晚好奇的跟他打听安远鹏的近况。
首座真人恭敬的答道:“回禀师叔祖,安师伯于年前闭关,准备突破元婴二层。”好吧,并不是所有人都和这位师叔祖一样的。三百六十多岁的化虚真君,放眼东华洲,现在的,加上历史上出现过的,全加起来,恐怕也不足百人。
沐晚一听,立刻明白了,首座真人也是出自王师兄门下。于是,又问了王师兄的情况。
结果,她被告知,后者正在驻守南地灵之根,目前是元婴五层的修为。
沐晚微微颌首。她记得,当年王师兄刚刚闭关,说是要突破元婴二层。三百年的时间里,修为精进了四个小阶,这样的成绩也很不错了。
领了这些年的供奉,以及晋阶化虚境的宗门奖励,沐晚离开了主峰。
因为想好好看一看剑道身,所以,她没有用撕裂虚空的方法回观云岭,而是祭起祥云,慢悠悠的飞回去。
祥云好委屈。它哪里慢了?它又不是瞬移法宝,把它和“撕裂虚空”的速度相比,好不公平的说。
晋阶化虚之后,祥云也升级了。
现在,它有五朵云,每一朵都一般大。神海与丹田合二为一,对一直润养在丹田里的祥云、青云剑都影响巨大。祥云通了灵智,青云剑里的剑种发生质的飞跃,进化成了剑灵——呵呵,小剑灵能口吐人言,自称“青云”,是一条筷子粗,通体碧绿的小龙。因为是幼年期的状态,所以,头上的角还是两个突起,但是,龙须已经长出来了。样子要有多萌就多萌。香香最喜欢逗它,把它当成镯子戴在手腕上。不过,小家伙最喜欢宅在青云剑里睡大觉,轻易不会出来玩耍。
根据品质的不同,剑种也是有高低上下之分的。不同品质的剑种,进化出来的剑灵也有不同的形体。沐晚当年凝成的剑种属上上品质,所以,剑灵是龙的形态,早在意料之中。剑灵是成长型的器灵,以后随着沐晚修为的提高,以及青云剑的进阶,剑灵的形态也会不断改变。
而通了灵智的祥云目前还不会说话,但是,它已有喜怒哀乐等情绪,并且会第一时间表达出来。
沐晚笑了笑,低头轻声安抚道:“好了,你一点儿不慢。是本座太心急了。”
祥云闻言,五朵云皆展开来。
沐晚收到它的神识传讯:本来就是这样。
小东西就是这么率直。
笑着摇了摇头,她取出子石,试着联系张师叔——宗门收购了太一新闻后,把它与四大地灵之根的子母传影石连接起来了。所以,在内门,能直接接通四大地灵之根。然而,反过来,在四大地灵之根里联系内门,目前还做不到。
时间过了将近三百年,师叔的修为精进速度又不慢,应该是凝婴避世了吧。
对话的申请刚刚发出去,转眼间,接通了。子石上现出张师叔的身影。他欢喜的不得了,语无伦次的欢呼着:“小晚,是你!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眼泪夺眶而出。
子石里,师叔的面相比以前年轻得多,长胡子没有了,看上去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与当年接领她进宗门的时候,没有多大变化。
沐晚看着他那熟悉的面容,喉咙也有些发堵:“师叔,是我,我回来了。你在哪里?我过来看你。”
张逸尘很没形象的抹了一把脸,笑得阳光灿烂:“我在北地灵之根呢。你去龙泉山等我,我马上回来。”
北地灵之根?那里不是青木峰的驻守任务点。想到北地灵之根是宗门的疗伤圣地,沐晚心里打了个突:“师叔,你受伤了?”
张逸尘笑着摆手:“没事,是元婴受了点伤。现在差不多全好了。我马上就回来。老规矩,迎客松下,咱们边涮锅子边聊。”
子石里也不方便细问。沐晚点头:“好,我现在就回龙泉山。”龙泉山是师叔的宝山。她越发的肯定,他已经凝婴避世。
张逸尘和阳煜结伴而来。他们是用万里速行卷过来的,所以,当沐晚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迎客松下架好的铜鼎。红泥小炉里的火烧得很旺。
看到她驾着祥云飞过来了,张逸尘挥舞着双手,高声招呼道:“这里,小晚!”
半空之中,沐晚看得很真切。师兄弟两个都凝婴了。张逸尘的修为高一些,元婴六层;阳煜要低几个小境界,元婴三层。
然而,发现树下少了一道人影,她的心猛的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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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八章 殇
心,好痛!
不会的,林叔,不会有事……沐晚不敢掐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在迎客松前降下祥云。
张逸尘和阳煜双双迎了上来。他们脸上的笑意是如此的灿烂,以至于她不忍询问林定一的消息,面上不显,暂且按下心中的疑问。
沐晚欲见礼,张逸尘和阳煜双双拦住她,拉她去长案边坐下——将近三百年不见,小丫头给他们俩的感觉是更加高深莫测。以他们现在的修为,是完全看不出她身上的灵力波动。也就是说,小丫头的修为不知道高出他们俩多少。小丫头没改称谓,依然以长辈相称,他们俩已经很欣慰了。哪里还好意思受小丫头的弟子礼。
长案依旧。然而,案边只摆了三个蒲团。沐晚垂眸坐下,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
张逸尘和阳煜也是活了四百多岁的人精,自然是看到了。两人相对一视,很有默契的微微摇头——阔别多年,再次相逢,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啊。师兄弟两个决定暂且不提那些令人痛彻心扉的往事。
“来,小晚,尝尝,看看我的手艺长进了没有。”张师叔强忍着心中的悲意,努力象刚刚一样的笑着。
沐晚见状,很配合的装着没看见,笑道:“吃涮锅子,岂能无酒?”说着,取出一坛五百年份的“醉逍遥”,“啪”的拍开封泥,亲手替他们俩满上。
立时,树下酒香涌动。
阳煜深吸一口气,一双眸子亮若星辰:“这是‘醉逍遥’!比以前喝过的,都要浓烈。”说着,端起白玉酒碗品尝起来。
沐晚笑道:“是因为封存的时间要长许多。”
“怪不得连酒水的颜色也变成了琥珀色。”张逸尘也试着品尝了一口,大赞,“好酒!口感不比当年的‘醉千年’差啊。”
“哦,‘醉千年’其实是药酒。我这些年其实是被困在东地小界。那里没有药材。我身上的药材也都用光了。所以,没有酿制‘醉千年’。”沐晚解释道。张逸尘当过两任首座真人,行事越发的谨慎。龙泉山有护山大阵,他觉得还不够,又在迎客松下布了两重禁制。所以,他们三个等于是身处于密室之中。她放心得很。
阳煜放下酒碗,惊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你是在外面游历吗?”
张逸尘解释道:“你的子石一直联系不上。我们去南地灵之根拜见清沅师叔,打听你的下落。清沅师叔说,你游历去了,归期不定。”
沐晚点头:“是太师祖下令封的口。”接着,她简要的道出这些年的经历。也是只字不提空间。
张逸尘听完,脸色很不好,心有余悸的说道:“小晚,你太冒险了。”真的吓死他了。三十七只仙级傀儡兽,还有一个半仙半魔的“噬魂”,无论哪一样,都不是好玩的物什啊。所以,就算知道沐晚现在是化虚真君了,他也一时之间很难高兴起来——这些年的惨痛经历告诉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丫头这个冒险的性子不好好改一改,仙途堪忧。
“我也赞同小逸的看法。小晚,仙途之上,机缘很重要,但是,性命却更重要啊。”阳煜也道。
“是。太师祖,师祖和师尊已经严厉的批评过我了。”沐晚笑嘻嘻的给两人又倒满酒,“我会改的。真的!”
师兄弟两个叹了一口气,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阳煜点了点头。
张逸尘这才沉声说道:“小晚,仙道之上,如覆薄冰,无时无刻都要谨慎再谨慎。无论你走到了哪一步,都要牢牢记住这一点。大师兄刚刚说的是肺腑之言,血的教训啊。”顿了顿,他垂眸,看着酒碗,“小晚,小定他,他殒落了。”
对面,阳煜翻眼望天,努力克制着泪意,颤声说道:“师尊他老人家,也殒落了。”
“怎么会这样?”沐晚大惊失色,眼泪夺眶而出。
张逸尘双手握拳,指尖尽白,恨恨的说道:“是罪恶之地里的妖魔!”
五十三年前,林定一的两个徒弟一起去罪恶之地历练,结果,遭了妖魔的毒手。
林定一只有两个徒弟。妖魔这是绝了他的道传啊。悲痛之余,他自然是要去两个徒弟报仇雪恨的。不想,正好中了那些妖魔的圈套。半年之后,他也殒落了。
赤阳上人痛失关门弟子,岂能就罢休?
张逸尘自从在黄泉道得了大机缘后,修为精进一日千里。那时,他的修为已经高过赤阳上人一小阶。收到消息,当然也是要给师弟报仇,给师尊助拳的。
而阳煜因为正在闭关,所以,未能同行。
赤阳上人师徒二人赶到大雪山驻点,才知道,近三十年,频频有同门在历练时,惨遭妖魔毒手。
大雪山驻点的五位元婴管事说此事已经上报宗门,劝告他们俩不要轻率行事。
如果他们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话,不如和前面那些前来寻仇的同门一样,先登记一下。宗门有意组织人马讨伐妖魔。他们不妨报名参加讨伐行动。一样的也能报仇雪恨,却比他们跑去跟妖魔单挑安全得多。
这时,师徒俩已经冷静了许多。他们觉得管事们说的很有道理,于是,都报了名,在大雪山驻点暂时住了下来。
第三天上午,有人上门搞串联——和他们一样,这些人也是过来找妖魔报仇的。
据这人说,他已经联络了五位元婴境的同门,金丹境的也有三十几号人。
“宗门只是有征伐的意向,但是,还没有具体出征时间。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人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调查过了,残害我等门下弟子的,是同一伙妖魔。它们本来都是些乌合之众、小角色。因为有一样可以快速提高修行的宝物,所以,只用了五十多年的时间,便变得这般厉害了。有这样的宝物在手,多拖一天,这伙妖魔都会变得更加强大。我们拖不起啊。”
赤阳上人闻言,不禁有些着急。
报名时,他是看过报名册的。截止到他报名的时候,报名人数才不过数百。并且,报名之人以金丹真人居多,占了近一半,其次是筑基弟子。象他们这样的元婴上人只占很少的一部分。要是等那些妖魔成了气候,仅凭这数百人恐怕难以与之抗衡。
再者,他是避世两百多年的老元婴,深知宗门的重心所在。所以,只要与“四象”有关,宗门是不会发布大规模的召集令的。
那人见状,又道:“要是得到了那件宝物,就是我等天大的机缘。师兄如果有意加入我们,必须先发个心魔誓,事成之后,共享机缘。”
赤阳上人也有些心动,看向坐在自己下首,却一直没有做声的小徒弟。后者担任过两任首座真人,成长极快。为人处事,他身为师尊,也往往是自叹不如。
能够快速提升修为的法宝,是个修士都会动心的,好不好!张逸尘亦不能免俗。
当天,师徒俩便一齐入了伙。
那人将两人带到了一处院子,与其他的人见了面。
又有两名元婴上人加入进来,大家信心倍增,嗷嗷的要找那些妖魔报仇雪恨。
先加入进来的做足了准备。那伙妖魔在什么地方,大概有多少人马,周边的地图……他们都刺探得清清楚楚。于是,商量之后,他们一致通过,第二天出发,一起端了那伙妖魔的老窝。
为了防止消息外泄,有人提议,晚上,大家都同吃同住。谁也不要离开院子。
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院子里还有空房间,赤阳上人师徒俩各自分了一间。
出了大厅,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张逸尘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头。主要是,他刚刚看到屋子里的人都跟吃多了丹药似的,普遍表现的很亢奋。就连他的师尊,赤阳上人也是如此。
可是,当时没有细想,就一齐发了心魔誓,所以,这会儿,他想劝说师尊,一起抽身离去,也不可能了。
左思右想,他最终决定动用首座真人的秘密联络法门向大雪山驻点的管事们通报这件事——他虽然卸任多年,但是这个法门却是终身可以使用。
很快,有管事很快做了回复。
院子里的人,最长的已经在这里住了二十来年,确实都是同门。平时,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另外,那伙妖魔怀有仙宝之事,在大雪山里是人人尽知之事。它们越来越难对付,也是实情。他本人还是奉劝他们,不要擅自行动。
可是,现在心魔誓都发了,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加之,管事的回复也令张逸尘暂时打消了疑虑。是以,第二天,天蒙蒙亮,他们悄悄的出发了。
然而,张逸尘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果然,事实证明,他们上当了。到达目的地时,他们还没来得及展开行动,就惊悚的发现,自己闯进了妖魔的埋伏圈。
“哈哈哈……”一人身马头的元婴老怪得瑟的看着他们,有如看着一群死人,“都说你们人族聪明的很,也不过如此。一模一样的局,使了二三十年,年年都有人过来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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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九章 我保证不杀死它
“妖魔们在那处山谷里布设了祭坛。等我们一进去,祭坛便已经开启……”张逸尘想起当时的惨烈情形,眼圈顿时红了。他仰起头,抑制住眼泪,咬得后牙槽“咯吱”作响。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十来年,可是,每每提起来,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沐晚看不过去,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师叔……”
对面,阳煜也是满脸悲愤:“小煜,师尊,小定不能白死。你一定要将当时的情景,详尽的告诉小晚。越多的人知道当时的情形,那獠若是以后故技重施,唯有死路一条。”
沐晚闻言,愤恨的说道:“难道宗门还没有灭掉那伙妖魔?”
阳煜摇头:“小逸死里逃生,向宗门批露了这件事。宗门立刻调集人手,进行了围剿。可恼的是,让那首恶逃了。事后,宗门发布了金字缉捕令,至今也未能将那獠捉拿归案。”
“可恶!”沐晚握拳。
这时,张逸尘已经平复了许多。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继续讲叙。
马妖突然现身,出来点穿骗局,其实就是为了吸引太一宗众人的注意力,以便拖延时间。
等它说完,祭坛已经全部打开。从地底猛的冲出数十道黑色的烟雾。
这些黑烟有剧毒。太一宗众人不曾防备,纷纷中招,倒翻在地。
唯有张逸尘有提防,一见形势不对,便屏住了呼吸。所以,他没有中毒。为了查明真相,他也装出中毒的样子,一头栽倒。
过了大约十息,毒烟止住了。那些喷出烟雾的地方,立起高丈许、一人合抱的血色石柱。每根柱子之上,皆布满暗纹。
张逸尘看清楚那些暗纹之后,愤恨得险些跳了起来——那些暗纹不是雕刻上去的花纹,而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他们个个象血葫芦一样,神情狰狞,保持着濒死之时的状态。其中有不少人还穿着太一宗的内门筑基弟子服。
这时,众妖魔齐齐现身。奸计得逞,他们的笑声响彻云霄。
先前那马妖冲谷里嚷嚷道:“还装什么呀,人都毒翻了。”
话音刚落,修士堆里有人站起来了。
张逸尘认出了他。这厮就是那个前天晚上提议同吃同住的家伙。其貌不扬,金丹四层的修为,在队伍里也是不高不低,很不显眼。
此时此刻,他跟换了个人似的,点头哈腰,满脸媚笑:“洞主,人,小的都带来了。您看……”
马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说道:“你做的很好。所以,为了奖励你,就拿你第一个祭魔祖吧。”
那人吓得要死,“扑腾”跪倒,尖叫道:“洞主,先前,您不是这么说的!您说了,只要小的带了人过来,你便把宝物给小的使用三年……”
马妖哈哈大笑:“愚蠢的人类,世上哪里会有那样的宝物?本座骗你的,你还当真啊。”说完,他止住笑,挥手下令,“小的们,把这些修士绑到圣柱上去!今夜,我们向魔祖献礼!”
“献礼!”
“献礼!”
……
大小妖魔狂呼,纷纷操起家伙,跳入谷中。
危矣!张逸尘不敢再逗留,一把扛起昏倒不醒的赤阳上人,祭起万里速行卷。
谢天谢地。万里速行卷,管用!
在妖魔们的惊呼之中,他带着赤阳上人消失在山谷之中。
张逸尘用万里速行卷直接回到了他与赤阳上人先前住的小院里。
身形刚定,他看到五管事之一的弘文上人,正急匆匆的往这边飞来。
先前,回复他的,也正是此人。
他来不及细想,连忙高声求援。
不想,弘文上人飞赶上来,大声斥责道:“孽障,竟然敢弑师!”说话间,手里也不慢,一鞭子抽打过来,直指要害。
电光石火之间,张逸尘明白过来——弘文这厮绝对有问题!
转眼间,那厮已经杀至三步开外。他甚至连放下赤阳上人的时间都没有。仓皇之间,他只能一手背着人,一手胡乱扔出一把牛毛银针。
这把牛毛银针可不简单,出自黑夜之手,下品宝器。是沐晚送给他防身急用的。
可惜,他是情急之下,胡乱扔出去的。牛毛银针的威力生生的打了个对折。
而弘文上人有心害人,自然是防备着的。见状,半道上收鞭回防。
赤阳上人处于中毒状态,张逸尘哪里敢与这厮缠斗,乘着这个空档,一边急退,一边又祭起一张万里速行卷,准备逃遁。
弘文上人却是全力以赴,一鞭便扫落了那把牛毛银针,须臾,又扬鞭追了上来。
张逸尘唯有迎战。
弘文上人虽然看上去修为只比他高出一个小境界,但是战力远远超过他。
一鞭抽打过来,张逸尘捏在左手的万里速行卷粉碎。他被法卷之力反噬,全身气血乱窜,背着赤阳上人重重的摔倒在地,喷出数口老血。
弘文上人手下不停,第二鞭化作游龙之尾,嗖的扫向他的丹田。其速度快如闪电!
张逸尘根本就来不及躲闪,被抽了个正着。
这一鞭力道十足!师徒俩直接被抽飞,滚作两处。
张逸尘的小腹处立时皮开肉绽,法袍之上现出一条半尺长的血口子。伤及元婴,丹田里,灵气横气直撞。
“噗!”两眼直冒金星,他蜷缩在地上,又喷出一口血沫子。
“欺师灭祖的孽障,受死吧!”弘文上人冷笑,再一次挥起黑色三角长鞭。
呼——,这一次,长鞭化成三角状的巨大蛇头,张开血盆大口。
周身真气乱走,张逸尘此刻连个手指头都动弹不得。看到扑杀过来的黑色蛇头,他从未有过的绝望——吾命休矣!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飞扑过来,双手拼死掐住了幻化出来的蛇头。
立竿见影,幻像被破!巨大的蛇头消失了。
赤阳上人七窍流血,接连吐出两口黑色的毒血,翻着一双混浊不堪的眼睛,瞪着弘文上人:“叛徒,好大的狗胆!你竟然勾结妖魔,祸害同门!”那毒烟甚是霸道,这么一会儿,已经深入骨髓。他的眼睛首当其冲,已盲。
弘文上人狞笑道:“死瞎子,你知道的太多了!”说着,抬手欲收回长鞭。
哪知,赤阳上人的一双手死死的抓住鞭尾,怒喝道:“奸贼,去死吧!”
一道红艳艳的灵光自他身上迸射出来,刹那间,映亮了整个天空。
白白胖胖的元婴自天灵盖里冲了出来,象道离弦的箭一样,扑了过去。
“尔敢!”弘文上人惊恐万状,连本命长鞭也不要了,转身就逃。
然而,晚了!
赤阳上人的元婴骤然变大,转眼变成他本尊的样子,拉出一串残影,追上去,双手死死箍着他的后腰,一把扛起来,风驰电掣的飞冲出去。
“不——”张逸尘痛苦的缩成了一团。
“砰!”半空之中,血色绽放。
巨大的爆炸声,回荡在群山之巅,引发了一系列的雪崩。
赤阳上人的元婴自爆了!
他是如此的绝然,以至于弘文上人也被炸得粉碎,连元婴都没能逃出来。
地上,赤阳上人喷出一口黑血,气绝而亡。
爆炸掀起的气流冲过来。他的身体象是用沙子累积起来的一样,随风散去,化于无形。
悲痛有如惊天骇浪般翻打过来,张逸尘捂着心口,紧紧的缩成一团。心,好痛。他张大嘴,想再喊一声“师尊”,却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张逸尘已经是泣不成声。
左手边,沐晚亦是泪流满面。
阳煜胡乱的用手背抹掉眼泪,替他说完:“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驻点的所有人。四位元婴管事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那时,现在只余小逸一个人。他们给小逸注入一道真气,使他尽快平复。小逸当时说出来的第一句话是‘快,救人’。”
出发之前,张逸尘总觉得不对劲,便偷偷的在袖子的一角藏了一块留影石。也多亏他留了个心眼,所以,四位管事看了留影石后,立刻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愤怒的他们迅速展开营救行动。
因为留影石完整的记录了去那个山谷的路。所以,无需张逸尘带路。事实上,他受了很重的伤,交出留影石后,便昏死过去,也没法带路。
当四位元婴管事带着驻点的弟子们赶到那处山谷里,妖魔们已经闻风而逃。而那时,被骗去那一队人都已经殒落。山谷里,血气冲天,宛若修罗场。
出了这样的大事件,四位管事不敢耽搁,立时上报宗门。
太一宗很快召集大队人马,出征罪恶之地。
愤怒的人们碾压了山谷周围,方圆五千余里以内的所有妖魔。同时,大雪山驻点进行了大整顿。
可是,弘文上人死了,线索全断。最后,还是蛇王过山风提供了一条有用的线索。太一宗顺藤摸瓜,找到了首恶的藏身之处。
“可惜,晚了一步。让那獠逃了。”阳煜恨恨的捶了一下桌面。
沐晚抹了一把脸,心里终于明白过来——怪不得师尊和大师兄都是只字不提云霄山,原来如此。
张逸尘的丹田被重伤,元婴上现出一道半寸长的口子。他的情况稍微稳定后,便被立刻送到了北地灵之根疗伤。这些年,他一直呆在那里。如今,元婴上的那道口子总算完全愈合了。丹田里的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就算是沐晚没回来,他在下个月也要离开北地灵之根。师兄弟两个准备再次前往罪恶之地。
“我一定要为师尊,还有小定报仇,把那恶魔千刀成剐!”他咬牙切齿的沉声说道。
阳煜坚定的点头:“对,绝不放过那獠!”
沐晚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将空的白玉酒碗撂回长案:“阳伯伯,师叔,我正好要去西炎洲讨笔账。那边的情况,我比较熟。这样吧,师叔,你还是先回去养好伤。我先过去。等有了确切的消息,我再传讯给你们。”
首恶并非寻常之人。张逸尘和阳煜哪里肯让她涉险?当场就急了。
沐晚抢先说道:“放心,我只是帮忙打探消息。那獠绝对归你们处置。我保证不杀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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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零章 物非人也非
沐晚向来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她既然说不取那獠性命,便绝对会活捉他。是以,张逸尘和阳煜两个不再反对。
从理性上说,沐晚也是最佳人选。一来,她在西炎洲游历三十余载,熟悉那里的情况;二来,她如今已经是化虚境修为,并且还有三个神通广大的帮手。
阳煜感激的起身,欲抱拳行正式的道礼。
沐晚一把拦住道:“阳伯伯,当年,如果没有赤阳师伯多方奔走,我哪能拜入师尊门下?他老人家和林叔都象是我的家人。为他们报仇雪恨,是我份内之事。”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至诚至恳。
张逸尘和阳煜无不动容。
“好!”张逸尘起身,紧紧握住沐晚的手,“小晚,我马上返回北地灵之根,继续疗伤,一定以最佳的状态,报仇雪恨。追拿那恶魔的任务,就拜托给你了。”
阳煜也握着她的双手:“小晚,一有消息,请立刻告诉我们。我们要拿他血祭师尊和小定。”
“知道。”沐晚郑重的点头,“我不会让他轻易死了的。”
事不宜迟。她准备即刻动身。师尊在座,她要去西炎洲,定要先向清沅真君报备一二的。所以,她没时间久久逗留。
张逸尘和阳煜赠送了她许多药材,千叮万嘱,与之道别。
离开龙泉山后,途经曾经的云霄山。
赤阳上人殒落后,云霄山便成为了无主之山。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那里已经完全沦为一座荒山。曾经的洞府、弟子院、侍从院……残迹无存。
沐晚在山头降下祥云,来到一处草木横生的小山包面前。这里,曾经是赤阳上人的洞府。她不知出入过多少次。而现在,洞府塌陷,物非、人也非!
赤阳上人是元婴修为,一旦殒落,便是身死道殒,泯于三界之中。沐晚深知这一点。可是,故地重游,她还是忍不住取出一坛“醉逍遥”洒在山包前,行了一个正式的道礼。
香香他们三个也齐齐出了空间,与她一道行礼。
“赤阳师伯,我们一定能抓到首恶,替您和林叔报仇雪恨。”香香扼腕。
“对,一定报仇雪恨!”黑夜和常龙异口同声的应道。
沐晚长吁一口气,说道:“我们先去找蛇王过山风。”
据阳煜和张逸尘方才所言,罪魁祸首行事隐蔽,极其狡猾。当年,太一宗慢了一步,赶到他的藏身之地时,只有最先冲进去的数人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金字缉拿令发布了五十年,至今仍然无人知道他姓甚名谁,长的是什么样儿。
当年,蛇王过山风曾提供了一条有用的线索,想来对此獠略知一二。是以,她决定先去找蛇王过山风打听一二。
黑夜说道:“我刚刚已经给玲珑阁下了命令,着所有分铺秘密搜查这五十年里出现的外地人。”
“如此甚好。”常龙很是赞同,“宗门在罪恶之地找了五十余年,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确实有可能是逃到了万佛国。”
香香纠正道:“老常,夜哥哥收到玲珑阁的消息,万佛国在一百多年前就灭亡了。它分裂成了十九个国家,现在是各自为政。”
沐晚拧眉:“大小法王呢,还在吗?”他们要是都死翘翘了,她找谁算账去!
黑夜答道:“不知所终。灭国之日,他们一起失踪了。现在,西炎十九国,是佛道并举。罪恶之地的封印也残破不堪,漏洞百出。宗门担心里面的妖魔跑出去祸害诸国,所以,花费了大气力修了边界大阵,阻止妖魔出去。当地人多次撞破宗门之人出没,以为是神仙显灵。所以,罪恶之地的名字早就换了。现在被人们敬称为‘仙地’。”
将近三百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沐晚心中一动,扭头问道:“老常,你找到故国了吗?”这些年,大家都光顾着修行,忘了这一档子事。
常龙笑了笑:“凤歧早已不复存在。近千余年前,它被风沙吞没,从此深埋于荒漠之下。后来,法王们划定罪恶之地时,把那片荒漠全划了进去。”
这样的结局,真的够悲惨。沐晚见常龙神色自若,眼底并无戚意,便看出他是真正的放下了。身为过来人,她深知其中的意义,笑着道贺:“老常,恭喜你,真正走出来了。”
黑夜和香香也纷纷道贺。
常龙笑吟吟的向他们分享:“我一直不知道,对于前世的种种,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放下过。那一次,寻访到了故国遗址之后,我是真正的放下了,心境大增。后来,我把握住大机缘,也是得益于此。”
当时,他站在一处沙丘上,看着无垠的沙漠。那一刻,他顿悟了——家、国、春秋……前世,他所看重的一切,他想要维护的一切,他希望能千秋万代、永远传承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历史。世上能够真正永恒不灭的,唯有道!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顿悟,所以,在黑龙渊底,他才有足够坚强的道心降伏住“噬魂”,令其最终屈服、认主。
“原来如此。”沐晚闻言,感慨不已。心中象是有所悟。可惜,它就象是一道绚丽的流星一闪而过。她没能抓住。
呵呵,看来还是时机未到,急不得。她豁达的放过。
接下来,香香他们三个仍然回到空间里。沐晚撕裂虚空,返回南地灵之根。
清沅真君早就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递给她一枚玉简:“当年的征伐,为师和云天也都参加了。事后,我们也在罪恶之地走访过几次。这里记载了,我们参加征伐的经过,还有我们走访到的一些消息。你拿去看看,也许对你会有一些帮助。”
“是,多谢师尊。”沐晚感激的双手接过。她去为赤阳师伯和林叔报仇,师尊是肯定不会反对的。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师尊和大师兄当年得到消息后,亲自前往西炎洲,打算为他们俩报仇。
清沅真君欣慰的看着她,笑道:“傻丫头,赤阳师兄与为师相交多年,为师为他们师徒讨一个公道,也是应该的。”接着,她细细的叮嘱了一番,无外乎两点:一是,将近三百年里,西炎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人,很多事,沐晚不能以老眼光观之,事事需谨慎;另外,首恶诡计多端,又行事狠戾,绝不可轻视之。
“是。”
从清沅真君的洞府出来,沐晚直接出了南地灵之根。九次撕裂虚空之后,她出现在大雪山的护山大阵之外。
环顾四周,她拉出一串残影,钻进了旁边的一片小树林里,闪身进入空间。
香香迎了上来:“姐姐,为什么不进驻点呀?”
撕裂虚空挺费法力的。这时,沐晚体内的法力已经用至警戒线。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略微平复,答道:“驻点里已经移交给任务堂管辖,没有几个剑道峰的弟子。就是有,也全是些后辈子弟,生面孔,我与他们不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我打算先秘密查访,也不想泄了行踪。”
香香懂了。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一下,她笑嘻嘻的说道:“姐姐,香香想故地重游一番。唔,香香很快就回来,保证不惊动驻点里的人。”
沐晚翻眼哼道:“想去查探消息,就明说。叫上黑夜一道去,驻点不比内门,注意安全。”
“知道了。”香香嗖的跑远了。大雪山驻点是他们四个亲手打下来的。竟然出了弘文那样的奸贼,她痛心极了。虽说宗门已经做过整顿了,但是,不亲自捋一捋里面的人,她岂能放心?
沐晚知道她的意图,所以才让黑夜陪她去。有一方魔王护着,就算是出事,也不会是她出事。
事实证明,大雪山的整顿很彻底。空间里过去一个多月后,香香和黑夜回来了。她很是满意,汇报道:“那弘文是因为在瓶颈上困了近一百年,所以才铤而走险,与妖魔勾结。不过,他是几百年的老元婴,行事滴水不漏。每次都是以暗示的方式诱惑驻点里的弟子行事,从不露面。而且,他应该是与妖魔直接联系的,只是联系的法门也很隐秘,香香查不出来。”
黑夜真的是全程作陪。毕竟是五十多年前的事,就算是残留有什么气息,也早就消散得干干净净。他很肯定,驻点里是干净的,没有混进妖魔之类的。
沐晚闻言,也放下心来。当外面天亮之后,她从空间里出来,亲自去拜访蛇王过山风。
两百多年前,蛇王过山风得了她的馈赠,举族迁到了罪恶之地定居。乔迁之日,香香他们三个还过去道贺来着。所以,沐晚知道那个地方的方位,直接撕裂虚空赶过去。
那是一条纵横千余里的大山脉。过山风的洞府便座落在主峰下的山谷里。
沐晚祭起祥云,站在半空中,信手摘了一朵怒放的红莲花,往花蕊里说了一句“道友,久年不见,别来无恙”,然后注入一丝法力,随手扔向山谷之中。
红莲花嗖的划出一道红色的圆弧,稳稳的钻进了洞府之中。
守在门口的几个小蛇妖吓得摇头摆尾,“嘶嘶”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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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一章 盘查
不一会儿,那朵红莲花又从洞府里飞了出来。蛇王过山风提着袍角,急匆匆匆跟在后头。
红莲花把他带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山头之上。
沐晚旁腿坐在一棵古松下。她的面前燃着一堆篝火。火堆上架着一只山鸡。她正悠然的往山鸡上刷蜂蜜。
蛇王得了这条山脉后,便把它的名字改为“蛇岭”。整条山脉都是他的领地。两百多年来,他把蛇岭经营的跟铁桶似的,无人敢冒犯。可是,今天,人家随手摘了一朵最寻常不过的红莲花,轻松破了他引以为傲的三道防线。这也是他为什么连对方是谁都没有想起来,便火急火燎跟出来的缘故。现在,看到有人就在离他的洞府不过二十里的地方烤山鸡,他却浑然不觉。一时间,后背之上,冷汗如雨。
修士的记忆都是过目不忘的。更何况,沐晚给他的印象不止是一般的深刻,简直是深入骨髓。
过山风一眼就认了出来。可是,他却不敢上前攀谈。
因为仅仅是匆匆瞥一眼,他惊悚的发现,沐晚身上没有半丝灵力波动。但是,女娃娃悠闲的坐在那儿,给他的感觉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而他却好比是匍匐在山脚。无形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将他淹灭。
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还离着十步远,他“哐唧”跪了:“小的见过大人。”他完全相信,对方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蝼蚁无二。是以,他哪里还敢顺竿爬,也以“道友”相称。
沐晚象是才发现他一样,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过道友,别来无恙啊。”三百多年过去了,这家伙得了灵眼相助,修为也仅仅提高了一个小境界。也难怪他现在一副诚惶诚恐的小模样。
事实上,她要的正是这个效果——兄弟姐妹各自成家以后,也要常走动,感情才不至于渐渐淡薄。说起来,她与过山风也有将近三百年没有往来了。蛇性冷漠,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脸,令蛇王还记得当年的交情。
她知道,对于蛇王过山风来说,威慑才具最有说服力。
为了达到这样的威慑,她外入了一成的法力。过山风不过元婴初期的修为,自然还认不出法力。但是,他绝对能感觉到法力造成的压迫感。其实也是威压。只是,用法力释放出来的威压,比元婴境以下修士用灵力放出的威压更强大。
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沐晚面上不显,继续给肥嘟嘟的山鸡刷蜂蜜,反客为主的招呼道:“道友,过来坐啊。”
过山风定睛一看,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娘咧,先前没注意,这会儿他才发现,火上架着的那只山鸡不是寻常货色,乃是一只元婴一层的野鸡妖。
因为用了缩小术的缘故,所以,乍看之下,只是比普通的山鸡肥一些。
电光火石间,他立刻做出了选择。
“是。”定了定神,他爬起来,抱拳道了谢,小心翼翼的低头弓腰走过去。哪里敢大大咧咧的坐下!他侧着身子,在下方蹲着。眼观鼻,鼻观心,绝不敢乱瞄,“大人莫折煞小的了,只管唤小的一声老蛇即可。”
呜呜呜,他真的不敢攀什么交情啊。两百多年不见,女娃娃凶残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好怕!怕稍有不慎,便也被剥了皮,掏了元婴,串在棍子上,变烤蛇。就跟这只倒霉的鸡妖一样。
沐晚自然是从善如流,改了称呼:“老蛇,这次本座冒然造访,主要是叙旧。”
“是。”过山风要哭了。
他能在这里迅速站稳脚跟,成为一方谁也不敢冒犯的势力,除了族里人丁兴旺之外,最主要的是,他生了一颗擅长谋划的玲珑心。
就象眼下,他认为自己已经猜出了这一位的来意。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说的就是他现在的处境吧。
想到这里,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年的决定——向太一宗透了一丝风儿。不然……呜呜呜,他除了能做烤蛇,还能做什么?蛇羹……也有可能哦。
蛇羹?老蛇想得挺远的嘛。沐晚险些笑喷——黑夜潜伏在百里之外的灌木丛中,读取老蛇的心思。老蛇心里想什么,他都会第一时间解读。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既然老蛇已经有了这份觉悟,沐晚也不搞什么敲打了,直接发问:“老蛇,当年,你是怎么发现首恶的行踪的?”
果然!过山风打了个哆嗦,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原来,那厮曾经打过他的主意,想拉他入伙做事。过山风见识过沐晚收拾鬼王,哪里敢动太一宗的歪歪心思?是以,他婉言谢绝了。不过,他自此留了个心思。不敢监视那位大人,但是,他可以盯着那位大人选中的合作者啊。
结果,还真让他发现了那位大人的藏身之处。
后来,东窗事发。愤怒的太一宗果然派了一支强大的人马过来报仇。但凡沾了这件事的妖魔,都被无情的碾压。
过山风经过认真仔细的分析对比双方的实力,最终,隐秘的向太一宗透了一条线索。
太一宗没有令他失望,很快就找到了那位大人的藏身之处。
可惜,慢了一步。
得到可靠消息之后,过山风吓得立刻闭关。还好,几十年过去了,那位大人好象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在罪恶之地里出现过。
沐晚听完,拧眉问道:“所以,你也不知道那厮逃到哪里去了?”
过山风很肯定的点头:“是的,大人。如果大人不信,小的可以现在就发心魔誓。”
沐晚摆手:“不必如此。”有魔王大人盯着,她还怕他说谎不成?
想了想,她又问道:“这么说来,你是见过那厮真容的。你能把他画下来吗?”
不料,过山风摇了摇头:“他戴着面具。而且,他是坐在轮椅里见的小的。身上盖着一条厚毯子。所以,小的连他的身量也没能看出来。还有,他说话的声音也明显是伪装过了的,沙哑得太过了,就象嗓子曾经被火炭烫伤过一样。”
“不妨。”沐晚隔空递过去一枚空白玉简,“你照着原样,画下来就是。”
“是。”过山风不再敢多言,唯有捧起玉简,翻着眼皮,努力回忆。过了将近半刻钟,他才将脑海里的那副画面录入玉简之中。对于一位元婴老怪,这般“画”玉简,乃雕虫小技尔。真的一笔一笔的在玉简里刻录,那是金丹境以下修士受自身的修为限制,才不得以而为之
然后,他起身上前,双手奉还玉简,恭敬的说道:“大人,小的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
沐晚接过来,微微的皱了一下眉毛。画中,那厮戴着一个跟剥了壳的水煮蛋一样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一头墨发随意的披着,连根束发带都没有用;自脖子以下,盖着一场厚实的黑毡毯,只在脚下现出一道半寸长的月白色袍边。
立时,她意识到——此獠绝不简单。
“他真的有能令人迅速提高修为的宝物?”她又问道。
过山风摇头:“这个,倒是不曾听他提起过。他是魔修,说是要开设祭坛,供奉魔祖。大人,您是知道的,小的虽然是妖类,却是一心向往正道。小的怎么能和魔修混在一起,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呢?”
这时,黑夜传讯:姑娘,老蛇没有说谎。
火上的山鸡已经烤得焦黄,肥油滴落在火里,“滋滋”作响,发出诱人的香味。
沐晚收了玉简,起身说道:“这次麻烦你了。”
“应该的。”过山风也连忙站起来,垂手侍立着。
“唔,山鸡烤熟了,你慢慢享用。如有空,再来叨扰。”沐晚点点头,用风行术离去——进入化虚境后,她的风行术自然也是大涨。现在,她用一次风行术,袍袖一甩,转眼间,便能到达二十里之外。此法用来扮高深,是最好不过了。
见她转眼就不见了,过山风吓得“扑腾”一声,跌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用袖角揩着额头上的冷汗。不知不觉之中,他的内衫尽湿。
娘咧,三百年不到,这一位的修为到底是到了什么境界!
看着被烤得“滋滋”作响的山鸡,他再一次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用风行术真的走不了多远。沐晚在山脚的树林里立住身形,旋即,钻进空间里。
前后脚,黑夜也回来了。
沐晚召他进练功房议事。
等他赶过去,沐晚他们三个已经各就各位。常龙看完玉简,递给了他:“黑爷,这是老蛇画的那厮。”
沐晚说道:“其实,长成这副样子的魔,我看到过两次。那两个血统很杂的血魔,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不见五官。”
黑夜撩起袍子,在自己常坐的蒲团上坐下来。进入魔王境后,只要沾了手,他便能读取玉简里的内容。所以,坐下来后,他已经反复看了里面的画像:“不,应该是面具。”
香香瞪大眼睛:“夜哥哥,仅凭一张画像,你也能看出血统的好坏高低来么?”魔王境,真的有这么神通广大?
沐晚和常龙也是晓有兴趣的齐齐望过来。
黑夜笑道:“这张脸左右完全对称。世上哪有这样完美的脸?但是,面具就很容易做到了。”自碰上黑翼龙后,他便迷上了傀儡术,很注重这些细节。
沐晚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看到这副画时,她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呢。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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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二章 神医高徒
香香忿忿然:“该死的老蛇,当年竟然袖手旁观!”
之前,她还在心里为之辩护,认定过山风是事情闹大发后,才知情的,并且收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给太一宗报了信。然而,她却听其亲口承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那恶魔残害太一宗子弟。就是当年通风报信,也没有点破,只是隐晦的暗示。
哼哼,老东西当年要是直接点破恶魔的藏身之所,也不至于延误时机,走了那恶魔。
越想越恨。如果不是常龙拉着,她早就冲出空间,把老东西剥皮抽筋,捋直了!
常龙清咳一声,换了个话题:“姑娘,山鸡妖显然是在暗中监视蛇岭。”
不说还好,一提起早上碰到的那只山鸡妖,大家气就不打一处来。说起来,那家伙也是堂堂的元婴老怪。哪知,他们四个只是追上去,还没开腔呢,那家伙就吓得自尽了。然后,元婴嗖的出窍,飞也似的跑路。
香香气极,一口吞了那元婴,嚼巴嚼巴,咽进了肚子里。同时,一双手也没闲着,掏空内脏、拔毛,三下五去二,将之变成烤鸡。
气是出了,可是,山鸡老怪为什么要亲自监视蛇岭,却死无对证,成了无解之谜。
大清早的,碰到这桩子事,沐晚也觉得晦气得很。反正,山鸡老怪也死得不能再死了,所以,她物尽其用,拿来威慑蛇王过山风。事后,虽然打听到的情况不尽人意,她还是很厚道的把烤鸡当成酬劳付给了过山风。
说实话,她也觉得老蛇太冷血,眉头轻蹙,哼道:“老蛇这样行事,也确实该得点教训了。”
香香抚掌笑道:“对,我们也不告诉老东西,有人在打蛇岭的主意。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四人呵呵轻笑。
黑夜问道:“姑娘,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常龙和香香也一齐看向沐晚。
后者没有吭声,伸出右手,飞快的掐算起来。两百多年前,她花费三成多的功德将老爹送入轮回,转世追妻。从那以后,她的掐算准确度大幅度降低。十次之中,能算中四五次,就很不错了。故而,她渐渐掐算得少了。
千辛万苦的晋阶化虚境后,因为修为大进,她的掐算能力才堪堪恢复到先前的水平。
但是,香香他们三个不清楚这一情况哇。他们只知道姑娘好久不曾当着他们的面掐算了。现在,看到姑娘终于又当着他们的面施展掐算之主,三人一如既往的没有做声,眼里却堆满了期盼与希翼——在他们心目中,沐晚掐算,比盘问老蛇要靠谱得多!
大约一刻钟后,沐晚放下手,抬眸说道:“我们去凡人境。”这里的凡人境,指的是西炎十九国。西炎洲的人们把以前的罪恶之地称为“仙境”,那么,与之相对,他们把西炎十九国统称为“凡人境”。
香香问道:“姐姐,我们先去哪个国家?”
沐晚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黑夜:“玲珑阁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黑夜摇了摇头:“时日尚短,各级分铺还在盘查之中。”
沐晚想了想,说道:“那么,先去边境转转。”
这是要展开地毯似搜索的节奏啊!大家不由愣住——算了那么久,也没算出方位来吗?
沐晚见状,挠头讪笑:“那家伙藏头遮脸,名号皆无,完全无从下手。我刚刚只是推算了一下十九国的气运。近十年里,就属边界的无忧国气运最差。”
气运差,正不压邪,妖魔出。所以,她才决定先去无忧国碰碰运气。
黑夜已然晋升魔王境,多少也是对天道有所感悟的。闻言,他立刻说道:“我让无忧国内的分铺们把活做得再细致一些。”
沐晚点头:“吩咐他们,不但要查近年出现的陌生人,而且还要把那些有名望的显贵也捋一捋,尤其是那些行事追求完美的名流们。”
黑夜不解:“追求完美?”
沐晚答道:“从老蛇提供的画像上看,那厮所用之物,虽然简单,却从头找到脚找不出一丝半点不妥之处。戴个面具也是完美无暇。我怀疑,他为人处事好追求完美,不容有失。”
黑夜恍然大悟:“明白了。我马上吩咐下去。”
接着,四人又商量了一下,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入凡人境。
当天晚上,他们乘着夜色穿过边境大阵,悄无声息的来到无忧国的一处边境小镇外面。
没有进镇,沐晚等三人呆在空间里。黑夜连夜赶往最近的那家玲珑阁分铺。
十天后的上午,沐晚出现在无忧国的国都的北郊。具体的来说,她现在是坐在一辆青布小车里。
常龙坐在车头,亲自为她赶骡车。
有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领着五个家丁,在北城门外面,着急的抬头盼望着。
这时,一名家丁满头大汗的飞跑过来。隔着老远,他便挥手大呼:“来了,来了!”
管家闻言,喜上眉梢,招呼一干家丁:“快,随我一道去迎接老神医。”
说着,带头小跑上了驿道。
一行人跑了两三里,远远的看到驿道上“笃笃笃”的驶过来一辆青布骡车。
“叔,小的问过了,那是老神医的车。”先前那位报信的家丁气喘吁吁的说道。
管家见状,连忙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又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帕子,擦了一把脸,这才快步迎上去。
“请问,你是来自钦州梅西府吗?”他带人拦住骡车,在一旁抱拳问道。
常龙头上戴着半旧的竹笠,身着粗布青布短打,看上去三十四五岁,一张脸黑里透红,被太阳晒得油亮。总之,他现在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马车夫。
“是的。”他用一双指节骨粗大的糙手勒住缰绳,嗡声应道。
管家满脸堆笑,向着车里长揖到底:“请问,尊驾是齐老神医吗?”
不想,车里传出一个清冷的少女声音:“不是。我姓沐,是齐神医的弟子。”
“沐姑娘?”管家愣住了,“齐,齐老神医没有亲自来么?”
沐晚在车里答道:“师父说了,贵府小姐生病了,他一个老头子有诸多不方便,所以,派我过来出诊。”顿了顿,她哼道,“怎么,你们不欢迎?”
“这……”管家头上的冷汗出来了。不是说好的齐老神医答应出诊的吗?怎么不声不响的换了女徒弟过来?欢不欢迎,他一个奴才哪里做得了主!
沐晚故意装出一副被激怒的样子,扬声命令道:“老常,回去!”
“哎。”常龙应了一声,提起鞭子。
管家大急,赶紧的拦住,咬咬牙,飞快的抱拳解释道:“沐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小的没有不欢迎的意思。小的刚刚只是在想,是马上接您进城呢,还是请您找个阴凉的地方,喝碗茶,歇歇腿。长途跋涉的,您一个姑娘家的,肯定也累了不是。”
不愧是国师府的,这张嘴,真利索。沐晚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你是国师府的丁管家,对吗?”
“是的,沐姑娘。小的丁四,奉我家国师之命,在这里恭迎您。”丁管家松了一口气。乖乖的隆,这位沐姑娘听声音年岁不大,气性却大得很。一言不和,二话不说,就要走人。可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想他平时也是个有头有脑的人物,就是那些五品的京官们上门来,见到他也要笑嘻嘻的称一声“丁四爷”……暗里叹了一口气,他决定:为了七小姐的病,这口恶气,他丁四暂且忍了。
姓沐的小丫头,你最好能治好七小姐的病,不然……哼哼!
沐晚当然看出了这家伙的心思。不过,两世为人,她看尽人世百态,早已见怪不怪。再说,她堂堂的化虚真君,也不至于跟一个乖张的豪门奴才斤斤计较。
常龙也是如此。他坐在车头上,连眼皮都没的抬一下。看上去是老实本分,其实鬼王大人是不屑于见这等小人。
丁四问道:“沐姑娘,您要不要歇歇脚儿?”
沐晚答道:“看病要紧。小女子从未到过京城,人生地不熟,烦请丁管家前头引路。”
“好说。”丁四笑嘻嘻的抬头看向车头,“常老哥,呆会儿你只管跟着我的轿子就成。”
常龙点点头:“哦。”
丁四贴了个冷屁股,心里越发的不爽。垂眸掩下眼底的一道厉色,他脸上的笑容却更甚。
就这样,沐晚顶着神医高徒的光环,与常龙一道,自北城门进入了无忧国的京城。
齐老神医是无忧国最有名气的医术大家,号称“气死阎王”。此人也是一个纯粹的医痴,不贪财不图名,平生只爱两样:一是绝本医书,二是疑难杂症。
恰好,京城的玲珑阁得到消息,国师府的七小姐得了怪病,无论是太医还是京城名医皆束手无策。
七小姐是国师府精心培养的太子妃人选,是以,国师大人很重视,半个月前派了心腹星夜赶往钦州请齐老神医出面。
齐老神医听完后,当场就应下了。不过,他要准备几味药,所以,无法与国师府的人同行。他答应下来,十天之内,必定赶到京城。
反正这人只要碰到了疑难杂症,是可以自带干粮去治病的。所以,国师府的人也不怕他失信,当天便打回转。
星夜觉得这是一个快速混进京城名流界的大好机会,立刻上报给沐晚。
后者也是这么认为的。是以,九天前,黑夜找到齐老神医,扔了一本西炎大陆上绝对没有的医书过去。
疑难杂症、旷世医书,都是齐老神医的心头好。不过,有了旷世医书在前,疑难杂症也要往后靠一靠。更何况,沐晚小露一手,不但完美的答出了他的三个问题,而且答应他,会把这次出诊详细记录下来,整理成医案相赠。
于是,沐晚就成了齐老头的衣钵传人、关门小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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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三章 无心插柳
沐晚的打算是,借着国师府七小姐的怪病,为自己捞一个可以在西炎十九国自如行走的身份。她真没打算在无忧国久呆——十来天里,黑夜和香香日夜查访。就目前来说,在无忧国内,他们还没有发现邪魔之类的存在。
所以,看到七小姐木木的解下厚面布时,她有些发愣——煞气!少女的半边脸全部被煞气所覆盖!
国师府里有魔物存在!
玲珑阁分铺离这里不过三条大街,居然毫不知情!
黑夜和香香也完全没有发觉!
灯下黑,是吗?
七小姐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又打小是当皇后娘娘培养的,心思聪敏得很,见状,误以为老神医的女弟子也是被难住了,姣美的半边脸上现出绝望之情,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她的母亲,国师府的三夫人,刘氏还是不甘心,在一旁清咳一声:“沐姑娘……”
沐晚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对不住,七小姐生得闭月羞花,小女子同为女子,也一时看呆了。”
“啊?”这回轮到母女两个呆住了。
因为都是女子,又是在自己的绣楼之上,所以,七小姐放松得多。定了定神,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她的眸子灼灼发光:“沐姐姐,我的脸还有救?”
闻言,她的母亲立时紧张起来,双手绞着帕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沐晚的嘴巴。
“哦,只是一个恶疮。稍微耽搁了一些时日,越长越大,才变成了今日的模样。”沐晚当然不会实话实说,随口胡编乱造了一个病由。
“对对对,就是这样子的。刚开始是只有米粒大的一点儿,长在这边的眼角边上。当时,我就说,那是一个疮子。哼,那些庸医却说没这么简单,编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病名。可怜我的瑛姐儿,这两个月来,吃下的药能用船装,这恶疮不但没有治好,而且还一天比一天长得大,变成了这副鬼模样……”刘氏放下心来,心防立解,噼哩叭啦的大吐苦水。
“娘!”七小姐也比先前活泼多了,冲她母亲嘟了嘟嘴儿,“沐姐姐还没说完呢。”
刘氏打住,再看向沐晚时,已是笑得跟朵儿一样,一扫先前的愁苦样儿。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瑛姐儿的病,全拜托沐小神医了。”
“好说。”沐晚点头,“小女子先给令爱把脉。”这病其实很简单,把遮在那半边脸颊上的煞气化掉,七小姐的花容月貌便能重见天日。不过,这是在凡人境。所以,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得知自己的病有得治,七小姐是从未有过的配合,不用身边的丫环动手,自个儿捋起袖子,伸出右手腕,平搁在海棠高几上:“沐姐姐,请。”
沐晚伸出右手的中、食二指,轻轻按在那手腕处的脉门之上。
好吧,她又有了意外的发现——这位从小被家族当皇后培养的娇客居然被人下了绝嗣的虎狼之药!
国师大人其实是想自己东面而坐,是吧?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就这样生生的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
看了看小姑娘娇嫩的另外半张脸,沐晚的心又软了。
想了想,她问道:“请问七小姐,平时,癸水规律吗?来的时候,有无痛楚?”
七小姐面嫩,立马就羞得抬不起头来。
刘氏却很是紧张,身子不禁往前探:“沐小神医,瑛姐儿脸上的恶疮会妨碍子嗣?”此时,她对齐老神医接了贴子,却自己不来,而是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娃娃过来出诊,没有一丝不毫的不满与愤恨了。相反,她从心底里佩服得五体投地:齐老神医不愧是“气死阎罗”,连人都没见着,只是见了信里的描述,就知道是啥病,还特意派了女弟子过来。
沐晚闻言,立刻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是被人暗害了。高门大院里,类似的事情,前世她可没少听说。
“嗯,是有些不妥。”她轻描淡写的说道。好吧,对于她来说,这些统统不是问题。
一听到真的与子嗣有关,七小姐打小的教养便充分显示了出来。她立刻拎清了轻重,红着脸抬起头来。
“管妈妈!”刘氏按住心中的怒火,扭头看向女儿的身后,“你务必详详尽尽的回答沐小神医。”
旁边,一个仆女模样的中年女子应了一声“是”,上前半步,准备回答。
这时,七小姐开口说道:“还是我自己来说吧。我自己的情况,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至此,沐晚完全确定小姑娘是遭了暗算。
事实上,不用七小姐说,她也知道是怎么一个情况。她只是想确定一下,国师府是不是刻意让小丫头绝育。不然,她这边治好小丫头,回头,国师府又要灌一碗虎狼药。小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折腾?那样的话,她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但是,对于七小姐来说,当着陌生人的面,一五一十的说自己什么时候通的天葵,每月什么时候行例事,每一次的葵水色泽如何,血量有多少,有无痛经……真的要很大的勇气。
沐晚一边听,一边不时的点个头,心里却不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提起这档子事,她还一直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是三百六十多岁的高龄,竟然还没有通天葵!而前世,她是过了十四的生辰来的初潮。
是因为重生引发的变故,还是因为所有的女修士都是如此?
某位真君大人悲哀的发现,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她读过的书里根本就没有提及过。
还好,我可以问师尊。真君大人再一次无比庆幸自己的师尊也是女子。
等她神游回来,七小姐早就说完了。但是,母女俩误以为她在思索。所以,都闭上嘴巴,眼巴巴的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宣判。一屋子丫头婆子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唔,这样啊。”沐晚顿了顿,看着七小姐脸上的煞气团,又开始编词儿,“现在,小女子可以断定,七小姐脸上的恶疮是因为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所致。这东西药性凶猛,所以,才化成恶疮在脸上显了出来。”
所谓“不干不净的东西”,是高门大院里一种委婉的说话。言下之意,七小姐是被人下毒了。
七小姐惊呆了。
而刘氏在沐晚先前的问话中,已经猜到了这种情况,闻言,怒不可遏,呼的站了起来,咬牙问道:“沐小神医,这药是不是冲着瑛姐儿的子嗣去的?”
沐晚点头。
刘氏的身子晃了晃,紧接着问道:“能解吗?”
沐晚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呢。她看向七小姐:“七小姐,要想解的话,你必须仔细的告诉我,眼角长疮的前三天,你去了哪里,吃了些什么东西。越详尽越好,最好不要有遗漏。”
好吧,脸上的煞气与那虎狼之药没有半块灵石的关系。她要解决这两样也是抬抬手的事儿。而她只想知道,是谁给小丫头种上的煞气。
现在,刘氏对“沐小神医”已经是深信不疑。她尽量抑制住心中腾起的怒火,挥退屋子里的丫头仆妇,这才对七小姐说道:“瑛姐儿,你慢慢的仔细说,千万不要落下什么。”
“是。”七小姐神色无比凝重,边回忆,边慢慢的说着。
母女俩都如临大敌,被吓得不轻。沐晚一点罪恶感也没有。因为她看出来了,小丫头脸上的煞气甚是精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沾上的,必定是魔物面对面的点上去的。还有,那绝嗣的药,也只能是从小丫头的嘴里吃进去的。两样中的任何一样,都表明小丫头身边的防范有大漏洞。就这样,还想当皇后?分明是进了宫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节奏啊。
听七小姐说完,沐晚连猜带蒙,大概推演出来是谁害的她了——七皇子。
说起来,这是一个夺嫡的老套路。
无忧国现任皇帝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头儿。不说公主,他总共有十一个儿子。死的死,残的残,再除去两个奶娃娃,眼下,只有七皇子能与太子一较高低。
太子是皇后嫡出,占着大义。可惜,母子两个都不得皇帝老儿的欢心。
七皇子是宠妃所出,今年刚好十四岁,比太子年少五岁。
而国师,也就是七小姐的二伯,一向是主张嫡长的。皇帝老儿也奈何他不得,所以,只好在太子妃一事上,为难太子——担心太子得到妻族的支持,他索性不给太子议亲——无忧国的男子通常是十六七岁成亲。皇帝装着不知道。
而皇后和太子也不着急。
于是,双方都这么拖着。拖啊拖,连七皇子都可以议亲了。这时,皇帝才猛然发现,原来皇后和太子早就有了太子妃人选。该死的母子俩是在等国师府的七小姐长大!
他怎么能允许!
国师本来就是门生遍及朝野,人气冲天。如果不是这个老头儿终身未娶,无儿无女,他早就磨刀霍霍了。
皇帝老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国师也是个出力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其家族的重点所在。棋差一着,他气得在宠妃面前接连砸了好几个杯子。
七皇子知道了,当然不会让太子得到这样强大的妻族。所以,在两个月前的花朝节上,他对七小姐下手了。
他与七小姐在赏花会的一条小径上邂逅。两队人擦身而过时,他的伴读,定国公府的柳三公子转身去摘一朵花,“无意间”用指尖扫到了七小姐的右眼角。
两天后的清晨,七小姐起床后梳妆,惊悚的发现那一处长出了一个米粒大的黑疮子。
因为当时柳三公子的指尖只是轻轻的擦过那只眼角,又是过了两天,黑疮才出现,所以,包括七小姐在内,到今没有人怀疑到柳三公子头上。
定国公府的柳三公子!沐晚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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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四章 幕后黑手
七小姐能得到家族的重点培养,自然也不是寻常女孩子。她很快怀疑到了那一次的邂逅,问道:“沐姐姐,我脸上的恶疮是不是因为柳三公子害的?”
沐晚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七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七小姐眉尖轻皱:“因为柳三公子恰巧碰到了这里,然后,这里就长出了一粒黑疮。”
沐晚没有犹豫,坚持先前的说辞:“恶疮是毒性外显之故。”话风一转,她开玩笑的说道,“只是轻轻的沾一下,就能让人长出这么大的一块恶疮,真要是这样,柳三公子不是神仙,也定是妖魔了。”
七小姐还要说什么。这时,刘氏接过了话头:“哦,柳三,我是知道的。他比七皇子大一岁多。当年,他满月时,我还去定国公府吃过酒呢。六岁的时候被送入宫当七皇子的伴读,这些年没有听说过他离开过京城。”
言下之意是,柳三公子既不是神仙,也不妖魔,做不来这样的事。
七小姐闻言知雅意,不再坚持。
沐晚主动说起治疗的事情:“七小姐确实是在赏花会上沾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好在时日尚浅,还有药可解。只是,那毒性已经深入血肉之中,要慢慢的才能拔除干净,急不得。”
七小姐摸着高高隆起,粗糙不平的半边脸,关切的问道:“沐姐姐,要多久才能完全医好?”
沐晚也没打算在这里久呆,说道:“一个月。小女子呆会儿开一个方子,七小姐先喝三剂看看。若有效,小女子再开第二个方子;若是一点疗效也没有,小女子也不好意思再治下去了,贵府另请高明就是。”
刘氏感激之极:“瑛姐儿的病,但凭沐小神医做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就是。”
说着,她亲自领着沐晚到前院的花厅去开方子——国师府主子们病了,开出来的方子,是要给府里的老爷们过了目,才能正式配药的。所以,通常郎中们都是在前院的花厅的开方子。
沐晚前世也是官宦人家里的千金小姐,这一世更是了得,黑龙渊都下过,何况是一凡人院子?没有推脱,她大大方方的走到前院,开了方子。
刘氏很紧张方子,亲自捧到了大书房里,给府里的男人们过目。
沐晚开出来的方子,自然是看不出问题来的。很快,刘氏满脸喜色的回来了。这一回是给沐晚主仆二人安排住处。本来这种事,她只要吩咐一声即可。但是为了表示看重,就连那头拉车的骡子,她都亲自点了一名能干的小厮去喂养。
终于,把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打发去了外屋,沐晚松了一口气。这一世,她过惯了简单的修行生活,再回到呼奴唤婢的高门大院里,已经是完全适应不过来。与这些人打半天的交道,比练一次剑还要累。
她通过契约给黑夜传讯:细查定国公府的柳三公子。扶七脸上的煞气十有*是他种下的。
黑夜:柳三是魔修?
沐晚:不清楚。
黑夜:我马上去看看。
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她又给香香传讯:去玉溪园里的风荷香榭旁查一下,花朝节那天,定国公府的柳三公子对扶七都做了什么手脚。
香香立刻回复:好的呀。
沐晚安排好后,闪身进入空间里,开始运气练功。
黑夜和香香的速度很快。当天就得了准信儿。尤其是黑夜,不但查到了柳三公子的详尽信息,而且连定国公府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
香香的结论是:没错,扶七就是着了柳三的道儿。她脸上的煞气确实是柳三种上去。并且,这件事是七皇子授意的。因为太子目前仍然表现出对扶七“一往深情”,所以,七皇子准备启用后招。他在安排人手,放出风去,让扶七是妖孽,必须烧死。
沐晚冷笑,心道:七皇子小小年纪,倒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毫无怜悯之心。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要活活烧死一个花季少女。
这样的人,也配当皇帝?呵呵,真当老天是瞎子啊。
黑夜的结论是:柳三公子不是魔修,也不是修士。他没有灵根,只是一个凡人。定国公府十八代之内,既没出过修士,也没有混进来过魔族血脉。至于这家伙为什么会如此熟练的种煞气,只能问他本人。
是以,黑夜的建议是:姑娘,要不要把人抓起来,交给老常好好审一审?
自从上次在东地小界,常龙略施薄计,轻松撬开两只高阶魔兽的嘴后,香香便认定:这世上就常龙审问不出的话、撬不开的嘴。受其影响,黑夜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很自然的提到把人交给常龙审问。
沐晚却担心打草惊蛇。因为从黑夜收集到的情况来判断,她也认为柳三公子不是那只恶魔。她最担心的情况是:恶魔躲在柳三公子的背后,觉察到了他们四个的存在。
仔细琢磨一,她再次对黑夜下命令:从京城的玲珑阁里抽派一些人手,全天候秘密的监视柳三公子。注意,做得隐蔽些,不要惊动旁人。
黑夜得了命令,自去忙活。
沐晚继续留在国师府里,当神医。
三天后,七小姐喝完三剂药,脸上的煞气团少了一号。母女俩抱在一起,高兴的哭了一场。过后,刘氏重新梳洗后,亲自到沐晚暂住的金玉轩,请第二张方子。
其实,前三剂药喝下去,断子绝孙的虎狼之药已解。从第二张方子起,沐晚都是给七小姐调理身体,固本培元。小丫头到底是给那虎狼之药给伤到了根本。
至于脸上的煞气,凡药汤子是无济于事的。沐晚每天都会装模作样的去给七小姐号脉,顺便抽掉一缕煞气。
如此过了小半个月,七小姐的身体好了许多,脸上的黑斑也只余下酒盅大的一块。
这时,黑夜传讯:煞气变小,柳三公子寝食不安。
看这家伙还能忍多久!沐晚命令:继续监视。
七小姐脸上的煞气是柳三亲手种下去的。所以,煞气团变小,他一定会有所感应。而沐晚之所以耐着性子,每天一点一点的化解煞气,就是迫使柳三公子联系那个教他这个术法的幕后黑手。
又过了两天,柳三公子带着一队人马出城了。当然,人家是有合情合理的借口的:他的二姐生了一个哥儿,他代表定国公府去给小外甥洗三。
黑夜派了两名玲珑阁的探子跟着,密切注意柳三公子,看他到底与哪些人接触过。
不想,在半道上,柳三公子一行人在一处客栈落脚时,无一例外的被人在房音里割了脖子。一行二十人无一生还,幸免于难。
事发之后,黑夜大呼“失策”,和香香一起赶到案发现场。
香香查看了客栈周边树木的记忆,得知,凶犯是一伙身着黑色短打,手拿大刀的凡人。他们用黑色的三角巾蒙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身手在凡人里算是很不错。
顺着这批杀手,香香找到了霄烟阁。
然后,线索又断了——霄烟阁是个专门的杀手组织,其宗旨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客人与之交易时,根本就不用现面。霄烟阁在万通钱庄设了三个宝柜。霄烟阁从来都是明码标价的,三个宝柜对应着不同的档次。客人只要把请托写在封里,与银钱一起存入相应的宝柜里即可。
而万通钱庄是无忧国最大的钱庄。每天进出的人络绎不绝。香香竟然也无法辨认,谁是请托之人。
没有办法,她只好又把注意放回到霄烟阁和定国公府。经过盘查,两处都没有与魔勾结的迹象。
再次陷入僵局。
他们四个都知道,柳三公子是被那个教柳三公子种煞气之术的幕后之人灭了口。可是,对方藏匿在暗处,又滑不溜秋的,完全不露痕迹。他们也奈何不得,只有空惆怅。
到底还是惊动了对方。沐晚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然而,直到一个月过去,七小姐脸上的煞气全部被抽离,又重新现出姣好的面容,还是没有什么魔修或者血魔之类的,跑到她面前来冒个泡。
心中打了个突,沐晚想起一人,让黑夜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保护之。这个人便是齐老神医——他们在暗中查探那幕后黑手,想必幕后黑手也肯定会查她。而她公开的身份是,齐老神医从小抚养大的弃儿,父母不详。幕后黑手要查她的底细的话,唯有从齐老神医那里下手。
还好,黑夜认为齐老神医行事跟个老小孩似的,很不靠谱,所以,为了防止他被有心人套了话去,在沐晚和常龙离开后,他便又拿出一本医书,哄得齐老神医离开药谷,搬到了玲珑阁暂住。
也正因为如此,齐老神医躲过一场大劫。收到沐晚的命令后,黑夜和香香连忙赶到药谷,发现它已经化成一片焦土。
这回,连香香也查不出纵火之人是谁。
刚刚冒出来的线头,又断了。
幕后黑手的心思好缜密!
不过,这样也正好暴露出无忧国有魔的事实。沐晚改变计划,决定在京城开一家医馆,暂且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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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五章 沐小神医
沐晚开医馆,既不是为名,也不是图财,就是为了有个自由自在的身份留在京城里而已。
治好七小姐后,刘氏热忱的留她在国师府里住下来。但是,到底是客居,行事多有不便。所以,她婉言谢绝了。
得知她是要开医馆,刘氏很是欣赏,不但赠给了五千两白银,而且还把自己名下最好的铺子相赠。
沐晚不缺钱,自然不会要她的厚赠。
刘氏退避左右,直言相告:“沐小神医,莫看我现在风光得很。其实,也就是表面工夫而已。不相瞒,我膝下只有瑛姐儿一个,要是她有个什么闪失,我在这府里也是绝了活路的。沐小神医治好了瑛姐儿,就是救了我们娘儿俩的命。只可惜,我们娘儿俩现在势单力薄,还报答不了沐小神医的大恩大德。我恳求沐小神医多多照看瑛姐儿。他日,若是瑛姐儿真坐稳了那个位置,我们娘儿俩定要结草衔环报答沐小神医的大恩大德。”
她派心腹查过花朝节那天的赏花会。结果,发现那天的水深得很。合她和娘家之力,也只能查出一些皮毛来。但,就是这些皮毛也无不显示出,瑛姐儿的处境如履薄冰。她真的怕了。可是,瑛姐儿刚出生之时,就被国师算出是凤命。前程早定,再苦再难,瑛姐儿也唯有咬牙走下去。因为只有凤命应了凤位,她们娘儿俩才能真正过上舒心如意的好日子。而在走向凤位的过程中,稍有不慎,她们娘儿俩便是万劫不复。沐小神医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希望。她必须牢牢抓住。
高门大院里,骨肉倾轧是最常见不过的。看来表面一团和气的国师府,也未能免俗。沐晚叹了一口气,不再推却,温声说道:“夫人言重了。”
见她应下,母女两个都是欢天喜地。
沐晚也不能白要人家的钱财,拿了一瓶化毒丸递给七小姐:“此药可解百毒,是家师亲自配置的。药材很难得,世上只有十枚。七小姐拿着防身吧。”
呃,此话亦真亦假。化毒丸是她专门为七小姐配置的,打算临行之前赠予之。在国师府里住了一个月,她看得出来,小姑娘心术正,性子坚毅,很不错。又怜其虽锦衣玉食,却是霜刀风剑,如履薄冰,命运不能自主。所以,有心帮扶一二。七小姐是凡人,是受不住灵药的药力的,她只能配置凡药相赠。
不过,她堂堂的一化虚真君,就算是配的是凡药团子,也非寻常之物。可解百毒,那是肯定的。
至于为什么要借齐老神医的名头,那是因为她自个儿现在名声不显。她搓的药丸,母女俩未必会珍惜。而强调世上只存十枚,也是为了突显药丸的珍贵。
母女俩听懂了:这是绝对能保命的宝贝!
她们俩郑重的行了大礼相谢:“多谢沐小神医赠药。”
刘氏还道:“老妇人和小女一定守口如瓶,不泄露一丝风出去。”这话也可以反过来听。七小姐得了这样的宝药,也是怀壁之罪。所以,刘氏的意思是,希望沐晚也能守口如瓶。
“如此甚好。”沐晚伸手扶起她们俩。
于是,母女俩待沐晚更亲近。沐晚在京城开医馆,刘氏完全是当成了自己的事,不但帮忙打点张罗,而且还在京城官眷圈里大力宣传。
事实上,也不用她费力宣传。七小姐的怪病,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说不出个什么名堂来,沐晚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治好了。这个消息足以扬名。
一时间,沐小神医的名头大盛。“青出于蓝胜于蓝”、“女神医”……各种赞扬,象雪片儿一样的飞了过来。
在所有人的关注下,沐晚的医馆开张了。医馆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黄金地段,左右是各种老字号的名铺。玲珑阁与之仅隔五个铺面——经过三百多年的经营,玲珑阁早就换了形象。如今它旗下的铺子无一不是建在最繁华的地段。
医馆的名字很简单,就叫“千金堂”。在无忧国,也有“千金小姐”一说。沐晚借用它来表明,这是一家专门的女子医馆——她此行不是为了悬壶济世,没那么多的工夫给人看病。故而,首先将病人源去掉一半。
其次,她还在大堂里挂了齐老神医的语录——非疑难杂症,不出诊。那些偶感风寒的,被小奶猫抓伤了的、扑个蝶崴了脚的美女们……请自动回避,京城多的是医馆。
除此之外,千金堂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堂堂的医馆里,连个抓药的伙计都没有。除了众所周知的沐小神医,医馆里就只有一个老伙计,老常。
老常身兼数职:看门、接待、清扫、赶车……总之,除了看诊、开方子,医馆里的其它活计都是他的。
换在别的医馆里,确实怪异得很。但是,搁在千金堂,那才是正宗。因为齐老神医一向是这个做派。他住的地方虽然号称“药庐”,却是连片甘草都没有卖过。自出名以后,他从来都只管出诊、开方子,不管配药。
而沐晚这么做,纯粹就是为了图个清闲。不想,却歪打正着,对了那些贵妇名媛们的心意。
她们的热忱比外面的烈日还要炽热。开张的第一天,她们纷纷派了心腹过来送贺礼、放花炮。按她们的话说,京城里终于有了专门给女人看病的女神医,她们都觉得自己的命多了一重保障,那是必须过来捧场的。
转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上午,国师府的前院管事丁四来到医馆:“我家二老爷采风归来,设宴感谢沐姑娘妙手回春,治好了我家七小姐。”
国师府的二老爷其实就是国师大人。丁四以“二老爷”相称,意思就是这是国师府的家宴。
之前,沐晚一直住在国师府的后院,只有第一次开方子的时候,才去了前院的花厅。三剂药下去,见了效,刘氏便对她深信不疑。再换药方时,她就是在绣楼里,当着刘氏和七小姐的面开的方子。而国师在她进府的第二天便奉旨去西南采风。她出府之时,尚未回府。是以,她在国师府住了一个月,也未曾与国师谋面。
国师年过五旬,在无忧国的声望极高,几乎被传为了神人。这样的人,很符合之前沐晚要仔细查访的人。不过,黑夜之前已经派玲珑阁查访过,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现在,国师回来了,在府中设宴答谢,倒也在情理之中。
沐晚接了贴子应下。
两天后的上午,她应约去了国师府。宴席设在前头的秋香院。刘氏亲自到大门迎接。
在前往秋香院的路上,刘氏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沐小神医莫要怕,二伯性情温和,待人最和气不过。”
原来是替自己壮胆来着。沐晚承了她的好意,微微颌首:“承蒙夫人关照。”
不一会儿,两人被丫头婆子们簇拥着来到秋香院。
宴席还没有开始,不过,国师府的女眷们差不多到齐了。这会儿都聚在花厅里。
七小姐第一时间迎了出来:“沐姐姐。”说着,上前福身行礼。
沐晚现在的身份是民,她是官家小姐,哪能真让她行礼?当即伸手扶住:“七小姐。”
刘氏见状,眼里的笑意更甚,热忱的领着沐晚过去与府里的女眷们见礼。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郎中,更何况还是齐老神医的关门女弟子。众位女眷亲眼见识了沐晚的医术,信服得很。一个个都有心交好。是以,花厅里一团和气,说笑声不绝于耳。
大约过了一刻钟,外面传来通报声:“大老爷,到!”
“二老爷,到!”
“三老爷,到!”
女眷们纷纷起身,往院中走去。
刘氏轻拍沐晚的手,笑道:“是府里的爷们到了,我为沐小神医引见一二。”
“有劳三夫人。”沐晚也与她一道出了花厅。
院子里果然来了十几个男子,有老有少。沐晚扫了一眼,目光微顿。
人群里,有一位坐着木轮椅的老年男子。他看上去年过半百,白面稀须,举止儒雅。象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抬起眼眸,看了过来。
这时,沐晚已经收回了目光,看着刘氏,听她悄声介绍国师和他的兄弟子侄。
面上不显,但是,她的心里甚是惊讶——国师不良于行,要以木轮椅代步,玲珑阁居然没有上报?连这么明显的情况也给漏报了,玲珑阁打探到消息,到底有几分可靠?
想了想,她轻声问刘氏:“三夫人,国师大人有腿疾吗?”
刘氏答道:“哦,二伯年轻的时候,有一次救驾伤了腿。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能下地行走。自那以后便留下了病根。年轻时,还好,只是变天时有些难受。随着年岁渐长,二伯的两条腿越来越不利落了。为了省点力,从三年前开始,二伯在家里通常是以木轮椅代步。上朝的时候,陛下体恤,也是赐了步辇的。”
国师乘坐步辇上朝,这一点,玲珑阁打探到的消息倒是有提到过。沐晚又看了一眼简陋的木轮椅,没有做声。
这次设宴的目的是沐小神医,是以,沐晚是这次宴席上的主宾。待自家人见过礼后,刘氏领着沐晚走到女眷队伍的最头面,将之引荐给国师,以及他的两位兄弟。
“大伯,二伯,老爷。”刘氏福身行礼,介绍道,“这一位便是治好了瑛姐儿的沐小神医。”
国师大人闻言,笑盈盈的微微颌首:“沐姑娘,久仰。”
“小女子见过国师大人。”沐晚亦福身行礼。既入红尘,就得按红尘里的规矩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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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六章 就在京城等着他
虽说是答谢沐晚,但是男女大防还是要有的。lWxS520M所以,正式入席时,还是男女分桌。大厅的中间摆了一张九折花开富贵大绣屏,男人们在外面落坐。沐晚与国师府的女眷们一起绕到屏风后面入席。
后面摆了三桌。沐晚被刘氏拉到了夫人们和姑奶奶们坐的那一桌。七小姐与堂姐妹们和表姐妹们坐一桌。一边的角落里还有一桌,坐的是府里的姨娘们。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的女人凑在一起,明里暗里都热闹非凡。一顿酒宴吃下来,沐晚脑壳疼。从国师府出来,她坐在马车里揉着眉心,暗下决心:象这样的应酬,以后再也不答应了。
车外,常龙笑问:“姑娘,见到国师本人了?”虽然玲珑阁早查过国师,但是,他听了国师相关传闻后,对其一直持怀疑态度。
沐晚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答道:“见到了。他不是。”
家宴上的国师就是一个腿脚不方便的瘦老头儿。他不太爱说话,能一句话说清楚,绝不用两句话。性子有点懒,在穿着打扮上没有什么讲究,只图一个舒适。坐的木轮椅也是样式简单得很,用了心的是上面那厚厚的靠垫和座垫。
从这些方面来看,沐晚可以断定,国师是个心中有信念,豁达睿智之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恶魔?
只可惜国师没有灵根,今生与道无缘,不然,沐晚还真有心度他,引其入道。
马车才驶入巷口,一群人大呼小叫的围了上来:“是女神医的马车!”
“女神医回来了!”
“女神医,救命啊!”
怎么回事?沐晚一直在车里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不由睁开眼睛。医馆前,有一大群人围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年轻男子。
因为千金堂是女子医馆,所以,年轻男子竟然穿了女装,做女子打扮。
看清帷帽下的那张脸,沐晚也禁不住“滋”的抽了一口冷气,猛的坐直身子——年轻男子的症状与七小姐是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的脸已经全部被煞气盖住,形如鬼魅。
常龙自然也看到了,第一反应是:找上门来了!
当下,面上不显,他拿着鞭子说道:“先让一让,莫惊了马。”
沐晚掀起车帘,对车外的人们说道:“各位,稍安勿躁,且容小女子回去换身衣裳。”
众人闻言,这才避让到一边。
常龙把马车赶到医馆的后门,停好之后,揭起车帘:“姑娘……”
沐晚冲他微微摇头,下了马车:“去开门。不要把外面的人都放进医馆,最多能让两个家人陪着病人进来。”
常龙见状,垂眸应道:“是。”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后,沐晚换上了寻常的衣裙,出现在医馆的大堂里。
大门敞开着,先前的那些人手挽手守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把医馆前面堵得水泄不通。
大堂里,病人仍然载着帷帽,安安静静的坐在堂前的一张竹圈椅上。身后,两名彪形大汉却是急得抓耳挠腮,眼巴巴的瞅着挂着蓝布帘子的黑油小门。
常龙给病人上了一杯茶,悄无声息的退到大门口。他从门旁拿出一条长木凳,在门旁坐下。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过后,沐晚掀起蓝布帘子,从黑油小门里出来。
两名彪形大汉禁不住欢呼:“女神医,来了!”
“女神医,请救救我家公……小姐!”
这时,病人也站了起来。
“抱歉,让公子久等了。”沐晚上前,招呼道,“公子请坐。”
刚刚失言的那名大汉立刻懊恼的用双手捂住嘴巴。另外一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病人呵呵轻笑,抱拳行礼:“对不住,沐小神医,是在下急得很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难为公子了。公子请坐。”沐晚笑了笑,再次招呼他坐下。她自己则上首的主位上坐下,佯装不知情的问道,“公子以帷帽遮脸,莫非是脸上有什么不适?”
“沐小神医目光如炬。在下正是脸上长了怪东西。”年轻公子说着取下帷帽。
沐晚挑了挑眉。
年轻公子见状,忍不住赞道:“不看到在下的这张鬼脸,能面不改色,也只有沐小神医一人也。”
沐晚摆手笑道:“公子过赞了。小女子在不久之前才见过公子这样的病患。”
“太好了,公子的病有救了!”站在后面的两名大汉欢喜得嚷出声来。
年轻公子紧张的绞着双手:“沐小神医,在下的病,可治?”
沐晚看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可以一试。”
和先前给七小姐医治一样,她也是从望闻问切开始,探脉询问病发初时的饮食。
最后,她也套用了同样的结论:中毒。
“千公子脸上的恶疮正是毒性外显所致。”沐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
刚才,年轻公子已经答出了他的身份——他姓千,名奕,家住京城五百里之外的潭门镇。家里是镇上的首富。三个月前,他与三五友人进山打猎,回来之后便得了这怪症。之后,他求遍名医,无果。得知京城的千金堂能治百病,他立刻带着家丁马不停蹄的进京求医。
听完结论,千奕“哦”的恍然大悟,轻拍竹椅的扶手:“肯定是那泉水有问题。当时,韦兄说那水看着不妥,劝我不要喝。可是,我当时渴得很,实在忍不住喝了几口。除了我,他们几个都没有喝。所以,也只有我脸上长了恶疮。”
见他这么配合,沐晚笑了笑:“应该是这样。”
千奕懊恼极了,略作犹豫,问道:“沐姑娘,要解我的毒,是不是要取一些泉水过来?”
“你带来了?”沐晚两眼亮晶晶的问道。
千奕摇头:“之前,并不知道是中了那泉水的毒,所以,不曾带来。”
沐晚笑道:“没关系,千公子现在派随从去取些来,也不迟。”
千奕却很是为难。他双手紧握竹扶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当时,我们也是在深山里迷了路,才无意中走到那眼泉水边。那眼泉水位置偏远,那一次家里的仆从也没有谁跟去,听怕他们找不到地方……”
沐晚闻言,面上现出了然的神色:“哦,这样啊。你可以请那天一起打猎的朋友们帮忙啊。”
千奕叹了一口气:“他们是我在荆南学院的同窗,结伴进京游学。返程时,顺道去看望我。从山里回来,他们只是休息了一天,就离开了。且不说他们现在行踪不定,就算是知道,他们也非本地人,恐怕找不到那眼山泉。”
沐晚又看了看他的鬼脸,沉思片刻,这才说道:“这样吧,我先给公子两丸药,暂且压制住体内的毒性。半个月之内,应当无性命之忧。公子取了那山泉水再回来。”
千奕拧眉,问道:“请恕我多言。沐姑娘先前不是说曾见过一样的病症吗?请问,那位朋友的病好了没有?”
沐晚点头:“已经痊愈。”
“既然是一模一样的病,能否用一样的方子呢?”千奕提议。
沐晚笑了笑,摇头:“不妥。虽然病形相近,但是,此病不在形,而在于因。只有解了毒,脸上的恶疮自然也就不药而医。公子中的毒与先前那位病人完全不同,怎么能用一样的方子呢?”
“原来是这样,是我冒昧了。”千奕起身抱拳,“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取了那山泉水来。”
“公子且慢。”沐晚笑道,“公子稍坐片刻,我去里头取两丸药。”
“有劳了。”
不一会儿,沐晚回来,手里拿着一只巴掌大的红色木盒,指着旁边方几上的帷帽,说道:“我这里开有的是女子医馆。但人命关天,不能束手旁观。还请公子代为遮掩一下。等取了山泉水过来,公子先派人跟门口的老常说一声,我定会出诊。”
千奕感激的连声道谢,双手接过木盒,复又戴上帷帽,领着一干随从匆匆离去。
沐晚和以往一样,也是亲自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待他们走远后,她方转过身来,问站在身边的常龙:“看出什么来了吗?”
常龙轻声说道:“大部分仆从只是有点拳腿工夫而已。千奕是个练家子,行事很圆滑。按他的本意应该是想把姑娘引到潭门镇去的。见姑娘不肯,他就势就改了主意。”
沐晚挑眉:“可惜了。要是没有那团煞气遮着,那是一张堪称完美的脸。”
有这么夸人长得好的么?常龙微怔。刹那间,脑海里划过一道亮光,他正色道:“我马上和黑爷去一趟潭门镇!”
沐晚轻轻摇头:“莫急。”顿了顿,她的嘴角噙起一丝冷笑,“凭什么他说去潭门镇,我们就一定得去?本座哪里都不去,就在京城等着他!”
常龙想了想,也笑了:“有道理。他不知道我们的来历,想必比我们更着急。不然,也不会眼巴巴的亲自找上门来。”心里纳闷的是:姑娘是怎么认破那厮的?难道是脉相不同?
转念一想,他立刻又否定了:如果是脉相有问题,那厮又不傻,定不敢这么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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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七章 线索又断了
沐晚又吩咐道:“这件事,暂且不要告诉黑夜和香香。? wwW.lWXs520. COM现在还不到他们俩现身的时候。晚上,阿一和阿二装成游魂,去潭门镇探一探情况。”潭门镇是一个小镇,小到还不够玲珑阁开设二级分铺。也难怪之前玲珑阁没有千奕的情报。不过,没关系,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常龙生前是兵马大元帅,军中的斥候打探消息,那也是专业的。阿一他们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她对阿一他们的能力向来是很有信心。
“是。”想了想,常龙还是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沐晚笑道:“他的脉相与寻常的年轻男子无异。我怀疑他,最初是因为他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再后来,他的行为举止,乃至透出来的意图,也令我加重了怀疑。呵呵,他这一招,确实走得急了些。”
常龙细细琢磨她的话,猛然轻呼:“姑娘,你是说,你认识他?”
不料,沐晚轻轻摇头:“不,我是头次见到他。但是,我应该是见过他的同类。”
什么意思?常龙糊涂了。同类?想到千奕身上不带一丝煞气或戾气,也没有灵力或法力的波动,他的心思飞快的转动起来:千奕到底是属于哪一类?
沐晚叹了一口气:“老常,我只是有了一个猜测。对与否,还待进一步确定。所以,现在不方便说出来。”
常龙闻言,没有再问。
第二天中午,阿一和阿二回来了。他们已经是鬼将初期的修为,所以,白天也能在外面行走。
他们俩带回了千奕的相关情报。
千奕没有说谎,千家确实是潭门镇屈指一数的富户。
不过,千家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潭门镇人。他们是五年前才搬到镇上的。据千家人自己说,他们的高祖是潭门镇人。老人家少小离家,拜师学艺,在外面飘泊了一辈子,最大的心愿是能落叶归根。千家人为了完成老人家的遗愿,扶柩回乡。
千姓确实曾经是潭门镇的一个大姓。他们聚族而居,占了镇子东头的一大半,故而有“镇东千”之说。然而,这样的大家族已经亡于六十多年前的一场大火。大多数的千姓人亡于那场大火之中,幸存的几个千家人也离开潭门镇投亲靠友去了。
几十年后,千家的子孙带着其高祖的灵柩回乡。善良的人们接纳了这位远归的游子。
千家是开镖局的,他们安顿下来后,见镇上并无同行,便重操旧业,开了一家“振威镖局”。五年的时间里,振威镖局在潭门镇周边的几座城镇里已打出了名声。
“千家人口简单,只有千奕父子两个。千老爷早年丧妻,膝下只有千奕一个独养儿子。见儿子能干,于前年将家里和镖局交给儿子打理,自己出门云游去了,很少回家。千奕在潭门镇颇有口碑,镇上很多人家都想与他作亲。”阿一如是汇报道。
沐晚皱了皱眉头:“千奕是什么时候得的怪症?”
阿一看向阿二。时间有限,他们俩是分开各自打探。
后者答道:“除了押镖,千奕不大出门行走。所以,镇上的人并不知道他得了怪症。”
沐晚笑了笑:“千府这三两个月没有郎中频繁出入?”
阿二摇头:“属下装成病人,去镇上的医馆问过了。郎中也不知道千奕得病的事。”
“知道了。你们辛苦了。”沐晚轻轻挥手。
阿一和阿二抱拳行了一礼。
一旁,常龙抬手将他们俩都收进了魂幡里面——他们因为残了半魄的缘故,纵使修成了鬼将,也还是不能过久的离开魂幡。
“姑娘,千奕绝对有问题。”常龙拧眉说道,“可是,为什么他明明知道我们已经怀疑他的身份,却没有在潭门镇里做任何的布署,加以防范呢?”
沐晚冷笑:“应该是压根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吧。毕竟我只是一个筑基期的小道修。”为了遮人耳目,沐晚和常龙分别用改进版的《敛息诀》把修为调至筑基期和炼气期。
常龙想了想,问道:“姑娘,千奕是什么境界?”郁闷得很,他完全看不出千奕的修为!如果不是沐晚点破,他险些把这样的高阶修士当成了凡人境里的武林高手。
孰料,沐晚只是答了一句:“他应该和我们不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是修为境界不一样吗?还是别的意思?鬼王大人一头雾水,头次发现自己的脑瓜子不够用。
沐晚给千奕订了个期限——两粒药丸只能保他半个月之内无性命之忧。
从京城到潭门镇不过五百里,半个月打回转是绰绰有余了。
转眼,半个月期限过去了两三天,不但是千奕没见回来,而且千家仆从也没有再露面。
常龙觉得奇怪,对沐晚说道:“姑娘,千奕该不是跑了吧?”这些天,他没少琢磨千奕求医之举。越想越觉得,这家伙是做贼心虚,下了一步臭棋。事实上,他藏在小镇上,如果不主动冒出来,他们这边怎么可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并且还被姑娘将了一军——不拿出“有问题的山泉水”来的话,就会暴露魔修的身份。
不过,千奕要是真的跑了,等于又是下了一步臭棋。
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沐晚想了想,吩咐他着阿一和阿二再夜探潭门镇。
第二天,阿一和阿二回来了。
他们又带回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振威镖局的少东家,千奕,死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振威镖局里一片缟素,千奕刚好过“头七”。千老爷特意赶了回来。痛失独子,他睹物伤心,故而,千奕停灵三天之后,被直接火化了。千老爷准备“头七”一过,便带着儿子的骨灰回南边,永远离开这个伤心地。至于振威镖局已经解散了。大家都念着少东家的好,自发留下来,陪一陪少东家。“头七”一过,所有人便各奔东西。
常龙苦笑:“居然死遁了。”
沐晚见状,安慰道:“不要担心。他很快还会回来的。”魔性多疑。上一次,千奕主要是前来试探,当然,能把她拐到荒山野岭,结果了,那是最好的。孰料,她根本就不上当。回去之后,千奕应该是越想越觉得被动。又久久不见她去潭门镇打探消息,于是,索性死遁,再另寻他法。
这也证明了,千奕在无忧国门路颇多,不止潭门镇一个窝点。
只是这样一来,线索又断了。沐晚他们除了等待,貌似也没有别的办法。
沐晚将黑夜和香香召回空间,将千奕的事告知他们俩。
黑夜闻言,不由问道:“他到底看中了无忧国的什么?”
这也是沐晚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在无忧国也呆了三两月,她发现这里是除了与仙境接壤,真的好象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么就是无忧国内多荒漠,土地贫瘠,人口较少。
香香说道:“也许可能就是狡兔三窟,他说不定在十九国都布有窝点呢?现在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无忧国界内。”
常龙想了想:“他莫非也是想建立了一个玲珑阁之类的组织?”
沐晚心中一亮,立刻说道:“振威镖局!黑夜,你立刻派人查一查十九国里到底有多少家振威镖局。”
“是。”
接着,沐晚又对香香吩咐道:“香香,你去一趟潭门镇,主要看一看那里的方位风水。以及周边有无特殊的矿藏。”
香香明白过来,点头应道:“好的呀。”
进入化形境后,她的手脚更利落了。当天打回转,也带回来了一些信息。
振威镖局的牌子已经下了,大门紧闭。香香暗中打探过了,千老爷没有卖房的打算。一来,房子在镇子东头较偏的位置,卖不起价;二来,千奕死后,镇上已经传开了,说这处宅子风水很好不好,是传说中的绝户地。所以,无人问津;最主要的是,秋老爷也不在乎这点钱。料理完千奕的后事,“头七”一过,他和镖局的伙计们吃完散伙饭,便带着儿子的骨灰离开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一片死寂,只在偏院里住着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仆。
香香在他身上打了一记瞌睡符,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查看院子里的草木的记忆。
大家分析得没错,千奕确实是死遁。所谓的“千老爷”也是假的。
除此之外,她还在后花园里找到了一个很隐秘的地下室。
“香香进去查探过了。地下室很大,但是,仅有一个圆形的祭坛。”说着,她在空中用法力画出了地下室的方位图,以及圆台的式样。
黑夜看完,眉头紧锁:“这只是一个分祭坛。一个分祭坛是没有作何效用的,必须凑起六六三十六座一模一样的分祭坛,才能组成完成的大祭坛。其主要作用是主要是血祭疗伤。”
先前,他们去过仙境里,妖魔当年面设埋伏圈的那处山谷。黑夜说过,那处祭坛,也有疗伤之用。常龙闻言,看向沐晚:“姑娘看出那家伙受了重伤吗?
沐晚摇头:“他除了手腕比较凉以外,没什么不妥之处。不过,也有可能是故意为之,目的是为了装得更象一个中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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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八章 老账房先生
沐晚又问潭门镇及周边的风水状况。
香香答道:“那里四面环山,是偏阴之地。香香特意看过了,方圆百里之内,没有发现煞气和戾气。”
黑夜分析道:“这么说来,三十六分祭台应该还没有凑齐。”
常龙微微颌首:“怪不得那厮如此谨慎。”
黑夜摇头:“千奕的死遁也许是个障眼法。他的任务可能就是修建祭台。这一处完工了,他使个障眼法,暂时离开,去修建另一处祭台。”
可是,下一处分祭台会是在哪里呢?众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香香想不出,看向沐晚:“姐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后者挥手,凭空幻出一副地图。
大家定睛一看,是无忧国的地图。
沐晚在潭门镇的方位上点了一点,问道:“香香,是不是这里?”她没有亲自去,只知道大概方位。
香香点头:“嗯,就这里。”
沐晚又道:“你将周边的情况在图上描绘出来。”
香香走到地图前,一边说,一边用法力勾画。不一会儿,周边的山脉、河流尽显。
末了,她说道:“就这些了。”
沐晚看向黑夜:“能看出什么来吗?”
黑夜微怔,旋即明白过来“姑娘的意思是,根据这一处的情形,大致猜测到基它分祭坛的方位。”
沐晚点头轻笑。黑夜的脑瓜子越来越灵光了。
旁边,常龙也道:“不管千奕修建祭坛是为了什么,总之,绝对不会是好事。我们必须阻止他,一定不能让他修成。”
黑夜闻言,上前一步,盯着眼前的大地图,神色越来越凝重。
沐晚等人也静静的看图,试图从中找出些什么来。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黑夜转身看向他们三个,说道:“我想,我应该大致知道那厮选分祭台的条件了。”
沐晚赞许的点头:“说来听听。”
黑夜也指着潭门镇的地形图,一一道出:“首先,应该是四面环山;其次,周边的人口较简单,数量在万余人以上,五万以下;还有就是,金木水土火,五行俱全。”
无忧国境内,除了荒漠,最多的便是山地。符合这样条件的地方不少百处。从中挑出三十六处,不是难事。直此,大家终于懂了,为什么千奕会选中无忧国下手。
黑夜又说道:“建好三十六座分祭台之后,才能建总坛。我听说,皇帝的陵墓一般都要挖空一座山。这一点,和总祭坛的要求很贴合。只可惜,无忧国的气数未尽。西郊皇陵有国运庇护,寻常的妖魔鬼怪难以靠近。以我现在的修为也做不到无声无息的潜入诸皇陵之中。不知道千奕现在是什么修为,能否自由出入各皇陵。”
四人之中,唯有沐晚接触过千奕。是以,大家不由的看向她。
沐晚挑眉:“黑夜,如果是人形傀儡呢?和黑翼龙一样,来自上界的傀儡?也会受国运压制吗?”
这是她头一次道出千奕的身份。常龙“啊”的轻呼,轻拍前额:“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黑夜的眼睛嗖的亮了:“傀儡是器的一种,非妖魔鬼怪。只要它能完全压制身上的魔气,国运是无法识别出它来的。”
沐晚当即分工:黑夜和香香为一组,领着玲珑阁的密探们发找其它的分祭台。对于那些祭坛,先不急着破坏掉,发现一处,标识一处;她和常龙做一组,仍然以千金堂为掩护,密切监视西郊皇陵的动静。
末了,她说道:“这一次,我们放长线,看能否钓出千奕背后的主人。”傀儡和僵尸怪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再厉害的傀儡也受制于人,背后肯定有一个主人。
“是。”
四人分开行动。
他们这边未雨绸缪,京城的形势却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原来,皇帝意识到国师其实是皇后、******,开始对国师在朝中的势力进行清洗。
国师也不是吃素的,索性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授意六部联合上书,说太子是一国之储国,现在,太子又近弱冠之年,可以上朝参政、议政。另外,礼部上谏,太子已成年,该娶太子妃了。
把快二十岁的太子仍然藏在后宫读书,连老婆都不给娶,这两样搁哪里也说不通啊。每次上朝,无论皇帝说什么,一干文臣都能把话题扯到这两样上来,然后又是轮番“附议”。武官倒是没有参与。但是,他们个个都缩头袖手,用实际行动声援文官们跟皇帝打嘴仗。一两次,皇帝还扛住得。一连十来天,次次如此。皇帝品出味来了:六部这是跟他这个皇帝死磕上了。在这两样没有给出合理的说法之前,他在朝会上啥事也做不了。
皇帝急了,只差没有当朝咆哮。又一次被文臣们拐了话题后,他再也忍不住,黑着脸,话赶话的反驳道:“朕待自家儿子如何,给不给儿子娶老婆,那是朕的家事!”
话一出口,他后悔莫及——这下算是把话柄儿送出去了。
果然,文臣们立刻抓住话柄,又是一番力谏:“天家之事,就是国事,哪来的家事?”
“太子是一国之储君,关乎国家社稷,请陛下三思。”
……
更有甚者,三两老臣当朝嚎啕大哭,摆出先帝爷,说是要先帝爷睁开眼睛看一看,他老人家当眼珠子一样疼爱的嫡孙如今过得有多艰难。
好吧,这话有点儿过了。先帝爷是出了名的不喜欢孩子。太子命好,他出生时,现在的皇帝终于从一干兄弟中杀出来,入主东宫。所以,在太子的满月宴上,先帝爷破天荒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抱了抱太子,以示含贻弄孙的天伦之乐。这算哪门子的“当眼球子一样的疼爱”!
皇帝表示不服。但是,几个老臣此举,无异于拐着弯骂他对太子不慈,对先帝不孝。皇帝的脸完全挂不住了,坐在龙椅上,气得浑身发抖。
他气呼呼的瞪着金阶之下的国师,示意他适可而止。
国师装着没看见,眉尖轻皱,垂下袍袖,轻轻的按了按自己的一个膝盖。
皇帝见了,再大的火气也蔫了一半。
国师生得一副好模样,又是十八岁不到点的状元,年轻之时有“玉郎”之称,曾迷倒整个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可惜,当年为了救他,国师双膝中毒箭,落下了病根不说,因此而绝嗣。这么多年来,国师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当年一个字。这还是国师头一次在他面前暗示腿疾。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吗?
皇帝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孤家寡人”。刹那间,他满心悲凉。看着台下的那抹紫色身影,他叹了一口气,挥手:“从明日起,太子当朝参政、议政。着礼部筹备迎娶太子妃诸事宜。”
看上去,皇帝是让步了。然而,实际上,他对朝堂的清洗更甚。一片哀嚎之中,太子终于走进朝堂。
国师府七小姐从望所归的雀屏中选,成为太子妃。及笄之后,将与太子正式成亲。
人人都以为国师会成为太子最强势的支持者,不想,圣旨到达国师府的第二天,国师以“腿疾发作”为由,称假没有上朝。然而,清晨,他只带了一个随从,乘坐一辆青布小车,自东门而去。
大家都以为他和往常一样,是去东郊的温泉庄子疗腿伤。不想,大半个月过去了,仍不见回还。国师府众人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派人去庄子里询问。
哪知,庄子里的管事竟然说,国师近期压根就没有来过庄子里。
消息传回国师府,大老爷等吓得半死,惶惶然的冲向国师的书房院——浮云居。
这时,他们才发现,往日里根本就不能靠近的浮云居,这会儿已然人去院空,连个守卫都没有。
国师出走了,只留下一道乞还骸骨的奏折,以及一封写给皇帝的信。后者用火漆封了,没人敢私自拆阅。
当天中午,这两样便被大老爷呈给了皇帝本人。
据宫里传出来的闲言,那一天,皇帝拿着国师那封信,在御书房里枯坐了大半个下午。
又据说,国师的信里好象写了一句“太子无有失德。嫡庶不分,祸乱之源也”。
是真是假,世人不知,成为了无忧国史上的一个迷。无论京城如何传言,举烛烧了那封信后,皇帝至死都没再提起过国师。不过,朝堂的清洗却龙头蛇尾的结束了。
没人知道国师的下落,除了沐晚等人——简直是惊落他们四个的眼珠子。国师原来是包袱款款的报恩去了。
当年,那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被皇叔信阳王围困,命悬一线。匆忙之间,国师唯有一边派人向当时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求救,一边领着几十个衙役亲去救援。奈何双方兵力相差太悬殊,纵使他足智多谋,也难为无米之炊。皇帝的亲兵,他的衙役,都战死。最后,只有他背着重伤昏迷的皇帝逃出包围圈。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他也中了毒箭。如果不是皇后的娘家给力,救援及时,他和皇帝就双双挂了。
其实,中间,国师醒来后,故意漏掉了中间一大截。
他背着皇帝逃出包围圈后,信阳王的部下穷追不舍。没逃出多远,他便中了毒箭,与皇帝一同栽下马来,滚入山涧之中。
巧得很,他们俩恰好滚落在一个山洞前。
国师那时强打着精神,绷着心弦。朦胧之间,他看到从山洞里走出一位身着青袍的仙姑。
仙姑出手,化出一场浓雾,拦住了后面的追兵。只是她身上恰好没带凡人可用的解毒丸,所以,只能暂时封住他双腿的穴道,阻止毒液蔓延。
国师见状,放心的昏迷过去了。
等他醒来,已经是躺在自己的床上。而那仙姑早就不知去向。
从此以后,世上的一切女子都入不得国师的眼里。他一直都在寻找那位仙姑。尤其是近几年,年轻时的报负大多数已经实现,而他的精力渐差。每年春夏至之交,他都要请旨去各地采风。为的就是寻找那位仙姑。
前年,他终于寻到了那位仙姑。近二十年不见,仙姑容颜依旧。虽然只是远远的一瞥,但是他还是立马就认出来了。
这位仙姑不是别人,正是梅朵儿。她在一百多年前已经结丹,她的师尊,阳煜赐道号“映霞”。当年,黑夜随沐晚从罪恶之地返回太一宗时,便任命她为玲珑阁的总掌柜。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总掌柜。
得知沐晚等人来到凡人境,她当然是要赶过来觐见的,却在途中被国师碰了个正着。
一年半后,无忧国的国师自东门而去,下落不明;没过几天,玲珑阁多了一个老账房先生。
二十多年后,老账房先生的阳寿尽了,化为一新鬼,却说什么也不愿再入轮回。巧的是,他生前无灵根,死后,魂魄之中却生出了三道气穴。通常魂魄之中有一道气穴,就有鬼修之资。三道的话,乃是上乘之资质。常龙很欣赏他生前的为人,遂收了他为徒弟,赐名,忘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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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九章 黄雀在后
无忧国锦云三年春,七皇子发动宫变,毒杀皇帝,未遂。
七皇子被当场斩杀。其母云妃投缳自尽。母子俩死后都被贬为庶人,一卷破草帘,送至乱葬岗;可惜了成婚不到半年的七皇子妃,也被连累赐了白绫。皇帝法外开恩,允许其娘家收尸安葬。
两天后,皇帝驾崩。太子即位。
因为皇帝死得比较突然,其皇陵还没有完工,所以,按照先例,大行皇帝在乾清殿停灵七天后,暂且迁入寿皇殿。等皇陵那边完工之后,再由监天院择期安葬。
西郊,皇陵。
工匠们劳累了一天,自皇陵的通道之中结队出来。
待所有人都出来了,跟在队尾的四位禁军封上临时做的大木门,并在上面贴上封条。
另一队禁军过来,替下原来的守卫,守在门口。
夜幕渐渐降临,皇陵的工地上沉寂下来。
突然,一道劲风刮过通道口。门口的四名守卫禁不住齐齐打了个寒战。
“好冷!”一名守卫哆哆嗦嗦的小声说道。
其余三人也皆变了脸色,双手紧紧抓着长枪,惶恐的向通道里看去。
木门的封条还在。里面象是有风吹出来,有一道封条的一个角没有贴实,被吹得“哗啦”作响。
“是通道里的巷子风。”其中一人长吁一口气。
其余三人闻言,汗津津的脸上总算又有了些许血色。
下半夜,另一队禁军过来换岗时,四名守卫好心的向接班的同袍解说了一番。
那巷子风吹了一夜,没贴实的封条角也响了一个晚上。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修陵的工匠们又在禁军和相关官吏们的带领下,结队进入通道口,开始一天的劳作。
半个时辰之后,通道口突然刮起一阵龙卷风。在陵墓周边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皆此风卷进了通道里。
不出半刻钟,这道龙卷风刮过整个皇陵区。这一带,不复见人影。
轰——,断门石自个儿落下,把未完工的陵墓封死。
陵墓里,灯火通明,亮若白昼。
陵墓的正中,是一座高台。那里本来是用来停放大行皇帝棺椁的。这会儿,空阔的高台上面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带帽斗篷的黑袍人。帽兜很大,他的整张脸都隐陷在帽子的影子里,看不出容颜。
被龙卷风带进来的那些人被扔在高台下面。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原本在陵墓里的工匠、官吏和禁军们。
人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不附体,蜷缩在高台之下,簌簌发抖动。
“别怕!”黑袍人桀桀笑道,“能为魔祖献身,是你们最大的荣耀!”
“啊——”,听闻此言,人们回过神来,尖叫着,手脚并用,争先恐后向外面逃去。
然而,很快,他们发现了一个惊悚的事实——哪怕是使出吃奶的力,他们也逃不出半尺远。
所有人都被困在原地,无法挪动半步!
“哇……”有人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是会恶性传染的。转眼,整座地宫哭声震天。哪怕是平时最硬气的禁军将领也是哭得稀里哗啦。
“没用的人族!”黑色的兜帽里闪过两道暗红色的光芒,黑袍人慢慢举起双臂,开始用一种古老的腔调吟诵起来。
一句咒语念完。他不由愣住——祭坛之上,居然没有反应!
怎么可能!
昨晚明明亲自布设的!
黑袍人顿了顿,举着双臂,再次吟诵咒语。
还是没有反应!
出了什么问题?
他放下手臂,扫视被困在祭台之下,充当祭品的人们。
这时,人们好象也意识到高台之上出问题了。有相当一部分人止住了哭,惶恐不安的瞅着台上。
黑袍人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再试一次!
于是,他又举起手臂,开始第三次吟诵。
这回终于有反应了!
他的声音刚落,只听见“轰”的一声,地宫的顶上掉下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朝他的天灵**砸了过来。
该死的!
黑袍人退后一步,一掌将之劈得粉碎。
“嘻嘻,真笨!”头顶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少女声音。
“谁!是谁!”黑袍人仰头看向半空之中。
一道五色的灵光闪过,一位身着青袍的少女撕裂虚空,悬浮在半空之中。
“是你!沐小神医!”黑袍人惊呼,“你不是筑基修士!”
来人正是沐晚。
她挽了个剑花,笑道:“千奕,别来无恙。”
黑袍人飞快的向后面退去。
沐晚轻哼,提剑遥指着他:“千奕,你还想往哪里逃呀!”
说话间,一个青玉巨碗象是从天而降,将他整个儿罩住。
几乎是与此同时,碗底落下一道绿光,化成一张绿网,将黑袍人兜头网住。
整个过程就在呼吸之间。
“就凭这两样,也想困住我!”黑袍人狞笑着,伸手欲撕扯紧紧覆盖在身上的绿色光网。
“谁说我们想困住你了。”先前那个骂他“真笨”的声音又出现了。绿光一闪,香香站在沐晚左手侧,双手翻动如花,不断的打出一道又一道的绿光,“我们分明是来活捉你。”
嗖嗖嗖……,这些绿光将他连同青玉碗一起,层层包裹住。
转眼,青玉碗变成了一个绿色巨茧。
“可以了,香香姑娘。”常龙也现身出来,伸手收了玉碗。
“神、神仙!”祭台下面,有人大叫。
沐晚见了,反手洒下一把白色粉末。
须臾,祭台下面的人们歪七扭八的沉沉睡去。
得手了!
沐晚挥手:“走!”
三人依旧又撕裂虚空而去。
等千奕再重见天日,他看到周边盘腿坐着两男两女。其中,两个女的,正是在地宫里困住他的那两个。
“你们胆敢掳了我……”他呼的站起来,一把撕破身上的那道绿色法力网。
区区元婴小妖的禁锢之力,也想束住我,简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想,他的话还没说完,左手突然冲起一道黑影。
“砰砰砰!”一阵暴打,拳拳落在他的天灵**和眉心这两处。
不出三息,他的头顶冒出一道黑烟。
而他却象个木桩子一样,立在那里,仍然保持方才手撕法力网的姿势,脸上还是那副狰狞的表情。
“咔咔……”那是从他体内发出来的细碎声音。
黑夜轻哼:“一个仙级傀儡而已,还把自己当仙君了?如果不是要问你话,早把你拆成了零件!”
上首,沐晚关切的问道:“黑夜,他这样子,还能说话吗?”
“我只是激活了他的止动机关。其他地方并没有动。姑娘想问什么,只管问就是。”黑夜回到原位置,又盘腿坐好。
沐晚松了一口气。为了捉到这只叫做千奕的仙级傀儡,他们四个可是费了大半年的工夫呢。看黑夜刚刚左右开弓,抡拳暴打的架式,她真担心会给打坏了。
这时,冒着黑烟的千奕却抢先说话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明人不做暗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识破我的身份?”
香香惊讶的瞪大眼睛:“你搞清楚眼下的情况,好不好!哪里轮到你来问我们的话?”
千奕象是被气得狠了,一双眸子不断的闪着红光,身体里的“咔咔”之声变大了许多。
同时,他身上显现出来的修为也飞快的攀升。短短几息之内,他的修为迅速飙高。金丹初期……元婴中期……化虚初期……同时,他的一双眸子越发的红艳了,感觉下一息就能喷出火来。
看到他头顶的黑烟渐浓,常龙有点儿担心:“里面的机关不会烧坏吗?”
黑夜不以为然的答道:“烧坏就烧坏呗。傀儡里一般都有一个存储记忆的白晶石球。它要是自个儿把自个儿烧坏了,我正好找到理由拆解掉它,一点儿也不会因为是件仙级傀儡而感到肉疼。”
千奕闻言,眼里的热度迅速降低。同时,身上的修为攀升也放缓。最终停止在化虚境大圆满。
香香满意的抚掌笑道:“对嘛,你虽然不是人,但是也要识趣。”
还好千奕只是一具傀儡,不然,真的会被她当场气得吐血三升。
好一只识时务的傀儡!沐晚暗自赞叹不已,心道:上界到底有多厉害呀。连一只傀儡也能和真人一样,也懂得这般变通。
大半年来,他们没少与千奕暗中较劲。虽然她早早的猜测出这是一只傀儡,然而,在与之暗斗的大半年里,她曾好几度怀疑自己的推测——哪有傀儡能有这样的应变能力?
自从千奕自我暴露之后,沐晚等人也开始布局。
黑夜和香香利用玲珑阁的眼线,很快找到了另外三十四座分祭台。第三十六座分祭台可以说是他们俩看着千奕修建起来的。
按照沐晚的指示,他们俩只是把这些分祭台所在的详尽地址标识下来。
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千奕想把现任皇帝正在给自己修建的地宫当成总祭坛——通常,皇帝的陵墓工程巨大。而皇帝们又往往是非常迷信的。所以,皇帝的陵墓在他活着的时候,便早早的选了地方,动工修建了。
千奕之所以想把总祭坛建在现任皇帝未完工的地宫里,一来,便于偷梁换柱,不会引起守陵禁军的注意;二来,为了庇护皇帝死后的世界,通常会在皇帝驾崩之后,就请高人做法,把国运引进地宫之中。用这样的气运来加持总祭坛最好不过;还有就是,总祭坛启动时,要先进行血祭。而这座未完工的陵园里有数以千计的工匠,如果要赶工的话,召集的工匠还会更多。工匠+禁军+相关官吏,这些人不是现成的祭品吗?
为了把才年过半百,身体倍儿棒的皇帝尽快变成大行皇帝,千奕与七皇子勾结在了一起。
他的计划很简单:先帮助七皇子斗垮太子,然后,再通过七皇子的手,把皇帝弄死。
沐晚洞悉了他的计划,耐下性子,终于在总祭坛上出其不意的将之抓住。
正是应了那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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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零章 自毁
千奕做梦也没有想到,四只他从没放在眼里的下界小蝼蚁竟然坏了他的大事。并且,他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眼底闪过一道厉色,他沉声问道。
旁边,黑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在妄想联系你的主子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
千奕被强制止动,全身上下能动的地方,只有一双眼珠子和喉舌。闻言,他那双泛着血色的眼珠子转得飞快。
顷刻之间,他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他应该是在一个封闭的芥子空间里。这个空间的隔绝阵法,以他的能力,根本就破不了,更不用说他现在还动弹不得,一丝法力也使不出。
在这里,他就是用全部的能量给主人发讯息,主人也不可能收到!
先前,他做出一副识时务的姿态,只是为了迷惑四只小蝼蚁。等他们稍微放松警惕,他就会第一时间给主人传讯。只要讯息发出去了,他会立刻启动自毁系统,自爆。就算四只小蝼蚁能逃出生天,他们也绝逃不过主人的追捕。
如果不自爆的话,他落入到四只卑贱的下界蝼蚁手里。从刚刚那只小天魔强行启动他的止动机关来看,是懂得一些机关术的。小天魔肯定会给他抹去主人的元神烙印。从此以后,他会成为这小天魔的奴仆。
一个只有一方魔王境的下界天魔幼崽!
他怎么可能认这样的小角色为主!
只可惜,不能给主人传讯了……低垂的眼帘之下,红光大盛。“嚓咔咔……”他身体里的声音突然间又变大。
沐晚惊呼:“不好!它还是要自爆!”说话间,人已经站了起来。然而,也只是站起来而已——她现在还只懂得傀儡术的一些皮毛,不知道该怎么强行制止傀儡的自爆。
香香和常龙也是骤然色变。后者祭起青玉碗,将之罩住。
唯有黑夜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就这么一小会儿,千奕的头顶已经浓烟滚滚。身体里的响声象爆豆子一样,噼哩叭啦响个不停。
这样的响声持续了不到半息,在“砰”的一声脆响之后,戛然而止。
“啊!”香香双手抱头,惊呼着蹲在地上。
沐晚比她稍微好一点,也是惊得两个眼皮子乱跳。
想象中的仙级傀儡爆炸没有发生。脆响过后,千奕头一歪,眼里的红光熄灭了。全身笼在浓浓的黑烟之中。
黑夜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没想到上界的一只傀儡也是这般的烈性。宁可自毁也不愿重新认主。”
沐晚回过神来,看着被罩在青玉碗里的千奕,问道:“它已经自毁了?自毁不是会发生大爆炸的吗?”
黑夜伸出右手,展开。
大家定睛一看,只见他的掌手里摆着一个金灿灿的小圆饼。
“自爆机关?”沐晚在那一大堆黑翼龙的零件里看到过类似的装置。据黑夜解释,这是自爆机关。
常龙恍然大悟:“黑爷,原来你刚刚止动时,已经拆下了它的自爆机关?”
黑夜点头:“我就是防着它自爆。”大半年来,除了寻找分祭台,他主要的精力都放在盯千奕的梢上了,对这家伙的脾性了如指掌——仙级傀儡也是有自己的个性的。千奕就是一个特别傲娇的家伙,事事力求完美。不过,也多亏了他这样的性子,没把下界的修士放在眼里。不然,他们哪里能这么容易得手。
香香从他的掌心拿过小圆饼,翻过来覆过去的看着,不解的问道:“身上少了一个零件,它自己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哦,我是在止动之后,才拆下自爆机关的。”黑夜解说道,“止动之后,它便失去了绝大部分机关的控制权。而自毁机关是核心元件,由它自己牢牢掌控,我没法在它保持清醒的状态下,拆除下来。”
“原来是这样。”香香将小圆饼还给他,抬起头来,脸上崇拜都快堆不下了,“夜哥哥,你好厉害!”
黑夜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儿肯定是摇得飞快。
沐晚和常龙已经习惯了他们俩的各种秀恩爱。扔下这两只,常龙收回青玉碗,与沐晚一道,去围观自爆未遂的仙级傀儡。
青玉碗里弥漫着浓浓的黑烟,还有呛人的糊味儿。
沐晚挥袖,敛尽黑烟和糊味儿。
千奕歪着头,静静的立在那儿。
身上的衣服被烤得焦脆,风一吹,大部分化成大大小小的碎片,打着转儿,落下。
常龙眼明手快,飞出一方白色的大帕子缠在千奕的腰间,遮住关键部位——他家姑娘云英未嫁,该遮住的地方,还是要遮一遮的
沐晚不以为然——千奕这会儿通体墨黑,跟一条人形炭棒似的,有什么好看的!
盯着那张曾经堪称完美的脸看了一会儿,她不住的点头:“原来是做过修补的。我说,世上哪有人能长得这么完美。”
千奕其实是一具尸体。
被高温一炙烤,那些修补过的地方都皮开肉绽,暴露出来。她飞快的数了一下,不由咋舌——好家伙,全身上下有近两百处进行了修补。
由此可见,这家伙的主人肯定是一个完美主义的疯子。
最大的裂缝是在腹部。那条裂痕贯穿了整个胸腹部,胸腔和腹腔里的情形,一览无余。
心肝肺等内脏器俱在。与活人不同的是,这些器脏的表皮都裂开来,现出了里面的机关零件。
沐晚叹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会相信这些器脏只是一堆冷冰冰的机关。因为她曾仔细的替千奕把过脉。从脉相上看,这些器脏与活人的没什么两样。
她以为在剑域里见识过的那些金铠金甲傀儡已经是相当的精美了。然而,与眼前的这具仙级傀儡相比,它们简直就是渣啊。
看过腹腔内的情形,她初步判断:千奕生前起码有化虚境以上的修为。
因为这具尸体的丹田与识海已经合二为一,形成丹海。并且丹海的面积比她还要大数倍。
然而,联想到千奕第一次要自爆时,修为境界转眼就窜至化虚大圆满,她看着偌大的丹海,有些拿不准了:“老常,你觉得它生前会是什么修为?”
常龙细细的察看了识海,又伸出一只手指头,小心的在一只小臂上戳了戳:“具体是什么境界,我猜不出来。不过,应该是远远超过我们吧。”
这时,黑夜与香香也走了过来。
香香一见这副样子,嫌恶的掩了口鼻,哼哼:“跟只烧糊了的蛤蟆妖似的,难看死了。”
黑夜闻言,简直是心花怒放。好吧,他就是见不得香香夸除了他和常龙以外的所有雄性。哪怕对方是一具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傀儡。
上上下下的看过之后,他“滋”的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破天荒的现出无比肉疼的神情:“这具尸体比我的魔体还要强模!早知道会这么厉害,我就不会任它自毁了。”
常龙安慰道:“仙级傀儡,顾名思义,就是仙级法宝。以我们现在的修为,就算拦住了它,也驱使不了。”
香香也道:“夜哥哥,你在器道上很有天赋。等你飞升至上界,肯定能做出比这个更厉害的傀儡。”
黑夜闻言,信心百倍,使劲的点头:“那是自然。”
沐晚只觉得牙酸,把话题岔回去:“黑夜,你看得出,它生前是什么修为境界吗?”
黑夜认真的看了看,还伸手到处敲了敲。过了好一会儿,他很肯定的说道:“应该比飞升境还要高。关于人族的修为境界特征,我的传承目前最高只有飞升大圆满境。它的各项指标明显超过飞升大圆境。”
“天啦噜!”香香头一个惊呼,“它生前是个仙君!”
沐晚和常龙也是接连吸气,忍不住再次细看大型人形炭棒。活着的仙君哪里可能让他们这么围观?拿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过来看看,至少也能科普一下下哈。
黑夜又道:“它的经脉、器脏,甚至全身的骨架都被换过了,就是一个躯壳而已,不能和真正的仙君相提并论。现在又烧成了这副德性,只能凑合着,拿来研习傀儡术了。”
听他这么一说,沐晚也无比肉疼起来。要是这家伙还没自毁,又强行抹掉了原主人的元神烙印,让他重新认主,那么,他们身边岂不是等于有了一本会说话的仙书!
好可惜!
常龙扫过黑炭棒的腰间,老脸泛红:“姑娘,拆除这样的粗活,有我和黑爷在呢。”
黑夜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块白绸帕子,立马意会过来,也道:“是的呢。姑娘,你就和香香一起去旁边等着好了。”
香香是外貌协会的资深会员,对这具烧得焦黑,多处皮肉绽开的炭棒一点兴趣也没有,闻言,挽了沐晚的手:“姐姐,我们去酒窖里看看那些酒是否成了,好不好?”
沐晚也做不到象个没事人儿一样,与两个大老爷们一起拆解一具男尸。想了想,她点头应下,与香香一道向西院走去。
刚出关那会儿,香香曾做了一个实验,把泡制“醉千年”的药材放进千年份的“醉逍遥”里,重新封存起来。看封存一百年之后,是否能变成高年份的“醉千年”。
现在,空间里已经过去百把年。如果不是因为要暗中破坏三十六座分祭坛,香香跟着黑夜,忙得两脚不沾地,早就拆封查看了。
如今,千奕自毁,祭坛一事暂时告一段落。香香又想起了这些酒。
两人走到第一间酒窖里。做实验的那批酒就堆码在里面。
“啪”,香香从中随便提起一坛子,拍开封泥。
冷冽的酒香自坛中慢慢散发出来。
“啊,一千多年份的‘醉千年’!”香香惊呼,飞快的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只白玉碗,给沐晚倒了一碗,“姐姐,你尝尝!”
沐晚接过去,一闻二看,点头:“看着确实比千年份的还要浓烈。”
香香笑嘻嘻的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两人细细的品尝了一口,喜上心头——尝起来也和一千多年份的“醉千年”没什么两样!
“太好了。两酒窖千年份的‘醉逍遥’都能变成千多年份的‘醉千年’!”香香捧着酒碗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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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一章 千奕的任务
空间里虽然有风雨雷电,却无昼夜之分。反正又无外人,黑夜和常龙就地将仙级傀儡的残骸拆成了零件状态。
常龙没有器修基础,在这方面的悟性远不如黑夜,只能打打下手。两人一边拆,一边将所见的如实画下来。等忙活完,空间里已经过去了近两月。
此时,沐晚和香香也没闲着。证明了可用高年份的“醉逍遥”泡制“醉千年”后,香香扩大成果,忙着泡药酒。药材用光后,她又开始蒸灵米,大批量的酿制“醉逍遥”。
沐晚除了练功,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给她打下手。
等黑夜他们忙完,新酿的“醉千年”又把两个酒窖都堆得满满的。还有一小半的上品灵米,按香香的意思是要都酿成酒的。沐晚劝住了她。两个酒窖里堆了近二十万坛酒,其中有十五万坛是千年份的酒。储备量是前所未有的丰富,够他们四个喝老长一段时间。最主要的是,西院地方有限,不好再挖第三个大酒窖。
常龙看了看西院,提议道:“姑娘,要不我们再增建一进院子?”
如今,空间比当年修建院子的时候增大数十倍。有的是地方扩建院子。
沐晚摇了摇头:“院子越大,在空间里的消耗也越大。我觉得我现在主要应该以提升修为,得道飞升为第一要务。”别看院子没长嘴,但是,它立在那儿,也是时时刻刻都在消耗灵气的。她不想把灵气浪费在无谓的享受之上。或者说,她现在还不到享乐的时候。
常龙是头一次听说,院子会消耗灵气。怔了怔,他问道:“大校场呢?”
沐晚点头:“一样的。空间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滴水,一粒砂子,都会消耗灵气。以前我修为低,没有察觉。进入化虚境后,才感觉到这些。”
“一滴水消耗的灵气,姑娘也能察觉出来?”黑夜险些惊落下巴。这是多么可怕的洞察力!
沐晚笑了笑:“目前来说,我只是能感觉到它们在消耗灵气,但是,具体的消耗量,还是看不出来。”
香香听明白了,双手捂住嘴巴:“天啦噜,姐姐已经很厉害了!”
常龙也是惊讶不已。
于是,沐晚再次愉快的收下了他们三个的膝盖,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们察看过白晶石球了吗?”
“看过了。”黑夜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个拳头大的米白色圆珠,“和黑翼龙一样,这里面的记忆也是做了删除的。”
抹掉白晶石球上的元神烙印,能查看到傀儡的记忆,这是黑夜拆了三十七只黑翼龙之后,得出来的经验。但是,那些黑翼龙无一例外,都只保留了在东地小界守卫黑龙渊的记忆。在这些记忆之前,白晶石球里都有一段很小的空白。显然是人为的删除了。黑夜想了很多办法,也没能复原。
千奕脑袋里的这枚白晶石球也有一段小小的记忆空白。保留的,仅有它的任务,以及它如何来到炎华界,如何在西炎执行任务。
而在此之前的,都被删除了。它的主人是谁,他们还是不知道。
“不过,它的主人就是它嘴里的‘魔祖’,和黑翼龙的主人是同一人,都是那位魔仙。”黑夜如是说道。
沐晚挑眉:“何以见得?”
黑夜看向常龙:“老常,你说话利落些,还是由你来说吧。”
常龙点点头,接过话题:“我们在千奕的记忆里找到了它的任务。它到炎华界来,主要任务是替它的主人找宝物和傀儡兽。那些傀儡兽的外形与黑翼龙一模一样,数量也对得上,正是三十七只。”
这样确实能证明它们的主人是同一人。沐晚点点头:“它要找什么宝物?”
常龙继续答道:“它要找的宝物有两样。一样是,魔仙之心;另一样是,噬魂。”
香香翻了个白眼:“这下我们与那位魔仙的梁子结大了。”魔仙之心,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被他们炮制成冰片儿,吃进了肚子里;噬魂如今是面目全非,连名儿也改了,叫做“吞天”,是常龙的本命魂宝。她敢押上两个酒窖里所有的灵酒,赌那位魔仙大人也认不出吞天就是噬魂。
沐晚拧眉:“仙魔之战距今的年限是数以万年计,那位魔仙怎么现在才寻来?早干什么去了?”
“可能是在养伤吧。应该还伤得不轻。”常龙说道,“千奕的第二个任务是建立魔天血海,替它的主人疗伤。”
“魔天血海?是什么?”香香瞪大眼睛问道。
常龙看向黑夜。
后者张口答道:“就是我们看到的总祭坛啊。三十六座分祭坛是血眼。当总祭坛启动后,三十六个分祭坛化成血眼,源源不断把周边百余里内的人畜之鲜血送入总祭坛。然后,总祭坛把它们通通转换成煞气。那位魔仙是魔天血海供奉的主人。最后,这些煞气都会献祭给他,以供其疗伤或修行之用。魔天血海是成长型的阵法。随着启动的年限不断增加,每个血眼猎食的范围也会逐年扩大。如果无人能阻止的话,最后,整个炎华界都有可能被它吞没,化成一片血海。‘魔天血海’这个名字也由此而来。”
“好狠毒!”香香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那个魔仙也忒记仇!“
沐晚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紧张的问道:“记忆里有没有说,它还有其他同伙?”
常龙答道:“我和黑爷仔细找过了。它本来是假仙境修为,为了躲避天雷,特意把修为压制在化虚境大圆满,独自来的炎华界。”
“假仙境?”沐晚头一次听说这个词。没办法,炎华界属于下界,对上界之事,无论是哪一个族群,都知之甚少。
常龙点头:“我和黑爷都不曾听说过,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层次的修为境界。不过,结合尸身的各项指标来看,绝对是飞升境以上的层次。”
好吧,这不是眼下的重点。沐晚果断换了一个问题:“还查到了什么?”
“罪恶之地里的祭坛也是它唆使周边的妖魔建起来的。”常龙接着汇报,“不过,它没有在罪恶之地里找到黑龙渊,同时,也是见识了宗门的能力,担心会坏了它的任务,所以,才主动避让。之前,它去了一趟医馆后,不再理睬我们,也是担心节外生枝,令他的任务横生变故。”
沐晚很是意外:“它识破了我的修为?”真是这样的话,《隐息诀》得再改一改了。
“没有。”常龙笑道,“它是吃了罪恶之地里的亏,长了记性。”
原来,千奕见沐晚只不过是筑基修为,言谈举止之间,又没有对它的身份起疑,所以,认为不足为惧,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另外,它也是通过那两粒品质上佳的去毒丹,判定沐晚是大宗门里的精英弟子。通过太一宗铲地三尺的复仇行动,它见识了大宗门的疯狂,不敢轻动沐晚。
沐晚轻哼:“倒是个理性的。”
常龙又道出其他的发现。
首先,千奕显然不知道炎华界有两块大陆。它固执的认为,炎华界只有一块大陆,就是它所在的西炎洲。哪怕他在西炎洲寻寻觅觅数十年,也没能找到黑龙渊。
对此,常龙和黑夜的分析是:应该是它主人,也就是那位引起仙魔大战的魔仙提供的背景材料。千奕对这份材料深信不疑。
因为在仙魔大战之前,炎华界确实只有一块大陆。后世的人们称之为“古老大陆”。仙魔大战时,炎华界被打了个稀巴烂,古老大陆因此而分成两块。一为东华洲,一为西炎洲。
而那时,魔仙大人早就离开了炎华界,自然是不知情的。
其次,千奕在凡人境混了五十多年,走遍十九国。近年来,他居然与躲起来的大小法王们暗中勾结起来了。
没错,万佛国覆灭了一百多年。大小法王全都躲起来了。但是,他们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复国。千奕从民间传说中知道了法王们的存在后,花了很多心思找人。找了三十多年,还真让他找到了。
双方一拍即合,悄悄的勾结起来。比如说,他在无忧国建分祭坛,法王们暗中为他提供了不少的人手。潭门镇的千老爷,其实就是法王们的人。
而作为回报,千奕答应毁掉无忧国的国运,覆灭世俗的王朝,以无忧国为第一块藩地,迎法王们回朝,重建万佛国。
香香不满的哼哼:“它不是骗人吗?魔天血海最后是要吞没整个炎华界。就算是重建万佛国,也会化为血海。”
沐晚戏谑的瞥了一眼黑夜:“所以说,与魔做交易,是最要不得的。被卖了,还帮着数钱,那还算是好的。象这种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才是常态。”
黑夜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也有例外啊。我就从来不与人做交易。”因为一旦与人做交易,他真的忍不住各种挖坑啊。嘿嘿,这是魔族的本能。
香香嘻嘻笑道:“夜哥哥,你是与众不同的。”
得到她的肯定,魔王大人两眼放光,只差没摇尾巴了。
眼见着他们俩又要开始秀,沐晚连忙把话题再次拐回去:“老常,千奕的记忆里有没有法王们的具体下落?还有,双方的联络方式?”
“有的。我都另外记录下来了。”
太好了。这大半年的,没白忙活!沐晚扼腕:“就冲这一点,咱们得好好安葬千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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