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八章 做贼心虚
进了镇子,沐晚打听到镇子的名字,脸上的肉气得又抖了两抖——沐家镇!这个镇子叫沐家镇!
从这一点不难看出,二妹妹的子孙曾经何其昌盛也!
可是,他们却连沐家的祖坟山都没有守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沐家绝户了吗!
沐晚按住心里“噌噌”上窜的怒火,立刻动用契约,召唤香香:速来沐家镇。
很快,香香回复:沐家镇?是哪里?
沐晚:我奶娘他们以前住的那个村子,现在发展成了沐家镇。
香香:是,香香马上到。
不出五息,香香风风火火的站在了沐晚面前:“姐姐,发生什么事了?”追随了主人四百多年,她只要一眼就能看出,自家主人现在气坏了!
沐晚气呼呼的命令道:“给我查,沐家的人都死哪里去了!还有,这个丁家是什么来头!怎么能够明目张胆的强占沐家的祖坟山!”
香香虽然是草木灵族,但是,她读了许许多多的话本,又常常在凡人界行走,是以,现在很了解凡间的风俗习惯。听了这些话,立时气得秀眉倒立,气急败坏的应道:“好!香香去看看,丁家到底长了一个多大的狗胆!”说着,化成一道旋风,嗖的不见了。
沐晚也没闲着,朝着丁家的主屋走去。
刚刚她打听到了,丁家在沐家镇住了两百多年,是镇子里头的第一姓。他们的屋舍从镇东排到镇北,占据了近半个镇子,号称“半边丁”。
而沐家……抱歉,镇子里就没有姓这个姓氏的。至于,为什么镇子的名字是“沐家镇”……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名字,一直以来,周边十里八乡的,都是这么叫的。
镇子里显然也遭了战火。丁家主宅的外墙上至今还现出火烧过的痕迹。而厚重的青砖上,刀剑砍过的印子,也不下十余处。
不过,这道两尺来厚、一丈多高的院墙可拦不住沐晚。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她直接穿墙而过。
唔,没注意,进了人家的后院。
主屋是个四进的院子,住的是丁家嫡枝长房。
此时,正是上午时分。丁家的主子们刚刚用过朝食。奶奶姑娘们陪着老祖宗用完朝食,被丫头婆子们簇拥着陆续从正院里出来。
沐晚皱了皱眉头,化成一阵清风,进了这位老祖宗的院子。
一位年过七旬的银发胖老太斜靠在窗前的长塌上,手里搂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童。
屋子正中,有一个婆子在眉飞色舞的讲古。
沐晚坐在横梁上,听了一耳朵。婆子说的是《孝经》里头的孝子故事。
她添油加醋,说的唾沫横飞。胖老太,还有屋子里头的丫头婆子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唯有小男童不爱听,在胖老太的怀里扭来扭去:“老祖宗,不听这个,不听这个嘛。”
胖老太应该是极其宠他,连声应道:“好好好,琏儿不爱听,咱们就换一个!”
讲古的婆子立刻停了下来,满脸堆笑的探身问道:“孙少爷,您想听什么?”
小男童呼的从胖老太的怀里窜起来,站在长榻边上,做了一个舞剑的动作,大声说道:“小爷要听沐圣爷爷显灵的故事!”
不料,胖老太的脸刷的一下变了色。她一把抱住孩子,不悦的责备道:“哪个叫你这么冲到榻边去的?摔下来,如何是好?”说着,立起眼睛看着榻前的两个丫头,大声训斥道,“你们是木头吗?怎么侍候的,长了眼睛没有?”
屋子里的气氛急转直下,不但榻前的两个丫头,屋子里侍候的其他丫头婆子都吓得脸色煞白,惶惶然的跪下来请罪:“老太太,息怒。”
小男童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回,胖老太没有再宠着他,揉着一边的太阳**,抬手命令道:“孙少爷的奶娘呢?上来,抱孙少爷去他爹那里。老婆子老喽,管不了喽。”
小男童听了,哭得更厉害——老祖宗是要把我交给爹爹处罚。平素老祖宗疼我,跟眼珠子一样的。可是,今天却连我的小名都不叫了,唤我“孙少爷”!呜呜,老祖气坏了,一定要罚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挨罚?不要挨罚,不要嘛!
旁边,一位年轻媳妇领了命,站起身,用力抱起小男童,快步走了出去。
小男童的哭声扬了一路。
胖老太沉着脸,坐在长榻上,气得直喘粗气,颤抖着手,指着一位年过半百的婆子:“阿夏,你跟过去,让他老子好好给他正一正性子!”
“是。”婆子躬身领命。
至于吗?沐晚觉得很奇怪,又化成一道清风,循着哭声,找了过去。
处罚孩子,总得有个名目吧?胖老太的反应过于反常。事有反常,有必妖。沐晚决定去看看,这位做爹的会给他儿子安个什么名目。
果然,胖老太是人精。奶娘抱着小男童没有去前院,而是拐了个弯,去了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
看到小男孩哭得这么伤心,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慌了神。正屋里,一位年轻女人扶着小丫头的手,飞步跑出来:“琏儿,怎么了,你?”
看样子是小男童的母亲。
小男童这会儿已经哭得小脸蜡白,快接不上气来。
“琏哥儿!”旁边有一个中年婆子惊呼,麻利的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斜抱着,一边轻轻拍背,一边哄着,“琏哥儿,不哭,不哭啊。”
“我的儿哪……”年轻女人尖叫着,“啪”的扇了奶娘一记耳光,“作死的娼/妇,好好的小爷,被你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奶娘跪在地上,连脸都不敢捂一下,结结巴巴的辩解:“是老太太,老太太要罚琏哥儿……”
这时,老太太派来的那个婆子到了。
年轻妇人立马安静下来,红着脸福了一福:“夏婆婆……”
夏老婆子侧过身子,表示不敢受她的礼,接着,蹲身行礼:“三少奶奶,老太太让奴婢过来,送孙少爷去三少爷那里去。”
这口吻!年轻妇人吓得脸色青白,心道:琏儿闯大祸了?
定了定神,她捋下一只嵌红宝赤金镯子,悄悄的塞进老婆子的手里:“夏婆婆……”
夏老婆子不动声色的袖了,压低声音飞快的提点道:“老太太今儿是铁了心。这事可大可小,您多做多错。”
年轻女人闻言,回头看了看止住哭,不停打格的儿子,咬了咬牙,说道:“洪妈妈,和我一道,送琏儿去三少爷那里。”说着,向一旁的大丫头飞快的使了个眼色。
后者见了,悄悄的退到院子门口,转身溜出门,给大夫人,也就是琏哥儿的奶奶,报信去了。
年轻女人这才请夏老婆子动手。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只让自己的奶娘洪妈妈,还有琏哥儿的奶娘,跟去伺候。
一行人特意选了僻静的巷道走。穿过几重月亮门,她们进了前院。前面巷子里,一个年轻男子提着袍子,带了一个随从,急匆匆的阔步迎面走过。
“爷!”年轻女人的眼圈立马红了。
年轻男子看了哭得迷迷糊糊的儿子一眼,沉声说道:“孩子交给我吧。你先回去,这事不要声张。”
年轻女人闻言,知道婆婆已经派人送了信,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冲抱着孩子的洪妈妈说道:“洪妈妈,你送琏儿去三少爷的书房里。”
“是。”洪妈妈抱着孩子,领命。
年轻男子知道她的用意,无奈的挥挥手,领着人转身离去。
沐晚化成风,也跟了过去。
年轻男子没有处罚儿子。他把夏老婆子和洪妈妈扔在门廊那里,自己抱过儿子,径直进了书屋。
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他轻轻的拍着儿子的后背,温声说道:“好了,没事了。爹爹在呢。”
小男童其实是被吓蒙了,听到他的声音,情绪稳定了许多,打着哭噤,委屈的小声问道:“爹爹,琏儿惹老祖宗生气了,是吗?”
年轻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琏儿,老祖宗年纪大了,禁不住闹腾。你以后在老祖宗面前,要乖一些,莫吵闹,知道吗?”
“嗯,琏儿知道了。”小男童撅起嘴,又带上了哭腔,“爹爹,老祖宗不喜欢琏儿了……”
“没有。”年轻男子的手顿了顿,嘱咐道,“琏儿,记住,以后不要在老祖宗面前提沐圣爷爷,知道不?”
“为什么呀?”小男童瞪着一双泪眼,不解的问道。
沐晚藏在屏风后面,也很想知道。胖老太为什么对她讳莫如深。
年轻男子皱了皱眉头:“都是老辈的事了,你还小,说了也不懂。总之,你要记住,以后不要在老祖宗面前提及沐圣爷爷。唔,任何姓沐的,都不能提。不然,老祖宗会象刚才一样的生气,再也不喜欢你了。知道吗?”
小男童使劲的点头:“琏儿知道了。”
年轻男子又道:“这件事,谁也不能说,包括你娘亲,记住了吗?”
“记住了。”
“琏儿乖。等你年满十岁,爹爹会告诉你里头的缘故。”
“那娘亲呢?”
“唔,以后,爹爹会亲自告诉她的。”
沐晚听了,心里的火气“呼”的又窜了起来,一甩袖子,闪身出了书房——做贼心虚!丁家肯定有问题!绝对是做贼心虚!
屋子里平白无故的刮起一阵大风。
“啪!”那张清水芙蓉的大画屏倒在地上,摔成好几块。
“啊!爹爹……”小男童吓得哇哇大叫。
年轻男子愕然的看着碎了一地的大画屏,一颗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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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到!(未完待续。)
第六一九章 夺气运
香香悬浮于镇子上空,右手弹出一个绿色的小光圈。
嗖——,光圈脱手之后,迅速扩大,罩住整座镇子。
须臾,镇中草木的情况,香香了如指掌。
没有一株百年以上的草木!她不由眉尖轻皱。刚刚,她去坟山里查看过了。从那些墓碑上刻的时间来看,丁家占据沐家祖坟山起码有两百多年的时间。所以,这些不足百年的草木,不堪使用啊。
怎么办?
挠了挠头,她将目光挪到了四周的山头上。
镇里打探不到什么,也许周边的山林里可以。
想到这里,她又接连打出几道搜索光圈,在周边的山林里寻找古木。
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一株三百一十年的古槐树。
它位于镇子东边的山头,半山腰向阳的缓坡上。苍劲的树干有三人合抱之粗。
这是一株凡树。可能因为活得年头太久了,被镇子里的人当成了许愿树。树枝上高高低低的挂满了红色的祈福符。
就是它了!
香香身形一摇,转眼落在古槐树旁边。
这时,天色尚早,周边还没有人过来许愿、祈福。
香香将手伸到粗糙的树干上,查看它的记忆。
啊,两百来年前,人们就已经把它当成福树。
香香看了一眼古槐树,恨铁不成钢的摇头轻叹。这树的资质太差了,受了这么多的香火,也没生出灵智。所谓“朽木”,说的就是它吧!
不过,朽木和灵木一样,都是长一年,就树心花一个年轮。在年轮里,详细的记录着那一年周边发生过的所有事。这是草木一植的天赋神技,与资质无关的。
香香从最外边的年轮开始,一圈一圈的往里查看——今年还没过完,年轮尚未完全成型。最外边的完整年轮,是去年的。越往里,年轮的年份越旧。
看着看着,香香的神色变成凝重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现出愤怒之色。
然而,没过多久,她却是摇头长叹。
……
就这样,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香香的脸色换了好几色。
终于看完了古槐树的所有记忆,她怅然的拍了拍古槐树,叹了一口气,扬长而去。
这时,沐晚刚好气呼呼的从丁家主宅冲出来。
没办法,只要一想到胖老太心虚的贼样子,她就控制不住呼呼上窜的怒火。再呆在丁家,她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难以控制的事情来。所以,她只能象道旋风一样的离开。
香香找到沐晚,拉着她飞至镇外的一座荒山之上,如实道出。
沐晚听完,挥拳打断了一颗碗口粗的杂木:“丁家,统统该死!”
说起来,丁家与沐家的祖上还是表亲。
沐晚的二妹妹坐产招夫,一连生了两男一女,孩子都姓沐。这个女儿远嫁江南,成亲后,生了一儿三女。其中,次女就是嫁进了丁家。
沐家受城隍爷庇护,人丁兴旺运道好。丁家也是江南望族。两家门当户对,世代都有联姻。
沐家镇是二妹妹的曾长孙沐文昌建起来的。他官至首辅,桃李满朝野。为官时,他就有意经营沐家镇所在的村庄,买田置地,建宗祠。等到他致仕时,昔日的小村庄已经象模象样。他与老皇帝一世君臣,甚得帝心。新皇登基后,又很识趣的致仕归乡,体面的新皇的人腾出位置。新皇龙心大悦,大笔一挥,改村为镇,赐名为“沐家镇”,作为他的荣养之地。
消息传开,贺者云集。远在江南的姑奶奶们也尽数赶了回来。
然而,福祸相依。沐家祖坟葬得好的传言也不胫而走。很多风水先生纷纷过来一探究竟。
对于这样的传言,沐文昌只是置之一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第四代嫁到江南丁家的姑奶奶迷信得很,悄悄的派长子回江南,请了那边最有名的风水先生过来查证。
结果,那位风水先生看过之后,大赞不已,说沐家镇就是聚宝盆。
据他说,聚宝盆有上中下三等。下等聚宝盆主财,得之,子孙财亨通;中等聚宝盆发子孙,得之,子孙人丁兴旺,财运好;上等聚宝盆又分为两种,一为文,一为武。前者,有文灵眼,得之,子孙文运昌隆,世代为官作宰。后者,有武灵眼,得之,子孙武运昌隆,世代出将才。
而沐家的祖坟山恰好是聚宝盆里主文运的灵眼所在。整个沐家镇的灵气都被沐家尽得。沐家得此风水宝地,沐家世代为官,子孙昌盛,
事实上,沐家也确实是这样。自从买下这座坟山后,沐家从坐产招夫,到首辅之家,这才经历了几代啊!
沐家的这位姑奶奶从此就惦记上了娘家的风水宝地。回到江南后,她越想越气。娘家有风水宝地庇佑,世代为官,子孙昌盛。她的夫家却是江河日下,外面看着花团锦簇,里头全是烂棉絮!凭什么啊?她也是姓沐的。
几年后,沐文昌病重。她身为出嫁的孙女,自然要回去侍疾。
结果,沐文昌病得稀里糊涂,竟然让她套出一个惊天秘闻——原来,沐家出了个神仙!老祖宗的嫡姐是神仙!
原来这块宝地是得到了神仙庇护的!这位姑奶奶更加坚定的想得到娘家的风水宝地。
她偷偷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丈夫。
夫妻两个一拍即合,生出了一条毒计。
次年春,沐文昌过世。沐家开始交上了霉运。沐家的子孙丁忧之后,长房的男丁们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坠马残,急症死,落水亡……总之,长房原本四世同堂,沐文昌过世不到五年,剩下的三代男丁死的死,残的残,竟然找不出一个健全的来。
这可如何是好!沐家的规矩是,家业只能传给长房。每一代的长子嫡孙才是家主。没有男丁承嗣,那就让嫡长女坐产招夫。
那位姑奶奶正等着呢。她暗中派人放出风去,说娟姐儿克父克夫克子……各种克,简直是大克星转世、扫把星下凡。
人们联想到长房这几年的情形,哪有不信的?于是,娟姐儿的名声坏得不能再坏。全京城里,竟然没有一个媒婆敢接她的单。
沐家的太太奶奶们急得火上房。
这时,这位姑奶奶做出一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悲壮样子,推出了自家的长子。
此举把沐家的女人们感动得稀里哗啦。殊不知,却是引狼入室。沐家真正的恶梦开始了。
娟姐儿成亲后,这位姑奶奶也从江南搬了回来。开始时,她还只带了两个女儿回来长住。两年里,她的另一个儿子娶了新妇后,也拖家带口的搬进了沐家长房。
娟姐儿成亲三年,无所出。请郎中看过后,竟然是天生不足,无法生育。
长子总不能绝后吧?沐家不能绝后吧?这位姑奶奶提出,纳妾——其实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既然要偷沐家的气运,他们当然必须让娟姐儿无所出。
娟姐儿被名声连累,性情懦弱得很,早被他们一大家子们拿捏得死死的。但是,她并不傻。纳妾生的儿女,跟她有什么关系?跟沐家有什么关系?还有,她在娘胎里养得好好的,是足月生的,从小到大,身体好得很,怎么可能天生不足?联想到这些年这一大家子的做派,她知道,自己肯定是上当了。想起长房的职责,她终于强大了一回,悄悄的给族老们传信。
族老们当然不干,齐齐要求从族里过继。
然而,这时,娟姐儿早已被架空,丁家明里暗里的把握住了沐家长房。这些族老连主屋的大门都进不得。
长房的势力最大。各房联手,也敌不过丁家。并且很快,各房也陆续发生各种状况。他们疲于应对,哪里还有余力干涉长房的事?
丁家再次向娟姐儿提出纳妾之事。
娟姐儿知道大势已去,答应了。并且,答应丁家,去游说沐家各房。
而实际上,她是让各族悄悄离开。她哭着对各房的族老们说:“你们走吧。他们是看上了我们沐家的风水,处心积虑的谋划了好多年,一心要夺我们沐家的气运呢。你们好好活着,把丁家的恶行一代代的传下去。终有一天,仙姑回来,饶不了他们的。要是我们都被丁家害死了,以后,谁来告诉仙姑真相?”说着,她给每房人发了一只纸鹤,“太祖公生前折了一匣子纸鹤,说是,仙姑一定能认得的。我们长房是等不到仙姑了。等候仙姑的责任,只能请你们接过去。你们拿着它,将来好与仙姑相认。”
各房奈何不得丁家,只得听从。之后,他们以各种借口分批送出子侄。丁家人自以为得逞,忙着迎娶新妇,再加上娟姐儿一副认命的样子,他们放松了警惕。等他们发现,各房已经走了个精光。
“扫把星,你背着我们做了什么?”姑奶奶气急败坏的去找娟姐儿算账。
不想,娟姐儿却身着大红的华服,盛装打扮,端坐在房里,等着他们。
她一反常态,落落大方的看着他们,冷笑:“我这扫把星的名头,难道不是婆婆所赐吗?婆婆,你也是沐家女。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您是我的婆婆,我身为儿媳,不能以下犯下,说您的不是。儿媳只有请您一道去阴曹地府,您亲自向请爷爷、父亲和叔叔们请罪吧!”说着,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呼的扎进姑奶奶的胸脯子里。
一时间,丫头婆子们尖叫着,慌成一团,却没有一个人赶上前救人。
娟姐儿宛若地狱里冲出来的厉鬼,尖叫道:“婆婆,你想夺我沐家的气运,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享用!”说着,拔出血淋淋的匕首。转身,她扑到桌子上,把燃得正旺的烛台扫进旁边的木盆里。
那里面有小半盆火油。
“呼!”火苗飞窜起来。
火线嗖的扩散。整间屋子化成火海。
这时,丫头婆子们才发现,屋里到处都是火油的味道。先前她们和老夫人一样,都被夫人的打扮牢牢抓出了眼球,竟然没有闻出来。
“火!”
“走水了!”
……
丫头婆子们鬼叫着抱头狂逃。
火势蔓延得很快。主屋被烧了个精光。原来,娟姐儿手里还是有几个忠仆的。主仆们合力,悄悄的在各个院子里都藏了火油。火势一起,整座主屋俨然是一个大火盆。
丁家人都住在主屋里,又是傍晚时分,大部分都在家里。所有在家的,都没有逃出去。
只有丁家的长子从外面采买结婚物资,未归,逃过一劫。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全京城的人都来看热闹。连皇帝也被惊动了,亲自召见丁家长子,询问起火的原由。
丁家长子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推说是天灾,并且捶胸顿足的要殉了亡妻。
皇帝觉得他可怜之至,又情深义重,亲自劝他守节三年之后,再重娶一房。又询问他,是否有意出仕。
丁家长子坚定的婉拒,说自己看破红尘,本来应该追随亡妻而去。不过皇帝骂醒了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身为人子,应当尽孝。所以,以后他只是苟活于世,无颜出仕。
皇帝甚是赞许,赐下纹银五百银,让他度过眼前的灾难。
于是,丁家长子开始奉旨守节。三年期满,他再娶。这时,他不再是倒插门,而是明媒正娶。所生的两子两女都是丁姓。
二十一年后,皇帝驾崩,新的皇帝上台。此时,朝野早就忘了沐家。就连沐家镇上,也无人再提及沐家。
丁家长子悄悄的把沐家坟山上的所有沐家坟都刨掉。他恨毒了娟姐儿,还有沐家所有的人。是以,刨了坟还没完,再挫骨扬灰。就连沐三爷夫妇的坟也没有放过。在沐三爷夫妇的坟台位置,他给自己的父母立了一个衣冠冢,奉为世祖。
至此,丁家终于如愿以偿的偷到了沐家的风水宝地。
可笑的是,丁家长子恨沐家人入骨,却年年祭祠时,不得不以沐家的名义进行。因为先前帮他们看风水的那位风水先生说了,聚宝盆是因沐家而起,换了旁人,聚宝盆会很快散了去。
丁家长子自以为瞒天过海,事情做得漂亮。殊不知,草木一族最是八卦。就是没有生出灵智的凡木们,也会彼此交换新闻。沐家镇里发生了一切,早就在这一带的草木里传开了。山坡上的那株老槐树更是将这些见闻清清楚楚的刻进了那些年的年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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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到!(未完待续。)
第六二零章 惊弓之鸟
“姐姐,我们要不要去找沐家旁枝的后人?把他们喊回来,夺回一切?”香香瞅着沐晚,小心翼翼的问道。
沐晚盯着沐家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必了。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什么好争夺的?”
说着,随手折了一节小树枝,吹了一口气。
“呼!”小树枝点着了,另一端跳跃着红艳艳的火苗。
香香意会过来,惊呼:“姐姐,不能烧啊!他们都是凡人,你会沾上罪孽的。”
沐晚挑眉:“我烧我家,何来罪孽一说?”
丁家就是一窝贼,到现在都是顶着沐家的名头祭祠。所以,沐家镇还是属于沐家的。她是沐家女,并且还没有外嫁,所以,她说是自己的家,也没错。她钱多,人傻,拿自己家烧着玩,取乐子,不可以吗?
至于丁家的这些人,哼,他们的男丁不论嫡庶,到了十岁,都会知道盗取沐家气运之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有人反省、悔悟过吗?没有,一个也没有!他们将之当成家族的绝密,世代守口如瓶。
这起子人,不但没有反省、悔悟,反而变本加厉,世世代代都在妄想把沐家风水宝地名正言顺的变成丁家的。
就连他们娶进来的媳妇们,知道这个秘密后,也无人为沐家说一句公道话。她们都和那个胖老太一样,讳莫如深。她们把守着丁家的后院。内院之中,谁要是敢胆提及任何“姓沐的”,她们定要寻个由头严惩,重则是一碗药送人归西,轻则是一顿板子,把人打得皮开肉绽。
好吧,唯一例外的,就是先前那个小男童的祖母,现在丁家的大夫人。按照丁家的规矩,娶进来的媳妇有了长孙,做了祖母之后,才会在长孙百日入族谱的那天,被告知这个绝密。
丁大夫人知道后,以丁家为耻,从此称病。她在自己院子里设了一个佛堂,每天要抄写一百遍《往生咒》,为沐家的冤魂们祈福,也是替丁家赎罪。并且,自那以后,她再也不肯见婆婆,也就是胖老太,和丁大老爷的面。她明确的说了,以为他们为耻!
为此,胖老太和丁大老爷恨之入骨。只可惜,丁大夫人的娘家兄弟都在朝中担任高官,势力不小。而丁大老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京郊官。母子俩不但不敢把丁大夫人交给族里处置,就连暗地里的黑爪子也不敢乱伸。
不过,架不住母子俩合起伙来,明里暗里的搓磨丁大夫人。比如说,轻易不许她出府,不准她与唯一的孙子见面,不准她的儿媳妇近身侍候等等。
整个丁家,两百来年,有且仅有这一个明白人。就这一个,现在也在丁家主屋里日渐凋零。
沐晚想起这些,心中的恨意更甚。
丁家这些畜牲!既然老天不肯收,那么,本座来收!
树枝上的火苗猛的窜起一尺多高。
香香急了,又劝谏道:“姐姐,至少丁大夫人不该死啊!”
沐晚微怔。
香香乘机再进言:“姐姐,丁大夫人真的很无辜。而且,自从知道丁家的秘密后,她不但自己每天抄写百遍《往生咒》,而且要求所出的独子也每天抄写十遍《往生咒》。三年来,她使着儿子偷偷的在京城的大小寺庙为沐家遍点长明灯,以赎罪。姐姐,她做为一个从外面嫁进丁家的媳妇,能坚守道义,三年如一日,做到这一层,已经很不容易了。”
沐晚叹了一口气,甩了甩手里的树枝,晃灭树枝上的火舌:“哼,看在这个妇人的面上,让他们多活半天!晚上再说。”况且,这会儿,丁家的男人们很多都在外面,不在家里。现在放火,也烧不到这班贼孙。
香香暗中松了一口气。为这些禽兽不如的贼子贼孙,背上罪孽,还有可能受到天道的惩罚,真的不值得啊!
此时,丁大夫人的儿子,也就是小男童的父亲,丁家三少爷已经如芒刺在背。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活在深深的恐惧之中。尤其是,他的母亲避入佛堂之后,他简直就有如惊弓之鸟。
今天,儿子犯了老太太的忌讳,刚被送到书房里,好端端的画屏就无缘无故的摔碎了。好比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丁三少爷的心防。
回过神来,他不由抱紧怀中的幼儿,飞快的说道:“琏儿,乖,爹爹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好。”小家伙已经完全被哄过来了,情绪大好,响亮的应着。
年轻男子将人放在地上,牵着小手,往外面走去。
夏老婆子和洪妈妈都守在门廊上。看到父子两个,前者愣了一下,后者则暗现喜色。刚刚屋子里传出一声巨响,可把两人吓坏了。但是,丁家祖训,女子不得擅进前院书房。所以,她们俩硬是不敢冲进去。
“三少爷!”
“姑爷!”
两人不约而同的喊出口。
夏老婆子是满脸的不赞同——顺者为孝,三少爷这是根本没把老太太的话当回事儿啊。
丁三少爷温和的解说道:“我已经教导过琏儿了。孩子还小,又哭过了头。等他缓一缓,再说吧。”
洪妈妈马上递过来台阶:“姑爷,琏哥儿今儿哭得太狠了,老奴带他去缓一缓吧。”
没有再理会夏老婆子,丁三少爷挥手说道:“走吧。我送琏儿过去。”
“是。”洪妈妈欢喜得很,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夏老婆子怔了怔,福了福身,急匆匆的也离开了。
脑海里回想着大画屏好端端的碎了一地,丁三少爷看着她的背影,更加急躁。
他招来随从,在其耳边吩咐了几句,末了,说道:“快去!”
“是。”随从撒开脚丫子,飞也似的跑了。
他牵着儿子的手,快步往后院走去。
“爹爹……”小男童被他攥的手疼,眼泪又刷的下来了。
丁三少爷回过神,索性蹲下身子,抱起他,大步流星的走得更快。
洪妈妈一头雾水,一溜小跑的在后面跟着。
一进院子,丁三少爷立刻张口问道:“你们奶奶呢?”
“在屋里。”一个小丫头指着正房应道。
象道风一样的冲了进去,他对屋子里的侍候的两个大丫头说道:“出去!都出去!”
两个大丫头惶惶然的看着蔫了吧叽斜卧在榻上的女主子。
后者看到儿子好端端的,立刻来了精神,又见自家爷神色不对,呼的坐起来,挥手示意她们赶紧出去:“怎么了,爷?”
丁三少爷说道:“刚刚,书房里的画屏好端端的自己摔碎了。唉,老祖宗的性子越来越左。你赶紧收拾收拾,我们带着琏儿去外祖家住些时日。我们暂且避一避吧。”
“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严重?”三少奶奶大呼,“琏哥儿到底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不要问了!你快点吧!要是老祖宗发作起来了,谁也保不住琏儿!”丁三少爷烦躁的打断她,“你快点。除了洪妈妈,其余人都留下来。父亲还没下衙。老祖宗那里,我也让人绊着了。我现在去偷偷的接母亲。半个时辰后,我再来接你们。衣服之类的不要带,只带银钱细软!”
婆婆也要躲避?还要带上所有的钱财!这是要逃命呀!三少奶奶向来以夫为天,立马闭上嘴巴,冲到门口,颤抖的喊道:“洪妈妈,快来!”
丁三少爷放下孩子,提了袍子,疾步往外走。
等他走到院门口,身后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
半个多时辰后,丁家主宅的西角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丁三少爷骑着马,护着两辆青布小车,从里面出来了。
出了街口,第一辆车子的帘子掀了起来,一名身着素衣的中年女人犹豫的问道:“利儿,我们真的要这样吗?”她就是丁大夫人。
“娘!”丁三少爷拉了拉缰绳,与车子同步,紧张的说道,“你还记得去年,二房的芙姐儿是怎么没的吗?”
丁大夫人闻言,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连忙了一声“阿弥陀佛”,白着脸说道:“我们快走吧。”
车子里,三少奶奶抱着琏哥儿,不解的问道:“娘,芙姐儿不是夜里发高烧,没的吗?”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孩子,都要议亲了,去京城逛了一次除魔观,回来之后,半夜里发起高烧来。天还没亮,人就去了。
丁大夫人飞快的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面色沉重:“你不懂。老丁家的心肝黑着呢。等你也当了祖母,就知道了。你公公成天只知道找我们这一房的茬。利哥儿现在又护不住你。你要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传到族里,只怕你也会夜里发高烧。”
三少奶奶听明白了,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儿子,浑身直打哆嗦。
车马走得极快,不出一刻钟,一行人便离开了沐家镇。
沐家在山头上看得分明,心道:罢了,天意如此。这一房人尚有悔意,且放过他们。又转念一想:不成,丁三少爷要想活,必须改姓!姓什么呢?哼,猪狗不如的东西,姓什么,都是对人家姓氏的污辱……
她盘腿坐在树荫下,胡思乱想着。全然不觉,身后的右手边,三步远开外,香香佯装打坐,实则在向黑夜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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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到!(未完待续。)
第六二一章 吃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
香香的想法很简单——必须拦住姐姐!
丁家的人,死一万遍,不足惜。但是,仙不扰凡,灭掉一个凡人家族,是要沾上罪孽,受天谴的!
为这些比烂泥还要脏的东西,不值得!
黑夜收到传讯后,也吓了一大跳。
姑娘这是倔劲儿上来了!
一时间,他只觉得脑瓜子不够用,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香香在末尾发了一句:快找老常!
对,找老常!老常肯定有办法劝住姑娘!
黑夜拍了拍脑袋,飞也似的跑进后院:“老常,要出大事了!”
天色渐晚。倦鸟归巢。山下的镇子里,外出的人们陆续归家。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
丁大老爷也不例外。
老太太被三少爷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唯一的长子嫡孙,又如何?这孽障天生反骨,又被他娘教唆得完全长歪了,迟早是个祸害,还不如没有。只可惜,小孽障手段了得,快了一步跑了。老太太得到信,派人去追。哪知,那些人跑到马房一看,所有的马都口吐白沫,眼见着就活不成了。
为此,老太太气得肝疼。有心拿丁大夫人和三少爷身边的下人们出气,结果,又被告知,那些仆从、仆妇不是告假,就是外出替主子跑腿买东西,都已跑了个精光。
老太太没办法了。连主带仆,整整跑了一房人,家丑不可外传。她不但不能派人去捉拿,还得替这些孽障遮着捂着。
越想越生气,老太太派了心腹夏老婆子早早的守在二门处,等着丁大老爷。
是以,丁大老爷刚回来,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便跟着夏老婆子急匆匆的去了老太太院里。
听完老太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控诉,他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咬牙切齿的骂道:“小畜牲,这是要造反啊!”
老太太捶打着榻边,大哭道:“你媳妇是铁了心要刨我们老丁家的根基哇。他们母子两个抱成团,肯定是跑去投奔他舅了。你还不快去,把人都绑回来!”
丁大老爷气归气,尚留一丝理智。他还指望着岳家多提携呢,哪能真正跟丁大夫人闹翻?是以,推说道:“老太太,你先别气。儿子现在追过去,只怕赶到北门时,城门也关了。明天,儿子先去衙门请了假,再去抓人也不迟。”
老太太这才止住哭,叮嘱道:“事关我们丁家的万世福祉,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啊。你还年轻,将来再娶一房,生出来的,照样是嫡子嫡孙。”
这是连小的也不想留了。丁大老爷嗡声应道:“祖宗家业为大,儿子不会心软的。”
山坡上,沐晚再也听不下去了。这样的人渣,连畜牲都不如。留他们在世上做什么!
“啪”的折下一节树枝,她作势要点火。
香香急得满头大汗,猛的站了起来,欲再次阻止。
这时,树下白光一闪,一道红色的身影自地底钻了出来:“真君大人,且慢!”
沐晚和香香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去。
树下站着一个城隍爷。他身着红色官袍,头载宽翅乌纱袍,甚是正式。
是个生面孔。京城的城隍爷换人了?沐晚拧眉。
香香吐出一口浊气,心道:天啦噜,这时间掐得可真精准。
吓死人了!
先前,黑夜暗中传讯给她,说老常去请京城的城隍爷了。
常龙在冥界当了一千多年的老鬼,前些年又在冥司客串了一把小官。听黑夜说完,他觉得很奇怪:丁家这样的行为,甚是恶劣,京城的城隍居然没有做出相关惩罚,怎么可能呢?该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所以,他让香香看住沐晚,不要冲动。他去问一问京城的城隍。
城隍爷也吓得险些背过去气——要是晚来一步,这位真君大人就要火烧沐家镇了。在他的治下,出了这样的惨案,他也难免吃瓜落。最主要的是,据说,这位真君大人与副判大人是莫逆之交。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他得罪谁也不敢得罪统领炎华界所有城隍的副判大人啊。
“真君大人,请听下官解释。”城隍爷抱拳行了一个正式的道礼,“在下是京城的城隍,到任已经有两百零三年。再有九十七年,下官就任期满了。”
沐晚拧眉,冷声说道:“城隍爷的意思是,想让本座过九十七年以后再来放火?”
“不不不……”城隍爷双手做蒲扇摆,飞快的说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是想说,下官特意查了当年的事。说起来,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冥界的疏忽。丁家冒名顶替,盗用沐家的风水宝地,情节非常之恶劣,下官一定严惩,一定严惩。”
“严惩?”沐晚挑眉,“那么,城隍爷且告诉我,当年冥界到底是怎么疏忽的。”
好一句“疏忽”,让沐家长房家破人亡,逼得娟姐儿一个弱女子不得不引火**,与那帮禽兽同归于尽!
事实上,处理完丁家贼窝,她也要杀进城隍庙,找这位父母官谈一谈什么叫做“天道昭然”。
城隍爷见她面色不善,暗中直叫“苦也”。不过,谁叫这事,他身为本地城隍,确实有失察之责呢。
唉,与其将来真君大人把事情捅到副判大人那里,还不如我自己坦白吧。
他再次道了歉,道出当年的变故。
原来,那时恰逢前任城隍爷任期圆满,回冥司叙职。因为那时,西炎洲失而复得,数百家城隍庙等着开张。冥司一时间完全调派不出这么多的城隍。
冥司认为,西炎洲刚刚恢复治权,等同于生地,必须派熟手过去;而东华洲这些年各地还算安泰,各城隍庙的鬼差们大多是老当差的,就算没有主官坐镇,也能撑上一撑。
是以,冥司一边先紧着西炎洲那边,把东炎洲这边到任的城隍们补过去,一边将东华洲这边的补缺稍海豚押后,同时加快新城隍的岗前培训。
这位城隍爷就是突击培训出来的。
等他到任时,距前任离任已经是三十年。
他初来乍到,又是生手一枚,磕磕碰碰,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才处理完积压如山的陈年公务。
而这时,大周的皇帝都已经换了三茬。
丁家也是撞了****运。他们恰好是在这段时间里鸠占鹊巢,偷了沐家的风水宝地。
“下官因为从未做过城隍,是以,赴任之前,特意请教了前任城隍伍大人。伍大人提点下官,要多多照看沐家。下官把这事记在了心里。每年按伍大人当年的例,给足沐家气运。”城隍爷说到这里惭愧不已,“下官万万没有想到,世上竟有如此险恶之人。他们每年都盗用沐家子孙的名义祭祀。真君大人,下官失察,真的对不住。”
沐晚看了他一眼,问道:“现在真相大白,城隍爷准备如何处置丁家?”
城隍爷小心翼翼的说道:“下官已经去冥司查证过了。当年之事,沐晓娟已经在判官大人告了状。而判官大人也对相关人等做出了严惩。按理说,自杀之人,是要罚做一百年的游魂野鬼,找到担保,许诺不会再轻身,才能再入轮回的。判官大人很是赏识沐晓娟的刚烈,不但破例免了她的处罚,而且亲自为其担保,让她重入轮回,投了一个富贵双全的好胎。而始作甬者,丁氏夫妇,被打入畜牲道,罚做三世畜牲;丁家一干从犯,阳寿未尽,却惨遭大火横死,已经受到了惩罚。再加之,那时,鬼狱不空,所以,判官大人打发他们去转世投胎。不过,他们阴德有损,注定新的一世要吃穷受累,三餐无继。”说完,他又偷偷的瞄了一眼沐晚。
良久,后者嗡声说道:“说完了?”
城隍爷愣了愣,连忙笑道:“真君大人要是不满意,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下官一定禀报冥司。”
“要是不满意?”沐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些人坏事做绝,就只罚做三世畜牲?这算什么惩罚!好吧,一事不二罚,姑且揭过。”她愤怒的指着山下的那一大片鳞次栉比的宅院,“丁家现在子孙昌盛,家大业大。可是,沐家呢?沐家人到底造了什么孽?他们有刨人祖坟,挫骨扬灰吗?他们有冒名顶替,世代窃用别人祖上积下来的阴德和气运吗?沐家的祖坟上葬的是丁家的死鬼们,沐家镇里,连一户沐姓人都没有!丁家世代如此,猪狗不如,你们又有惩罚丁家吗?沐家的阴德是本座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生入死,一剑一剑挣下的。结果却成了害死沐家的根源!你觉得本座会满意吗?”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蛮横人。当年之事,娟姐儿已经用极端的手段,报仇雪恨,她可以不再追究。但是,这两百多年呢?她的父母死了一百多年,还被刨了坟!就算父母早就转世投胎,臭皮囊也化成了泥土,但是,此仇依然不共戴天!丁家的贼子贼孙们花着她挣下来的阴德,却世代以沐家为血仇。她恨意难消!
城隍爷闻言,冷汗涔涔,掏出帕子,惶恐的擦汗:“是是是,真君大人骂的极对。请问,真君大人要怎么才能息怒?”
沐晚转过身去,背负着双手,看着山脚华灯初上的丁家宅院,冷笑道:“自然是,吃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偷了我的,都给我交回来!还不了,就用命来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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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二章 沐晚之怒
城隍爷愕然:“这个,这个,他们都不过是凡人,哪来这么多的阴德?”
盗用了两百多年哪!累世而下,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平摊到现在活着的每个丁家人身上,就是刚出生的婴儿,也足以折光阳寿。说来说去,这位真君大人还是想要这一族老小的命!
沐晚冷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座从来没有听说过,还不起,就可以不还了!也没有听说过,弱小者有免罚的特权!”
“不不不,下官并无此意。”城隍爷又赶紧的摆手。叹了一口气,他软声劝道,“您看,丁家其实与沐家世代姻亲。就是这一支,也是沐家女所出,说起来,他们也都是真君大人的血亲之后……”
不提这一茬还好。沐晚闻言,心底的怒火“噌”的起来了:“本座与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没有一丝一厘的关系!”
好一个“沐家女”!当年,就是这位沐家女,暗中坏了娟姐儿的身体,令其无所出。而她这么做的理由就是,为了彻彻底底的盗用沐家的风土宝地,他们丁家的金孙不能是从娟姐儿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算什么“沐家女”!
所以,不要跟本座说丁家是什么“沐家女”所出!
城隍爷快要哭了:“真君大人,这样的要求,超出了下官的职权范围啊。”
沐晚回过头来,挑眉轻笑:“所以,本座准备自己动手!”
言下之意,她从来就没有指望过冥司。
得,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城隍爷“滋”的吸气,惴惴不安的说道:“真君大人,本来,这件事是丁家不对。而您占着理。可是,如果您真要亲自报复。丁家反而成了苦主,您身为修士,仙不扰凡,完全占不住脚啊!丁家上下有两百多口人,您知道身为修士,族灭凡人的后果吗?您真的要为了出这一口恶气,接受天谴?”
沐晚没有吭声,只是眯缝着眼睛望着山脚的小镇。
十步开外,一直保持沉默的香香见状,急得不行。她深知姐姐的性子。姐姐这时要暴跳如雷,倒是好事。象眼下这般安静,反而是说明,姐姐主意已定,今儿个,灭定了丁家!
咬了咬牙,她问道:“城隍爷,会有什么样的天谴?”族灭凡人,必遭天谴。她是知道的。但是,天谴也分很多种。具体是什么样的天谴,她并不清楚。
城隍爷拿眼睛瞅了一眼那个坚定的背影,叹道:“按丁家的人口数,真君大人若是不改初衷,会通体生出一重业火,七天七夜方能熄灭。”
业火,就是罪孽之火。它不是天灵地火,而是三界冤魂的鬼火凝聚而成。按照火焰层的厚度,以及持续时间的长短不同,业火共分成九十九重。其中,一重业火是最低阶的。火焰层厚达三尺三,持续时间七天七夜。每一重业火与前一重业火相比,厚度和持续时间都是急剧增涨。若是九十九重业火,那便是十万里火海,持续时间是三万年!
这些,都是修行常识,无论是人族修士,还是妖魔鬼怪,都是知晓的。
香香闻言,急得眼泪珠子直下:“姐姐,为出一口气,不值得啊!真不值得!”
这时,沐晚又转过了身子,对他们俩正色道:“不,值得!不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而是为了本座的道!”
“什么?”香香惊呆了。
沐晚冲她笑了笑:“我等修道之人,讲究顺从本心。快意恩仇,逍遥自在,就是我的本心。我若是畏于天谴,连本心都不敢坚守,还修什么道!什么是天谴?逆天者,必遭天谴。”说着,她又转回身去,俯瞰丁家的宅院,哈哈大笑,“天道,欠债还钱,我沐晚只是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而已,这也是逆天吗!好,天道!既然你不给本座公道,那么,本座有样学样,就按本座自己的规则,来管一管这起子畜牲!”她伸手指着象铁锅倒扣的夜空,怒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天道!这是你教我沐晚的!”
我沐晚遵从天道,但是,绝对不会舍弃本心,匍匐在天道的**威之下,摇尾乞怜!
丁家畜牲们,既然你们胆敢害我沐家之子孙,窃取我沐家之气运,那么,你们就要敢于面对我沐晚的怒火!
“叱咤!”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轰——,下面的缓坡上,那株古槐树被从中劈成两开,轰然倒地。
山顶,风起!
沐晚的青布法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香香被吓到了,大哭:“姐姐,天道发怒了!它劈死了老槐树!”
这是天道的迁怒!也是天道的警示!
呼呼,两道遁光划破天际。
黑夜和常龙连袂而至。
香香飞扑过去,嚎啕大哭:“夜哥哥,劝劝姐姐!姐姐会被一重业火活活烧死的!”
不料,黑夜搂住她,伸手轻抚她的后背,朗声说道:“不会的。因为有我们替姑娘护法!”
常龙上前,抱拳说道:“姑娘,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上!天道不管,我们管!老常为你护法!”
他们俩已经摆明了态度。
沐晚欣慰的冲他们俩点头,爽朗的应道:“好!”
城隍爷风中凌乱了:“诸位大人,没有说不管啊!这事,冥司一定会管。万事好商量……”
沐晚哈哈大笑:“仇,要亲手报,那才叫报仇!”她哪有那空闲,等着这些人一个个的老死,然后再去判官大人面前打官司?哼哼,丁家的贼子贼孙们,就不配为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说着,她双足轻点,逆风跃下,落在被砍倒的古槐树旁边,轻声说道:“古愧,你定是委屈的。你不过是将丁家的种种恶行如实记录下来,却无辜被天道斩灭。做下恶事的丁家,没事;而记录恶行的你,却被恶徒连累,落得如此下场。古槐,你恨也不恨?自己的仇,自己报。本座今天就与你联手,为我们自己报仇雪恨!”
“哗啦啦……”古槐树象是听懂了她的话,在风中,残枝比先前摆得更加剧烈。
山顶之上,城隍爷还想阻拦——大家好好的,心平气和的修道,不行吗?非得如此吗?
常龙展臂,挡住他的去路。
另一边,黑夜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城隍爷,请!这里不欢迎你!”
奶奶个熊!上午,他和老常找这厮理论了半天。这厮答应得好好的,一定要让丁家付出应有代价。结果,去了一趟冥界,跑到姑娘面前,腔调便全然变了!
最可气的是,这厮竟然还用天谴威胁姑娘!
姑娘最恨被人威胁了!
你丫是来火上浇油的,还是来火上浇油的!
滚粗!
城隍爷心里苦啊。他就是冥司一小小的鬼官而已,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啊!
苦着脸,他冲两位飞快的抱了抱拳:“对不住啊,惭愧!”滋溜钻进地里,逃之夭夭。
黑夜和常龙如此旗帜鲜明的支持沐晚,也深深的影响到了香香。再加之,她见沐晚已经拿定了主意,遂席地而坐,调息静心,做好呆会儿为沐晚疗伤的准备——她没见过业火没有,不知其深浅。但是,只要她一气尚存,就一定要全力护住姐姐。
山坡上。
沐晚抬手,往老槐树的残体上打出一个火球。
“呼——”,红艳艳的火舌腾起。
转瞬之间,古槐树的两半树冠全部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笼住,好象两支巨大的火把。
枝叶烧得毕剥作响。
沐晚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
“古槐树,去吧!”她隔空抓起巨大的两半树,掷向山脚的那一大片瓦舍。
两片巨木在夜色中各自划出一条红色的圆弧线,轰的散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火点,象流星雨一样,洒落在从镇东到镇北的屋舍之上。
“轰——”,半边丁,化成一片火海。
还没有完。
沐晚召出青云剑,指向夜幕下的沐家祖坟山。
“平!”
青光大作。
“铮——”
青云剑一晃。
巨大的青色龙尾用力一扫,破空扫向黑漆漆的山。
“轰——”。
那座山被抽了个正着,就象太阳下的泡泡一样,应声灰飞烟灰。
沐晚收剑,刷的挽了一个剑花。
去他的聚宝盆!去他的文灵眼!
统统给本座化成灰渣渣!
一时间,沐家镇被划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一边鸡飞狗跳,人们惊慌失措的从屋里跑出来。
“走水了!”
“救火呀!”
……
夹杂着小孩的哭声,女人们的尖叫声……乱糟糟的。
人们提着水桶跑到镇子的主街道边,仰头看着一街之隔的对面火海,纷纷石化了——这么大的火,怎么救?
仅一街之隔,沐家镇的这大半边火光冲天,凄厉的惨叫声接连不断,俨然是修罗场。
火起时,胖老太和丁大老爷屏退了丫头婆子们,正在一起密谋,明天如何在不惊动亲家,抓回丁大夫人祖孙三代。
突然,大火从天而降。
外面院子里呼的窜起好高的火光,映得屋里通红。守在外头的丫头婆子们尖叫着抱头乱窜。
胖老太最先反应过来,从长榻滚到地上,对着门外,一个劲的叩头:“沐仙姑,饶命啊!不是老身害的沐家啊。不是老身……”
丁大老爷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过来,也是疯狂的叩头:“也不是我做的!和我无关啊!”
然而,没有什么用。
巨大的火舌卷起屋顶。哗啦——,横梁断成两截。一截在砸胖老太的腰上。她惨呼一声,跟条死狗一样,一动也一动的趴在地上;另一截当场把丁大老爷的脑袋开了瓢,脑浆子溅起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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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三章 皇帝陛下的担心
沐家镇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全京城都轰动了。人们争相跑来看火。
令人称奇的是,一街之隔,镇东的丁家化成为烬,无一人幸免于难;而对面的镇西却毫发无损。
这条街最宽之处也仅有三丈!
再加之,镇西的有不少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大火起来后,半空中青光大作,隐约有龙吟之声。一条青龙从天而降,一个神龙摆尾,拍碎了丁家的坟山。
好事者们纷纷跑去看那座坟山。
哪里还有山!
入目之处,只是遍地的碎石碴子!
人们回过神来后,无不奔走相告。
“丁家一定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遭天谴了!”
“对,无缘无故的全族人都被大火烧死,连祖坟山也平为夷地,绝对是天谴!”
……
一时间,京城里流言四起。上至达官贵人、下到挑夫走贩,无不议论纷纷。
杨侍郎府。
杨侍郎兄弟两个提着袍角,急匆匆的跑进后院的主院。
正屋里,杨老太太双手抓着矮榻边,脸色蜡白:“如何是好?这下要如何是好哇……”
下首,丁大夫人婆媳两个也是吓得魂不附体。
对面,杨家的两位太太惨白着脸,急得团团转,手里的帕子都快绞成了条。
杨侍郎兄弟两个气喘吁吁的跑进屋来,挥手将屋子里侍候的丫头婆子都赶了出去。
一个说:“守着门口,谁也不许进来!”
另一个说:“谁要敢乱嚼舌头,本老爷拔了她的舌头!”
两个儿子回来了,杨老太太有了主心骨,紧紧搂着孩子,嘶声问道:“如何?真的都烧没了?连祖坟山也平了?”
杨侍郎掏出帕子一个劲的擦汗:“应该都烧没了。火势太大,没人敢冲进去救人。对面的人说,夜里没见着人从里头跑出来。”
杨二老爷飞快的补充道:“儿子亲自去丁家坟山看过了,被夷平了。外面都在传,是天谴。”
丁大夫人捂着胸口,失声哭了出来:“这是老天爷开眼了,收了丁家这起子黑心肝的啊!”
包括杨老太太在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丁三少奶奶最先反应过来,腾起站起来,尖叫着:“琏哥儿呢?还有三少爷……”话未说完,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直挺挺的跌在椅子里。
“利哥儿媳妇!”
“快,掐她的人中!”
“安娘,你别急。琏哥儿在我们院子里。利哥儿一早出去了。”
屋子里,乱成一团。
下午,从杨府的后门悄悄出来两辆青布小车。依然是丁三少爷骑马在前头领着。一行人急匆匆的出了城门。
第一辆车内。琏哥儿坐在母亲的怀里,脆生生的问道:“娘亲,我们是要回家吗?”
丁三少奶奶,呃,现在是张家娘子,心神不宁的应道:“是的呢。我们回家。”
旁边,丁大夫人放下手里的佛珠,再一次问道:“琏哥儿,告诉祖母,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琏哥儿响应的答道:“我姓张,叫张琏。”
丁大夫人苦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乖,琏哥儿真聪明。”
上午,她再也忍不住,终于吐出了丁家的秘密。
杨老太太和两位嫂嫂吓得直念佛。
杨侍郎兄弟两个震惊之余,当机立断,要他们从此改了姓氏,离开京城避一避——丁家的事闹得太大了,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而自从沐圣显灵后,皇帝越来越信神仙鬼怪之事。他们担心皇帝会派人查这件事。到时,丁大夫人祖孙三代做为仅存的几个幸存者,势必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丁家祖上做的事,禽兽不如,令人发指。届时,只怕人们会把愤怒发泄到丁大夫人他们身上。人言可畏,千夫所指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呀。
丁三少爷反应更快。原来,离开沐家镇的当天,他把母亲和妻儿送进杨府,独自一人出了门。竟是找了暗路子,办路引去了。今天一大早出门,他是按约去拿路引的。哪知,在回来的路人,听到人们无不在议论沐家镇的大火,他扶住路边的一根木桩子,歇了小半刻钟,才缓过劲来。
好不容易回到家,听到两位舅舅的建议,他非常赞成。舅舅们说的对,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走,迟则生变。至于丁家……两位舅舅亲自去看过了。现在那里火光冲天,他去了也没有。两位舅舅都劝他,好不容易老天爷放他一条生路,就要好好珍惜,不要乱折腾。
甥舅三个商量之后,定下章程:从此以后,他们改姓张。杨侍郎曾外放过西北,在那里当了三年的学政,尚有一些关系过硬的旧故。他给丁三少爷写上几封推荐信,让其带着家人以杨家远房亲戚的身份,先去那里住上几年。等京城这边风头过了,杨侍郎再派人接他们回来。
临出门之前,杨侍郎叮嘱他:“引以为诫,以后不但你要做一个行得正、坐得端的磊落大丈夫,而且要告诫子孙,。”
杨二老爷也拉着他的手吩咐:“好好孝顺你娘,到了地头,记得写信回来,莫让老太太担心。”
识人不清,害得唯一的妹子这个年纪还要远走西北,兄弟俩真的是悔青了肠子。
庆幸的是,唯一的外甥肖舅,又是个拎得清的。兄弟两个欣慰不已。
接下来,事态的进一步发展,证明了他们的紧急应对是完全明智的。
沐家镇的大火熄灭后,新帝陈天宝特意召见了杨侍郎,关切的问道:“朕听闻丁家与爱卿是姻亲,是这样的吗?”
来了!
杨侍郎心里打了个突,按照舅甥三个定好的计策,悲恸的答道:“回禀陛下,是的。微臣的妹子嫁进丁家有二十多年了。这一次,丁家遭难,微臣的妹子,妹夫,外甥,外甥孙子都没能逃过大劫。”他是做足准备来的。内衣的袖口上沾了一圈姜汁。这会儿,他装着拭泪的样子,拿那袖口往眼睛上一抹,立马辣得老泪横流,嗡声补充道,“得知丁家出事了,微臣与臣弟两个立刻就去看过了。火太大,完全不能靠近。今天清晨,火终于熄了。微臣与臣弟想为微臣的妹子一家张罗身后事。呜呜呜,丁家被烧得精光,化成了一片平地。微臣想捡块骨头,都捡不到……真的太惨了。”说完,他用双手捂着脸,小声哭了起来——呜呜呜,老姜汁好浓,辣死老夫了!
新帝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又红又肿,都快变成了“一线天”。其实,得知杨家与丁家是姻亲之后,他就派暗探去杨府查探过——杨老太太气得卧病在床,杨家的两位太太都在榻前侍疾。杨家兄弟请了假,亲自领着家丁守在沐家镇——这些情况,他都是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他还特意调了前朝的档案,让人查找沐家镇的来由。结果,他发现,沐家镇在两百多年前曾是前朝首辅沐文昌致仕之后的御赐荣养之地。据前朝档案记载,沐文昌死后不到十年,沐家镇也起了一场大火,然后,沐家化为灰烬。无独有偶,丁家之祖恰好是沐家的赘婿,也是那场大火的唯一幸存者。
再配上“丁家遭天谴”、“丁家做了大恶”之类的传言,皇帝陛下从档案里的字里行间读到了阴谋的味道——好吧,沐家是不是被丁家搞没的,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这个沐家与沐圣有没有关系。
自从上次沐圣显灵,赐下仙药化解了京城的寒疫之后,皇帝的心里就没踏实过——他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不信鬼神之说。什么青袍剑仙梦中赐兵典神书,都是他胡乱编的。而青袍剑仙自称是“三水木”也纯属瞎说。
之所以要给自己找个神仙师父,一来是为了扩大影响,提高名气;二是,青袍剑仙是老燕家立起来,并且一直供奉的神仙。如果连青袍剑仙都不保老燕家,另立炉灶了,不正是老燕家气数已尽的最有力证明吗?当然,事实也证明,效果不是一般的好。他给自己安了个青袍剑仙的弟子身份后,果然人气大涨。他很快就拉起了一支义军。
结果,在他如愿以偿的当上皇帝后,青袍剑仙真的显灵了!虽然就连皇后也以为是他自己在装神弄鬼,但他知道真的是青袍剑仙在赐梦赐仙药。
所以,自那以后,他就落下了病根——老燕家没有装神弄鬼!世上真的有青袍剑仙啊!他胡编乱造,冒充青袍剑仙的弟子,会不会惹怒青袍剑仙?
这也是他将大力加封青袍剑仙,尊之为“沐圣”的缘故。
听说“丁家遭了天谴”后,皇帝陛下整个人都不好了。虽说青袍剑仙姓沐,是他胡乱编的,但是,潜意识里,他越来越相信,青袍剑仙就是姓沐啊。
如果沐圣真的是出自沐家,那么,丁家的今天,会不会就是他们老陈家的明天?
这样一想,沐家镇的大火就跟烧在了他自个儿身上一样。这两天,他跟杨老太太一样,也是吃不下饭,尽喝参汤了。当然,他不知道,后者其实是被丁家气的。
丁大夫人以前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丁家出事后,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一古恼儿的倒了出来。
老太太只要一想到自己唯一的闺女这三年没少受丁家老虔婆和白眼狼女婿的搓磨,现在又老大一把年纪了还要受丁家的连累,隐姓埋名,远走西北,气得就睡不着觉、咽不下饭。要不是死鬼母子两个被烧得连骨子碴子都不剩了,她早就领着儿子儿媳打上门去了。
话又说回来。杨侍郎也是人精。他当然知道皇帝老问的是什么。可是,身为臣子,怎么能妖言惑主呢?再者,为了妹子一家,他也不能爆出丁家与沐家的恩怨啊。是以,皇帝旁敲侧击,什么也没有打探出来。
也许杨家真的不知情吧。皇帝只好作罢。
待杨侍郎走后,他烦躁不安的御书房里走来走去,愁得感觉肠子都要打结了。
与此相反,这三天,香香一扫愁容,乐得合不拢嘴——沐晚只是感觉到猛的少了两成的功德,并没有遭受天谴。
更让人高兴的是,沐晚说,经此一事,感觉心里明亮了许多,离悟道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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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四章 约束
丁家事了。黑夜和常龙双双向沐晚请罪。他们擅做主张,走了一趟冥司。
旁边,香香抢着坦白:“是香香漏了消息。”
这是明摆着的嘛。沐晚用脚趾头也猜得到。没有理睬香香,她挑眉问前面两个:“你们去冥界做什么?”
“告状。”黑夜答道。
原来,他和常龙先去京城的城隍庙,找城隍爷交涉,质问他,丁家的行径令人发指,城隍爷为什么不作为。
结果,城隍爷摊着手,一脸无辜的告诉他们,事情发生在他到任之前,而且按照冥司的相关规定,事到如今,已经过了追诉期。
也就是不管喽!
黑夜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当胸一把提起城隍爷,抡起拳头就要打。
城隍爷不过是鬼将修为,吓得面无血色。
还好,常龙拦住了黑夜:“黑爷,时间紧迫,现在不是教训人的时候。走,我们马上去冥司,直接找副判大人。”
也对,正事要紧。黑夜将城隍爷扔在地上,与常龙急匆匆的去了冥司。
副判大人恰好不在。两名鬼差热忱的接待了他们俩,请他们去旁边的耳房稍坐片刻,说副判大人很快就会回来。
两人在里面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一名鬼差进来,很抱歉的告诉他们俩,临时有事,副判大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鬼差说完,嗖的逃出了屋子。
竟然用了速行的法术!常龙当即发现事情不对头,连忙拉着暴怒的黑夜离开耳房。
一出门,两人愕然的发现,外面竟然已经过了大半天!冥司各部竟然已经下衙了!周边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也看不见。
常龙回头再看,哪有什么耳房!那一处空荡荡的!
这时,黑夜也发现了这一点。
见识过沐晚的空间,他们俩自然很快就意识到,上当了!刚刚他们被骗进了一个类似于空间的存在。里头的时间流比外面要慢得多。
布局之人的意图很时显——拖住他们俩!
该死的!
两人都气到爆。
黑夜刷的召出了圆月弯刀。
常龙很快冷静下来,拉着黑夜直往外冲:“快,姑娘怕是有危险!”
经他提醒,黑夜也立刻意会过来——布局之人为什么要作局拖住他们俩?还不是因为他们俩都是姑娘的好帮手!
还好,路上无人阻拦。两人一路疾行,跑到忘川河,然后直接飞越过去——忘川河就象是一条稀释了近万倍的弱水河。在空间里的弱水湾,两人练习了百来年,皆能在弱水上来去自如。所以,飞越忘川河,只能说是小菜一碟。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通过法力传音,交流想法,很快达成共识——冥司处事不公在前,知错不改、故意拖延在后。也罢,你不讲规矩,就休怪我不遵天道!丁家,灭定了!
刚好,两人赶到时,正好看到天地变色,城隍爷在用天谴威胁沐晚。
冥司,还能更无耻一些吗!两人都快被气笑了!
不就是一重业火吗!大家一起扛!
所以,滚一边儿去,小城隍!
沐晚听完,感动不已。因为契约的缘故,她很清楚,常龙和黑夜刚从冥界回来。那时,她还以为两人是在冥界打听到了什么,比如说,得到了副判大人的暗示或明示之类的,这才态度如此坚决,视天谴于无物。
不想……想到这里,她惭愧不已。
香香也羞愧得满脸通红——身为本命守护兽,她差夜哥哥和老常太远。
常龙见状,连忙换了个话题,用佩服的口吻说道:“姑娘放走丁大夫人一房人,如此一来,算不得族灭丁家。故而,天道才没有降下天谴吧。姑娘的谋算,令人佩服之至。”
“非也。”沐晚摆手笑道,“此事,我全是顺心而无,没有任何的谋算。”
她本人是做足了挨天谴的准备的——修士行事,讲究顺从本心。丁家不灭,她恨难消。既是顺心而为,就算是被一重业火焚烧七天七夜,她也永不言悔。
而放走丁大夫人一房人,也是她的本心。正如香香所言,丁大夫人母子俩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他们与丁家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类人。他们心中是有正义的,并且也一直在坚守正义。沐晚很欣赏这对母子,所以,即便是盛怒之下,她亦能放走他们。
香香听完她的解释,终于明白了——原来,姐姐虽然愤怒,但是至始至终都是理智的,而并非她以为的被气昏了头。夜哥哥和老常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坚决的支持姐姐。
这样一想,她心中的愧疚更甚。她以为自己是为了姐姐好,而实际上,她却成了障碍。
“对不起,姐姐。”香香勾着头,不敢直视沐晚,“香香错了。”
沐晚心里很清楚,香香阻拦,是为了自己好。只是,她不需要这种好,也很反感这种好。是以,这一次,她打定主意,想要让香香长点记性。
然而,看到香香这副样子,她的心又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她故意问道:“知道错在哪里吗?”
香香懊恼的绞着手,老老实实的答道:“姐姐待香香很是坦诚。所以,香香要是心中有疑惑,就应当直接问姐姐,而不是胡乱猜测,更不应该替姐姐做决定。”说着,她抬起眼帘,飞快的偷瞄了一眼沐晚,红着脸再次请罪,“姐姐,香香真的知错了。请姐姐责罚。”
旁边,黑夜和常龙也很默契的一起再次请罪。
沐晚欣慰的看着他们三个,摸了摸鼻子,笑道:“你们倒是挺齐心的啊。”
要是搁在前世,女皇说了这么一句,常龙肯定会心中惶恐不已,唯有赶紧的跪下请罪。但是,他知道,沐晚不是。是以,他只是坦然的笑了笑,并没有辩解的意思。
黑夜也是如此。
香香更加羞愧——夜哥哥和老常都是被她连累的呀。
沐晚瞥了她一眼,强忍着笑意,嗡声说道:“既是知错了,那么,今天之事,就此揭过。下不为例。”
啊,姐姐原谅我了!香香欢喜的抬起头来,笑得眉眼弯弯,使劲的点头:“嗯,香香知道了。”
黑夜和常龙也齐齐称“是”。沐晚宁愿遭天谴,也要为冤死的亲族讨一个公道。经此一事,他们心中更加臣服,唯其马首是瞻。
说揭过,就揭过。接下来,沐晚道出自己的打算:“当年,沐家的旁枝都搬走了。丁家的消息传出去后,那些旁枝的后人要是还记得当年之事,定是要寻回来祭祖,哭一哭冤的。所以,我想等他们到了之后,再按计划南下。”
黑夜问道:“姑娘想与他们相认?”
沐晚摇头,惆怅的答道:“经一事,长一智。如今,我才真正领会到什么是仙凡有别。我暗中见一见他们,也是彻底的了却这段尘缘。”就算是在修真界,祖上出了一个化虚真君,若是后辈平平,撑不起门户。一旦化虚真君殒落,十有**这个家族也离灭门不远了。更何况沐家只是凡人家族。
果然如其所料。丁家之事象插上了翅膀,很快传出了京城。
两个来月后,有一支披麻带孝的车队风尘仆仆的走进了沐家镇。
这支队伍一下子抓住了所有好事者的眼球。
出人意料的是,他们顾不得安顿下来,兴高采烈的欣赏完了丁家的废墟之后,竟然从车上搬下大捆大捆的烟花爆竹,象过节一样,热热闹闹的放了起来。
放完之后,他们在一位长者的带领下,来到被夷为平地的丁家坟山前,摆上香案、祭品,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那位长者还写了祭文,跪在最前面,大声诵读。
看热闹的人群里也有识文断字的,听得明白——呀,这些人都是沐氏子孙,是来祭祠他们的列祖列宗的。
哟,沐家镇以前真的有沐家人。
啊?丁家的祖上原来是个倒插门的赘婿,谋财害命、刨人家祖坟、挫骨扬灰、强占了人家的祖坟山……天啦,简直是坏事做绝!
怪不得丁家被老天爷一把火全给收了!
……
哎哟哟!人群里炸开了锅。
人群里有两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子相互使了一个眼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沐家人哭祭完后,在沐家镇包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当天晚上,这家客栈被金吾卫包围了。新帝身着便装,亲自驾临客栈,找沐家人询问祭文上提及之事。
沐家人自然是托盘而出。不过,当年娟姐儿是叫各房发了毒誓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外人透露仙姑之事。而这一支的祖上也从沐家长房的灭门之祸里得到了血的教训,至死都没有透出仙姑之事。所以,这支沐家人并不知道祖上曾出了一位仙姑。就连那只纸鹤也只是被当成族徽传了下来。
新帝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郁闷不已。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有三批同样打扮的人赶到沐家镇。他们也自称姓沐,也是以纸鹤为族徽。
于是,大家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又祭了一次祖。因为所有人都坚信沐家能沉冤得雪,定是沐圣爷爷庇护。所以,第二天,他们都换上青袍、青衫去除魔观烧香酬神。本来还想凑份子,打场醮,以谢神恩的。可惜,除魔观是两朝的皇帝道观,而他们都只能算得上是富足的书香门弟,身份有限得很,还不够格在除魔观打醮。
冬日将至,大家都赶着回去过年,便相互道别,踏上了返乡的路。
新帝陈天宝派密探全程盯梢,觉得沐家与沐圣应该没有多大关系,心事渐息。沐家与丁家的恩怨是前朝之事,他也懒得多管,甚至于在心里没少笑话老燕家识人不清。京城里最大的戏班将这段故事排了一出新戏,他还带着暗卫微服去看了一场。
回到宫里,他还向皇后推荐了这出戏。
隔几天,皇后把这个戏班召进宫里,宣已经出嫁的公主、驸马们一同看戏。结果,大冷的天,公主、驸马们无不吓得后背尽湿,从此行为收敛了许多。
至于丁家的姑奶奶们,沐晚本着“罪不及出嫁女”的原则,放过了她们。但是,世人却没有这么宽容。从此,她们好比是被打上了无形的“贼”字烙印,在世人面前毫无信用可言。而她们自己也终日活在遭天谴的恐怖之中。为此,绝大多数的丁家女儿们选择了吃斋念佛,与人为善。渐渐的,周边的人又重新接纳了她们;也有一些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她们很快被周边的人唾弃,唯有自挂东南枝,了结残生。
当然,这是后话。
沐晚等人也全程围观了沐家人的这次行动。四支队伍返程时,常龙派了阿一他们暗中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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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五章 我之道
黑夜把黑阿牛又扔进了西南部历练,再折回京城,与沐晚他们汇合。待沐家的四支人马都离开了,沐晚等人也悄然离开了京城。
按照原计划,他们这一次是要去陈关渡的三水观转转。以四人的修为,直接可以撕裂虚空过去。但是,沐晚有意想重走一番当年的试心路。
香香也想顺道回出生地看看。
黑夜……呃,更想。关于香香的一切,他都最感兴趣。
而常龙则是好奇——六岁的奶娃娃真的能穿过凡人界,自个儿走到宗门?
于是,四个人自东门出,来到曾经的流云观所在地。
沐晚不得不又感慨了一把沧海桑田。时隔数百年,不但流云观踪影全无,而且山下的庄子也在大顺开国的战火之中沦为了废墟。
也不知道那口甜水井还在否?沐晚心中一动,带着众人上了兔儿坡。
唔,青石台阶没有了。水井犹在,只是井台全塌了,井中填满了污泥枯叶。
水井枯了。
沐晚叹了一口气。战火完全摧毁了这一带的风水。风水依灵气而生。凡人界本来灵气稀薄,所以,没有上百年的岁月沉淀,这里很再重新聚拢风水。
四人化成一道清风,一路疾行,不出半个时辰便来到香香的出生地。
这里倒是和当年一样,鲜有人迹。
香香是头次回到这里。她在林子里转了转,随意的查看树木们的记忆,耸耸肩:“这里和以前一样,一年之中也难得有人进来,好生无聊。”
黑夜环顾四周,笑道:“这里的灵气稀薄得跟没有一样。香香,你当年要是没有主动与姑娘缔约,只怕,到现在连筑基都做不到。”
“错!”香香很肯定的否定道,“如果没有追随姐姐,我很有可能已经殒落了,最好的结果也是一株才破土的小树苗。”
这里的灵气太稀薄了。哪里能供得起那么大的一棵古树?更何况,被天地灵气淬体,原来的本体生机损耗过大,也扛不了几天。所以,凝实成种子态度,重新发芽,长出新本体,是她唯一的选择。
只是,灵种重新发芽,那得多少灵气蕴养!这里的灵气显然是做不到的。而灵种也是有生命期限的。没有足够的灵气蕴养,灵种不但不会发芽,而且会损耗灵气。当灵气耗尽之时,就是她殒落之刻。
除非她能再得到大机缘。
然而,荒郊野外的,大机缘又不是大白菜,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到她的头上吗?
是以,从姐姐身上感应到了空间的存在后,她当机立断的主动缔约了——当时,空间虽然才是雏形,却与这里也是云泥之别。她知道唯有空间能养活自己。这是她的第二个大机缘,必须把握住。
当然,有得必有失。她也很清楚,要想这个大机缘,她只能做沐晚的本命守护兽。而这也意味着,从此,她付出的是尊严和自由。
一边是生命,一边是尊严和自由,香香并没有犹豫多久。她果断的选择了前者。在她看来,连命都没有了,尊严和自由能当命使吗?
在基本的生存权力面前,后面两样都是奢侈品啊。
庆幸的是,她赌赢了。刚一缔约,此事最大的机缘华丽丽的落到了她的头上。姐姐的心头血竟然大大的提纯了她的血脉!使她从普普通通的树妖,转眼就变成了血统较为纯粹的树灵。
从此,她成了姐姐的死忠。
想起这些,香香感慨的拍了拍身边的大树。以前,她忠心于姐姐,是因为跟着姐姐有前途。而现在,她更加忠心,除了前途,更重要的是,经过近五百年的同甘共苦,她已经完全认可了姐姐,从心底里觉得姐姐值得她这份毫无保留的忠心。在这个世上,除了姐姐,再也没有人能如此折服她,令她誓死效忠。
继续乘着祥云南下。很快,他们来到了陈关渡的郊外。
沐晚笑道:“当年,师叔带着我在深山老林里穿行了好几个月,才来到这里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城门前。
沐晚不由怔住——陈关渡乃兵家必争之地。记忆中,这里的城门威武霸气……谁来告诉本座,这座飞檐斗拱、精美得有如盛妆名媛的三层城楼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那两架精铁铸成的铁索吊桥呢?怎么变成了双孔石拱桥!
香香见状,问道:“姐姐,有什么不对吗?”
沐晚如实以对。
“香香查一查。”香香悄悄往城门外的小树林里打出一道绿色光圈。
光圈放大,无声无息的罩住整片林子。
不出三息,林中草木的记忆尽得。
“哦,原来的城楼毁于战火。十四年前,新帝集中全部兵力,强攻进城。随后,他拆了铁索吊桥,就地炼化,打造兵器。”香香一五一十的说道,“新城楼,外面的石桥,都是新帝号令城中富商出资另建。”
沐晚愣了愣,不禁摇头轻笑:“这个陈天宝……”陈关渡的城门配上铁索吊桥可是大周的一绝呢。
只怕三水观也难逃浩劫。想到这里,她领着众人匆匆进城。
城里依稀可见战火的痕迹。而三水观的前身是大周开国皇帝亲建的英烈祠,果然遭了陈天宝的毒手。沐晚他们看到的是一片乱七八糟的窝棚、低矮的茅舍。
曾经的大道观,如今成了贫民窟。
沐晚想找到当年的那口池塘。结果,转了一圈,她发现那里早就变成了良田。
将近五百年啊。对于她来说,宛若昨日。可是,在凡世之中,五百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足以改变一切。
离开五百来年,如今的凡人界再也找不到当初的足迹。沐晚,这样的凡人界,还值得你留恋么?
去也,去也!真的该离开了!
心里刚一冒出这么念头,沐晚只觉得心里“啪”的一下骤然轻松,旋即,心头大亮。
原来,这就是明心悟道!
沐晚恍然大悟。所谓的明心悟道,其实是发自内心的放下。
怪不得说此道非天道,而是自己的道!
怪不得明心悟道最好的方式是回到故乡!
放下过去的种种,放下尘世间的一切,放下心中的杂念,从此,吾心安处是吾乡,吾心中唯有仙道,此为“明心”。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只有领悟到这一层,方是“悟道”。
我心即我道,我道即仙道。生命不息,追求不止。此为长生。
天道……那是父神之道,与吾何干!
从此,我为我道而生,为我道而死,不怨不悔,自是大逍遥。
沐晚吐出一口浊气,松开拳头,转身对三人笑道:“走,我们回南地灵之根。”
刹那间,东边的旭日和朝霞都被这样的笑颜衬得黯淡无光。
她的脚下,光秃秃的田埂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绿的小草。
以她为中心,绿意象波纹一样,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香香等人看着迅速恢复生机的田埂,一个个石化了。
啊,姑娘悟道了!常龙最先反应过来,激动的搓着手掌:“姑娘,成了?”
沐晚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天啦噜!”香香回过神来,看着绿意盎然的原野,惊呼,“姐姐,你好厉害!”就是她,身为化形中期的万木之王,也做不到让冬天的荒田转眼之间恢复生机。
沐晚笑道:“这就是我之道。”说着,她轻轻挥袖,脚下的绿意又象潮水一样,飞也似的收拢,重新归于她的脚下。
原本生机勃勃的田野又变得枯黄萧瑟。
“原来,这就是道的力量!”黑夜惊呼。
沐晚挠头:“每个人的道应该是不同的。我对剑道的领悟,是我道的根源。我的剑,是轮回之剑,所以,我的道里有轮回之力。”
香香等人再次惊呆。
轮回之力!
“当然,我现在的轮回之力还很微弱。唔,仅此而已。”沐晚耸耸肩。
“叭搭!”那是黑夜一不小心摔了一跌。
“夜哥哥,你怎么了?”香香被惊醒,连忙过去扶起他。
沐晚和常龙也关切的围过去。
黑夜甩了甩头,涨红着脸,激动的说道:“没事,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姑娘终于悟道,飞升有望了!”轮回之力,听着就很厉害啊。好吧,管他是什么道!姑娘只要悟道,就能进入飞升境;那么,飞升也不远了!
他的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哈哈哈……”四人开怀大笑,意气风发。
没有再逗留,他们撕裂虚空,直接回到了南地灵之根——闭关悟道,是大事件,必须先向师尊他们报备。
师尊和大师兄不在,师祖正在闭关。沐晚直接去了太师祖乘风道君的道府。
听说她要闭生死关,乘风道君心中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好!”他赞许的点头,传授了一些当年自己悟道闭关,突破飞升境的心得——如果沐晚能一举突破,晋阶飞升境,那么,剑道峰就有两个道君了。于剑道峰、宗门都是添了一大助力;于他,身上的压力有人分担,不再是独木强撑,以后也能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修行,也是一桩大喜事。
沐晚一边听,一边用玉简刻录——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乘风道君见状,更加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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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到!(未完待续。)
第六二六章 初提情关
在太师祖乘风道君的安排下,沐晚秘密返回了宗门——据乘风道君的亲身体验,南地灵之根虽然灵气浓郁,又是凝炼神识的绝好去处,但是却四象不全,不是突破进大阶的理想之所。相反,宗门更有保障。所以,他建议沐晚回观云岭闭关。
又是四象!沐晚不由问道:“太师祖,何为四象?”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她对‘四象’的认识越来越迷糊。‘四象’是阵法、风水等诸多方面的基础。对其认识不清,直接会动摇这些方面认知。比如说,这段时间,她的掐算之术退步极快。往往十之能中三四。当然,其中有骤然损失了两层功德的因素,但是,她心里清楚,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自己在‘四象’上越来越迷糊。
乘风道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的反问:“你以为呢?”
他不明白,一个常识性的问题,为什么小徒孙都一只脚跨进了飞升境,还要犹豫不决。想到小徒孙的功法是《四象五行诀》,他心中了然——就象一个人写字,写一两遍,字还是那个字。但是,一连写上百遍,反倒觉得那个字变得陌生了,不认识了。想来小徒孙也是犯了类似的迷糊。
所以,他才有此反问。
沐晚微怔,想了想,答道:“在阵法里,四象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代表的是四种方位。”南地灵之根位于东华洲之南位,呈南北走向。与南北之纵长相比,东南之横宽实在是窄到可以忽略不计。故而,太师祖说其‘四象不全’。
乘风道君笑道:“你不是挺明白的嘛。”
就这么简单?沐晚眨了眨眼睛,旋即,笑道:“多谢太师祖的,弟子明白了。”
太师祖的意思是,关于‘四象’,她想得太多了。
是这样吗?沐晚决定听从太师祖建议,暂且放下这个问题。
回到观云岭后,沐晚一行人依然是住进了原来的小院里。她命香香去打探张逸尘的消息。上次回来时,听阳伯伯说,师叔正在闭关突破化虚境,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唉,她的掐算之术退步的一塌糊涂,自己都没了信心。
香香得令,化成一道清风,直接去了青木峰。
自清沅真君避世以来,观云岭就一直开启护山大阵,隐于内门。几百年过去了,这里已经古木参天,连上山的路也全被草木占据。
黑夜和常龙领着阿一他们去收拾疯长的草木——沐晚闭生死关之后,为了不打扰她清修,同时,也是为了给她护法,他们三个不能再呆在空间里,只能住在观云岭。而且,一直要住到她突破飞升境。这段时间至少也是以十年计,所以,完全有必要把观云岭好好收拾一下。
很快,香香回来了。
张逸尘还在闭关。阳煜在北地灵之根避世。不过,每年他都会返回宗门一次,去张逸尘的洞府外面说说话儿。
除此之外,她还打探到了一桩本年度内门的大头条新闻。
“姐姐,你还记得陈裁衣和袁鹏吗?”她问道。
沐晚拧眉:“他们俩怎么了?”
香香叹了一口气:“上个月,他们俩举行了双修大典。在大典上,两人缔誓之后,便双双殒落了。”
“什么!”沐晚惊呆了。两个大男人双修?还一起死在他们的双修大典上!
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两人的音容,一个英气豪爽,一个精致斯文。
这两个人……两世为人,做为一个前世婚过的人,她是知道什么是同风的。只是以前她没有细想,现在想来,这两个人还真象那么一回事呢。
呃,好吧,不是“象”,而是“是”。
宗门也没有明文规矩,不许同风。但是,象他们俩这样大张旗鼓的举行双修大典的,倒是头一例。
“他们俩是怎么殒落的?”沐晚心里涌起了不好的猜想——宗门是不反对,但是,陈裁衣是受了戒的道士。同风之好为戒律所不容也。
香香答道:“陈裁衣修为一直停留在金丹二层,天寿将近。袁鹏也凝婴失败,时日无多。两人在临终之前,为自己举办了一个浪漫的双修大典。场面挺感人。两人缔结同心誓之后,陈裁衣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袁鹏的怀里。他说,他很后悔的,是他太胆小,被世俗的观念所束缚,不敢面对自己的本心,辜负了袁鹏。他因此而生出心魔,苦苦挣扎几百年,以至于修为不得寸进,白白的耗尽天寿。他又说,自己现在很幸福。而袁鹏搂着他,散尽所有的灵力,为他幻化了一场花雨。两人看着花雨,几乎是同时殒落的。当时,很多宾客都哭了。”
沐晚默然。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大师兄参加了他们的大典吗?”
香香挠头:“呃,这个,香香没有注意。不过,大师兄如果得了信的话,肯定会去的吧。”他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正是因为如此,陈裁衣与袁鹏两个怕向对方表明心迹后,会连兄弟也做不成。于是,两人都选择了忍隐。陈裁衣甚至受了大戒,当了道士。他这样子,不生心魔,才怪呢。
沐晚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后怕不已——如果当年,大师兄和师尊都没能走过这道情坎,只怕也会落得这样一个惨烈的下场。
松了一口气,她暗道:幸好幸好。
幸好,当时她乱拳打死老师傅,误打误撞的开导了大师兄和师尊——那时,她的修为有限,无须洞察师尊在洞府里的情形。但是,她敢打赌,大师兄为情所困,夜夜守在师尊的洞府前喝醉酒,师尊肯定是知道的。而她装傻充愣,开解大师兄的话,师尊也是能听到的。
常龙见她的脸上一会儿换了好几色,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里,直道“糟糕”:姑娘莫非也是身陷情关?
转念一想,他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追随姑娘数百年,他就没看到姑娘对哪个男子生出过情愫。呃,她家姑娘也不象是有磨镜之好之人。
呵呵,肯定是我想多了。他抚额轻笑,同时心中暗自祈祷:仙道之上,情字也是一道坎,希望姑娘能安然渡过。
旁边,黑夜握着香香的手,甚是不解:“身为修真之人,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面对,真的太懦弱了。”
香香白了他一眼:“就你能!”多么凄美的虐恋故事啊!写成话本,肯定能哭死一片看官。
沐晚清咳一声,换了个话题:“我准备现在就闭关,这里,暂且交给你们了。”
“是。”三人齐齐领命。
都是风雨同舟近五百年的伙伴,沐晚很放心,点点头,转身进入了正房——做做样子。保险起见,她还是要佯装在小院里闭关的。
常龙等人一起走出小院。
旋即,小院之上,五色灵光闪烁。这是阵法和禁制一齐启动了。除了以前的阵法,沐晚又加设了三道禁制。
灵光消失后,小院的上空又恢复如常。然而,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与先前完全不同——小院好象被一个巨大的透明水晶罩扣住了。视线可以穿过,却看不清晰。而灵力、神识和法力一碰到这个罩子就好比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用说,这就是新加设的那三重禁制之力。
常龙满意的笑道:“姑娘在禁制上的造诣又进了一大步。”
黑夜如今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豪的说道:“那必须是!我估摸着,姑娘千岁之内,极有可能飞升。”
香香轻哼:“以姐姐的能耐,哪里还需要五百年!三百年,足够了!”
旁边,常龙看着他们俩,乐得合不拢嘴,提议道:“我们先去选个住处,然后,今儿喝点酒,好好的庆贺一番,如何?”
“好的呀!”正中香香的下怀。
黑夜搓着手,对她说道:“香香,做几个下酒菜,好不好?”
“没问题。”香香满口应下。
“太好了!今天我们不醉不休!”黑夜欢呼。姑娘才闭关,哪里用得着他们寸步不离的守着。所以,就算是象玄阳真君一样,大醉数月,也是无妨的。更何况,有阿一他们在,日常的巡视哪里还需他们三个劳心劳力。
没有了空间,小院也被封存了起来。好在弟子院里还有几处空的院落。
香香选了那处有假山带花亭的小院子。
黑夜当然是选旁边紧挨着那一处。
而常龙选的是最大的那个院子。没办法,他手里还有三十六号兄弟。现在,他们都是鬼将境修为,无须天天呆在他的本命魂幡里,只要隔几天回去养一养即可。再者,他们也该多适应一下外面的环境。
三人张罗好后,聚在香香的院子的花亭里,就着烤肉串、酱肉丸子,大口喝酒……一直闹到后半夜。
将近五百年了,他们终于看到了飞升的希望。高兴啊!
越是修行到高阶,他们越是发现修为每精进一丝丝,所需的资源都是呈几何数字上升。是以,他们知道,炎华界根本就供养不起他们。哪怕他们展开掠夺模式,疯狂搜刮、挤压炎华界的修行资源,也无济于事。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他的同类会如此之疯狂——资源严重不足,不抢不夺,连肚子都填不饱,还提什么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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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到!(未完待续。)
第六二七章 道的力量
沐晚启动了阵法和禁制后,闪身进入了空间。
她直接去的静修星。
立住身形后,她环视古寂的四周,深吸一口气,往洞府方向走去。
沙沙沙……
背后传来阵阵细碎的声音。
是什么?
沐晚愕然。
静修星是没有任何活物的地方。她在这里修行了上千年,连风声都不曾听到过。
她不由转身,闻声望过去。
额滴咯娘咧!
但凡她走过的地方,一株珠生绿的小草破土而出。它们在飞快的长高、抽叶……转眼,棕红色的泥土里长出了三个绿色的脚印。
咦,脚下也有动静!
沐晚连忙低头察看。
呀,她站着的地方也长出了嫩绿的新草。
然而,好景不长,前面的那些小草长到一尺来高后,又迅速的变得黄发枯,紧接着,它们耗尽生机,变成一篷篷枯草。最后,化成一道法力,消散得干干净净。
三个绿色的脚印先后消失了。就好象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只有她脚下的这片绿意仍然生机盎然,向四面八方迅速蔓延。
沐晚明白了过来:和在三水观遗址外面的田野上一样,这些都是轮回之力造成的。
她刚刚悟道,如果不刻意收敛,法力就会这样,幻化各种法力幻境。其中以轮回之力最为明显。
至于为什么是轮回之力最为明显。也许是因为她对此感悟最深吧。
耸耸肩,她快步走进洞府里。
泥地里,现出一串绿色的脚印,很快,又枯萎,消失。
静下心来后,沐晚做了一个修行计划。
静修星有一百倍的时间流,她完全没有必要争分夺秒。
再者,她以剑入道,丹、符、阵等都有猎涉,学得杂,心得、感悟也杂得很。必须慢慢的捋清。也是急不来的。
最主要的是,她决定听取太师祖乘风道君的建议,压一压修为,使法力变得更加凝炼。
所以,她的计划是,每天的日常修行还是要坚持的。每天只花两个时辰,整理各种心得、感悟。
她要用水磨的工夫,一点儿一点儿的,慢慢的,磨出自己的道。或者说,是构建起自己的道的世界。
好吧,再一次感谢空间!她握了握拳头,从心底里笑了出来。有了百倍的时间流,她能有大把的时间挥霍。
整理心得、感悟的方法还是老法子。一条条的写下来,然后,再慢慢的分类、归纳。
……
不知不觉之中,静修星上过去了整整一千年。
沐晚看着自己手里的两枚玉简,叹了一口气。
是天意吗?
历时千年,她把自己的所学、所得、所悟,最后总结归纳成了两大类。一类是“四象”,另一类是“五行”。
四象化空间;五行成万物。
离开了五行,四象是空洞的;反过来,没有四象,五行何以生存?
而沐晚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将两者归拢来。
否则,她的道的世界是分立的,不完整。
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功法《四象五行诀》——也许是因为功法的缘故,所以,她才有这些感悟。
于是,她花了一百年的时间,反复的翻阅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功法。其中,包括了飞升境的功法。
她还想看到多。只是,手头的功法最高只到飞升十层。
功法上,只介绍了四象和五行,对于两者如何统一,并没有只言片语的叙述。
难道说,四象与五行,空间和万物本身就是分立的,并不能统一?
没有搞清这一点,她的道就是不完整统一的。这也意味着,她将没有真正的悟道。
不能悟道,就不能突破飞升境!
沐晚痛苦的被卡在这个节点上。
怎么办!
那种灯火就在牛皮窗纸后,却怎么也戳不破的感觉,整整伴随了她一百年!
烦躁的跑出洞府,她冲着蓝宝石般的天空哇哇大叫:“何为四象!何为五行!先有四象,还是先有五行!”
声音化成实质,一圈又一圈的破空而去。
“砰砰砰……”先后炸开!
没有人回答她!
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沐晚抓狂,揪着被抓得跟个鸟窝一样的头发。
一条婴儿胳膊粗的绿色长藤,拧巴着晃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这是什么玩意儿!
沐晚吓了一大跳,本能的跳开,避之。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额滴咯娘咧,她刚刚站的那个地方,尽是这种拧巴的、难看的绿色长藤。它们象发了狂一样的,嗖嗖的窜向四周。
不过,因为她离开了的缘故,它们立时就变处蔫拉吧叽的。一息之后,纷纷枯萎掉,进而化成法力,彻底消失了。
沐晚又看了一下脚下,类似的长藤又竞相破土而出。
原来如此!苦修千余载,她的法力大增,所以,轮回之力也增强,幻化出来的植物由青草变成了绿萝?
只是,这些绿萝长得也太难看了吧?乱篷篷的,跟发了狂一样……
想到这里,沐晚不由“滋”的抽了一口冷气。
不行,不能再想!真的会把自己逼疯的!
搞不好,心魔也会冒出来了!
接连念了几遍破魔咒,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解下乱篷篷的头发,以手为梳,麻利的理顺,重新挽成道髻。
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再看脚下,拧巴的长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绿的青草。
既然想不明白、悟不通透,那么,暂且放下吧。
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她寻思着:自从闭关以来,除了这里、百炼星、旋风星等几个星球,还没去其它星球巡视过呢。不如去转转,权当是放松心情。
于是,意随心动。一道五色灵光闪过,她的身影消失了。
棕红色的泥土上,绿色的草地转眼化成枯黄,旋即,又化成法力,消散于无形。
一个星球,又一个星球……漫无目的,沐晚就这样随心所欲的在各个星球之间游荡。
她去过了生机盎然的元星,也去了死气沉沉的弱水湾;看过火光冲天,也看过狂风大作……转着,转着,有一天,她又转到了一颗被金莲圣火笼着的小星球上。
看到欢腾的火舌,她突然对自己说:“这不是五行之中的火吗?”
空间中有火,是因为她炼化了金莲圣火!
对了,还有水!那是水之源泉!
有金!唔,是我在边境坊市捡的漏——金晶石!
有木!那是香香!
而四象之中,青龙对木,白虎对金,玄武对水,朱雀对火!
我的空间就是因为有了这四种元素,所以,才由虚化实。后来因为星空影象、三昧真火、冥界弱水、九天金雷、九幽息壤的加入,进而一界化三千。
我真糊涂!空间的进化历程,不正是实实在在的印证了四象与五行的关系吗?
太极出自无极。一为太极,即为始;
太极分出阴阳,即两仪;
阳分少阳、太阳;阴亦分少阴、太阴。二者合,即为四象。
四象进一步,可分为乾、兑、离、震、巽、坎、艮、坤,这便是八卦!
而八卦返本溯源,推演道所生的万物!
即: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万物!
对,就是这样!
呼——,沐晚心里腾起一团金色的火焰。
牛皮窗纸瞬间被烧得精光!
她的心里亮了堂!
我的道,原来是这样的!
两眼亮晶晶的,她在火海里随意的盘腿坐下来,掌心现出那枚炼制的小铜球。
手指飞快的点过每一颗星球,她嘴里喃喃自语道:“火……木……木……金……火……水……”
她每点过一颗,茫茫星海里,对应的那颗星星便迸射出一道五色灵光。
时间象流沙一样逝去。
当沐晚点完最后小铜球上,星海比先前变得更加璀璨。
心中一动,她又按照四象八卦,遵循五行相生相克之理,飞快的拔弄着小铜球上面的星星。
呼——,星海亦随着同步动了起来。
刚开始时,她选了体量最小的那些星星。
即便是这样,它们挪动之时,也是颤悠悠的,显得很笨拙。
然而,渐渐的,沐晚从中感应到了一种玄妙的力量。利用之,四两拔千斤,她越来越得心应手。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原本杂乱无章的星海猛一看,还是杂乱无章,但是,细一看,却又是井然有序。
成了!
沐晚满意的平端起小铜球,从心底里笑了出来。
将小铜球收进丹海里继续蕴养,她开始运气行走大周天。
五行之气,经过丹脉,进入丹海,继而被元婴所收,进入星海。
这时,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五行之气经过的地方,好比是一夜春风吹过,有些星球竟然吐绿!
没错!
一部分土属性的星球上现出生机,绿色的嫩芽破土而出!
再一次大周天。
淅淅沥沥……
吐绿的星球上竟然下起雨来。
嫩芽茁壮成长,生机盎然。
连带着她的丹海里也充满了一种曾未有过的神奇张力!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沐晚闭上眼睛,用心体会了许久。
终于,她明白了,这就是一种生机!比木灵气更强烈的生机!它是生命之源力!是她的道的力量!
“咔嚓!”
丹海里,化虚十层的修为壁垒,应声现出一条长长的大裂缝。
终于,要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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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到!(未完待续。)
第六二八章 飞升一层
突破飞升境,最大的障碍在于明心悟道。一朝得道,突破便有如瓜熟蒂落。
再者,每个人的道都是不相同的。而突破飞升境的法门源自所领悟的道。
故而,没有任何一本功法书上,会有突破的功法。
这些,老祖们传给她的修行手札上有。太师祖乘风道君也曾当面提点过她。
对此,沐晚心里清楚得很。在悟道的过程中,她早就想好了该如何突破。
如今,终于突破,她胸有成竹,一点儿也不着急,闪身出了空间。
按照计划,她要在正房的练功房里突破。因为突破大阶,最后天道都要馈赠一次天地灵气淬体的。而若是在空间里,这项福利肯定是没有的。再者,在外面,也有利于她感应天道。这一点也至关重要。还有就是,每逢突破大阶,心魔都会出来闹腾。她在外面,也便于黑夜护法,压制她的心魔。
沐晚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练功房的阵法。一切正常,她盘腿坐下来,通过契约传讯黑夜:黑夜,我突破在即,请帮我护法。
从她闭关的第三年起,香香他们三人就轮流在小院外面当值。
这一天,是常龙当值。
突然间,黑夜一脸喜色的从他的小院里飞奔出来。
“怎么了?”常龙问道。
“喜事,大喜事!”黑夜快活的应道,“刚刚姑娘给我传讯,她要突破了!从今天起,我来给姑娘护法。”
“太好了!”常龙也是心中狂喜,看向小院。
只可惜,小院仍然象是被透明的水晶罩子扣在其中一样,什么动静也不曾有。
“香香姑娘知道了吗?”他收回目光,关切的问道。
黑夜点头:“我马上告诉她。”呵呵,刚刚收到传讯时,他实在是太高兴了,第一时间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替姑娘护法,还来不及告诉香香呢。
顷刻之后,香香也从自个儿的院子里飞跑了来。
“啊,姐姐终于要突破了!”
他们整整在外面守了二十年!
搁在其他修士身上,二十年不过弹指间,算不得长。但是,静修星上是有百倍的时间流。
外面二十年,静修星上是整整两千年!
前几天,她还在跟黑夜猜测,说沐晚莫非不是在静修星上闭关。不然,也不至于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啊。
还好,姐姐终于突破了。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她忍不住对着练功房方向,搓着双手祈祷:“姐姐,一定成功!”
因为禁制的缘故,他们三个看不到院里的情形,但是,沐晚在练功房里,院外的情形一览无余。
闻言,她只是笑了笑。
“哧——”,修为壁垒上又多了一道口子。精纯的白色灵气喷涌而出。
沐晚敛了杂念,开始全心全意的突破。
她突破的法门,依然是四象八卦定位,五行相生相克为据。具体的操作过程是:
首先,炼化一半的白色灵气。此举既是为了保护丹海和经脉,使它们不至于被喷涌而出的海量的白色灵气撑爆,也是为了滋养元婴,使之能茁壮成长为真正的元神——进入化虚境后,元婴会长大,抽条,摆脱最初的婴儿形象,看上去好象是六岁以上的小童。所以,也有人将此阶段的元婴称之为“元神”。
但是,真正的元神是能脱壳的。而化虚境的元神仍然弱得很,理论上具有脱壳的能力,但实际操作起来,危险得很。真君们往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元神脱壳。比如说,沐晚强悍如斯,哪怕被陷天牢,也不曾元神脱壳过。正是因为如此,又有人将此阶段的元婴为“伪元神”。
而沐晚见自己进入化虚境后,元婴虽然长大了许多,有如六岁的孩童,却仍然珠圆玉润,带着重重的婴儿肥。是以,她仍然称之为“元婴”。
如今,突破飞升境,她的胖元婴得到大量炼化后的五行灵气的润养,将迅速长大。
最终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沐晚好期待。
而眼下,被肆虐的白色灵气冲撞,元婴很有经验的双手抱头,把身子尽量团成了一个球。
五行灵气,再加上道的力量,这个球象是充气的水囊一样,一点一点的变大了。
当一半的白色灵气炼化了时,她几乎变得有原来的一倍那么大。
因为仍然是埋着头,沐晚看不到她的眉眼,但是,她那肉肉的胳膊、萝卜小腿儿变长,也变纤细、紧致许多。腰身也初显少女之窈窕。
唔,好象和我十来岁的时候差不多。沐晚挑了挑眉,紧接着进入下一个进程——突破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眼下不是开小差的时候。
第二个进程,沐晚要将全身的经脉、脏器、肌肉还有骨骼也按照四象之法确定方位。
她曾经以为自己打通了所有的经脉。然而,就在是刚刚炼化白色灵气的时候,她又愕然的发现,原来很多脏器、肌肉、骨骼的周边还有一些细如毛发的微小经脉。它们都是堵塞的。
第二步,她就要是打通这些经脉,从而给脏器、肌肉和骨骼们重新定位。说白了就是,该连接的地方,要连起来。
定位的依据仍然是五行相生相克之理。
早先在打通脏器、肌肉和骨骼里的经脉时,她领悟到,身体也是暗合五行的。所以,要将它们彼此相连相通,自然也是依据五行相生相克之理。
举个例子。肾属水,肝属木。而五行之中,水生木。所以,肾能滋养肝。很巧的是,两者间就有一条微小经脉。这条经脉是要打通的。
这是脏器间的相生之理。
又如,心属火。而五行之中,水克火。所以,肾脏与心脏边缘的微小经脉是绝不能搭在一起的。因为它们相克。
自从修行以来,沐晚不知道走了多少个大周天。对于自己的身体熟得很。再加之,刚刚在行走大周天,炼化那一半的白色灵气时,她也是一心二用,拟定了一个切实可行的详尽计划。从而应对起来,轻松自如。
很感谢太师祖的提点。沐晚听从他的建议,压制修为,在静修星上修行了一千多年,所以,旧的修为壁垒里积累了一笔惊人的白色灵气。这会儿,她还有足够的白色灵气来执行计划。
时间渐渐过去。
终于,沐晚打通了最后的一条微小经脉。
还剩近半成的白色灵气。她将之炼化,尽数送进丹海里。
一直团成一个球的元婴总算是松开手,抬起了头。
沐晚“看”了一眼,不由愣住。
呀,元婴和她十来岁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哦,她现在已经不能称为“元婴”了,而是元神。
沐晚吐了一口浊气,展开第三个进程——抽凝了木灵气,用治愈术疗伤。
没想到,元神也是同步行动——她也会治愈术呢!
沐晚微怔,旋即,想得明明白白。元神也是她,所以,她会的,元神自然也会,挺正常的嘛,有什么好奇怪的。要是,她会的,元神不会,貌似才是大问题、大麻烦呢。
哈哈,内外同步,很快,疗伤完成。
这时,丹海里,新的修行壁垒成型。
飞升一层,成!
元神突然伸直腿。
呃,也是大长腿呢。先前她盘腿坐在丹海之中,沐晚还不觉得。现在,她这一伸腿,竟然在丹海里顶天立地了。
元神会**行动?
沐晚吓了一大跳,猛的睁开眼睛。
结果,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和元神一样,伸直了腿!
呼——,虚惊一场!
某人顿时玩心大起,一边内视丹海,一边做着各种动作。
元神每次都是同步!
比起以前,她现在的动作要稳重、流畅得多!与身体的契合度也提高了许多!
伸伸懒腰,蹬蹬腿儿……裹在身体外面的厚实血壳子破裂,扑扑的纷纷掉落。现出里面的青布法袍来。
哦,法袍破破烂烂的,完全已经不成样子了。好在外面有重重阵法和禁制的阻隔,外人看不到。而练功房里就她一个,也没有别人。
沐晚胡乱的抹了一把脸。
院子里的风,骤然停了。
象座大山一样,压在观云岭上的那团由海量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五色祥云猛的一沉。
精纯的五色灵气象九天之水一样,哗啦——,倾泻而下。
天道的馈赠到了!
淬体开始!
沐晚打开天灵**,全身放松,任五行灵气冲刷着周身的经脉。
破烂的法袍被灵气掀起的气浪冲击,嘶啦乱响,不出十息,俨然变成了碎布条。
好吧,这个不是重点。
在灵气的强力冲刷下,身体又排了一次杂质。一些棕黄色的油状物泌了出来。
沐晚很是吃惊。她才突破掉,等于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淬体,不想还弄出了这么多的杂质。
这意味着,她的身体离完美还差得远呢。
整个淬体进行了大约三十息。
丹海和经脉又有所拓展。其中以刚刚打通的那些微小经脉的拓展效果最好。它们平均增大了将近五成。
淬体结束,风消云散,艳阳当空。天地间又恢复了平静。
自风起云涌,到归于平静,总共持续了一天一夜。当值的道君老祖分辨出这是有人在晋阶飞升境,是以,亲自赶到附近,为这名师弟或师妹护法——按照宗门的规矩,他是祖师峰的道君老祖,与剑道峰的同门不可能是直接的师从关系。所以,这位新晋升的道君以后与他可以平辈相称。
继广源子之后,剑道峰要出第三位道君老祖了!
消息不胫而走。
乘风道君自然也收到了信,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与当值的道君打过招呼后,也守在观云岭对面的山头上,一并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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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九章 新鲜出炉的老祖
沐晚睁开眼睛,往身上接连打了三个去尘术,又在外面套上一件干净的青布法袍,重新挽了道髻,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接着,她出了练功房,飞跃至半空中,向为自己护法的两位道君老祖行了一个正式的道礼,朗声说道:“弟子多谢两位老祖护法。”
执的仍然是弟子礼。
太师祖乘风道君大大方方的受了她的礼,不住的颌首。
另一位是祖师峰的正宁道君,已经从乘风道君那里知道是她在突破,见状,还了一礼,笑道:“瑾宸师妹客气了。恭喜恭喜!”心道:不愧是老祖们看好的苗子。才五百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晋阶飞升境。照这样子,恐怕这声‘师妹’也喊不了多时。后生可畏啊。
想到这里,他看向沐晚的眼神更加柔和。
旁边,乘风道君笑吟吟的吩咐沐晚安心巩固境界。
沐晚点头称是。
“正宁师弟,我带了两坛好酒。上你那儿喝一杯去,如何?”乘风道君转过身,好心情的邀请道。人家主动跑过来替他的小徒孙护法,他身为太师祖,当然要表示一下谢意。
正宁道君闻言,爽朗的笑道:“求之不得!师兄,请!”
两位道君携手离去。
“恭送两位老祖。”沐晚悬浮于半空中,至始至终执弟子礼,目送他们离开。
走出好远,正宁道君感叹道:“尊师重道,至始至终,不失赤子之心。难得,难得!”
乘风道君的两个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上。
送走两位道君,沐晚降下身形,来到院子外面。
香香他们三个都守在院门外在。尤其是黑夜,自从她开始突破的那一刻起,便寸步不离的守在外面。正因为有他的压制,所以,在整个突破的过程里,心魔都不曾作祟。当然,这一道难关的重点本身也不在心魔——突破之前,首先要明心悟道。在这个过程里,突破者若是有心魔,也已经被化解。
沐晚让黑夜护法,防的不是自己的心魔,而是外面游荡的心魔。虽说宗门之内,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突破时,她完全分不得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香香他们迎上前,兴高采烈的道贺。那神情就象是他们三个都突破了大阶似的。好吧,事实上也差不多。沐晚突破飞升境,飞升有望,不也是他们飞升有望吗?
沐晚笑嘻嘻的回应:“同喜。”
大家不禁开怀大笑。
只可惜,沐晚要抓紧时间稳定境界,不然的话,他们今天定要畅饮一番,不醉不休。
沐晚见过他们,转身又回到小院里,再次闭关。这一回是巩固境界。
香香他们三个依旧守在观云岭,不让任何人打扰她清修。
下午的时候,剑道峰的首座真人来到观云岭的山脚——护山大阵开启的,整座观云岭看上去有如一把冲入云霄的金色巨剑,不得靠近。此时,外人来拜访,都只能先去山脚的迎客松下自报家门。
香香接待了他。
其实,首座真人也是来找她的。因为他知道沐晚的庶务向来都是交给香香打理的。
“请问香香大人,瑾宸老祖的道君大典是个什么章程?”
香香挠头:“本座不曾听姐姐说要举办大典。”
首座真人愣住了。
观云岭一脉的低调在全宗门都是出了名的。除了岭主清沅真君曾举办过一次金丹大典,开山几百年,再也没有举办过任何庆典。哪怕师徒三人象是插上了翅膀似的,先后凝婴、化虚。
好吧,有四条地灵之根作辅,现在,宗门里,结个丹、凝个婴,都不叫难事。没谁会正儿八经的举办庆典。但是,化虚庆典通常都是会办的。
可是,听香香大人的意思,瑾宸老祖连道君大典也不想办。首座真人好为难:“这,这……不好吧。”
新晋了一名道君老祖,这不只是观云岭一脉的大喜事,也是剑道峰的大喜事,是宗门的大喜事。
因为这代表着太一宗又多了一个强者,实力更上一层楼。
当然要全宗门一起热热闹闹的庆祝一下。
而且,消息传开,其他门派和家族的掌门和家主们都会依着规矩,赶过来道贺。举办大典,也是便于统一接待他们。
所以,道君庆典已经不仅仅是个人的私事,也是宗门的重大事件。
想了想,他小心翼翼的又说道:“香香大人,按前例,道君庆典的一切开销花费都是由公中承担的。庆典的事务,弟子们也会极力张罗,务必让老祖满意。”
真的当道君老祖是大白菜吗?开宗立派近六千年,宗门总共才出了多少道君?东华洲又出过多少道君?在他的任上,能亲自操劳一次道君大典,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足以让他回味一生了。所以,他竭尽全力,想办好这次的道君庆典。
香香摆手:“不是这些问题,而是……”她做不了姐姐的主。
顿了顿,她答复:“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本座帮你去问问姐姐。”
首座真人喜上眉梢,行了一个道礼:“劳烦香香大人走一趟。”
香香回到小院,用契约向沐晚禀报。
果然如她所料,沐晚根本就没有举办什么道君大典的念头。
不过,她以为首座真人是奉太师祖乘风道君之命过来商议的。所以,她的回复是:等我出关后再说。
香香回到山脚的迎客松下,也如此答复了首座真人。
后者不敢多言,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第二天清晨,他收到乘风道君的传召,命他立刻去祖师峰主殿。
首座真人不敢耽搁,立刻坐着金色飞船,前往觐见。
掌教真人的大弟子候在主殿的白玉台阶下,看到他,远远的迎上来,行了一个道礼:“刘师叔,两位老祖正在殿内下棋。”
首座真人愣了一下,小声问道:“大师兄呢?”这里的大师兄指的是掌教真人。在太一宗,掌教真人是金丹之首。宗门里所有的金丹真人都尊之为“大师兄”。
“师尊随侍两位老祖身边。”
首座真人闻言,笑道:“知道了。本尊在外面等着就是。”
大弟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抱拳行了一礼,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站岗。
首座真人慢慢的踱到台阶下面,静静的站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虚掩着的朱漆雕花大门,他的心里突然间七下八下的,很不踏实。
小半天过去了。
主殿的大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
掌教真人从殿内出来。
“大师兄……”首座真人象是看到了救星。身为一峰之首座,在主殿的台阶下站了这么久,搞得跟罚站一样,真的很没面子。
不想,掌教真人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快步走下台阶,温声说道:“刘师弟,两位老祖让你回去。”
什么!首座真人石化了。
等他回过神来,掌教真人已经拾阶而上,回到了大殿之内。
“吱呀”,朱漆雕花大门又掩上了。
原来,老祖真的是罚我。我犯错了?首座真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心思转得飞快,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这两天的所作所为。最后,他终于明白了,脸色由红刷的变白。
“对不起,老祖。弟子知错了。”定了定心神,他正式行了一个道礼,“弟子不该打扰瑾宸老祖清修。弟子回去后,自罚面壁三天,以儆效尤。”
终于,大殿里传出乘风道君的声音:“去吧。”
“是。”首座真人紧绷的心弦终于为之一松。还好,老祖原谅他了。
此事没有在《太一新闻》有只言片语的报道。但是,这道消息象风一样的在太一宗传开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去打扰观云岭的清静。
香香收到消息,将之告诉了黑夜和常龙。
“姑娘也许还需闭关一段时间,我正好可以抽空去看看阿牛。”黑夜放心了。
太一宗是道修之地,灵气充沛,却鲜有低阶魔修所必需的戾气。所以,黑阿牛一直都是独自在凡人界的西南荒蛮之地苦修。黑夜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去指导他一个月。
他的资质不错,修为提高的很快。在九年前成功筑基。现在已是筑基三层的修为。
常龙闻言,笑道:“你准备让那孩子在荒山野林里呆多久?”
“上次去时,那里的戾气已经没剩多少了。我这次去,就是想带他去周边的几个小国转一转,历炼一个月。”黑夜如实答道,“完了后,再给他寻个合适的地方。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荐吗?”
常龙还真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那徒弟忘忧前几天传讯,说是想去冥界转转。不如让阿牛跟着去吧。忘忧现在是鬼将三层的修为,足以护住阿牛。”
黑夜有点不好意思:“我怕阿牛拖累了忘忧。”
常龙笑道:“没事。忘忧生前当过国师,也曾教导过太子。带一带阿牛,于他,根本就不叫事儿。就这么说定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保护姑娘。即便有两位老祖护着姑娘,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行!”黑夜乐得合不拢嘴,“我今天就把阿牛送到摩诃城去。明天清晨就能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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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零章 神秘的种子
沐晚是在静修星的洞府里巩固修为。
进入空间后,她立刻发现了一个令人兴奋的事情。有好几颗象静修星一样的土属性星球,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它们一改往日的毫无生机,地表覆盖的绿色植被初具规模。更另她惊喜的是,这些星球上竟然衍生出了风雨雷电、昼夜更替,并且在同一个星球之上,鲜明的分出了四季。
以静修星为例,它的很多低洼地方变成了水泽湖泊;高山之巅覆盖着皑皑白雪;而处于内陆腹地的荒漠却是烈日炎炎。
除了没有飞禽走兽,这里和炎华界猛一看,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仔细察看,沐晚还是发现了不同之处——静修星上的草木植物有不少是灵植,其中又有十来种是炎华界没有!她只在老祖赐的藏书、自己收集的资料,还有香香绘制的《仙草图鉴》中看到过!
额滴咯娘咧,这些是上界才有的仙药!
沐晚知道,是她的道赋予了空间生命力。
而这几颗土属性的星球因为条件最好,所以,率先长出了植被。
可是,正如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的道也好象还远没有强悍到可以创造生命的程度。更何况,这些植物,要么是炎华界有的,要么是上界有的,都是本身就已经存在了的植物种类,并非她创造出来的新物种。
弄清这样的事实,沐晚心里冒出一个问题:这些植物的种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香香以前收集的?呀,她不声不响的收集到了十几种上界的仙药种子?
心中一动,沐晚出现在元星的西院储藏室里——香香收集的种子,都分门别类的收在里面的储藏架上。
她扫了一眼。所有装着种子的储物袋都原封不动的摆在那儿。
也就是说,那些星球上的植被种子不是香香收集到的。
我说呢,香香怎么可能搞得到上界的仙药种子。如果真搞到了,以她的性子肯定会乐得说上好几天。沐晚耸耸肩,走出储物间。
既然来了,那么,也好好看看元星有什么变化没有。想到这里,沐晚闭上眼睛,静心感受。
很快,元星的情况尽现于脑海之中。
这里也新添了三种灵植。不过,都是炎华界有的寻常灵植。因为太常见,香香之前并没有在元星上培植,只是收集了一些它们的灵种。
而刚刚她去看过了,那些灵种并没有被动用。
沐晚怔了怔。
接着,她又去另外几颗长出植被的星球巡视了一番。
结果,她总共发现了十九种只有上界才有的仙植。另外,还有三十一种,她不知道名字、香香也从未提及过的植物。它们之中,有一大半是凡物,余下的十二种都是灵植。
至此,沐晚完全可以断定,这些星球上的植物灵种不是香香收集到的那些。
肯定也不是她自己无中生有,创造发明出来的。
那么,它们是从何而来呢?
心头一亮,沐晚不禁想起很久以前,香香说过的一桩玄之又玄的上古传闻——父神的礼物。
曾经,空间还没有以虚化实的时候,里头是有一口幻化出来的井。
香香在井底找到了一大堆种子。那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植物种子,其中有很多还是灵种。
香香欣喜的声称这是“父神的礼物”。
但是,香香又说,这些种子是带轮回诅咒的。旁人若是擅动它们的话,会触发诅咒,回到最初的时候。
于是,作为曾经被送回到“最初的时候”,重活一回的某人心虚了,和香香一致决定,不动这堆种子。
后来,因为水之源泉的加入,空间再次进级,由虚化实。那口井消失了。而井底的那一大堆种子也没了影踪。
知道后,无论是她,还是香香都暗中松了一口气,不曾再提及此事。
事隔这么多年,她都快忘了所谓的“父神的礼物”。
如今猛然再记起往事,她不禁轻呼:“莫非是那些灵种?”
该死的,不会触发诅咒吧?
某人的心猛的悬了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自我宽慰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那些植物从年份上来看,都是在她突破期间长出来的。结果,她不是安然无恙的突破成功,晋升了飞升境吗?
这充分表明,她没有触**回诅咒。
拍了拍额头,她吐出一口浊气,又自言自语道:“差点被吓死。都说了,擅自动用者,才会触发诅咒。我又没有动用那些灵种。它们自个儿长出来的,与我何干?”
而前世,魔修宋牛每次都将要播种的灵种搁在井台上,显然是擅自动用。
两者有本质的不同嘛。
原来,父神的礼物是时机到了,会自行激活的。
差点被吓死!
某人越想越是这个理,甩了一把冷汗,悬着的心又放回了原地。
想清这些,沐晚再一次庆幸自己的好运道——谁能想到,用来盛装父神的礼物的神器,竟然会流落到下界的凡人界里?
如此幸运的得到了父神的礼物,那么,一定要更加努力的修行!莫辜负了父神的期望……呃,不知道父神的期望是什么?
反正也想不出,沐晚索性把这个问题暂且放到一边,身念一动,又回到静修星。
进入飞升境,巩固修为的法门与以前是一样的,也是将元神体内的法力置换三成即可。
只是因为元神长大了,体内的法力也更加凝实等诸多因素的影响,这一次的工作量呈几何数字增加——如果说,元婴里的法力是一个小湖的话,那么,眼下,元神里的法力就是一片海。
还好,我有白色罡气帮忙!沐晚闭上眼睛,内视丹海,“看”向那团位于元神腹部的白色罡气。
哈哈,又有惊喜——这团白色罡气明显变胖了一圈!
不知不觉中,它竟然比前多了一成!
太好了!
沐晚一心二用,一边开始运气行走大周天,另一边密切注视着元神里的情况。
白色罡气一如既往的转动起来。
个头增大了,它的转速也略有提升。一时间,元神的腹部好象生出了一个白色的漩涡。
周边的法力跟着被搅动起来。
沐晚乘机将这些法力抽凝成丝,运出元神。
而出了元神以后,丝状的法力立时涣散,又重新变成神识和五色灵气。
与此同时,丹海里源源不断的给元神补充五色灵气。
就这样,丹火包裹的五色灵根做为外引擎,白色罡气为内引擎,双双启动,置换法力的大循环生成了!
接下来,沐晚只要继续运气,行走大周天,维持这个大循环。
因为静修星有一百倍的时间流,所以,她无须争分夺秒的行走大周天。和以前一样,每天花两到三个时辰巩固修为即可。
其余的时间当然不能浪费。沐晚要下大力气整理这次大突破的所得。
没办法,学的东西太多太杂,某人耗费千多年的时间,不一留神构建了一个复杂的道的世界,并将之一一影映到空间的星海里,由虚化实。虽说最后,她将这个世界归纳成“四象五行”,一句话就能说得明白,但是,有诸多的细节要研磨、补充。不好好整理,怎么成呢?稍有松懈,井然有序的星海就会乱成一锅粥的。
星海是她的道的实化,若是乱了,她的道也乱了。那么,她必将被道的力量反噬。后果非常之严重。
事实也证明,整理、消化所得,比置换元神体内的法力要复杂得多。
每一点变化,势必影响到星海。是以,与其说是在整理、消化大突破的所得,不如说是在打理星海。
沐晚以前哪有管理这么大一片星海的经验?她在不断摸索中,磕磕碰碰的,渐渐的又理出了许多头绪。从无到有,积累了不少经验。每一条,她都用玉简刻录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除了总结出来的经验,她还详尽的写下了具体的事例。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刻录满满的十枚玉简。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竟然令她的剑道境界突破了,成功进入剑道境——突破飞升境时,她的剑道境界没有水涨船高,仍然停留在剑域境后期。
她的剑道就是轮回,主要表现为轮回之剑。
先前,她一共创造出两式,第一式是轮回之剑,第二式是轮回之五雷裂天。
突破至剑道境后,她又创造了一个新剑式,是以,第三式。
这一式与前面的两式猛一看,有很大的区别:
第一式和第二式一出,中剑者要么神识爆炸,要么五雷轰顶,唯有一死尔。
它们都是在东华洲出了名的死神之剑。
而第三式一出,可使枯木返春、白骨生肉。
前两式,斩碎的是生机;第三式,斩断的是死气。
但是,本质上,第三式也是杀人的剑!
它与前面两式其实是殊途同归!
生机被斩碎,死气接踵而来——这是第一式和第二式。
死气断绝,生机呈爆炸性发展。然而,万事万物的生机都是有限的。就连仙人也不例外。生机被迅速消耗,中剑者很快会被透支,紧接而来的,唯有死气——这是第三式。
剑,从来都是杀人的凶器。
剑招,从来都是杀人的法门。
这是沐晚做为一个飞升境的剑修悟到的剑道。是以,轮回三式,无一式不是夺人性命之至凶剑式。
有生,才有死。死是万事万物的唯一结果——以飞升境的道君为例,天寿大增,但也是有限的,最多一万年。
一生,一死,就是一个轮回。
沐晚将第三式取名为“轮回之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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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一章 出关
等沐晚再次出关,静修星上已经过去了两千一百多年。
而外面也已是二十一年之后。
她挥手撤去小院上的阵法和禁制,打开了小院的大门。
迎接她的是香香他们三个的笑颜。
“姐姐,你出关了!”香香亲热的迎上来,挽住她的一只胳膊,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她。
沐晚见状,忍俊不禁:“看什么呢?”
香香眉眼弯弯:“香香看道君与真君有什么不同。”
“哦,有什么不同?”沐晚晓有兴趣的问道。
香香松开她的胳膊,掰着手指,一条条的数了起来:“相貌什么的都没有变,但是,姐姐给人的感觉是变得更好看了;姐姐长高了半寸呢;法力内敛,香香完全看不出姐姐身上的法力波动,也看不穿姐姐的修为;唔,以前,香香还能看出姐姐是剑修,现在,香香完全看不出来了。最主要的是,姐姐身上有一种味道,让香香觉得很舒服。”
沐晚笑了:“香香的洞察力也更强了。”
那种舒服的味道,其实就是她的道之韵味。她现在还是道行不够,不能完全收敛之。香香是万木之王,近似于神兽的存在,天性向往道,在这方面,比其他人要敏锐得多。
旁边,黑夜和常龙齐齐打招呼:“姑娘。”见她安好,两人皆从心底里笑了出来。
沐晚微微颌首,环视三人,道谢:“辛苦大家了。”
香香笑道:“姐姐跟我们几个客气什么?”
黑夜和常龙也纷纷附和。
一时间,观云岭上一反往日的清冷,充满了欢声笑语。
沐晚扫了一眼师尊的洞府方向,关切的问道:“可有师尊和大师兄的消息?”
算起来,突破、巩固修为,她接连两次闭关。时间长达四十余年。师尊他们定是得到了信儿的。
香香答道:“在姐姐闭关的第二年,师尊和大师兄一起回来过一次。不过,他们怕打扰姐姐,连山门都没有进,只是用子石把香香召至迎客松下,询问了姐姐的一些情况。临走明,师尊还再三叮嘱香香,不要把他们来过的消息告诉姐姐,免得姐姐分心。除此之外,十年前,师尊来过一次,去年,师尊和大师兄又一起来过。两次也都是止步于迎客松。师尊说,这些年,她会留在南地灵之根。姐姐要是出关了,直接去那儿就成。”
“知道了。”沐晚心里暖洋洋的。观云岭本是师尊的宝山。可是,为了不让她分心,师尊连自己的宝山都不进。大师兄也是如此。
想起一事,她又问道:“师尊可曾提及举办道君大典的事?”
香香摇头:“没有。”
常龙问道:“姑娘想举办剑君大典?”晋升道君,确实不易,也应该好好的请来好友同道,热热闹闹的庆贺一番。但是,他私下以为,姑娘的这个剑君大典还是不要操办为好——他坚定的认为,姑娘就是上界的那位贵人要找的转世仙人。对头太强大,姑娘还不具备与之一决高下之实力,低调行事,莫惹人注意才是正解。
“我是不想的。”沐晚叹了一口气,“我们的目标是飞升上界。突破飞升境而已,又不是真正的飞升,有什么好大肆庆祝的?”
最主要的是,师尊和大师兄都没有突破飞升境。是以,能为她主持庆典的,只能是太师祖。
师尊一直想为她热热闹闹的主持一次晋阶庆典。然而,从金丹,到元婴、化虚,她都拒绝了。现在终于要举办了,师尊却只能坐在观礼席上当一个看客,并且还是一个尴尬的看客。
一直以来,师尊视她如己出,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都是做她最坚定的后盾。是问,叫她如何忍心在东华同道面前,把师尊撂在观礼席上?
所以,她是根本就不想举办什么道君庆典。
没有这个庆典,她沐晚也是货真价实的飞升境道君。
当然,这个理由,她不能说出口。不然,传出去,师尊会更尴尬。
常龙闻言,暗中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所考虑的,也不能在人前点破。
黑夜也不想她举办什么大典。他撂下徒弟黑阿牛二十一年不管不问。如今,姑娘终于出关。他也得好好的抓一抓那小子的功课。哼,臭小子从冥界历练回来后,就顶着“玲珑阁”少主的身份,都快掉钱眼里了!二十一年,才精进了三个小境界!单金灵根的资质喂狗去了吗?照这样的进度,臭小子要猴年马月才能转成真魔?世人对魔的偏见至深,若是他现在不抓时间,帮那臭小子把基础打稳,将修为提上去,叫他将来如何能放心的随姑娘飞升去上界?
所以,这会儿,他真的是恨不得能马上赶去西炎洲。
沐晚看出了他脸上的急切,问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三人相对一视,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问:“姑娘呢?”
沐晚如实以对:“我早就避世了,不宜在宗门久留。所以,我会尽快回南地灵之根去。先要觐见太师祖、师祖和师尊。大师兄那里也要去打个转。等说服太师祖,打消他老人家为我操办道君庆典的念头后,而你们也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会闭关苦修。”成为道君老祖后,不要再做驻守任务,她可以一心一意的修行。
黑夜道出自己的打算:“等姑娘闭关后,我想去西炎洲,带着阿牛去罪恶之地历练一段时间。姑娘有事的话,直接召我就是。”在西炎洲,罪恶之地早就被人们改称为‘仙境’。不过,他还是习惯用原来的老名儿。
“夜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在观云岭上宅了二十一年,香香觉得自己都快长蘑菇了。况且,到了她现在的境界,修为要想再精进一丝丝,也绝非易事。她不如出去散散心,权当给自己放个假。反正,姐姐不出千儿八百年,就能飞升上界。届时,她会跟着一道去上界。所以,着什么急呀!
黑夜正巴不得呢。闻言,两眼亮晶晶的:“好呀。只是,不知道姑娘有没有任务给你。”
沐晚立刻摆手:“没有。有事,我会联络你们的。”顿了顿,又问道,“老常,你呢?”
常龙爽朗的摊开双手:“我的徒弟已经上道,完全不用我操心。我准备回弱水湾闭关。”一个好汉三个帮。万一那位贵人又来找麻烦,姑娘身边随时都有帮手。
“行。大家分头行事就是。”沐晚都应允了,“有事记得联络。”
香香暗中拉了一下黑夜的一只袖角,笑道:“姐姐突破成功,出关了。我们一起喝个痛快,好好的庆贺一番,如何?”
这是二十一年前,他们三个提及过的事。
黑夜想起这一茬,头一个响应。呃,徒弟的功课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
常龙自然也没意见。
沐晚亦是欣然应允。苦修两千余载,她也要适时的放松一下下。与大家一起喝酒、聊天,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最近一次埋在静修星上的那些“醉千年”等于封成了五千余。沐晚心念一动,刨出两坛来。
结果,一拍开酒泥,看到呈红棕色的酒水,黑夜使劲的吸了一口浓郁的酒香,禁不住啧啧惊叹:“好烈的酒!可惜,以我现在修为最多能喝一海碗。”
说好要喝个痛快的。结果,端起酒碗,一碗下去,人就醉倒了。有什么意思?他只能望酒兴叹了。不过,可以考虑带几坛在身边,有事没事抿一小口……
常龙也望而生畏:“我怕是连一碗都喝不完。”
香香也直摆手:“香香喝不了这么烈的酒。唔,上次取出来的千年份的酒水,还剩两千来坛。香香喝那些好了。”
黑夜和常龙也道:“我们也喝千年份的。”
沐晚笑道:“你们随意,我喝这种。”五千年份的“醉千年”,她一次喝两坛,恰好微醺,感觉刚刚好。而那些“千年份”的,以前觉得不错,现在喝进嘴里却跟喝水一样,实在是没酒味。一点儿也不过瘾。
众人闻言,无不叹服——就是乘风道君也觉得千年份的“醉千年”味道极好。姑娘,你这么强悍,真的是人族修士吗?
四人畅饮一场,当天晚上依然住在观云岭。第二天清晨,黑夜和香香一起跟沐晚道别后,双双撕裂虚空离去。
常龙召回昨晚值守的阿一等三只鬼仆,闪身进入空间。
片刻之后,他愕然的现出身形:“姑娘,弱水湾变样了?”河边那一望无际、正当花期的彼岸花,是怎么一回事?姑娘巩固修为时,还有闲工夫跑到弱水湾养花?
沐晚耸耸肩:“我突破之后,那里就长出了一片彼岸花。不止是弱水湾,静修星等好几个星球上也自个儿长出了植被。以前,香香在空间里曾找到了一大堆种子。后来,有一次,空间进级。这些种子又突然不见了。现在,我悟了道,可能是在道力的作用下,那些种子发芽了吧。”
常龙再次折服。到达弱水湾后,他把阿一他们放出来,一起赏花。
而沐晚再看了一眼观云岭,撕裂虚空,返回南地灵之根。
以她现在的修为,到达南地灵之根,使用一次撕裂虚空,绰绰有余。
她先去拜见了师尊清沅真君。
和以前一样,从外面回来,她都要去师尊座前报备的。清沅真君甚是欣慰,询问了她的近况后,召来大师兄郝云天。三人一道去了师祖玄阳真君的洞府。
接着,他们又一齐去觐见太师祖乘风道君。
后者很高兴,告诉沐晚接下来的一些事项:首先,她要亲自去主殿更改身份信息;然后,道君会又添新成员。众位道君老祖商议好了,要聚集在一起,欢迎她加入。地点是固定的,在祖师峰主殿的大殿之内。时间,由沐晚自个儿定。提前两天通知他就是。届时,由他来联络其他的道君老祖。
“弟子这几天都有空。”沐晚笑眯眯的答道。
乘风道君当即挑了个日子:“那么就定在三天后的辰时三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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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二章 道君会
乘风道君又道:“小晚,关于晋升道君的庆典,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沐晚嘿嘿笑道:“太师祖,您也是知道弟子的。弟子素来不喜搞这些。而且,弟子避世已久,与外面的门派和宗门不曾有过联系。那些掌门、家主一个个的都面生得很,弟子懒得重新记住他们的脸。”说着,她搓着手,眼巴巴的看着乘风道君,“所以,弟子的想法是,能不能不办这个庆典?”
就知道是这样。乘风道君轻笑:“罢了,就依你,不办了。”
啊?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沐晚微怔。为了说服太师祖,她可是精心准备了一箩筐的说辞。
师祖玄阳真君坐在乘风道君的左下首。他显然是持反对意见。奈何,师尊已经撂下话了。他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道郁色。
右下首,师尊清沅真君和大师兄郝云天早就猜到了这一层,也忍不住相继抬眸,看了沐晚一眼。
乘风道君叹了一口气,温声说道:“如今,我们宗门还需要用一次道君庆典来彰显实力吗?办不办道君庆典,小晚都是实打实的飞升境道君!”
在修真界,强者就是规矩!就是礼仪!
很浅显的道理,只可惜徒弟玄阳总是堪不破。
身为师尊,他怎么能看着唯一的徒弟至今执着于所谓的规矩、礼节,自缚手脚呢?
是以,明知徒弟最好面子,他却当着徒孙、曾徒孙的面,一针见血的点出来,告诫之。
玄阳师祖闻言,老脸涨得通红。盘腿坐在蒲团上,他怔了怔,旋即,嘻笑道:“师尊提点的是,是弟子着相了。”
若是在平时,他早就起身行礼领罪了。只是,刚刚师尊还直言,他拘泥于礼,自缚手脚。而他向来是个有错便改的好徒弟,是以,立马就改了。
唉,笨徒弟哟。乘风道君被他气乐了,没好气的挥手:“带着你的徒子徒孙一边儿去!”
太师祖发话了,大家当然要照办。
玄阳师祖也不见恼,没事人儿一样起身,领着众人行了一礼,一起离开了乘风道君的洞府。
不过,在洞府外面,他停住脚步,转身对沐晚说道:“小晚,我的想法是,一个好汉三个帮。在庆典上,有些门派和家族肯定会来示好。到时,你能收一些人脉。不过,师尊说的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一二流门派和家族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而且,你的将来,绝不在东华洲,不在炎华界。所以,没有必要理会他们。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我以你为荣。”
“谢谢师祖。”沐晚行了一个正式的道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出发点。总之,师祖并没有坚持己见,用道统身份压制她,她很是感激。
玄阳真君摆摆手,先行离去。
接着,清沅真君也欣慰的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沐晚的肩膀,鼓励道:“加油!”身为师尊,她能为小徒弟做好,也只能是为之呐喊助威。
“是。”沐晚持弟子礼,又行了一礼。
“你这孩子……”清沅真君的眼圈不由红了。小徒弟放弃庆典,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自己到时会难堪吧?这孩子一向都是这么乖巧,懂得疼人。
她非常感动。
怕自己落泪失态,她摆摆手,快步离去。
“师妹,你一直是最棒的!师兄为你感到骄傲!”大师兄郝云天和以前一样,揉了揉沐晚的道髻,笑了笑,大步追上师尊。
沐晚目送两人并肩离开,在心里说道:你们也一直是最棒的师尊和大师兄。
回到自己的洞府,沐晚闪身进入静修星,继续修行。
转眼,外面过去了三天。
沐晚早早的赶到剑道峰主殿。
时隔二十一年,首座真人已换了他人。
反正上一任的首座真人,沐晚也不认得。所以,于她没有任何影响。
首座真人谨执弟子礼,恭恭敬敬的将全宗门最年轻的老祖迎进主殿。
在最高处的主位上,沐晚坐了下来。看着大殿外的台阶,她不由想起当年自己站在门廊下,在金丹大会上控诉流云的情景。
往事如烟。当时,她连进大殿回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站在门廊下。那时的她,是多么的弱小啊。
如今,她不但可以自由出入大殿,而且拥有了主宰这里的权力。
改变这一切的,唯有实力尔!
这时,首座真人已经办好了相关手续,双手捧着她的身份玉牌,回来复命:“禀老祖,手续办齐了。”
沐晚点点头,隔空取过身份玉牌,说道:“有劳了。”说着,撕裂虚空,直接赶去祖师峰主殿。
好快的手法!首座真人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感觉象是做梦一样——刚刚他给瑾宸老祖改身份玉牌,查过存档,才知道,瑾宸老祖今年不过五百四十七岁!
我的天尊哪!五百四十七岁的飞升道君!搁在全炎华界,绝对是第一人!
他不禁摇头晃脑的叹道:“我要是能在这个年纪突破化虚境,做梦都会笑醒的。”
沐晚到达祖师峰主殿时,掌教真人已经候在大殿前的白玉台阶下。
“弟子见过老祖。”他迎上来,行了一个正式的道礼。
沐晚一看,也是换了新人。微微颌首,受了他的礼。
掌教真人将她引进大殿。
殿内,太师祖乘风道君正与另外两位道君在说着什么,看到她,止住话,乐呵呵的招呼道:“小晚来了!”
沐晚快步过去,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太师祖。”
乘风道君受了礼,将之引见给另外两名道君。
其中一位,道号正清。今年当值。今天的小会就是他张罗的。
双方相互见了礼。因为是不是直系师从关系,所以,他们以平辈相处,互称“师兄”、“师妹”。
寒暄了几句,其余几位道君也陆续赶到。
乘风道君一一将沐晚引见给他们。
其中,包括当年替沐晚护法的正宁道君。看到沐晚,不等乘风道君引见,他笑眯眯的主动过来抱拳打招呼,称之“沐师妹”。
沐晚抱拳还礼,称之“刘师兄”。
殿内的主位高台早已经布置好,上面摆了一圈紫檀高背太师椅。
当值的正清道君招呼众人入座。
因为座位是摆成一个圆圈,所以,没有顺序之分。大家都是随意落座。见祖师峰的两位道君坐在一起,沐晚也选择了坐在乘风道君的右手边。
今天的小会主要是为了欢迎沐晚的加入。正清道君做为当值道君,首先在会上正式的向大家引见了她。
沐晚起身,抱拳行了一圈礼:“请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大家都起身还了礼。
接着,正清道君拿出一枚玉简,笑道:“今儿借着沐师妹的光,我们一起温习一次《太一宗道君手册》。”
沐晚暗自称奇:道君手册?宗门还有这种东西?
听了一会儿,她知道了。原来,这本手册是广成子飞升之前所写。目的是为了约束后世的道君们,以保太一宗的道统万世长存。
手册没有什么文采,写的都是大白话,直白的规定了道君的权利和义务。当然,所有的权利和义务都是以宗门的各项规章制度为准绳的。广成道君只是针对道君们的身份和地位,单独罗列出来而已。
除此之外,手册里还明确的写出了,道君违反门规,当如何处理——对一名道君议罪,必须有四分之一以上的道君联名向道君会申请,方能立案;
道君会批准立案后,首先要召开道君会全体会议,请被议罪的当事人自辩。
然后,成立专案调查组。调查组成员只能是宗门的道君,人数占道君会总人数的三分之一。组长是当值的道君,组员不能是提起议罪申请的那些道君,也不能是被议罪的当事人;
调查期间,被议罪的当事人行动暂且被限制,只能呆在祖师峰主殿的后殿之中,不能自由出入。
如果经调查组核实,被议罪的当事人罪名成立,则由当值的道君根据门规,给予相应的处罚。
但是,如果经调查组核实,罪名不成立,那么,联名提请议罪的那几名道君则犯了污告罪,也由当值的道君根据门规,给予相应的处罚。
沐晚一边认真的听着,一边在心里说道:广成老祖高瞻远瞩,为宗门谋划的真是久远啊。
正清道君念完手册,起身笑道:“沐师妹,道君手册,我们每人都有一份。这一份是给你的。”说着,双手捧起玉简。
沐晚闻言,起身上前,双手接过:“多谢师兄。”
其实,身为道君,被全宗门的人尊称为“老祖”,日子是挺逍遥的。照手册上规定的,象现在这种风平浪静的时期,她最多就是每个月参加一次道君会的例会,另外,碰到自己轮值的话,就回剑道峰的主殿值守一年。要是碰到突破之类的闭长关,也只要提前向当值道君说明,出关后记得再支会一声就行。
好吧,其实如果平安无事的话,所谓的例会也是比较松散的。
比如说眼下。
正清道君笑道:“我昨儿翻了一下,下次例会只有一个议题。今天我们顺便将这个议题提前处理了吧。”
大家纷纷说好。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少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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