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儒道至圣TXT下载儒道至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儒道至圣全文阅读

作者:永恒之火     儒道至圣txt下载     儒道至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不负!

    苏举人严肃说道:“方运,你可不要意气用事。你还小,将来的路还很长,需要有人扶助。我苏家虽然比不上名门,但也是三代望族,勉强能支持你到三品大员!玉环如果真懂事,知道你是为了前途着想,一定会原谅你。”

    “玉环姐心善,必然会原谅我。”方运道。

    苏举人笑道:“你答应了?”

    “但我不会原谅我自己!我方运可负天下人,唯独不可负玉环姐!”

    “你怎地如此不通世故?气煞老夫!”苏举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方运缓缓道:“若是之前我为前途与你苏家联姻,或许是识时务。如今我得名师指点,如果还需要靠你苏家才能走那文位之路,是不是太无能了?”

    苏举人仔细打量方运,最后被气笑了,带着遗憾的语气赞扬道:“好一个方双甲,老夫果然没看错你,这等气节让老夫心服口服。老夫有一貌美女儿年过十二,还有嫡孙女十一,再等你三年!三年内你可任挑其一!”

    “你女儿十二岁?苏老先生老当益壮。”方运道。

    苏举人脸一红,道:“老夫的大儿子已经年过三十。”

    “谢老先生美意,不过小生心意已决,望老先生成全。”方运道。

    苏举人低头生闷气,不理方运。

    苏家毕竟是望族,而且苏举人又很喜欢自己的女儿,不舍得让女儿给方运当妾,妾的地位太低了,一旦不得宠,连管家都不如,不过是高级丫鬟而已。

    所以,方运不能让杨玉环当妾。

    快到方运家,苏举人从衣袋里拿出五张银票,塞给方运,道:“你为景国破了天荒,可喜可贺,这是一百两银子,作为我的贺礼之一。”

    “这……太多了。”方运没想到对方一送就是这么多,他略一换算,简直等于谁家孩子上了高中直接送三四万当礼金,太丰厚了。

    哪知苏举人却拍了拍另一侧的口袋,道:“这里面装着千两银票,不算在嫁妆里,你不再考虑一下?”

    “谢老先生。”方运伸手接过一百两银票。

    “唉。”苏举人轻声一叹

    县里的大户都愿意资助优秀的童生秀才,可第一次见面直接送一百两银子贺礼的,却从来没有过,更不用说带着一千两银票,而且想送还送不出去。

    马车渐渐减慢,车夫在外面道:“老爷,前面就是方童生家,好热闹,酒席摆了半条街。”

    方运准备下车,苏举人道:“听说你赴考的时候是坐牛车去的?”

    “是。”

    “那这辆马车和三匹马就送你了。”苏举人轻描淡写道。

    “啊?使不得。您太客气了,这马车我不能收。”方运知道这苏举人的马车和三匹马都不普通,加起来至少值一百五十两银子,整个济县能坐得起这种豪华马车的人不到二十个。

    苏举人却道:“我是看中你的才学和气节才赠送马车,你这等奇才若是连马车都没有,是我济县之耻,也是我景国之耻!有了马车,你去大源府求学或去他处游学都方便。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的童养媳着想,也要为你的身份想想。”

    “可是……”

    “方才还直言果断,现在怎么婆婆妈妈!我走了,我家里还有小媳妇盼着你,你要是撞了南墙,记得回头!”苏举人说完洒脱地下车离开。

    车夫把鞭子递给方运,跟着苏举人走去。

    方运喃喃自语:“可是我想说养三匹马太费钱了。”

    前方苏举人的身形一颤,加快脚步。

    方运遥遥向苏举人一拱手,算是谢过,他知道苏举人并非毫无私心,愿意给他这么多钱无非是投资,不过无论怎样,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很大的帮助,毕竟以后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

    方运扭头向家门口望去,就见那里张灯结彩,十多个大红灯笼挂在半空的绳子上,灯笼下面是一张张杯盘狼藉的桌子,桌子上还有马灯,照着一张张喜悦的笑脸。

    酒席本已经结束,可很多人都没走,许多大汉正在喝酒划拳,小媳妇老妇人则在一起聊着家长里短。

    “运哥儿来了!”不知谁喊了一身,众人一起看向方运。

    随后方运家从里到外全都热闹起来,方运的亲戚、邻居、同窗,熟悉的,不熟悉的,纷纷走出来迎接。

    许多人不自觉地稍稍弯腰,露出谦恭的笑脸。

    每个人的眼里都有浓浓的羡慕之色。

    少许人暗暗悔恨,早知道方运有出息,以前应该加倍对方运好。

    最先走上来的不是亲朋好友,也不是邻居同窗,而是七八个浓妆艳抹的媒婆,她们此刻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几个人几乎有铁索横江之能,挤开其他人,迅速扑过来。

    “哎呀,方公子你可回来了!”

    “恭喜方老爷高中案首,老身给您道喜了。”

    “恭喜方公子,啧啧,我早些年还抱过你呢,你还尿了我一身,那力道真足,差点把我冲了个跟头,一看就是状元的命!”

    方运哭笑不得,这媒婆说的也太夸张了。

    接着媒婆们围着方运七嘴八舌,有的问方运有没有看中的姑娘,有的让方运提条件,还有的给方运介绍张家的姑娘赵家的闺女等等。

    在她们看来,方运将来是要当举人老爷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一个童养媳当正妻,哪怕杨玉环很美。

    这时候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方运正要客气推辞,就见杨玉环站在门口,望着他和媒婆们。

    杨玉环在方运面前永远是又像姐姐又像母亲,不曾抱怨,也从不生气。

    这一刻,方运从她眼里看到深深的担忧,如同一只小猫看着自己最喜欢的线团被人抢走,只能远远地望着,却无能为力。

    杨玉环就那么看着,不争不抢,和以前一样,默默地守候。

    江州西施不曾抛弃寒门方运,方案首又怎能抛弃童养媳!

    方运心里突然很难受,不由自主脱口喊道:“玉环姐,你挑个吉日,我正式娶你过门,做我妻子,我等十多年了!”

    两人四目相对。

    全场一片寂静。

    杨玉环白净的面庞瞬间变红,原本暗淡的双目比星空都璀璨,这一刹那的绝世风华仿佛照亮整座县城。

    在场的男人全都被此刻的杨玉环迷住。

    “胡说八道!”杨玉环娇嗔道,稍稍提起裙子,转身向屋里跑去。

    她的步子很轻快。

    很多人跟着大声起哄。

    那些媒婆则变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

    方运道:“多谢各位嫂嫂婶婶,我会娶玉环姐为妻,此生绝不改变!你们还是去找别人去吧。”

    媒婆们面面相觑,但一个媒婆笑着道:“以前别人都说玉环姑娘是一朵鲜花插……咳,说她倒霉,可我一直说你们两个很般配,现在怎么样?全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说你配不上玉环?不过呢,你将来可是举人老爷,就算玉环当了正妻,还需要妾室陪衬,不然人人都会骂她是妒妇。我认识好几个正经人家的好姑娘,给别人当妾室是一百个不愿意,可要是给方案首当妾室,那是一万个愿意!”

    “是啊,方姥爷你不仅需要妾室,还需要使唤丫头,我认识两个不错的小丫头,聪明伶俐,都是美人坯子。改天我带她们两个来让你看看。”

    方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时才意识到古代的最大问题,在他看来很不可思议的事,在这里的人看来很正常,而且这些人都把传宗接代当成第一大问题。

    方运自从见识了柳子诚纸上谈兵的力量,心中危机感更强烈,现在连身体都没养好,根本不会想什么妻妾的事。

    “小毛,你帮我看着这辆马车,是苏举人送我的。谢谢各位到场祝贺,吃好喝好,我还有事,先回屋。”

    方运绕开媒婆向家里走去,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

    平日里瞧不起他或觊觎杨玉环的几个表兄堂兄,更是处处陪着笑脸,生怕方运发迹了报复他们,所以拿了不少银钱来。

    双甲案首的名头太大,凡是跟方运有点关系的人几乎都来了。

    方运家里什么都没有,最后这些来宾自己张罗了一顿酒席。

    进了院子,方运本想跟杨玉环说说话,但院子里都是一大帮喝多了亲友,他们一起过来敬酒,这种时候不能不喝,方运只好陪着。

    喝酒的时候方运寻找杨玉环,但杨玉环故意躲着她。

    几杯酒下肚,方运感到不舒服,于是假装喝醉了往桌子上一趴。

    一直躲着方运的杨玉环急了,急忙走过来,找了几个亲戚把方运扶回屋里,放到床上。

    杨玉环让其他人离开,然后脱掉方运的外衣,又用湿毛巾轻轻给方运擦脸。

    最后杨玉环给方运盖上被子,坐在床边,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方运,也不知怎么的,她心中第一次有了甜蜜的感觉。

    以前的杨玉环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感情方面的事,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好好照顾方运,让方运读书成才,等以后死了,对方运的父母有个交代,这份责任一直鞭策着她。

    。

    为书友希岸喜得贵子特别加更,贺,啼试英声,德门生辉。

    某单身汉路过……

第十七章 科举王冠

    杨玉环一直认为,要不是她父亲拿了方运家的钱去赌,方运的父母也不至于去外地奔波以至于遭遇妖兽,她一直觉得自己欠方运的。

    为了赎罪,杨玉环给自己身上加了一层又一层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现在方运终于考上童生,而且是双甲案首,她心里的重担终于去了大半。

    她今天本来高高兴兴和亲戚一起准备宴席,等着方运从文会上回来,可随着媒婆的到来,她的好心情全部消失。

    杨玉环害怕了。

    她以前不曾怕过,因为她内心有坚定目标,可现在完成了目标,心里就好像空了。

    她发觉,现在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方运,可那些媒婆和那些大户人家似乎要抢走她的方运。

    就在她最担心的时候,方运回来了,而且当众求婚。

    杨玉环终于知道,没有人能夺走方运。

    杨玉环情不自禁甜甜地笑起来,然后伸手摸了摸脸,羞的滚烫。

    “小运他,真的不一样了。”杨玉环心里想着,原本空荡荡的心里慢慢充实起来,脸也越来越红。

    以前,杨玉环的目标是让方运长大成人,而现在,她的目标是当好方运的妻子。

    方运睁开眼,看到杨玉环那娇羞的笑脸,如月光下盛开的桃花,简直是仙女下凡,不由得心动。

    杨玉环没想到方运突然睁开眼,又惊又羞,下意识要逃跑。

    方运却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轻声说:“我装醉的,就想找机会跟你说说话。”

    杨玉环满面羞红,往日姐姐般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低着头,轻嗯一声,任由方运握着。

    “我的外衣里有一百两银票,是苏举人送的,你拿着放好。从今以后,你不要再给别人做工,也不准做粗活累活,听到了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为这个家劳累了这么多年,该歇歇了,以后,这个家我顶着!”

    杨玉环缓缓抬起头,少了几分羞涩,多了几分感动,道:“好,我听小运的。”

    “加上别人送的礼金,够我们花很久。你去雇个女佣或买个丫鬟帮忙做家务,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闲着,玩,还有吃,把身体养好,知道吗?”

    “嗯。”杨玉环眼圈发红,她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快,而且比她想象中好无数倍。

    “这些年,苦了你了。”方运轻叹。

    哪知杨玉环不仅没有继续流泪,反而用少见的坚定语气道:“以前会觉得苦,现在看到你有出息,我一点都不觉得苦!我现在很甜!”

    方运的目光更加柔和。

    “玉环姐,明天开始,我教你认字吧。”

    “真的?”杨玉环欣喜地问。

    “当然,以后我一天教你十个字,不出一年你就能读书识字,对了,还要教你算术。”

    “不行,你要把时间用在读书上,你还要考秀才,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杨玉环说。

    “我不能一直读书,总有读累的时候,正好用来教你识字算术,怎么样?”

    “那……好吧。”杨玉环不知道怎么反驳。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方运酒劲上来,缓缓睡去。

    第二天,方运睡到日上三竿,穿好衣服走出来,发现杨玉环正喂鸡,而三匹马已经卸下挽具,正拴在鸡窝旁。

    “玉环姐,早。”

    “早。”杨玉环直起腰看着方运,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我去给你热饭,你还要去圣庙参拜众圣,吃完就坐马车去吧。”

    “又不是出远门,走着去就行。”方运道。

    不多时饭菜热好,方运吃饭,而杨玉环则坐在对面说昨天收到的贺礼。

    “昨天送的菜啊肉啊酒啊什么的很多,不过来的人也多,大都吃了。银钱很多,我让小毛帮忙记了下来。不算苏举人的,一共有两百二十四两五百文。”

    “这么多?”方运道。

    “你是双甲案首,县里那些大户都送了银钱来。我昨晚听在县学当讲郎的方先生说,他已经把你中双甲的事情传给大源府的方家,大源府的方家一定会给你一份厚礼。”

    方运点点头。方姓人在各地开枝散叶,有的衰落,有的崛起,大源府方家是最兴旺的那一支,已经是名门。

    方运在族谱上跟大源府方家是九代以内的亲戚,而且有了文位,大源府方家一定会送贺礼。

    若是家贫,大源府方家还会出钱资助。

    同族相助是常态,嫡系和旁系相争也是常态,利益使然。

    对于大源府方家来说,方运连旁系都说不上,所以根本不会卷入任何争斗,不过是现在接受同姓的相助,以后若有机会再反帮其他同族。

    方运道:“县试、府试、州试和京试分别在春夏秋冬开考,三个月后我会参加府试考秀才。”

    “你不再温习一年吗?科举虽然年年开,但一般人考中后都要学习两三年再继续考。你不会是争了双甲,想争那‘同年’吧?”杨玉环好奇地问。

    所谓同年就是在一年内连续考中童生、秀才、举人和进士,这和“圣前”“双甲”“三元”一样,是一种极高的荣誉,不过很多人试过,可从来没有一人成功,属于不曾被摘下的科举王冠。

    “我倒是没这么想。普通的童生要在县文院学习,我是案首,有资格直接去府文院学习,这是难得的机会,我不能放弃。既然要去府文院学习,当然要顺便参加今年夏天的府试。只不过柳家在大源府势大,不解决这个隐患,我不能贸然去大源府。”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停在门外,方运看到一个熟人走下车。

    秀才方雨生,昨日来过,是县文院的讲郎,相当于教师,虽无品级但领俸禄,而且可以参加科举。

    大门敞开,方雨生下车后先向方运点了一下头,然后恭敬地低下头,等在马车门口。

    一位年约四十的大汉走了下来,这人高大健壮,面容严肃,眼睛大的有些比例失调,但也因此显得极为有神。

    这人的脚步极为沉重,脚落地时踩起大片尘土。

    这人穿的不是书生式的衣袍,而已长靴短打,异常干练,很像是军人。

    方运隐约猜到这人的身份,立刻和杨玉环一起起身,一边走一边拱手道:“侄儿不知伯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伯父见谅。”

    “你见过我?”那人的声音极为洪亮,屋上的瓦片震得直抖。

    “不曾见过,但江州除了方守业‘方大眼’,谁还能有这等风采。”方运笑道。

    方守业大笑一声,问:“你是写《春晓》和《岁暮》的方运?”

    “是。”

    “你是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方运?”

    “也是侄儿。”方运道。

    方守业仔细打量了一眼方运,道:“好文采。可惜太瘦了,以后要多吃肉,男人不吃肉怎么行。雨生,你们俩把东西搬进来。”说完,和方运一同进屋。

    方守业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坐在长凳上大马金刀,可就是这样一个粗犷的人物,却是一位进士,也是玉海府的正五品府将军。

    在圣元大陆没有武科举,文院、文官和军官三系官员全都是科举出身的读书人。

    方雨生和车夫一人扛着一个大箱子进来,在方守业的示意下打开箱子。

    一个箱子摆满了银灿灿的银元宝,每一个都是二十两的大元宝,粗粗一看不下五十个,正中央摆着一厚沓银票。

    第二个箱子下面是绫罗绸缎,上面铺满许许多多首饰,金钗、银镯子、翡翠挂件、宝石项链等等应有尽有,还有一些金条金叶子。

    杨玉环发出一声轻呼,然后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两箱东西,她几乎费尽全身的力气在把目光从那堆首饰上移开,低着头,一言不发。

    “伯父这是做什么?”方运却故作不知,加上有所准备,没有因为这两箱金银财宝有丝毫震惊,这就是看多了电影玩多了游戏的副作用。

    方守业表面也是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暗暗吃惊,区区一个寒门童生面对这么多财富竟然毫不动心,就连名门豪门的子弟都做不到。

    “这两箱东西,换你一个承诺,若高中进士或举人,加入我军方。”

    方运面不改色道:“少了。”

    方雨生和马夫用极为怪异的眼光看着方运,心想这小子疯了吧?

    “万两银子不少了。”方守业同样面不改色。

    “定我未来,一万两银子不够。”方运现在对这个世界没有清晰的认识,绝不会就这么贸然答应。

    方守业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不悦地冷哼一声,问:“那你怎样才答应加入我军方?”

    “现在说什么都言之过早,我或许连举人也考不上,更不用说进士。”方运淡然道。

    方守业突然气势全无,露出一副挫败的样子,问:“你是真被打开窍了?老子怎么生不出你这样的好儿子?成了双甲案首又得万两白银相赠,竟然不骄不狂。我二十岁那年在战场捡回一条命懂事了许多,也未必有你沉稳。”

    方运徐徐道:“我也刚刚捡回一条命。”

    杨玉环心疼地看着方运。

    方守业立刻骂道:“柳家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柳子诚在大源府就是出名的花花公子,跟一帮公子哥花天酒地,不知道害了多少黄花大闺女。柳子诚心狠手黑,不会罢休,不过,他敢动一个童生,绝不敢动我方守业的侄子!我今晚就去烧了他们柳家最大的那家当铺,然后告诉柳子诚,要是他敢再找你麻烦,老子活剐了他!”

    “伯父您说笑了。”方运没想到方守业竟然知道了这件事,恐怕是方雨生告诉他的。

    “说笑?我连蛮侯单于的帐篷都敢烧,还在乎区区一座当铺?老袁,回去马上准备火油。”

    “是,将军。”袁姓车夫立刻答应。

第十八章 圣地,书山

    方运没想到这个伯父这么大胆,蛮侯相当于大学士,足以一人破城,十分强大。

    “那侄儿谢过伯父解我之围,我正愁不能去府文院。有您这句话,我可以放心去大源府了。”方运立刻站起来感谢。

    方守业哈哈一笑,道:“咱们大源方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圣前童生,我怎能看着你白白送命?不过,柳子诚虽不敢杀你,但一定会打击你的文名。他当年的府试位列前十,上过书山,文名和才气都颇有可取之处,而且他也在府文院,你进了府文院要注意。他只要不动用过激的手段,我不好再对他出手。”

    “侄儿明白。不过您能详说一下书山吗?”方运好奇地问。

    方守业流露出怀念和遗憾之色,道:“那可是圣地。不仅练‘文胆’,更能得‘文心’。书山共有九山,前三山每山三阁。据说每过三座山,可得一颗文心。”

    “我去过两次。第一次中了秀才去的,可惜只登到第一山第三阁,不能说毫无所获,毕竟才气有所增强。第二次是中了举人去的,可惜在第二山的第二阁前止步。不过我中举后修炼文胆,第二次登书山淬炼了我的文胆,也算是收获。”

    “那书山里面到底有什么?”方运好奇地问。

    方守业摇头道:“不记得了,去过的人只记得自己登到什么位置得到什么,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书山受历代众圣不断加持,是考验秀才和举人的地方。据说进书山后还有极小的可能得到‘圣书’,那可是众圣消耗自身才气制作的文宝。”

    “那可惜了。”方运本以为能从方守业这里了解一下书山。

    方守业道:“记住,日后你上了书山,一定要尽最大的可能向上攀登!我们不是众圣世家,终其一生也只能进两次书山,而众圣世家的人在中进士后,可以第三次进入里面,将来的成就要比我们大的多。哦,对了,‘国首’也有第三次进书山的机会。”

    “国首?”方运隐约知道,但不太了解。

    “状元之上,是为国首,十国文人之首。状元年年有,但国首却不一定。当年……”方守业的脸色突然黯淡,自嘲地一笑道,“那国首之名太难得,说之无用。你今年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明年再去考秀才。”

    方运道:“我准备今年就考秀才。”

    “哦?你的请圣言和诗词或许可圈可点,但还未学经义吧?离府试不到三个月,你有信心?”

    “说不上有信心,姑且一试。”

    “也好,到时候你自然知道秀才不是那么好考的。”方守业话里有话,又接着说,“你也没有什么营生,在考上秀才之前,就在大源方家的族学里教蒙学、给方氏一族的孩童启蒙。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如何?”

    “伯父您给的会不会太多了?”方运问。

    一旁的方雨生沉默不语,他是秀才,在县文院里教童生,一个月也不过五两银子的收入,方运不过是童生,教孩子就能拿二十两,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打破景国天荒的双甲案首值这个价。”方守业道。

    “那侄儿谢过伯父,我争取在十天内处理完这里的事务,然后去府城。”方运知道这是方守业的好意,只要他在方氏族学里当先生,柳家人或别人要动他都得考虑后果,这对他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好,你不再考虑考虑?”方守业站起来说,又看了一眼送不出去的两箱财宝。

    方运笑道:“据我所知,圣前童生虽然少,但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么高的成就,而且一个童生成长到进士才能建功立业,那可能需要二三十年,伯父为何如此看重我?”

    方守业用手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道:“第一嘛,你那首《岁暮》写的好,骂柳山让我很痛快。至于第二,你要是能做出一首‘传世’战诗或战词,别说区区两万两,就是二十万两白银也值得。”

    方运这才明白。

    诗词文章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有才气。

    有才气的诗词文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引动天地元气。

    能引动天地元气的诗词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战诗战词,有杀敌效果。

    而战诗战词中,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可以传授给别人、让别人掌握,成为“传世”战诗战词。

    景国的半圣陈观海封圣一百多年,他自己所做的诗词文无数,但可以传世的战诗战词仅仅只有两首。

    半圣一人可挡百万师,但却不能教会人人能挡百万师。

    “原来如此。”方运道。

    方守业道:“可惜,过去诗词发展的太慢了。因为有千年不战之约,人族虽然内斗,可外无危机,众圣的心思还在‘圣道’上,首重经义,甚至认为连治国都是小道,更不用说词赋。半圣们都想再进一步成为亚圣乃至圣人,成为第二个孔圣。直到千年之约到期,妖蛮屡次侵略我人族十国,众圣才意识到不妙,半圣不怕妖圣,但半圣之下尤其是进士之下的人缺乏足够的杀敌之力。”

    方运知道这段历史,接口道:“于是发现战诗战词才是御敌关键,所以就调整科举,所以十国文风大变?”

    “是极。你小小年纪就做得一手好诗,更有一颗正气之心,都是我军方最需要的。作为军人,我希望你入我军方,但作为伯父,希望你还是走文院一系更好,为我方家添一大学士。”方守业拍拍方运的肩膀,转身就要走。

    方运立刻道:“伯父留步,我有一事相商。我准备开一家书铺,贩卖我的诗文,还有一些小说,不知伯父有没有兴趣入股?”

    “哦?一股多少钱?”方守业问。

    “伯父帮我良多,那我便只要十分之一的价格,一股一千两。”方运道。

    “你看我像冤大头吗?租个店铺外加各种费用,一年也花不了五百两,一股你就敢要一千两?”方守业瞪大眼道。

    一旁的人也惊讶地看着方运,连杨玉环都感到莫名其妙,这个要价太高了。

    “那伯父可否借我一千两,我在今年过年前还你两千两,不过你要对外界说是方家入股我的书铺。”方运道。

    “你小子可真贼。”方守业笑道,他这才明白方运怕书铺受别人阻挠,所以要打着大源方家的旗号,名门的牌子可以挡掉无数的暗箭。

    方运却不反驳,他虽然想借助大源府方家的力量,但主要是想感谢方守业的维护,有奇书天地,他相信自己的书铺将会财源滚滚,而文名也会快速传播,后者才是最重要的。

    “那伯父愿意借我?”方运问。

    “不借!我出五千两买你五股!我要占一半!”方守业道。

    “抱歉,我只卖一股,多了不卖。”方运心想不愧是老狐狸。

    “三股呢?”

    “不卖!”

    “两股也不行?”

    “不行。”方运一点都不客气。

    “那就一股,我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么名堂!”方守业立刻点出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离开,另外两人带走箱子。

    方运送走方守业,回屋拿起桌子上的银票,心想启动资金有了。

    杨玉环好奇地问:“小运,你真要开书铺?城里书铺很多,可大都是老字号,新书铺很难生存,你又要读书,哪有时间经营?”

    “有你啊,你是书铺的老板娘,等我教会你识字算术,你就能帮我经营书铺。”

    杨玉环白净的脸上飞起淡淡的红霞,眉目含春,娇羞道:“不准乱说话!说正事。”

    方运道:“我是没时间,但梁远有时间。他这次没考上童生,只能去经营米店,但他又不喜欢,如果我聘请他来帮我打理书铺,他一定喜欢,毕竟负责书铺他还有机会读书、参加科举。”

    “梁远夫妻都不错。”杨玉环点点头。

    方运又道:“你这几天四处走走,找一个老实可靠的女人,带去大源府帮忙做家务。我想办法在族里找个可靠的年轻人,也带到大源府当长随。”

    “嗯,我知道。马上就要去圣庙了,你快走吧。”杨玉环道。

    “好。”

    方运说着把一千两银票放到杨玉环手里,道:“你把钱放好,等到大源府开书铺用。”

    “嗯。”杨玉环却突然激动起来,以前她赚钱养活方运,管钱没什么,可现在方运有了大钱还把钱都给她,这让她觉得方运心里是真把她当妻子。

    方运刚走出大门,正好看到四个同窗向这里走来,葛小毛兴奋地伸手打招呼:“我们正要找你。”

    方运走过去,和四个人一起去文院。

    昨日四个人在酒桌上见过,不过闹哄哄的没时间说话,现在是正式放榜后第一次交谈,所以大家都很兴奋。

    “方运,没想到你深藏不露,真乃吾辈楷模!”卢霖高声赞扬,他的童生排名虽然比方运低,可没有丝毫的嫉妒,反而打心眼里为同窗高兴。

    “卢霖你也是童生,祝贺。”方运微笑道。

    “你们两个就别吹捧了,难道就不考虑我们的感受?”葛小毛孩子气地半开玩笑。

    陆展却道:“我的感受很好!方运你好样的,彻底打下方仲永的气焰,他算什么神童,你才是神童!双甲啊,连陈圣都没能做到,说不定你将来也能成为半圣!我就不信他方仲永能比得上。”

    梁远虽然为方运高兴,但情绪有些低落。

    这时候,一个路人主动向方运道喜,方运立刻礼貌地还礼感谢。

第十九章 文宫

    随后,不断有路人道喜,让方运无可奈何,只好一一还礼。

    在没人道喜的时候,几个同窗询问方运有关昨夜童生文会的事情,方运就挑了一些说。

    众人一路走一路聊,方运找个时机把梁远拉到一旁,道:“大源府的伯父资助我开一家书铺,我正好缺个信得过的掌柜,就想到你。你有米店的经验,只要再雇几个老先生,就能把书铺撑起来,薪水等同在县文院的讲郎,空闲时可以读书,怎么样?”

    “书铺?”梁远的呼吸加快,书铺虽然和米店一样是做买卖,可在米店做工非常累,可书铺就不一样,而且是做掌柜的,每天有更多的时间来读书。

    “对。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你不答应的话,我会尽快找别人。现在每月给你五两银子,等以后做大了,还有你的分红。”方运道。

    “让我想想,明天我给你答复。”

    “好。”

    到了文院门口,方运和卢霖辞别同窗,一起进入文院,在里面人的带领下去了偏房。

    偏房里已经有许多童生,方运一进去,认识方运的人立刻拱手作揖。

    有的称方案首,有的称方双甲,一位三十多的童生则非常热情,他极为推崇那句“花落知多少”。

    方仲永也在其中,老老实实向方运行礼。

    哪怕有人心中不服气或怀疑方运,看到这场面也不敢挑衅,万一被蔡县令知道,被责斥是小事,被逐出文院那就倒霉了。

    打过招呼,一个衙役捧着一些东西走过来,非常恭敬地告诉方运和卢霖要换上童生袍、佩戴童生剑。

    方运和卢霖谢过衙役,换上浅蓝色的童生袍,对着镜子照着。

    童生袍式样和普通的长袍略有区别,领口和袖口都有柳叶条纹,只有童生才能穿,无文位者不得穿,否则杖八十。

    童生袍腰侧有挂饰,可以悬挂童生剑。

    方运挂好剑后,轻轻抽出,一道寒光映入眼中,剑已经开刃,在战场上虽不如长矛和大刀,但防身足够。

    接下来童生们相互整理衣衫,以免对众圣不敬。

    吉时一到,众童生纷纷走出偏房,而本地的官员已经等在外面。

    随后,蔡县令和王院君两个人为首,带着五十名新科童生走进供奉着众圣的圣庙,每个人都站在一张蒲团后。

    蔡县令再一次朗诵《祭众圣文》,表达对众圣的感激,最后道:“济县县令蔡禾携五十童生祭拜众圣,请众圣降才气,壮我人族!”说完跪下。

    其余人也跟着跪在蒲团上。

    方运感觉整座圣庙乃至所在的空间都突然重重一震,随后一股无形的力量降临,明明无法触摸,却直达人的心灵,恢宏雄壮,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条条橙色才气垂下,落在每个童生的头顶。

    别人看不到,但方运身为圣前童生,却看到了一幕幕画面。

    一人身穿兽衣,用最简陋的石矛与妖蛮死战,最终建立人族国度,为人族第一先祖。

    有人尝遍百草,以他之死换万民生。

    有人纵身投入决堤处,以血肉之躯阻挡滔天洪水,最终治理水患。

    有人在朝歌城外诵读《易经》,灭妖蛮无数。

    有人建立书院,教化万民,战妖蛮,为人族争取千年和平。

    有人定法律、主变革,让人族更加有序。

    有人……

    一位位先贤的画面在方运的脑海中闪过,让方运眉心的“文宫”升华。

    方运刚成童生,文宫原本只是一片虚空,可感知但无形。

    现在,方运“看到”一座由粗糙方石建造的大殿出现的眉心深处,那大殿苍凉古朴,内部有一幅幅壁画,上面雕刻着先贤们为人族做出的贡献。

    大殿内有一座方运自己的雕像,同样身穿童生袍。

    这雕像乍一看没有什么奇特,但仔细一看,雕像的双眼中有极淡的光华,柔和温暖,有一种让人安宁淡泊的力量。

    方运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又无法确定对不对。

    “所谓拜圣,就是拜自己?那么……”

    随后,在这雕像的头顶浮现一缕橙色的雾状才气,目前有三寸长,这才气像春蚕吐出的丝,非常纤细。

    “童生才气如丝,而秀才才气如针,说的就是文宫里的才气,也是自身所能调动的才气。”

    方运“环视”文宫四壁,只有壁画和雕像,但文宫的屋顶比较奇特,那里仿佛是一片无尽虚空,仅仅有四颗大小不同的星星,有一颗小的可怜。

    四颗星星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照在方运雕像上,滋养着那蚕丝一样的才气,不断茁壮成长。

    “那四颗星辰代表的就是《春晓》等四首诗?不知道多久才能达到众圣的境界,所过之处群星摇动。”

    方运正想着,文宫轻轻抖动,随后雕像的左手出现变化,手中多了一本奇特的书。

    方运无法描述那书的大小、颜色或薄厚,那书一直在变化,方运已知的任何词语都无法形容。

    唯一不变的是书上的四个字。

    奇书天地。

    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方运的意识从文宫内离开。

    方运惊讶地发现,所有人都羡慕地看着他,就连蔡县令也一样。

    方运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别人有所不同,别人的才气灌顶恐怕只是开辟出文宫而没有成形,而他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方运甚至怀疑,就算别的童生的文宫成形,恐怕也不如他的文宫,更不可能有先贤众圣壁画。

    “拜圣结束,我们离开吧。”蔡县令道。

    走出圣庙后,蔡县令把方运叫到一边,问:“你有何打算?”

    “学生想先留在济县巩固文宫,十天后启程去大源府,入府文院读书。”方运回到。

    蔡县令道:“现在去大源府恐怕不妥。”

    “谢县尊关心,大源府的方伯父刚走,他会解决这件事。”方运道。

    蔡县令略一思考问:“方守业方大人?”

    “正是。”

    蔡县令遥望大源府的方向,道:“那柳家可要倒霉了,我也放心了。”

    方运道:“学生有两事相求。”

    蔡县令笑道:“你倒不见外,说吧。”

    “我想在今年考一次秀才,可从未考过经义,所以想在去大源府之前向您指点。”方运恭恭敬敬说道。

    蔡县令没有立即答应方运,而是仔细打量他,发现方运既没有面对上官的胆怯,也没有双甲案首、将军侄子的趾高气扬,只有面对老师的尊敬,不由得暗赞好一个不卑不亢的少年。

    蔡县令点头道:“好,圣道之路就是要披荆斩棘,不是与人争,而是与岁月争,与自己争!你既然有争渡之心,那我就送你一程东风。可惜那些人不懂这个道理。”

    蔡县令遗憾地看向那些往外走的童生,他不会主动去教童生,但如果有童生来求教,无论是逢迎拍马还是如方运这般坦荡求助,他都会相帮。

    方运奇怪地看着那些入宝山空手归的童生,不明白他们怎么放着蔡县令这个“科举大宝藏”不管,一任进士的考场经验可不是一般宝贵,别说济源县,就连整个大源府也没有多少人可以得到进士的指点。

    不过方运旋即醒悟,他终究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没有那么强烈的尊卑观念,骨子里还是受人人平等的影响,没把进士看得遥不可及,其次他是案首,又得县令称赞,所以才敢直接找一位进士县令当老师。

    “说第二件事吧。”蔡县令的态度比之前又亲近了许多。

    “我想在去大源府前,多来文院读书。”方运道。

    “自然可以。”

    两人商定了从今日开始,每日晚饭后蔡县令授课一小时。

    离开文院,方运和卢霖买了一些水果和两只鸡前往孙先生家,感谢孙先生的教导。

    之后方运和卢霖分开,回到家中,看到甄掌柜正拎着一个布包站在院子里,杨玉环坐在凳子上做针线活。

    方运一进来,甄掌柜急忙挤出难看的笑脸小跑着过来,小心翼翼道:“方案首,我赔您钱来了,我刚称过,整整一百两银子,两百倍的赔偿,您说到做到,我也心甘情愿。”

    方运接过银子,一句话也不说就往里走。

    杨玉环站起来,仔细看着方运身上的童生服,眼中是满满的欢喜,还有一丝淡淡的仰慕。

    甄掌柜急了,急忙跟上去,弯着腰弓着背可怜地说:“方案首,我都认错认罚了,您给个痛快话吧,我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

    方运点头笑道:“我理解,你知道我完成了拜圣,正式被授予童生后才放下心,带着银子过来了,感谢你这么关心我。”

    甄掌柜面色惨白,没想到竟然被方运看穿,他原本昨天就想来给方运赔钱道歉,可又舍不得一百两银子,所以一直在等,希望最后方运出意外,可方运一切顺利,他只能来送银子。

    杨玉环听后气愤地说:“怪不得甄掌柜刚才一直装可怜,原来是算计我!”

    方运冷声道:“甄掌柜,你我两清,可以走了。”

    “我……”

    “我有些话本来昨天想对你说,不过今天忘了。”方运转身看着甄掌柜,眼中一片冰冷。

    “我……”甄掌柜还想说什么,却被方运的眼神吓得出一激灵,不由自主向外走。

    走出方家,甄掌柜悲从心中起,低声骂着自己:“我怎么就那么傻!我怎么就钻进了钱眼里,吉祥酒楼一年至少能净赚五百两,可我却因为几百文的工钱损失了百两银子,还得罪了方案首。我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

第二十章 府城危机

    甄掌柜走回吉祥酒楼,正好是午饭时间,平日这时候必然顾客盈门,热热闹闹,可现在偌大的大堂只有两桌人,而且没有一个读书人,更不用说那些身穿童生袍甚至秀才袍的人。

    这才过了一天。

    这时候一个伙计匆忙赶来,焦急地说:“掌柜的,不好了,苏老爷已经发话,不准苏家的人来咱们店里吃饭,而且不准苏家的产业跟咱们有来往,其他两家望族也跟着做,您想想办法吧。我听县衙的朋友说,今日蔡县令也发话,以后县衙接待客人不再选咱们吉祥酒楼。这样的话,那些衙役官员和他们的亲戚都不会来了。”

    甄掌柜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大堂,呆了许久,坐在门槛上嚎啕大哭。

    “我不该狗眼看人低啊……”

    和往常的午饭不同,方家今天的午饭有肉有菜,杨玉环也不再不舍得吃,而是和方运一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杨玉环一边吃饭一边说一些琐事,诸如又有人来送了礼金,还有几个大户送来请柬请方运去参加晚宴。

    饭后,方运写了一些简信答复那些邀请他的人,先是不胜感激之类的,最后说要去蔡县令家学习经义,望海涵。

    午睡片刻,方运养精蓄锐,然后研墨铺纸。

    “儒之圣道漫长艰辛,必须要一步一个脚印向前。我就算有奇书天地,也需要努力,或者说,为了不辜负奇书天地,我应该更加努力!”

    “第一要练字,身为文人,字非常重要,在圣元大陆,一笔好字可比一张好脸更重要。”

    “第二要背诵、理解众圣经典,奇书天地能助我通万事,却不能让我得万能。纸上得来终觉浅,这奇书天地是我的台阶,而不是我打开圣道的钥匙!圣道的钥匙,只有我自己!若是一切都靠奇书天地,我绝无可能走出自己的圣道,绝不可能封圣!”

    “第三,要阅读每周一刊的《文报》,上面报道过去一周整个圣元大陆十国的时政、文化、经济、技术等所有的信息,是我了解这个世界的最好的方式。《圣道》月刊也必不可少,上面的诗词文都是十国精华,代表整个世界的发展趋势和思想根本。还要把历年的《文报》和《圣道》全部看完。”

    方运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一本本书法字帖浮现,方运最终选定“柳体”,即唐代大书法家柳公权的楷书风格,而圣元大陆还没有柳体。

    颜真卿和柳公权是唐朝两大书法家,在楷书的造诣不弱于书圣王羲之,但行书自然远不如王羲之。

    颜体太过方正刚劲,现在还不适合方运学习,而柳体平稳匀称,挺秀灵动,结体严谨,更符合方运的性格和年龄。

    在科举中,楷书的地位比行书高,但在书法方面两者不分上下,而在军伍中,草书大行其道。

    方运先闭上眼,默默记忆一幅柳公权名作《神策军碑》字帖,使之深深烙印在自己脑海里,然后提笔临摹。

    “皇帝巡幸左神策军……”

    方运一笔一划写着,一张、两张、三张……

    写了整整十张纸都毫无起色,不过他并不气馁,继续写。

    在写完第二十张后,方运停笔仔细观看,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这字有小小的进步。

    “不愧是才气世界,我现在有了才气,不仅身体变强、能‘明眸夜视’,还头脑灵活,学任何东西都要比之前快。”

    方运有了信心,写起来更加流畅。

    练完一小时的字,方运在院子里散步半刻钟,然后回到屋里继续练字。

    练完字,方运把所有字帖烧掉,《神策军碑》里面记录着唐朝一次各国来降等事,不能被别人看到。

    方运休息片刻,拿出书架上一本略显破旧的《易经》翻看。

    书的原文没有任何标点符号,甚至连分段都很乱,但上面有一些方运自己用毛笔做出的标记,和句号相似,就是所谓的句读。

    方运开始朗诵《易经》,朗诵完第一章《乾》,方运惊讶地发现自己既然完全记住了,而这在以前的记忆中并不清晰。

    “这是过目不忘啊。进士因为经过多次才气灌顶,身体大脑非比寻常,所以能过目不忘,想不到我不过区区童生,竟然也可以过目不忘,莫非是奇书天地附带的力量?”

    方运心中喜悦,然后从头开始继续朗读这章《乾》。

    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读到第三遍的时候,方运发觉自己的头脑越来越清晰,而眼前的文字仿佛活了一样,一段段可感知但无法明说的信息出现在头脑里,助于理解《易经》。

    方运立刻猜到这是奇书天地的另一个作用,帮助消化知识,把奇书天地里的和书本上的变成自己的,把死的变活的。

    方运继续诵读,文字里隐含的最本质的意义在方运的脑海里滑过,逐渐被他理解吸收。

    足足读了十遍,方运有一种轻微的饱胀感,好像刚刚吃过饭一样。

    “怪不得孔子说三个月不知肉味,恐怕就是因为‘吃’到了这个世界最本源的东西,自然不会在乎肉的味道。”

    方运没有朗诵《易经》的下一卷,而是提笔书写刚才朗读的内容。

    写完第一章《乾》之后,方运腹部的饱胀感消失,而他这次写的字比之前有了很大的提高,每一个字都趋向完美,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真意。

    方运拿起这页纸,发觉这纸比之前写的字帖重了十倍,而且墨迹凝而不散,许久不干。

    方运伸手碰触墨迹,如同摸在玻璃上一样光滑圆润。

    墨不沾肤。

    “墨不沾肤是把才气融入文字的标志,就算是秀才也要练习三五个月才行,下一步就是‘文字共鸣’,然后才能调动天地元气,完全掌握‘纸上谈兵’。我若是在童生的时候就能墨不沾肤,恐怕刚当上秀才就可以‘纸上谈兵’。纸页变重倒是没什么稀奇,传说圣人字字如山,更是可怕。”

    方运没想到自己进步这么快,心中高兴,动力十足,继续学习兼修炼,诵读十遍,然后用笔墨书写。

    在他写字和学习《易经》的过程中,文宫内的才气逐渐增长,而整座文宫也越来越坚固。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屋内变得暗淡,但方运却仿佛毫无觉察,继续诵读和写字。

    在夜里,他的眼睛比平常要亮一些,他身为童生,有“明眸夜视”之能,哪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如同置身白天,一切清晰可见。

    方运又写完一张字,正诵读着,外面传来杨玉环的声音。

    “小运,吃饭了。”

    “好,我马上出去。”

    方运和往常一样吃饭,不过杨玉环却稍稍变的不一样,她以前也跟方运聊天但说的很少,可这两天却事无巨细都跟方运说,说她找女佣的过程,说邻居的事情,每次说到别人夸方运,她都眉飞色舞,特别高兴,脸上仿佛会发光一样,更加美丽。

    方运静静地听着,偶尔插嘴说两句。他觉得很温馨,杨玉环已经对他有了明显的依赖。

    吃过饭,方运带着一些纸离开,买了水果前往县衙,蔡县令就住在县衙的后院。

    在县衙后院,方运见到了蔡夫人,蔡夫人非常客气,寒暄过后,蔡县令把他带到书房,然后教他如何做经义。

    “经义结构繁多,有破题、接题、小讲、缴结、原题、大讲、余意、原经和结尾等部分,不必拘泥于这个结构,但一定要了解所有结构。”

    方运自身对经义就有一定了解,毕竟考童生哪怕不学如何做经义,也要看经义策论长见识,为以后打基础。

    方运一边听,一边运笔如飞,把重要的地方全部记下来。

    蔡县令点点头。

    “经义破题为重,所谓破题,就是破解题目,用自己的话来解释众圣之言。若连破题都有误,其后岂非一错再错?但凡考官阅卷,若破题有误,立刻弃之为废卷。”

    之后,蔡县令就举了几种出题的方式,并解析题目中的陷阱,深入浅出,说的非常透彻。

    一般来说教童生的老师不过是秀才,而再厉害的秀才也抵不过一位进士,更何况这些进士还会继续研究经义,关注每年的考题,因为经义最有助于理解众圣之道。

    蔡县令花了一个半小时讲完经义的结构,异常透彻,方运虽然全都记下,可却因为经验不足,很多地方没有理解。

    讲完后,方运正要告辞,蔡县令却突然发问:“我方才都讲过什么题型,你一一道来,不得看笔记。”

    方运面色不变,冷静回答道:“您先讲的题型是‘通章题’,即用一章的内容为考题。其次是‘截下题’,一句话中只取前四字。其三是争论极大的‘截搭题’……”

    方运分毫不差地回答完所有题型,其中还加了自己的理解。

    蔡县令反倒愣住了,随后满面红光,道:“好!不愧是双甲圣前。朝堂两列,他日必有你之位!就算你在‘圣塔’有一席之地,我也不会吃惊!可惜我怕讲太多你难以融会贯通,否则我定要讲到天亮!”

    “谢蔡师。”方运郑重弯腰拜谢。

    “你送我一个上上的考评,又送我一首出县诗,我教你一些经义不算什么。”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

    送走方运,蔡县令站在庭院中对月长叹道:“此子万般好,只惜非吾子!”

    回到家中,方运继续读经典并练字,临睡前反复回忆在蔡县令家所学。

    这一夜,方运初次接触经义。

    这一夜,大源府柳家的一家当铺被烧,损失超过三万两白银。

    这一夜,方守业拜访柳家大宅,一巴掌抽飞柳子诚,逼得柳子诚低头认错,临走前放下狠话,如果方运被杀,那么第二天就是柳子诚的忌日!

    这一夜,柳子诚利用文院鸿雁传书联系远在京城的兄长柳子智,得到他的答复。

    这一夜,柳子诚带着所有的积蓄拜见府文院的卫院君,拿出柳子智的传书,买通这个柳山一系的从五品官员。

    这一夜,柳子诚望着济县的方向发誓。

    “我不杀你,但我必污你文名、断你文路、毁你前程!这府文院,你不仅进不来,我还要在你入院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你,让你跪在我面前像狗一样求饶,以洗刷方守业那条老狗对我的羞辱!”

第二十一章 墨香入天地

    一觉醒来,方运洗漱吃早饭,然后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然后又一头扎进房里练字读书。

    期间有人来访,都没有要事,被杨玉环挡在院子里,那些人听到方运的读书声也知趣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夸方运刻苦用功。

    午间梁远带了酒菜来,一边和方运吃喝,一边商谈书铺的事宜,最后决定跟和方运一起去大源府经营书铺,并比方运早走五天,帮方运选居住地点和书铺的地址。

    饭后,方运前往文院的藏书堂。

    县文院的藏书堂极大,足有十几万本书,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外借。

    方运进入其中,选了一本奇书天地没有且之前没看过的书,名为《草庐山居集》,是景国一位大学士的文集。

    方运默默拿着,奇书天地没有任何反应。

    片刻后,方运低声说:“收!”

    奇书天地还是没有反应。

    方运聚精会神盯着封面的“草庐山居集”五个字,颇有一种“用眼神杀气你”的气概,可毫无用处。

    “难道不能直接收入奇书天地?”

    方运想了想,翻看书页,奇书天地仍然没有反应,只好一字一句地默记。

    默读完第一页,方运翻页,奇书天地动了。

    一本空白的书出现在方运的脑海里,封面逐渐出现“草庐山居集”五个字,第一页也有了内容,可后面还是空白。

    “难道真要默读完全部文字才能收入奇书天地?这种经书不能快读,一秒两个字,一小时就是七千两百字,一天就算看十个小时,也才七万两千字,三个月六十天不过四百多万字。众圣的著作极多,尤其是这两三百年的新圣的著作,加起来绝对超过千万字,奇书天地里很多都没有。再加上那些大儒大学士对众圣经典的诠释也都要看,不读个十几年别想有大成就。”

    方运犯了难,府试考秀才可比县试难得多,要考的范围也很广,万一经义或请圣言得个丁,那就太丢人了。

    “实在不行,今年就不参加府试,过几年再考秀才。”

    方运想着,离开文院。

    文院一条街有许多跟读书有关的店铺,有卖书的,有卖文房四宝的,有卖其他杂物的。因为童生试刚过,其他村镇的人都没走,这条街十分热闹,很多店铺都有打折活动。

    方运之前钱不多,买不了太多的书,现在不缺钱,看到有一套《观海文集》打九折,就动了心。

    陈观海是景国目前唯一一位半圣,他的文集是景国许多读书人必备的。

    《观海文集》收集了历年陈观海的著作,包括诗词、经义、策论、经注等,还有其他大儒、大学士的点评讲解等书,共有五十二本,一共装在两个木书匣里,每个书匣都有半人高。

    方运走进店里,一片墨香扑面而来。

    “这套《观海文集》多少钱?”方运问。

    “这是精装的收藏版,原价二十两银子,打折后十八两,不还价。”忙碌的书铺老板头也不抬,继续忙活。

    方运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套文集这么贵,如果他还在酒楼打工,不吃不喝也要三年才能买得起。

    “有简装的吗?”方运问。

    “有,五两一套,不打折。”

    方运心想大约一百文一本,对以前的他来说是天价,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多。

    “那给我来一套简装的。”方运只想学习而不是收藏,没必要买那精装的,而且太沉,要收藏等去了大源府再说。

    方运正翻找银子,就听有人惊喜地问:“可是方运方案首?”

    方运抬头一看,一个锦袍青年站在眼前,隐约记得是几年前的邻居,叫薛华,不过考上童生后搬走了。

    “薛兄好,伯母伯父可好?”方运礼貌地说。

    “父母都还好,昨日提说你高中案首,父母都很高兴,不曾想在这里见到你。”薛正笑道。

    方运正要答话,那须发皆白的书铺老板大声道:“你就是那个‘牛车赴考房’的方双甲?”

    “正是小生。”方运回答。

    “你要《观海文集》是吧?那套精装的送给你了,你还要什么,列个书单,我让人送到你家,银钱全免。”书铺老板愉快地笑起来,露出一口快掉没了的牙齿。

    方运急忙推辞:“谢谢老人家一番好意,不过无功不受禄,按正常价格买就好。”

    “你怎么无功?咱们济县从来没出过双甲和圣前童生,你出了名,咱们济县也出了名,这是有大功于济县。我身为济县人,送你一些书是本分,切莫推辞。”书铺老板说。

    方运还要推辞,薛华笑道:“方案首你莫推辞了,我在文院读书三年,早就认识赵老板,他是个好心肠,特别支持读书人。文院每年大考成绩最好的三人都可来他的书店免费选一套书,这个惯例已经持续了十几年。”

    赵老板笑道:“以后你当了状元,我就可以说我老赵曾经赠书状元,那可是脸上有光彩的事儿,一套书不算什么,你拿着。你要是不拿,我打听你家住哪里,趁晚上扔你家里。”

    方运知道这就是文名大的好处,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好拱手道:“谢老人家赠书。”

    “客气什么。我们这些老骨头不行了,以后抵抗妖蛮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你可千万别学那个方仲永,整天被他爹带着四处逛荡,逛荡来逛荡去,总有一天把肚子里的墨水逛荡没了。”

    “晚辈铭记在心,日后学有所成,必征战沙场,屠灭妖蛮。”

    “好!有志气!”老人家笑眯眯地说。

    方运在书铺里和老板与薛华聊了一刻钟,然后借口要读书告辞,一个人拎着两匣书籍往回走。

    方运心里暖洋洋的,不是因为得到这些书,而是书铺老板的情谊,人族、景国有这样的子民,必然不会败给妖蛮。

    回到家中,方运打开书匣,把所有的书都拿出来,屋里顿时充满和书店一样的油墨味。

    这精装的书籍无论是纸张还是油墨都是最好的,手感极佳,方运拿在手里,又看了看书架上那些破书,心想书比书得扔。

    “咦?书怎么没了!”方运茫然地看着空空的两手,书香仍在,书却没了。

    方运四处看了看,确定真的凭空没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异常高兴,然后试探着在心中默念:“《观海文集第一卷》。”

    一本崭新的《观海文集第一卷》浮现在他的脑海,甚至隐约能闻到墨香。

    方运用意念翻页,和奇书天地里别的书一样,文字没变,但都被增加了标点符号,更容易阅读和理解。

    “这本和文院藏书堂里的那本差不多,可这书为什么能收入奇书天地?难道是新书或者精装?这个可能性太小。”

    方运试着摸其他的书,然后心里默念收入奇书天地中,就见《观海文集》共五十二本全部被收入其中,地上之剩下两件空空的木质书匣。

    “莫非是所有权的关系?”

    方运立刻行动起来,去邻居家借了一本没看过的书带回来,结果怎么都收不到奇书天地中。他试着读完第一页,奇书天地立刻收录这本书,但内容只有第一页。

    “看来必须是我自己的书才能收入奇书天地里,如果是别人的书,必须要认真看完才行。”

    方运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多了,要是认真看完才能收入奇书天地,那他先要枯燥地读十年书才行。

    “县城地方小,我需要的书太多,恐怕要用几十万本,大量买进书然后凭空消失容易被人怀疑,等去了大源府开了书铺有了仓库,就可以大量‘吃书’而不怕人怀疑。”

    方运笑了起来,没想到经营书铺还有这个好处。

    解决了书的问题,方运继续练字然后诵读众圣著作,领会其中的真意。

    接下来的日子方运一直练字读书,晚上就去蔡县令学习做经义,日子过的很充实。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就是十天。

    杨玉环找了一个信得过的女佣人,方运也从方家子弟中选了一个厚道老实的堂哥当长随,陆续处理完所有杂事。

    在一个朦胧的清晨,四个人把家里的东西搬上马车。

    公鸡报晓,嘹亮的声音响起,四个人望着空荡荡的院子,看着地面上淡淡的霜痕,都有些伤感。

    方运望向天边,太阳未升起,东方一片青色。

    在寂静的清晨,四人上了马车。

    “启程。”方运在马车里沉声道。

    坐在车头的方大牛一甩鞭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三匹马立刻打了个响鼻,鼻子喷出白色起雾,迈着蹄子带动马车前行。

    头马脖子上的铎铃晃动,悠扬的铃声回荡在道路上。车轱辘压着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车上的人轻轻震动。

    杨玉环忍不住掀开窗帘,望向外面。

    方运透过马车窗,看到天空挂着淡淡的残月。

    “我们会回来的。”方运安慰道。

    杨玉环伸手拢了拢耳边的秀发,道:“有你在,就是家,只是人总有些念旧。”

    四十多岁的江婆子道:“东家可是文曲星下凡,在哪里都一样。等将来东家中了状元,自然可以回来省亲。”

    方运点点头。

第二十二章 诗成镇国 一纸百斤

    不多时,门帘外的方大牛道:“出城了。”

    “嗯。”

    又过了一阵,方大牛道:“要过济河了,驿站的凉亭那里站着许多人,不知道等谁。”

    方运掀开门帘,前面是石板搭成的济河桥,再前面则是济县驿站,是原本是朝廷传递书信和负责官员旅途食宿换马的地方。

    不过由于才气体系昌盛,朝廷的文书都直接利用文院的“鸿雁传书”,瞬息即达,驿站就不再负责传递官方文书,而是负责民用信件邮寄。

    非官员或者官员传递私信用文院的“鸿雁传书”很贵,同州一两银子,同国十两银子,跨国则百两。

    方运诧异地看到,蔡县令、王院君、苏举人等济县重要人物都在。蔡县令身后的那个牛蛮人身高超过七尺,异常醒目。

    方运先是一愣,以为他们迎接哪个大官,可看到有人招手,才明白他们是来送自己的。

    方运心中暖意阵阵,立刻跳下马车,跟着马车一起走向驿站的凉亭。

    此刻太阳还没升起,许多地方都挂着霜,春寒料峭,方运没让杨玉环下来。

    走到众人前,方运弯腰作揖,道:“方运何德何能受诸位大人长者如此厚待。”

    苏举人道:“此言差矣。你方运此刻如幼凤初鸣,未来必将翱翔碧空,送你是我等荣幸。你是‘济县方运’,同为济县人,送你是应该的。对了,你到底娶不娶我女儿或孙女。”

    众人笑起来,这些天城里已经在传苏举人招赘失败的事情,得知方运没有舍弃杨玉环,济县读书人对方运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蔡县令拿出三封信递给方运,道:“我与孙知府是同乡,与州刑司的张司正是同榜,与州文院的周主簿是好友,你既然去大源府,帮我把三封信捎过去。”

    孙知府是大源府的最高民政长官,官居五品,而州刑司的司正则主管一省的缉捕刑狱,是四品大员。州文院的主簿是六品官,论品级也比蔡县令高。

    方运心知这是蔡县令帮他铺路,让他靠这三封信跟三位高官见一面,日后若在大源府出事,这三位必然会看在蔡县令的面子上相助。

    “看来那三人都是文相的人。文相是文院系的首领,但他手下必然还有当文官的,而左相柳山虽然只是文官之首,其门生故旧也有在军中、文院。”

    方运心里想着,接过三封信,谢过蔡县令。

    县里另一家望族的吴族长递过一个红色小布包,道:“这是十两程仪,祝方案首一路顺风。”

    接着一些人也送上程仪,方运一一谢过。

    从济县到大源府坐马车不过四个小时,可这些人却送了一百多两银子,很多人送的比祝贺方运考中童生更多,可见在他们心里方运的地位不断升高。

    众人聊了一些大源府的见闻,做出一些有益于方运的指点,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有人说让方运快走,别耽误了行程。

    王院君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方运,不如你在这里做一首诗或词,不枉我们白跑一趟。”

    方运笑道:“敢情王大人不是来送我的,是来考我的,您这院君可真是尽职尽责,放到明年考怎么样?”

    “不可!今日事今日毕!”王院君的话引发众人善意的笑声。

    许多人好奇地看着方运,方运的才名和诗名已经传遍济县,不知道他今天会做出一首什么样的诗词。

    “容小生细想。”

    方运说着,四处观望。

    众人更加好奇,方运这明显是准备就地取材,这要是能写成好的诗词,那真可谓“七步成诗”。

    方运慢慢观望,附近有驿站,不远处有农舍茅屋,公鸡打鸣,而天上的残月越来越淡。

    远处的山路落着树叶,驿站墙边开着不知名的花,可因为要离开济县,他越发留恋这里。

    方运问:“可有笔墨?”

    就见凉亭边的众人突然不约而同笑起来,主动向两侧站,为方运让出一条通往凉亭中间石桌的路。

    石桌上赫然摆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俱全,连墨都磨好了。

    方运苦笑摇摇头,走过去,提起笔,沉思片刻,沾着浓墨用“柳体”写字,一边写一边念。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

    写完后没有立即动笔,像是在思索。

    众人点点头,有些人看向马脖子上的铎铃。

    方运继续动笔,同时念道:“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许多人眼前一亮,这一句非常形象,方运好像不是在写诗,而是在作画。

    接着,方运写完最后几句,组成一首五言律诗。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

    因思济陵梦,凫雁满回塘。

    最后,方运在上面写上“济县早行”四字。

    诗成,蔡县令却皱着眉头,走到方运一侧,盯着方运的诗许久不语。

    王院君则点头称赞道:“此诗恐怕也有鸣州之才,诗意恳请,情景动人,先写诗人启程,后写一路景色,最后则思念梦中的济县山水,野鸭和大雁浮在湖塘里,如同旅客归故乡,情真意重,难得,难得。”

    苏举人道:“这诗对仗极其工整,语句优美,是我见过的出行诗中最妙的一首。”

    众人纷纷点头,读书人有送别诗,有边塞诗,也有出行羁旅诗词,而这首《济县早行》的确很出彩。

    “其中‘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这句列锦很妙,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六个意象的排列完美无缺,最难得的是音韵铿锵,读起来如清泉入喉。”一位秀才道。

    列锦是一种修辞手法,整句都是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巧妙组合排列,其中名气最大意境最佳的是“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不过论“绝”却不如这首《商山早行》。

    这首诗是唐朝著名诗人、词人温庭筠的名作,而温庭筠是“花间词派”的鼻祖,黄易的小说《大唐双龙传》中的花间派的原型就是花间词派。后世的词之所以繁荣,温庭筠功不可没。

    温庭筠虽与李商隐并称“李温”,但只是词胜李商隐,论诗远不如李商隐,而唯一可与李商隐的诗争辉的,只有这首《商山早行》,更是一首古今“绝”诗。

    倒数第二句本是“因思杜陵梦”,不过明显和这里不符,所以方运变“杜”为“济”,两字都是仄音,丝毫不影响诗句的平仄和意境。

    众人议论纷纷,方运闭口不语。

    蔡县令突然大声道:“好你个方双甲,我说你怎么写完后一直不言不语,原来你是在考我们!诸位,你们小看了这首诗,这可不是诗出鸣州,而是一首‘镇国’之诗啊!”

    方运不由得微微一笑,心想蔡县令不愧是一位进士,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这首诗的妙处。

    “县尊,您过于夸大了吧?”王院君愕然,就目前看来,这首诗很难达到镇国,因为镇国以及更高的层次的诗词在某一方面都有极为突出的表现,或情深,或磅礴,或字字如刀,或瑰丽无比,或奇,或绝,不一而足。

    蔡县令笑问:“你们没看出来这是一首绝诗?”

    绝诗不是绝句,而是指这诗在某方面绝迹绝种,很难出现相同的。

    “这……”

    众人议论纷纷,完全看不出这首诗“绝”在什么地方,毕竟绝诗太难得,许多大儒穷其一生也做不出一首,那个层次的诗词是可遇而不可求。

    蔡县令一字一句道:“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可谓字字列锦,前所未有,怎能不绝!”

    许多人面色一变,如潮水涌到石桌边仔细看,竟然把方运挤开。

    蔡县令则聪明地抓住石桌,不然他也会被挤走。

    “果然是字字列锦,这诗前所未有,百代孤绝,惊才绝艳,惊才绝艳啊!”苏举人大声叫喊,激动得满面通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做出好诗。

    王院君兴奋的嘴角直抖,道:“莫非圣人眷顾,我时来运转了?我竟然也有机会亲眼看到一首镇国之诗的诞生?”

    几个年长的秀才同样满面痴迷,那神色比禁.欲二十年的采.花大盗突然见到光着身子的绝世美女更狂热。

    “得见诗出镇国,死而无憾,死而无憾了!”

    “不世奇才,不世奇才!”

    一帮读书人跟精神病似的连连叫嚷哀嚎。

    王院君按捺不住,伸手去拿那首诗仔细观看,结果他手竟然捏不起那张纸。

    “这……”王院君不得不加大力气,然后才双手捧起,明显很用力,如同捧着大石头似的。

    王院君叹道:“一页重百斤,的确是诗成镇国,错不了!”

    这纸张明明不大又很薄,却异常沉重,许多人都是第一次亲见,心中无比震撼。

    “怎么墨迹不散?这不是墨不沾肤吗?明明秀才才能做到,方运的字怎能如此?”

    “圣前童生岂能和你我一样?”

    “也是。”

    “胡说!就算圣前童生也不可能十天练就墨不沾肤,明明是方运苦学所得。”

    “善。”

    众人轮流观摩品评,不知不觉太阳升起。

    晨光照在方运的字上,每一个字表面都出现极淡的光晕。

    “这是字字珠玑啊。”苏举人称赞。

    蔡县令的神色却忽明忽暗,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十三章 传家宝!

    众人还在不停议论。

    “圣前双甲朝廷还没有反应,可能要等文牌坊审批下来一起奖励,可这次诗出镇国,明日必然出现在朝堂之上。按理说,写出镇国诗增我国运,至少给要赐一个爵位,封‘乡男’太低了,至少应该是‘县男’。”

    “这首诗极有可能被李大学士举荐给《圣道》月刊,而《春晓》必然会出现在下个月的《圣道》,这就是两诗同在,百年未有啊。”

    “不过我听说目前《圣道》的三位编审中,有一个是庆国那位最年轻的大学士,景庆两国交恶已久,他会不会从中作梗?”

    “不可能吧,就算三位大学士是编审,可最后还由大儒把关,应该不会出问题。”

    “问题是,方运还有一首《岁暮》也被举荐了。”

    “三诗同在?前所未有,不知是祸是福。听县尊的意思,不想让他太出名,要磨砺几年,可现在怎么也藏不住了。”

    “他可要出风头了,童生做出镇国诗和大儒诗成镇国完全不一样,不管是祸是福,能与他同乡,是我的福气。”

    “不过,方运你可不要骄傲,在众圣眼里,经义才是大道,治国是中道,诗词是小道。”

    “风水轮流转,现在妖蛮虎视,用小道杀出一条半圣路或未可知。”苏举人隐隐点出自己对时局的看法。

    “说的也是。方运有此大才,几十年后,未必不能踏上自己的大道。”

    “说的是。”

    不多时,蔡县令偷偷把随身的印泥取出来,然后从他人手中要过诗页,放在石桌上。

    “方运,你过来,你这字比县试好十倍不止,这字骨、字形很特别,我从未见过,似乎有名家之势,过来说说。”蔡县令道。

    众人都已经看完,所以主动让开,让方运走到蔡县令身边。

    王院君拂须笑道:“孺子可教,这字虽然还是略显稚嫩,但比起普通童生也不算差,已经有大家之风,不出三年或可超过我等。这……县尊,你做什么!”

    王院君瞪大眼睛,就见蔡县令突然出手,一把抓住方运的右手拇指,然后把方运的拇指按在鲜红的印泥里,再按在《济县早行》诗的纸页上。

    方运迷茫地抬起拇指,纸面上的红色指纹清晰可见。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蔡县令,这是演的哪一出戏?

    蔡县令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势抓起那页纸,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出口成章念诵疾行战诗。

    “少年鞍马疾如飞,

    卖尽儒衣买战衣;

    老去不知筋力减,

    夜阑犹梦解重围。”

    在念诵这首诗的过程中,蔡县令周身刮起狂风,脚下轻轻一点,一步迈出七八丈,身体在半空滑翔,速度极快,比骏马奔腾毫不逊色。

    蔡县令放声大笑:“哈哈哈,此诗当为吾之传家宝!方运,你放心走吧!”

    方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还是进士吗?这还是一县之长吗?就这样的还有机会成为掌管一省的州牧?昨夜他还说自己是文相的学生,大儒就教出这样的学生?以后还能不能快乐地讨论经义了?

    其他人恍然大悟,全都眼红了!

    苏举人大喝道:“贼子羞走,还我贤婿镇国诗!你们还等什么,联手阻拦他!”

    “苏老先生说的对,他要是敢动文宝官印,本官参他一本!”王院君气急败坏道。

    “蔡禾你怎能如此奸诈!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就见苏举人对准蔡县令的前方一指,快速诵出汉太祖刘邦的著名战诗歌《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举人杀敌,出口成章。

    天空响起一声破空声,随后一道高达十丈的青色龙卷风出现在蔡县令的前面,急速向蔡县令刮去,这战诗形成的大风远超自然的龙卷风,风刃如刀,要是卷进去必然被绞成碎肉。

    王院君也不甘示弱,出口诵读景国半圣陈观海的战诗《沧浪行》,就见一道高四丈、长九丈的巨浪出现在蔡禾后面,和龙卷风前后夹击。这巨浪比鲁捕头靠文宝腰牌激发的力量更强。

    “都疯了!”一位秀才喃喃自语。

    几位老秀才却面带笑容看好戏,除非在场所有人拼死攻击,否则不可能拦下蔡县令,对方可是进士。

    方运风中凌乱,哭笑不得,没想到第一次见到文人用战诗战斗,竟然是在这种情况,而且是他的一首诗引起的。

    “哈哈,此诗我要定了,剑出,开!”

    就见蔡县令大笑着口吐才气,凝聚成才气古剑。

    才气古剑斩入龙卷风,就听轰地一声巨响,龙卷风炸成一片青气四散。

    与此同时,原本保护蔡县令的牛蛮人猛地一跃,跳到足足两丈高,然后挥拳砸向王院君吟诵出的巨浪。

    “轰!”

    牛蛮人如同皮球一样被强大的力量反震飞出,而巨浪的力量被削弱,难以追上蔡县令。

    那牛蛮人把地面砸出一个浅坑,然后晃着脑袋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竟然一点事没有。

    “竟然是一位蛮将。”方运没想到这个牛蛮人的实力这么强,蛮将相当于人族的举人,一人足以击溃一支千人大军。

    蛮将虽然不能一击击破举人的战诗,可举人想杀蛮将更难,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蛮将的胜算极大,有着人族无法比拟的个体实力。

    “哈哈哈,方运,你明日再去找周主簿,我会送你一件小礼物。”蔡禾大笑着冲进城里,一点没有县令的稳重,根本就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狂生。

    苏举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无奈地骂道:“蔡禾这头小狐狸!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方运,我女儿或孙女给你做妾的话,你能不能把那首镇国诗要回来给我?”

    苏举人充满期盼的看着方运,明明是五十多岁的人了,那眼神比小猫咪都可怜。

    方运也很无奈,道:“我哪知道蔡县令这么狡猾,一首诗而已,算了。我要走了,告辞。”

    王院君伸手阻拦,问:“你就没有新诗要作?”

    “镇国诗哪有那么好写?”方运差点翻白眼,这王院君竟然也不学好。

    “没有镇国,鸣州也行啊,我胃口没蔡县令那么大,鸣州就能当我家的传家宝。”王院君道。

    苏举人道:“我不要鸣州,达府就行,词也行,曲也行。”

    一个秀才低声说:“给我一首出县的就行,我正愁二儿子没好聘礼。”

    另一个秀才打趣道:“你要是真能求得方案首的出县诗词,可以当聘礼送去我家,我女儿人称小玉环。”

    “就这么说定了!”

    周围的人笑起来。

    方运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两个秀才一眼,拱手道:“诸位告辞。”说完跳上马车。

    苏举人道:“你别走啊,我女儿或孙女的婚事好商量,你下一首镇国诗能给我留着吗?我还有个侄孙女不错。”

    方运哭笑不得,只是挥手告别。

    王院君叹了一口气,道:“蔡禾简直贪得无厌,得了赠诗不说,还抢了‘首本’镇国诗!这件事不能完!堂堂镇国之诗被蔡禾那个混蛋按了手印抢到手,成何体统!一定要让他大放血,绝不能便宜他。”

    苏举人道:“当然不能放过他!不过这手印镇国诗太难得了,以后方运成名,必然有自己的印章,绝不会按手印,那页诗,恐怕是孤品绝响啊。要是方运将来成了大儒甚至封圣,蔡禾就占大便宜了。”

    王院君面色铁青,道:“想起蔡禾抢走镇国诗的那一幕,我就心痛,我的心在滴血啊!我宁可用官位换这首镇国诗!”

    “走!去他家吃早饭去,午饭晚饭也要去,连吃三天!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苏举人气呼呼地说。

    “走!”

    众人纷纷响应,笑着向县衙走去。

    方运摇摇头,掀开门帘进去。

    马车内的比较暗,方运却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杨玉环的目光中有震惊,有喜悦,有欣慰,更多的是仰慕和崇拜。

    “小运,你真厉害!”杨玉环激动地说着,目不转睛盯着方运。

    “还行吧。”方运有些不好意思。

    杨玉环道:“那怎么叫还行?连我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镇国诗的名声。看看那些大官,为了你的事竟然打起来,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你简直……不,你就是大才子!”

    方运不由得一笑,没想到不过写了一首诗,杨玉环就跟追星的疯狂粉丝一样,这时候的杨玉环更加艳丽可人。

    方运仔细看了杨玉环一眼,道:“玉环姐你又变漂亮了,不过还是瘦,要继续吃。”

    “乱说!”杨玉环红着脸低下头。

    江婆子恭维道:“方公子果然是文曲星下凡,写了一首诗就让当官的打起来,以后还了得?不过他们不会真的争个你死我活吧?”

    方运笑道:“你多虑了,王院君和苏举人就是一时气急败坏才动手,没那么严重,不是有战诗文会吗?和切磋差不多。”

    “那就好。”江婆子道。

    外面的方大牛大声说:“少爷,前几年我见过一次战诗文会,当时以‘火’为题目写战诗,有两个秀才竟然签下生死状,结果一个被活活烧死,惨透了。”

第二十四章 香狐

    方运笑着问道:“大牛哥,谁让你叫我少爷的?”

    “爹妈说的啊,说你现在不一样了,不能再叫你弟弟,现在叫你少爷,等你中了举人,我还得叫你老爷。”方大牛道。

    “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那不行,我不能给咱们方家人丢人,该怎么叫就怎么叫,不然我怎么当你的长随?俺娘说,济县方家好不容易出了您这么一个金凤凰,让俺好好伺候您,将来肯定能沾光。”

    方运没有说什么,目光落在手中的那三封信上,方大牛没说错,他现在的地位的确不同了。

    方运没有怪蔡禾抢走那首镇国诗,毕竟换成别的考官不可能给他双甲,也未必会认真教他经义,更未必一次把他推荐给三个大员。

    太阳升起,天气回暖,方运打开窗帘,从书箱里拿出一本《礼记》,开始低声诵读。

    杨玉环静静地看着方运,偶尔嘴角弯起,霞飞双颊,不知道想什么。

    马车一路前行,方运看累了就闭目休息,休息片刻后就继续低声诵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离大源府越来越近,方运正读到“君子远庖厨”,突然一道白影从窗口窜了进来。

    方运毫无防备,吓了一跳,一只雪白的狐狸扑到他腿上,带着一缕香气和淡淡的血腥味,没有丝毫动物的腥臭。

    杨玉环好奇地看着狐狸,流露出怜惜之色,而江婆子却面色大变,叫道:“方公子小心,可能是妖怪!”

    方运心中一惊,就要把狐狸扔出去,可那只狐狸突然抬起头,用漆黑的眼睛看着他,露出哀求之色,然后闭上眼,轻叫一声,昏迷过去。

    换做平时,方运可能会直接扔走,可刚好读到“君子远庖厨”,他就犹豫了。

    君子远庖厨在《孟子》里也出现过,这句话不是说瞧不起下厨房的,而是指人都有恻隐之心,若不是厨师,遇到厨房里杀活物的时候总会于心不忍,所以最好不要看到那个场面,不要听到活物临死前的悲鸣,因此君子要远离厨房。

    不过在读书人上阵杀敌的时代,这话原意反倒有些不合时宜,于是被人引申,解释为任何人都有吃肉的权力,但不能以杀活物为乐,不可虐杀。

    杨玉环低声道:“这应该就是普通的狐狸,就算是妖也没杀过人。妖怪要是杀了人,眼圈会变红,身上也会有一种腥味,类似烂鱼,我闻到过。”

    方运略一思考,低头观察小狐狸的伤口,似乎是被动物爪子抓伤,伤口附近的血液已经干涸,伤口也已经结疤,说明战斗至少过了好几个小时,被敌人尾随的可能性很小,收留它倒没什么危险。

    方运没有掉以轻心,把头探出窗外,路边的森林没有动静,几十丈后就有别的马车,又向大源城方向看去,已经能看到大源府的城墙轮廓,再大胆的妖兽都不敢在这里撒野,因为文院里的圣庙每时每刻都在警惕。

    “小运,这条狐狸怎么办?”杨玉环问。

    方运道:“过城门的时候问问守卫,他们如果认为这不是害人的妖物就带进去,如果是就让士兵处理。”

    “哦。”杨玉环想救这只小狐狸,可方运的态度更重要,所以她什么也不说。

    方运却又轻轻闻了闻,这只狐狸特别香。

    方运立刻利用奇书天地查询,很快找到半圣陈观海的一篇游记,提到过狐狸一族最珍贵的香狐,只写了“通体异香”“世间罕有”等。

    方运怀疑这只狐狸就是价值连城的香狐,而这种狐狸的狐毛可以做香狐笔。

    一支香狐笔可以卖到万两以上,因为用香狐笔写战诗词可以增强至少一成的力量,如果再搭配妖兽血液制成的墨汁,可以把威力提高两成多。香狐越大,效果越好。

    香狐极为罕见,据说存世不过十几只。

    这只狐狸太小,尾巴和身体一样长,而尾巴只有方运手掌那么长,简直像只小松鼠。

    方运又仔细查看小狐狸的伤口,都已经结疤,不用特别处理。

    来到城门前,方运让方大牛停车,然后他抱着小狐狸走下车。

    大源府的城墙足有四丈高,青石垒叠,固若金汤,看上去非常有安全感,据说是一位大儒主持建造。

    城门两侧各有五个披甲士兵,并不检查过往车辆,也不收进城税。

    方运走到一个士兵前问:“我在路上捡到一只狐狸,想自己饲养,但不知道是不是妖物,想问问有什么办法检验。”

    那士兵一看方运身穿童生袍,回答道:“此地都被圣庙的力量笼罩,若是这狐狸有问题,圣庙会立刻镇压。你可以随时带进去。”

    “谢谢。”方运谢过士兵,回到车上。

    方大牛继续赶着马车,前往梁远已经选好的住宅。

    方运从没来过大源府,不过这里再繁华也比不过商业高度繁荣的那个世界,所以他没什么兴趣,思索怎么办书铺,想着先卖什么书。

    杨玉环则不一样,她掀开窗帘,好奇地看着大源府,这里可比济县大的多,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大源府是江州的首府,是江州的政治中心,不过江州的军事中心和商业中心却不是大源府,而是五百里外的玉海府,那里位于长江口,城外就是东海,是景国和海民贸易之地,无比繁荣。

    梁远五天前就已经来到大源府,昨天寄信给方运,帮方运选择了一处便宜的独院租三个月,每月五两银子。同时还选择了一家准备出兑的书铺,只等方运来就可以去官府那里办手续。

    按照信上面的地点,马车来到老石巷,梁远正在那里等着。

    方运下了马车,和梁远寒暄,一边走一边详谈住宅和书铺的事。

    住宅要比方运家小了点,是很普通的小宅院,但方运并不在意,等将来书铺盈利了就直接买一套大点的庭院住。

    稍作整理,吃过午饭,方运带着杨玉环和梁远离开,先去签租屋合同,然后前去大源方家。他说好给大源方家一成股,而且想借大源方家的牌子避免别人来找茬,尤其是柳家。

    车在方家门口停下,门口敞开着,门上的牌匾写着“方府”两字。

    方运往里一看,里面不是几进几出的大院子,而是一处园林。

    门后面是一条鹅卵石路面,两旁是花园,鹅卵石路抵达假山的时候分开,假山后面应该是主园。

    门口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家丁,不过一个没有左臂,一个右眼被眼罩挡着,两个人神色坚毅,看上去像当过兵。

    方运心里更加敬重方守业,怪不得都说方守业是大源府的第一好汉。

    方运一拱手,道:“两位好,我是济县方运,是方守业伯父的侄子,跟伯父约定好商量书铺入股的事。”

    一个家丁立刻道:“将军昨日得到急报,已经回玉海城,大夫人吩咐过,方案首前来就直接带着去见她,请跟我来。”

    方运笑着道:“谢谢。”然后示意杨玉环和梁远跟上。

    家丁带着三人绕过假山,来到第二个院子,可第二个院子竟然没有房屋,依旧是假山流水,花草树木,除了来时的门,东、西和北三个方向各有三个圆拱门,分别通往三个院子。

    而且东西两个院子再往东西还有门,还有院子。

    “传说中的大土豪,不愧是名门。”方运心想。

    走到第三个院子,方运终于看到方府正厅,那一间正厅就比方运家的院子加屋子还要大。

    正厅最里面是两把太师椅,左右两侧摆着六对方桌,方桌两侧都有椅子。

    不过正厅没有人。

    家丁让方运进正厅坐,然后说进去找大夫人。

    梁远偷偷打量四周,兴奋地低声说:“方运,看来方家很重视你,直接把你带到正厅,要是别人估计只能在偏厅等。这可是名门啊,普通举人进方家都得去偏厅。”

    杨玉环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双手放在腿上,显得很拘束。

    方运则大大方方打量正厅,不愧是两代名门、书香门第,正厅有古瓶,有墨宝,有盆栽,有山水,文雅朴素,没有一丝的奢靡气息。

    墙上有衣服对联:

    苍山如暮,尚倚红日傲风云。

    残阳滴血,犹作泓弘向碧心。

    方运不由得点点头。

    “小运来了?你伯父可没少夸你,让伯母瞧瞧咱们方家的麒麟儿。”

    人未至,声先到,语气里充满了惊喜和热情。

    三人立刻站起来,就听环佩叮当声响起,正厅东侧的珠帘被两个小丫鬟掀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人身穿一身红色长裙,不算多么漂亮,可美目清秀,富贵袭人,笑起来极为和善。

    这人身后跟着一个年纪稍小的中年女子,一身绿裙,也是满面带笑,只是笑容假的多。

    方运吃不准大夫人身后的那人是是谁,于是拱手道:“侄儿见过伯母。”

    杨玉环和梁远也急忙行礼,但都不说话。

    大夫人笑道:“好一个俊朗少年,怪不得守业对你赞不绝口。来,让伯母好好看看。对了,这是你二婶,方才我们还说起你。”

    方运知道方守业有个弟弟,只是秀才,但风评不好,整日在青.楼厮混。这位应该是方家二夫人,而妾室只能称姨娘,不能称夫人。

第二十五章 是赚是赔

    “见过婶婶。”方运行礼问候。

    “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快坐。”二夫人笑着示意方运坐下,自己则坐到一张上位的太师椅上。

    大夫人没有坐在上位,而是笑吟吟走过来,直接去杨玉环面前,拉着杨玉环的手笑道:“好一个江州西施,我看啊,你比西施都美,给小运当正妻真是便宜了他。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就把这镯子送给你。”

    说着,大夫人把自己手上的镯子褪下来,直接给杨玉环戴上。

    杨玉环红着脸道:“使不得,太贵重了。”说着要把手抽走,因为她的手很粗糙,害怕被人笑。

    大夫人却好像毫无觉察,道:“伯母给侄媳妇东西天经地义,你不收也得收。”

    方运客气推辞:“伯母,您这镯子太贵重了。”

    “贵重?配玉环的话,我还嫌不够好。等我去玉海城仔细挑挑,一定选个更好的,不然可惜你这美人儿了。来,一起坐。”大夫人伸手帮杨玉环整理头发,似是很喜欢她。

    大夫人和方运三人一起坐在下座,就二夫人自己坐在主座上。

    杨玉环看不出来,可方运和梁远相视一眼,发现两个夫人之间不对头。

    方运正要说话,二夫人却抢先道:“嫂子说的是。不过咱们方府养着一大家的人,钱不能说花就花啊。大哥是看重方运,我也看重方运,可一间书铺一成的股就要一千两,是不是太多了?有了这一千两银子……”

    “弟妹。”大夫人打断二夫人的话,扭头看着二夫人,“应黎午睡快醒了吧,你这个当妈的不在,他又要哭闹了。书铺的事老爷已经定下,我们妇道人家照做就是。玉叶,你去找大管家来,让他和小运一起去衙门处理一下书铺的文书合同。”

    “是,夫人。”一个丫鬟立刻离开。

    二夫人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方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千两银子足够咱们自己新开一家书店了,只换一股合不来。不过方运毕竟是自家人,大哥又发了话的,我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就换三股吧。”

    方运心中厌恶,他已然猜出来,这应该是方家两房之间的争斗,竟然烧到自己身上,要是这样,钱不要也罢,也没必要在方家族学教书,实在不行卖几首诗换钱开书铺。

    方运立刻起身道:“既然二夫人这么说,那方运就不打扰了。今日我就给大伯父写一封信,说取消跟方家的合作。告辞。”

    杨玉环和梁远立刻慌张地跟着站起来。

    二夫人立刻道:“这是你自愿的,可别在大哥面前说是我逼你的,我没做过的事可不承认。”

    “闭嘴!”大夫人突然对着二夫人厉喝一声,然后抢先一步挡在方运面前,展颜微笑道,“弟妹就是个人来疯的性子,你别见怪。这个家是我管,她说的不算!走,伯母亲自陪你去衙门定下这事。我和你大伯父都很看好你,你可千万别多想。”

    方运一看大夫人这态度,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仔细一想,这事明显是二夫人故意找大夫人的碴,属于指桑骂槐,而且似乎想破环方守业跟他的关系。一开始大夫人不想多计较,但他态度这么坚决,不得不跟二夫人翻脸。

    要是自己就这么被气走了,等于顺了二夫人的意。

    方运微笑道:“大伯母您多虑了,侄儿心明眼亮,知道谁对我怎么样。不如这样吧,既然二夫人不喜欢用方家的钱,那干脆就以伯父自己的名义入我一股,三个月之内,我至少可以送上一千两分红!”

    “也不怕闪了腰!”二夫人小声嘀咕,却不敢再为难方运。

    大夫人笑道:“老爷毕竟是五品的将军,以他的名义入股不合适。这样吧,以我的名义入股,那一千两算是我的私房钱。至于分红的事,年后再说,不急。”

    “也好。”方运道。

    这时候,丫鬟带着方管家走了进来。

    方管家是一个很普通的小老头,一身黑色的衣袍,严肃恭谨。

    “大夫人,二夫人。”方管家礼貌地点头致意。

    大夫人笑着说:“我本想让你去代表方家去衙门签个文书,不过现在我亲自去,就不麻烦您了。”

    方运听到“您”字,意识到这位管家在方家的地位不低。

    方管家扫了一眼方运等人,道:“这种事我常做,就让我陪您一起去吧。”

    “也是,有你在我们能省不少麻烦。”

    随后,一行人向外走,二夫人低声诅咒:“赔死你们。”

    众人都当没听到。

    一行人先租赁了房屋,然后去衙门办理了相关的手续。

    府衙的衙役文官很少见到名门的大夫人亲自来,就把“”牢记在心,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这个书铺。

    在方运办理书铺手续的时候,倒峰山上圣院的文员们也在忙碌。

    秀才在任何地方都是不小的人物,哪怕是望族都不会平白得罪,但在圣院里,他们地位最低,但因为饱受圣院的才气滋养,却又比普通秀才更容易中举人,未来的路更长,圣院一脉在各国都有很大的影响力。

    两个秀才文员抱着两个书箱,匆匆跑向《圣道》月刊的“审阅堂”。

    “快点快点,县试刚过,各州都有大学士举荐的县试诗词,这些已经过了

    ‘圣选’,可不能耽误了。”年长的文员道。

    “是。”年轻的文员闷头跑。

    两个文员跑到审阅堂前,整理了一下衣衫,推门而入。

    审阅堂内非常宽阔,整间大屋内充斥着柔和的白光。

    东、北和西三方各有一张长两丈的大长桌,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一位身穿大学士服的儒生,一位老年人,一位中年人,而其中一位竟然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审阅堂的半空悬浮着许多纸张,大学士心念一动,纸张或飞离,或飞到面前。

    “空有才气,狗屁不通!”老年大学士轻哼一声,几张纸立刻卷成一团,飞到纸篓里。

    “此诗不错,可入选,过。您老看看。”

    中年人说完,一张纸页飞到老年人面前,老年人低头一看,道:“过。”说完,纸片飞到那年轻人面前。

    那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道:“候补。”那纸页便被闲置。

    另外两人继续审阅。

    中年人看向门口,和颜悦色问:“可是各地的县试诗词?”

    “是。九十州共举荐两千余诗词,经圣选后,只剩六十七,最低出县。”文员道。

    老年大学士不满地嘀咕:“这几年县试府试哪里出过合格的诗文?这一代四大才子最后一位也是五年前的进士,真是一蟹不如一蟹。在县试府试里选诗词上《圣道》根本就没道理!我不看了,你们两个决定,我同意。”

    中年大学士一招手,两个文员书箱里的纸张立刻依次飞过去,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在半空铺就白纸长桥,最后整齐地落到他的桌上。

    两个文员下去后,中年大学士没去管那一叠县试诗文,继续遴选其他的文章。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中年大学士才一页一页地看县试诗文。

    一页,两页,三页……

    看到第二十六篇诗文,中年大学士神色一动,不由自主看了第二遍并诵读出来,正是那首《春晓》。

    另外两位大学士一开始没有反应,等读完最后“花落知多少”,一老一少两位大学士一起抬头看着中年大学士。

    “何人所作?有鸣州之才,难得清新却又能让人回味,可入下月《圣道》。”老年大学士道。

    青年大学士点点头,道:“过。”

    两个人本以为中年大学士会做出评判,他却又继续读出边塞诗《岁暮》。

    “好,一腔正气。一人两诗?此诗亦有鸣州之才,到底是何人?”老年大学士心直口快。

    “你们还记得今年唯一一个双甲童生吗?”

    一直不动声色的青年大学士微微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一个童生能做出这么好的诗。

    “倒是听说过,那些小辈不服气,都在打听那人,我倒没怎么关注。这都是那个童生所作?”老年大学士伸手一抓,抢过纸页,上面正写着《春晓》和《岁暮》。

    那中年大学士则看着下一页,道:“原来那《春晓》是考场所作。那《岁暮》在考场只得半首,后在童生文会上补全。不过,还有一件事令人称奇,他不满去年景国大败,竟然在童生文会上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好!好!只此一句,便可留名史册!是叫方运?我记住了,若能相见,必当秉烛夜谈,大才,大才!这人应该是大器晚成吧?”

    那中年大学士却道:“十六岁。”

    老年大学士呆住了,青年大学士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锋利。

    “那这两首诗以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都入下月《圣道》?”

    “自然。”老年大学士道。

    那青年大学士却说:“那《岁暮》并非是县试的甲等诗词,下月上恐怕不好。更何况他如此年轻,一个月同时有两首一句上《圣道》,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既然本月可选诗词极多,《岁暮》延后一月为好。”

第二十六章 三诗同辉

    中年大学士笑道:“万一他下月又有新诗词,那怎么办?月月延后?”

    老年大学士也看向青年大学士,青年大学士是庆国人,方运是景国人,而景国跟庆国交战多年,要说他没私心,没人相信。

    “若他下个月又有新的诗词,自然有多少上多少。”青年大学士平静地说。

    两位大学士相视一眼,都有无奈之色,青年大学士名为屈正祥,是半圣弟子,不能为了这件小事得罪。

    两人正要答应,外面传来喧哗声。

    老年大学士本来不悦,不耐烦地一挥袖,审阅堂的大门被无形的力量撞开。

    “何人喧哗!”巨大的声音在圣道编审院中回荡。

    就见一个文员举着一页纸兴奋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叫:“镇国!出镇国诗了!加急的举荐!”

    三位大学士全都面露喜色,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

    任何一首镇国诗都非常难得,若是这等诗人潜心作边塞诗,很有可能作出传世战诗词,对人族大大有利。

    如今秀才可以使用的战诗词就那么几首,每增加一首,人族的力量就增强一份。

    屈正祥更加高兴,有了这首镇国诗,就没人会在乎那首《岁暮》什么时候上,他的压力会大大减少。

    “天佑人族!”老年大学士说完,对准报信的文员遥遥一抓,那页纸就嗖地一声犹如箭矢飞到他面前,他张口就读出那首诗。

    等读到“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时候,三个然的眼神齐齐一变。

    三人都是满腹经纶的大学士,只一遍就看出“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中的字字列锦之妙,于是下意识把自己写过的列锦诗词比较,发现不是对仗不如,就是景致不如,或者层次不足。

    三人又用那些著名诗词比较,这一比同样明显,文字是不差,但那意境却又差了许多。而意境不差的,却达不到字字列锦之绝。

    那中年大学士满面兴奋,道:“好!此乃前所未有的绝诗!当得上诗出镇国,用字之妙,当世罕见!”

    屈正祥赞叹道:“此诗才情,依稀可见陶渊明,我远远不如。不知是哪国名家之作?”

    老年大学士继续往下看,看到最后,突然放下诗页,表情略显古怪,不回答屈正祥的话。

    中年大学士疑惑地让那诗页飞过来,仔细一看,同样沉默不语,面色一样的古怪。

    屈正祥迟疑片刻,也取过那诗,仔细一看,面红耳赤。

    景国,济县方运,这六个字无比醒目。

    镇国诗必须刊登在下月的《圣道》,而县试诗词第一的《春晓》也必须上,别说一个屈正祥阻挠,就算他的半圣老师亲来,都改变不了方运的双诗上《圣道》。

    屈正祥再也坐不住,起身道:“我身有不适,辞掉下月《圣道》编审之职,还请及时换人,两位告辞。”说完离开。

    等屈正祥走远了,那老年大学士轻叹道:“屈正祥少年得意,一路青云,又是连中三元,未满三十已经是大学士,仅次于四大才子。现在有个少年奇才当头棒喝,对他或许是好事。”

    “可那方运偏偏是景国人,对他未必是好事。”

    “哼!已经位居大学士,竟然还在一件小事上为难一个后生,眼中只有庆国没有人族,对他不是好事,对人族就是天大的好事!不过他倒也聪明,若是继续为难方运,文胆动摇,难成大儒。”

    中年大学士苦笑一声,道:“不说他了,说说那个方运,那他《岁暮》也在下月上吧。三诗同辉,前所未有啊。哪怕是田园圣手陶渊明陶圣当年也不过是双诗同在,最疯狂时期是六诗连环,连续六期《圣道》都有他的田园诗,堪称诗中无敌手,可这个方运不过区区童生,竟然丝毫不弱于陶圣,简直是个小怪物。”

    “此子太过不凡,我反倒怕他锋芒太盛,对他以后成长不利。”

    中年大学士却道:“我这里还有一页你没看,上面写着方运在县试前受伤,却因祸得福遇到一位神秘名师,得到指点,第二天带着伤病考童生,当地县令还为他做了一首诗,他为答谢县令也写了一首诗。两首诗不关键,关键的是那位名师的身份。”

    “那我就放心了,能教出这等学生的,至少是一位大儒,就算是陈观海陈圣都不足为怪。”

    “可惜方运年纪还小,只是童生,若是进士,恐怕足以把四大才子中的那位‘诗君’挤下去。”

    “现在还言之过早,诗词不惊圣,文章达天听。自古以来无人靠诗词封圣,哪怕是陶圣也靠其散文和经策。不过,此子若是沉下心,忘却虚名,成就必然在你我之上。”

    “无论怎么说,我都想见见他。”

    “谁不想见?”

    两人相视大笑。

    大源府城中,方运与大夫人商量好五日后去方家族学中教学。

    下午,方运召集梁远和雇来的伙计员工等,商议书铺的发展方向。

    梁远等人的建议都中规中矩,方运没有否定他们,而是在他们建议的基础上做出改善,并且说的非常具体,比如怎么打广告,比如营销,怎么选择目标客户等等。

    梁远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立刻意识到方运说的可行性极大,甚至可以说有颠覆性,认真记下来,然后根据现有的条件照做。

    最后,方运制定的书铺的发展方向,经营通俗小说。

    只是现在通俗小说式微,专营通俗小说的书铺大都赚不了太多钱,其他人虽然有顾虑,可都不好反驳这位东家,只能听着。

    方运让他们马上赶制一批硬纸书签,至少要五万片,在书签上写上“”,并设计一个商标,还要在书签上写上警句格言、经策名句,将来随新书附赠。

    这一个明明很普通的设计,却让那梁远和店员目瞪口呆。

    “东家,您不会是七巧玲珑心吧?诗做的那么好,经商也这么厉害,您要是不走文位来经商,别的商人非得被您玩死不可。”

    “是啊,您说的什么营销,简直太厉害了,仔细一想不是很出奇,可我们就是想不出来。”

    方运笑道:“你们先进一些通俗小说,五天内我会拿出一本小说原稿,然后交付印刷,先印一万本。”

    一个老先生急忙道:“东家,您没做过这行不知道,出书不可能这么顺利。天下只有一《文报》和一《圣刊》,为什么别人不去做报刊?因为圣院不允许。圣院倒是允许出书,但必须要经过文院的审核。您的书要在江州卖,就要经过江州文院的审核,要在景国卖,就得得到“景国学宫”的允许,要在十国卖,必须经圣院同意。五天时间远远不够,至少要十五天,印书也需要等,没有一个月,店里拿不到书。”

    “这种事应该归州文院的‘文汇院’负责吧?”

    “对。”

    “那就没问题了。我写完书后就去拜会一下州文院的周主簿,把文稿给他看看,请他写个序,想必五天内应该可以印书。”

    “啊?您认识周主簿?还能让他写序?那就没问题了。他正好管文汇院,一点问题都没有了。”那老伙计羡慕地说着,不知不觉挺直了腰板。

    其他人双眼发亮,好像看到了希望,既然新东家认识周主簿,那没准真能做大。

    “我回家写书,明天晚饭前应该写完,然后去拜会周主簿。”

    方运站起来要走,梁远吃惊地伸手拦住他:“你说什么?你的书还没写完?你别告诉我你还没动笔。”

    “我写中篇通俗小说,大概两三万字左右,五天应该可以写完,大不了今晚不睡了。”

    “两天写成的小说?”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方运。

    “我有腹稿,内容都在心里,好了,你们快去忙。”

    方运和杨玉环一起离开,在路上买了一些纸张香烛,又特意买了一本介绍小说家的书籍,回到家里。

    这时候江婆子和方大牛已经先把方运的东厢房收拾好,以后方运和方大牛就住在这里,杨玉环和江婆子就住在西厢房。

    方运看了一眼小狐狸,它被安置在一个竹筐里,里面铺了被子,还昏迷着。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异香,让人心旷神怡,精神饱满。

    “难道香狐的香气能让人头脑清醒?”

    方运把这个念头抛在脑后,然后仔阅读新买的那本《石炉亭笔记》。

    这本书是百家之一的小说家的文人所做,不过小说家式微,从来没有出过半圣,也就渐渐没落。

    方运先把这本书收入奇书天地里,然后开始阅读,因为在奇书天地的阅读速度是平常的几十倍。

    在研读众圣经典的时候读得太快不好,但查资料还是奇书天地方便。

    仅仅半刻钟,方运就理清了这个世界通俗小说的脉络,这里和地球的唐之前一样,目前只有志怪小说,还没出现小说中的第一座丰碑“唐传奇小说”。

    后世的元曲、宋明清小说受唐传奇影响极大,可以说唐传奇小说就是明清小说的鼻祖,其中《聊斋志异》和《三言二拍》几乎完全继承了唐传奇的风格形式。

第二十七章 奴奴

    “四大名着等明清小说影响力最大,最能增我文名也最赚钱,不过一是文字太多,二是需要培养市场,三则是里面有些东西我从没接触过,需要买些相关的书籍掩饰。所以,目前最适合出那些中短篇的唐传奇,在时代上属于无缝衔接。等唐传奇培养了一些读者,我再写那些长篇名着。等到以后,可以把后世的历史写成小说,这样用诗词典故就方便了许多。”

    方运思来想去,把目标对准唐传奇小说中影响最大的《莺莺传》,而着名的元曲《西厢记》就是根据这本小说改编的,这部小说的历史地位和文学地位都极高,一经现世必然在目前的圣元大陆引发轰动。

    清朝着名的文学家、文学评论家金圣叹曾评出“六才子书”,把《西厢记》跟《水浒传》《史记》和杜甫的律诗等相提并论。

    “不过《莺莺传》原文太短,只有三千多字,不能成书,卖不出好价钱。这部短篇小说结局是悲剧的,故事也不符合现在圣元大陆的读者口味。”

    “改编的《西厢记》是最后大团圆收场,既然《西厢记》影响最大,而且故事性强于《莺莺传》,那就应该以《西厢记》为主,不过,其中不适合圣元大陆的东西不能保留。”方运心想。

    于是,方运就开始在奇书天地中寻找跟《莺莺传》和《西厢记》有关的小说或元曲,然后自己慢慢拼凑新的小说。

    《西厢记》全文五万多字,但毕竟是元曲,写成小说就要删减很多。

    这时候的书籍一面只有一百六十个字,一页不过三百二十个字,方运决定把数字压缩到三万字左右,凑一百页,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长篇小说。

    经过一个小时的忙碌,方运取《莺莺传》《西厢记》等书中的精华,去掉或改变其中不符合圣元大陆的元素,于是写成了新的《西厢记》。

    这个故事和原《西厢记》相似又有所不同,讲的是一个官宦女子崔莺莺为了保住父亲,被迫许给左相的儿子,但在结婚前,认识一个寒门穷书生,然后两个人相爱相恋,之后那个穷书生考中状元,跟左相之子以战诗比斗,最后胜利,迎娶崔莺莺。

    “废柴干掉高富帅、推倒白富美的故事果然是古今中外永恒的主题啊。要不要写一部古装的《泰坦尼克号》?还是算了。”

    方运忍不住轻笑。

    一本新的《西厢记》被收入奇书天地中,然后方运开始研墨写字。

    方运把《西厢记》中穷书生取名为“方之云”,崔莺莺名字不变,但左相的儿子改为“柳子铮”,一想到柳子诚看到这部书的表情,他就想笑。

    这样,不用方运过多解释,众人就会推测:一定是方运受到柳子诚的欺压和羞辱,心中愤恨,以自己的经历为原型写下这本奇书。

    整本书都在奇书天地中,方运根本不用思考,不断地在纸上写。

    这时代的书籍都没有句读,方运在书中第一次加入了逗号、句号和冒号,至于别的标点符号都没加。除此之外,还分了段落,让阅读体验更好。

    “以故事情节动人,以标点符号惊人,不信这书火不了!这里的儒家可比地球古**明的多,他们一旦发觉这种标点符号比句读方便,必然会快速应用,尤其是军方,因为标点符号可以最大限度减少误读和歧义,避免军令出问题。小说才气不多,但这本书至少也应该是达府!等流传久了,必然鸣州。不过,这次原稿我可要保存好。”

    方运急速书写,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匆匆吃了晚饭,让杨玉环给他留一份夜宵,然后继续写。

    夜已黑,但他有明眸夜视,夜晚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依然奋笔疾书。

    方大牛先他睡觉,小狐狸始终没有醒来。

    到了深夜,方运吃完夜宵继续写,直到写到天亮,足足写了十二个小时,手臂酸痛,实在写不动了才睡觉。

    仅仅睡了三个小时,他就起来,吃过早饭继续写。

    临近中午的时候,屋里菜香弥漫,方运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停下笔休息。

    一直在写毛笔字非常累,要不是这些天不断有才气滋养身体,吃的很好,他能被累出病来。

    “嘤……”

    方运循声望去,就见竹筐里的小狐狸已经醒来,正用乌溜溜的黑眼珠看着方运,露出一副无辜可爱的模样,傻乎乎的。

    小狐狸抽了抽鼻子,不断地闻着,把头转向门的方向,有香味从外面飘进来。

    方运微微一笑,道:“你醒了?不会是饿醒的吧?”

    那小狐狸立刻露出害羞的神色,轻轻低下头,不好意思看方运。

    方运心中惊奇,难道这只小狐狸能听懂人话?

    “走,我抱你吃饭。”方运说着走过去。

    哪知小狐狸却挣扎着要跑,可四肢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一点力气没有,最后只能蜷缩着身体,用惊恐且哀求的目光看着方运,好像在说不要伤害它。

    方运慢慢伸出手,把手放在它面前,没有碰它。

    小狐狸感到方运没有恶意,眼中的惊恐消失,仍然有哀求之色。

    “我要是伤害你,你早就死在城外,还能活到现在吗?”方运道。

    小狐狸立刻流露出思索的样子,哀求之色渐淡。

    方运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露出一副不情愿的却又无奈的样子。

    “走。”方运伸手抱它。

    小狐狸却不喜被方运抱,用力挣扎,可惜它太小了,方运一只手就能让它挣扎不得。

    “你再动,我把你扔出城外,让追你的妖怪吃了你。”

    小狐狸身体猛地一抖,竟然不挣扎了,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方运,眼里竟然泛着泪光。

    “你老实听话,我就留你在这里。等你伤好了,你是走是留随你,怎么样?”方运问。

    小狐狸下意识地点点头。

    方运笑着问:“你能听懂我们人族的话?”

    小狐狸愣了一下,漆黑明亮的眼珠轻轻转了一圈,然后坚定地连连摇头,好像在说听不懂。

    方运被傻狐狸逗得哈哈一笑。

    小狐狸却露出一副迷茫的样子,好像在说都摇头了怎么还不相信我?

    “以后就叫你小蠢狐。”方运笑着说。

    哪知小狐狸立刻变了脸,愤怒地叫了两声,反对这个名字。

    “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怪谁?小蠢狐。”

    小狐狸急了,急忙叫道:“奴奴!奴奴!”

    “你叫奴奴?”方运奇怪怎么会有狐狸起这个名字,不过也挺好听。

    小狐狸立刻高兴地点点头,而且有点小得意。

    “奴奴,一起吃饭去。”

    奴奴立刻用力点头,两只眼睛异常明亮。

    方运用左手托着奴奴,用右手去开门,哪知奴奴突然轻叫一声。

    方运低头一看,奴奴竟然再度害羞起来,脸上的雪白毛发似乎有点变粉,并且用两只小爪子捂着自己的脸。

    方运想不通奴奴为什么害羞,走了两步,发觉自己的左手热乎乎的,似乎正托着奴奴的肚子。

    “难道她因为这个害羞?”方运立刻动了动手指,摩擦它的肚子。

    “嘤嘤……”奴奴的声音又羞又急,还有一丝委屈。

    方运轻咳一声,不再逗奴奴,向正屋走去。

    这时的普通民居样式基本相同,房屋分为东厢房和西厢房,两间厢房都有土炕。

    两座厢房之间是正屋,正屋靠大门的地方有左右两个灶台,既可以做饭炒菜,也可以在冬天取暖。正屋最里面摆着饭桌等物,算是客厅兼餐厅,比较狭小。

    方运猜到这只香狐不是普通的动物香狐,应该是妖类,不过既然大源府的圣庙没有镇压它,就证明它无害,所以放心带它吃饭。

    杨玉环看到小狐狸醒了很高兴,对方运道:“你昨晚熬夜,上午又一直写,怕你吃不饱,我特意多炖了一只鸡。你当了童生饭量也大了,我拿不准。”

    奴奴好奇地看着杨玉环,然后打量正屋,目光中带着少许戒备。

    “谢谢玉环姐。”方运道。

    “自家人谢什么!”杨玉环说道。

    奴奴看到盛放两只鸡的砂锅,两眼发亮,视线好像被粘在上面一样。

    “大家一起吃吧。江婶,为奴奴准备一个小碗,以后只给她用。”方运道。

    “好。”

    方运把奴奴放在地上,然后把一个空的小碗放到它面前。

    奴奴乖巧地坐在小碗面前,仰头看着方运,像小朋友一样,但嘴角似乎有一丝口水。

    四个人陆续坐下,杨玉环先把一个鸡腿放到方运的碗里,道:“四个鸡腿都给你。”

    方运虽然地位已经不同,但并没有看低江婆子和方大牛,在他眼里着两人依旧是亲戚和邻居,以后两个人或许不敢再跟他同桌吃饭,但既然现在同桌,那就待之以客。

    “一人一个鸡腿,不多不少正好。玉环姐,你分了吧。”方运道。

    “好。”杨玉环给另外两个人分鸡腿。

    “少爷真是大善人。”江婆子笑的嘴都合不拢。

    “嘿嘿。”方大牛傻笑着。

    两个人昨天都不敢吃太多肉,只夹了几筷子,一直吃菜。

    济县终究是穷县,粮食管够,可肉类还是比较奢侈。

第二十八章 圣前秀才

    方运夹了一块鸡翅膀,放到奴奴的碗里,说:“吃吧。”

    奴奴立刻用两只小爪子抱拳向方运拱手致谢,然后开心地吃起来。

    方运四人都被有礼貌的小狐狸逗笑了,杨玉环又夹了一块肉放到奴奴的碗里。

    奴奴立刻抬头警惕地看了一眼杨玉环,又看了看那块肉,轻轻用鼻子闻了闻,继续吃方运给它的鸡翅。

    吃完方运的鸡翅,奴奴用粉色的小舌头舔舔爪子和嘴,也不看杨玉环夹的肉,只是仰着头,用可爱又可怜的眼神看着方运,好像在说:再给我一块,就一块!

    方运没想到奴奴不吃别人给的肉,于是说:“那块肉你可以放心吃,以后你也要听她的话。”

    奴奴带着一丝不情愿低下头,开始吃杨玉环的给它的肉。

    方运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奴奴用头蹭了蹭方运的手,一口吃掉肉,露出满意的神色,已经不再不满。

    方运一边吃饭一边喂奴奴,吃完后才发现,奴奴明明还不如一只鸡大,却吃了整整一只鸡,小肚子撑得圆鼓鼓的。

    饭后方运把奴奴放回竹筐里,他休息片刻,继续写《西厢记》。

    刚写了一会儿,奴奴突然“嘤嘤”地叫起来。

    方运扭头看去,就见奴奴用小爪子指着方运的桌子。

    “你要上来?”方运问。

    奴奴立刻兴奋点头。

    “好。”方运把它抱起来,仔细看了看它的爪子,她的爪子有粉色的肉垫,十分可爱,而且竟然没有一丝污垢或灰尘,可她刚才明明在地上吃肉,没有洗过爪子。

    “举人有才气庇护,能够‘蚊不近身’,而只有成为‘翰林’,才能有‘身不染尘’,就算几十年不洗澡身上也没有污垢。妖类或许也有类似的身不染尘,但实力起码也得跟翰林相当,它明显是幼狐,莫非地位非比一般?”

    方运心里想着,把奴奴放到桌子上。

    方运突然问:“你到底懂不懂我们人族的话?”

    奴奴这次反应极快,坚定地摇头。

    方运伸手扶额:“你真是太聪明了!”

    奴奴立刻高兴地笑起来,以为方运是真夸它。

    方运笑了笑,继续写《西厢记》。

    奴奴趴在桌上看着纸面上的字,一开始是眼神迷迷糊糊,等过了一阵理清人物关系后,立刻来了精神,目不转睛看着,而表情随着方运的文字而变化。

    写到方之云和崔莺莺谈情说爱的时候,奴奴一副痴迷的表情。

    当写到方之云帮崔莺莺化解危机的时候,奴奴十分高兴。

    写到柳子铮设计害方之云的时候,奴奴突然愤怒地叫了一声,挥舞爪子拍向“柳子铮”三个字。

    “干什么!”方运瞪了奴奴一眼。

    奴奴愤怒地看着方运,还没从故事里脱离。

    方运轻轻拍拍它的头,道:“老实点,不然不让你看了。”

    奴奴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用小爪子挠了挠头,害羞地笑起来,露出一副认错的表情。

    “没想到我的第一个读者会是只狐狸。”方运笑道。

    奴奴不满地叫了一声,好像在说狐狸怎么了?

    方运写了两个小时,感到累了,就拿着一些笔墨纸砚离开东厢房,他想趁休息的时候教杨玉环认字。

    奴奴老老实实呆在桌子上,等方运走了,它立刻兴奋地从头翻看《西厢记》,不时耸动一下耳朵,听方运的动静。

    方运把笔墨纸砚放到西厢房的桌子上,走到正屋门口,看到杨玉环正在整理院子。

    “玉环姐,洗洗手,进来我有事跟你说。”

    “哦。”杨玉环拿了脸盘洗手,然后走到方运面前。

    “什么事?”杨玉环仰着美丽的面庞看着方运。

    方运拉着她的手向里走,道:“我来教你识字写字。”

    “嗯。”杨玉环感受到方运手上的温度和坚定,轻声答应着。

    方运把杨玉环带到西厢房,铺好白纸,提起笔,却没有立刻写字。

    这个时代蒙学只有《百家姓》和《千字文》以及一些各地文院编的东西,没有《三字经》《颜氏家训》《增广贤文》和《幼学琼林》等后世大名鼎鼎的蒙学读物。

    方运也记得自己蒙学的内容,完全就是死记硬背下《千字文》和《百家姓》,用了很久才记住。《千字文》里面有一千个很基础的字,对仗工整,条理清晰,非常适合孩童学习。

    方运当年学完《千字文》和《百家姓》,就离开蒙学,直接去私塾去学众圣经典,中间没有过度,学得一直很吃力。

    “这里大多数孩子学完《千字文》和《百家姓》后就直接接触《论语》等书,太过于揠苗助长,其间应该再学一些《三字经》《增广贤文》等再去学习众圣经典。不过玉环姐不识字,那就从《千字文》开始教。”

    方运道:“下面我教你千字文的内容,今日教你最基础的八个字,以后会逐渐增多,你看好了。”

    随后,方运写下《千字文》开头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字,然后一一给杨玉环讲解。

    等杨玉环勉强记住了,就让她慢慢写,方运自己则回东厢房。

    回到屋里,方运看了一下桌面,一切都没变化,只是奴奴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在讨好他。

    方运摸了摸它的头,它这次没有不情愿,反而很喜欢。

    方运继续写《西厢记》。

    写完一页,方运正要换纸,奴奴突然叫了一声,然后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搭在方运的手腕上。

    “怎么了?”方运问奴奴。

    奴奴不会说话,用爪子指着页面上的“总”字,叫道:“奴奴!奴奴!”看方运听不懂,它有些着急。

    方运仔细一看那字,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写到最后有些急,“总”字少写了一个点,于是提笔点上。

    “字有误,奴奴顾。”方运笑着引用“曲有误、周郎顾”的典故。

    “嘤嘤!”奴奴异常激动,毛茸茸地大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

    “以后你要仔细帮我看着。古人有红袖伴读,我有奴奴添香,此书有你的功劳。”

    “嘤嘤!”奴奴更加兴奋,轻轻一跃,想要跳到方运的肩膀,它虽然吃了肉有了力气,可还是力气不足,方运急忙伸手,放在在胸前,奴奴正好跳到他怀里。

    奴奴欢快地用头蹭方运的胸膛,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和奴奴玩闹一阵,方运拍拍它的屁股说:“好了,我继续写书。”说着把奴奴放到桌子上。

    奴奴却羞得脸上微红,用两只小爪子挡着眼睛,趴在桌子上,也不再去看方运写什么。

    等方运写了十几个字,它耸了耸耳朵,偷偷看方运,发现他一切如常,才慢慢抬起头,继续看《西厢记》,只是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摇动。

    三天的时间一晃即逝,方运终于完成整本《西厢记》。

    在《西厢记》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方运心中一动,闭上双目,念入文宫。

    文宫内有两处变化。

    上面的文宫星空已经有了六颗星辰,其中一颗比其他大许多,代表着镇国之诗《济县早行》。

    六颗星辰发出淡淡的光芒照耀方运的雕像。方运的雕像上有一缕如丝才气,原本只有三寸高,此刻却高达六寸!

    一旦到了十寸,再经过磨砺,去圣庙拜圣,如丝才气就会膨胀如针,成为秀才。

    “别人的才气需要去圣庙拜圣才能提升,我有这些名篇星辰滋养,或许可以成为百年难遇的圣前秀才。据说圣前秀才是极限,除了孔子亲自教过的学生,没人能成为圣前举人。”

    方运离开文宫,快速默读了一遍《西厢记》,改了几处,正式定稿。

    方运发现《西厢记》的字数跟四大名著远远不能比,但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很长的长篇,可作为一本书的话,页数还是有些少。

    于是方运又提笔写了唐传奇小说中的一个名篇《枕中记》,这篇小说衍生出一个成语,比书名更广为流传,即黄粱一梦。

    《枕中记》讲了一个书生穷困潦倒,在一家客栈遇到行走天下的半圣,半圣见他虽有才气却痴迷于官位,就送给他一件文宝枕头。书生得到枕头后便昏昏睡去,此刻客栈的厨房里刚刚开始蒸黄粱米。

    书生梦到自己仕途得意,一路青云,最后当上辅相,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但被别的高官诬陷叛国,被国君抓入天牢囚禁。几年后,他的冤情平反,再次位极人臣,儿孙满堂,个个有有出息。

    最后他老了,想要辞官,但国君不允许,他却看透一切,便写了一份奏折请辞,没过多久去世。

    随后书生醒了,半圣还在他身边,客栈蒸的黄粱米还没熟。

    书生大彻大悟,不再追求功名利禄,而是专心圣道,终成一代大儒。

    方运觉得《枕中记》比较符合圣元大陆主流思想,所以稍加改动就成了一篇合适的短篇小说。

    两部小说都加了标点符号、分了段,页数更多,最后共有一百五十多页。

    写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方运睡了一觉,吃过晚饭后,让方大牛赶着车前往周府。

    州文院和州衙门平级,最高长官都是三品大员。周主簿虽然只是六品,但却负责文汇院等机构,极有实权,而且是负责全州的部分事务,其权力不下于五品知府。

    。

    明天周一就是《儒道至圣》第一次冲新人榜了,对本书、对老火我来说都至关重要,在新书榜的名次决定本书将来的成绩,或者说命运。

    我有信心和实力写好这本书,各位书友能收藏本书吗?能把推荐票给这本书吗?

    我想上新人榜。

    愿,才气昌隆。

    谢谢。

第二十九章 阻挠(冲榜求推荐票!)

    周府门前有两只石狮子,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门上,照得周围一片红彤彤。

    大门紧锁,方运走到门前抓着铜环叩门三声。

    “稍等。”里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随后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后。

    方运递过书信,道:“小生方运。这是济县县令蔡禾托我给周主簿送的信,我本应该前几日来,不过有事耽误了,所以今天才到。”

    门房一看方运身穿童生服,立刻恭敬地用双手接过信,道:“您稍等,我马上送给老爷。”

    门房正要关门,但犹豫片刻,没有关,而是急匆匆向里面跑去。

    方运听到他一边走一边低声说:“方运?似乎听老爷提起过。”

    不一会儿,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大喊:“方双甲来了?气煞本官!”

    方运一听暗道不好,这人的爆竹味怎么这么浓,难道这人和蔡禾关系不好,或者出了变故?

    方运捏了捏手中厚厚的稿纸,犹豫片刻,站在原地不动。

    穿过虚掩的门,方运看到一个身穿便服的中年人大步走了过来。

    那人看到方运,表情变幻,哭笑不得道:“好你个方双甲,朝堂上为了你乱成一锅粥,你怎能如此气定神闲?”

    方运一脸迷糊的样子,朝堂?京城国君召见群臣的大殿上?群臣为了自己乱成一锅粥?假的吧?

    那人看到方运这副样子,被逗笑了,道:“别在那里站着,进来说。你呀!”说着摇摇头。

    方运作揖道:“学生方运见过周大人。”

    这位实权六品官员却没有官威,就如同是长辈见小辈似的,拍了拍方运的肩膀,笑道:“既然是蔡禾点的双甲,那就是一家人,别客气,进来说。”

    方运心知一位实权六品官员绝对不可能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热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于是谢过他,一边走一边道:“周大人,我这些天一直在忙,并未跟外界接触,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主簿笑道:“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你的诗词。蔡禾得到你的镇国诗后,立刻鸿雁传书给院君大人,大人看完后拍案叫绝,然后发给圣院和文相,可大人马上后悔了,应该迟一些再发。”

    “之后就闹起来了?”

    “当天风平浪静,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出事了。学宫的掌院大学士在朝堂上为你请封爵,说你不仅是景国第一个双甲圣前童生,也是景国童生第一个在《圣道》刊文的,还是十国第一个以童生身份做出达府、鸣州和镇国诗词的,也是十国第一个三诗同辉共上《圣道》的人,更是十国唯一一个明明是童生就把大学士气得文胆动摇的大才子。无路是对景国还是人族来说,你都立下大功,应该封你为九代县伯。”

    方运吃了一惊,在圣元大陆,爵位和品级虽然不一样,但也有对应的关系,最低的乡男相等于九品,最高的亲王相当于一品。而县伯相当于六品,也就是说他要是获封县伯,蔡县令见到他必须以下官之身行礼问安。

    若真能得封县伯,那方运做事就不用畏首畏尾,以后日子会好过的多,不至于连开个书铺都要拉上方家。

    九代县伯,就是子孙九代内都可以继承这个爵位,在一府之内可谓显赫至极。

    “但事情不顺利?”方运问。

    “左相的人反对。封爵需要兵部和吏部举荐,然后由内阁和国君决定。可吏部九成是左相的人,而兵部侍郎也是左相的人,封爵事项也恰恰是兵部侍郎管。所以,如果左相不同意,除非太后力排众议,否则没人可以为你封爵。”

    “左相为什么阻拦我?”方运说着,两个人走进正堂,在一张桌子的两侧坐下。

    周主簿看了方运一眼,道:“左相自己当然不会出面,出面的是兵部的洪侍郎。他的借口是你的那首《岁暮》,说这首诗你在成为童生之前就要写,小小年纪没有经验就妄议朝政,将来必然不堪大用。”

    “就没人反驳这个可笑的理由?”

    “当然有人反驳,说你在考场只写了一半就停下,等有了文位才写完全诗,知进退、懂规矩,一定要重用。可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有人夸你诗词好,左相一系就说诗词是小道;有人说你让敌国大学士文胆摇动,他们就说没证据;有人说你能三诗同辉必须重奖,左相的人就说你年纪太小,不可揠苗助长,应该重重磨砺你,只有这样你以后才会懂为国效力。”

    方运冷笑一声,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传言?在我看来,左相没必要因为一首诗针对我。”

    周主簿沉吟片刻,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左相不会只因为一首诗针对你,但如果你是蔡县令点的双甲案首、而蔡县令是文相的学生,而你又极可能成为大学士乃至大儒,那他就有足够的理由针对你。更何况,你和名门柳家交恶?我从京里得来的消息说,柳家的柳子智似乎对你颇有微辞,有些话近乎污蔑。”

    “他说什么了?”

    “说你好吃懒做,靠女人养着,大概就是这类的。总之,京城有关你的风评很不好。”周主簿没有深说。

    方运面色铁青,道:“难道他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就可以污蔑我等寒门子弟?”

    “唉,没办法,左相势大,现在没人敢得罪柳家人。我怀疑有人故意在左相面前说你,故意把《岁暮》和他联系在一起,所以左相不会亲自开口针对你,但他不开口,却也等于默许了对你的攻讦。”

    “太后什么反应?”方运问。

    “太后自然是想为你封爵,但现在左相站上风,她也不能犯众怒。不过你的功劳怎么也跑不掉,所以双方会协商出一个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方运道:“您久历官场,能猜到最后的结果吗?”

    “唉,其实很多人都能猜到,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您说说看。”方运道。

    “第一,赐予一些金银、古玩或绫罗绸缎;第二,为你父母追封。第三,把你的功劳转为文功,一旦你考上举人或进士正式当官,品级可以直接提高。但只要你没有正式当官,文功就等于一纸空文。”

    方运问:“难道左相等人就不怕我成为官员后连连升级?”

    周主簿道:“你一旦被封爵,除非犯下诸如叛族、叛国等大罪,否则左相也不能处罚你。可你如果只是文官,左相有无数办法针对你,就算你刚成为进士就是五品大员,那又怎么样?吏部在左相手里,他完全可以把你发配到一个冷衙门。而且,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进士?十年还是二十年?”

    方运不懂景国官场的事情,经周主簿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彻底明白左相一系的险恶用心。

    方运低头不语,陷入沉思。文相都斗不过左相,自己更不行,现在文位太低,自然只能忍下,不过左相只能影响官位不能影响文位,没必要畏惧他,最多是不能当文官而已。等文位渐高,再想办法报一箭之仇。与其沉默,不如趁这次机会捞个好名声,团结对抗左相的人。

    不多时,方运抬头,道:“周大人能否写一份奏折替我向君上、太后表明心迹?”

    “自然可以。”周主簿好奇地看着方运。

    方运大义凛然道:“我身为景国子民,自然要体谅朝堂诸公的难处,我主动请求把功劳转为文功,免得在草蛮虎视之下,自己人伤了和气。我深深感激为我奏请封爵的各位大人,若有机会,必当答谢。但我更深深感谢阻止我封爵的大人,他们是真的为国为公为人族,若有机会,我要百倍答谢!”

    周主簿暗惊,想不到一个少年童生的话竟然如此掷地有声,惊诧于他的果断和取舍,既然自知不能封爵,那就主动退让,留下一个识大体的好名声,同时还讥讽左相的人在这种时候内斗。

    “这措辞是不是太过于直接了?”周主簿自然方运会用什么方式“百倍答谢”。

    “那我总不能说,我方运要以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速度夺回属于我的功劳,然后让他们为阻挠我而后悔!”方运微微怒道。

    周主簿轻叹一声,道:“你毕竟是少年成名,受此大辱,自当以牙还牙。你要是不动声色,那才是怪事。这样吧,我按你的原意写个奏折,不过措辞稍稍改一下,当然,不会堕了你的气势,毕竟你有功无过。”

    方运深吸一口气,道:“那就先谢过周主簿。对了,我既然做了这么多好诗,咱们州文院给不给我发点奖励?一千两银子怎么样?”

    周主簿哑然失笑道:“你想要双份赏赐?”

    方运立刻道:“如果文院困难,那我就不强求。我近日写了两篇小说,想贩卖赚钱养家,可出书需要文院审核,所以想请您行个方便。另外,您要是喜欢,不如为我的小说写篇前序。”

    周主簿听到一半心想方运果然聪明,明明是来求提前过审核,却先提出要州文院发奖励,之后再退而求其次,他不好不答应。听到作序,他正要拒绝,但心中一动。

第三十章 歪打正着

    周主簿身为六品实权官员,别说区区童生找他作序,就算是秀才出书他都不会作序,可方运不一样,万一广为流传,他这个作序的也跟着沾光。

    “我先看看。”

    方运把这几天写的稿纸递给周主簿。

    周主簿一看,倍感讶异,问:“听说你因为字写得不好差点痛失双甲,可你这字虽然略显稚嫩,但并不差啊。构架、字体都有大家之风,坚持练一年就不会比那些有名家指点的差。”

    “我在县试后知耻而后勇,发奋练字,所以现在能写出还可以的字。”方运道。

    周主簿没有深究,继续看方运的《西厢记》原稿。

    “你这是改进了句读?更容易阅读,不错。这每段开头空两格也十分新奇,同样便于阅读。你这种写法,很适合懒人,适合消遣……”

    周主簿的声音戛然而止,抬头用奇特的眼神看着方运。

    周主簿对方运的新句读不是特别在意,甚至也很容易理解分段空格,并没有太重视,因为到了秀才的层次,这书就算没有新奇句读也能迅速看懂,不然也不配当秀才,他是举人,更不在乎有没有句读。

    但童生或普通识字人看没有句读的书,就会特别费神。

    周主簿认真问:“你用这新式句读和新分段,是为了普及这部小说?是让只要识字的人都可以毫无阻碍、快速读懂你的书?你这本书,真正的目标是平民大众?”

    方运道:“大人英明,没想到您不仅愿意接受这种方式,还一眼看出我的意图,学生佩服!”

    周主簿笑道:“我是文院主簿,学以致用是我等儒生的根本,不然怎么对付妖蛮?你可不要把我当成少数腐儒。不过,你的这个想法可行是可行,但前提是要配上足够通俗和好看的故事。不过你既然敢这么用,故事自然也有不凡之处,容我看看。”

    周主簿开始认真看《西厢记》,仅仅看了三页,他抬起头,深深看了方运一眼,道:“开篇新奇,结构严密,文字优美。最要紧的是故事非常流畅,没有卖弄文采,没有长篇大论,让人一看就知道讲什么。如果说新句读是奇,那你这故事则是正,奇正相合,无往不利!”

    “谢大人夸奖。”方运道。

    周主簿继续往下看,方运本以为他会对《西厢记》逐渐点评,但他却再也没开口,不断地读下去。

    方运一开始还担心,但仔细一看测明白,原来周主簿竟然看得入迷了,完全忘记他身边还坐着一个想听评价的人,他面部神色也随着书中的情节变化而变化。

    方运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莺莺传》和《西厢记》之所以风靡上千年依然被后世称赞,果然有令人称道之处。连周主簿这种轻视通俗小说的正牌举人都看得入迷,说明在圣元大陆这个通俗小说荒漠,新的《西厢记》必将会被数以亿计的读书人所接纳。

    周主簿翻到《莺莺传》最后一页,看了一会儿,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但还有一丝意犹未尽,好像舍不得一篇好文就这么结束。

    “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看志怪小说,本以为中举后不会再对这种小说感兴趣,可看了《西厢记》才明白托大了。好,不写志怪写人心,不写庙堂写男女,这才是真正的通俗小说,雅俗共赏!这个序,你不让我写,我也要抢着写。或许数百年后,我唯一能让人知道的,就是你这《西厢记》的序。”

    “大人谬贊。”方运道。

    “你这《西厢记》,恐怕是那些天含愤写成的吧?柳家人实在过分了。”周主簿同情地看着方运。

    “唉……”方运也不搭话,低着头,怕自己掩饰不到位被发现,其实《西厢记》跟方运的遭遇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

    周主簿越发同情方运。

    “还有一篇?”周主簿又问。

    “对。那是我以前的奇思妙想,这些天重新修改,虽然不如《西厢记》,但也有可取之处,请大人斧正。”方运道,《西厢记》的文学地位比《枕中记》高太多,他只把这个当添头,并没有太重视。

    周主簿点点头,继续翻看《枕中记》。

    看到半圣出现,周主簿笑道:“你倒是大胆,连半圣都敢写。”

    读到书生梦入景国后,称赞道:“妙!甚妙!”

    等读完《枕中记》全篇,周主簿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严肃深思,远比看完《西厢记》更郑重。

    方运诧异,不就是一个书生做梦后醒悟,放弃功名利禄追求圣道的故事么,周主簿反应怎么这么大?

    “好!此篇立意高远,发人深省!区区功名利禄又怎能比得上众圣大道?这个道理人人都懂,经义无数,上千年反反复复阐述,或引经据典,或用名人典故。但自创小说弘扬圣道,又兼顾故事性,以黄粱美梦来警示后人,却是前所未有!荣华如梦,圣道为真,微言大义啊!此文或者只有达府之才,但其弘扬圣道之大功,还要在镇国之上,此文必将传天下。”

    方运糊涂了,他不过为了迎合圣元大陆的主流思想,把《枕中记》稍稍改了一点,怎么在周主簿眼里就成了“立意高远、发人深省”了?《西厢记》那么牛,在周主簿眼里还不如“弘扬主旋律”的《枕中记》?前者写了三天,后者不过是一个下午写完填充页数的。

    方运回忆起圣元大陆历代小说名篇,果然很少有主题是“弘扬圣道”,就算有也大都是一带而过,立意和故事也比较差,比黄粱一梦的故事差的不是几条街,而是几千年。

    方运恍然大悟,不是这篇《枕中记》真的多么好,而是恰好在这个时代填补了“政治、教育和思想”等方面的空白。

    反观那《西厢记》文学地位虽然远高于《枕中记》,但在儒生眼里永远也比不上弘扬圣道。

    方运有点汗颜,“微言大义”这个评价太重了,这四个字原本是汉代大儒对孔子的评价,后来一般只评价众圣。

    周主簿道:“你的文稿先放在我这里,明天我就亲自呈送给院君大人。下个月的《圣道》已经确定,那这篇必然能上一个月后的《圣道》。”

    方运无奈了,他现在真不想出什么风头,只想静下心一心一意赚钱,怎么又要上《圣道》?

    “您不会高看了这篇《枕中记》吧?”方运试探着问。

    周主簿严肃道:“我阅遍历代《圣道》,很清楚《枕中记》的价值。我可以确定,不出三年,必然有半圣会把这篇文指定为十国文院学生必学之文。这篇《枕中记》,比你之前的镇国诗重要十倍不止。小说家数百年一直衰落,最近一部出现在《圣道》的小说,是两百多年前大儒干宝所著《搜神记》中的名篇《宋定伯捉鬼》。”

    方运只能沉默以对,心中却为捡了大便宜暗喜。

    上《圣道》不只有名誉奖励、可以建文牌坊,还有圣页拿。在《圣道》上发文的数量,决定了以后去诸如圣碑林、圣塔等地的机会,而最高级的奖励则是去孔子闭关之地或圣陨之地,不仅意义重大,好处也无比丰厚。

    这才是庆国的屈正祥大学士阻挠方运的根本原因。

    周主簿道:“你先等等,我去取蔡禾给你的礼物。”他的语气充满羡慕。

    不多时周主簿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包,道:“里面的圣页是蔡县令给你的礼物,你的诗词虽在《圣道》刊登,但两地距离很远,属于你的圣页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到。”

    方运急忙站起来,又惊又喜,道:“蔡大人真舍得给我圣页?他自己都没几张吧?”

    周主簿羡慕道:“他一共也只有两张,是他来济县前文相送的,或者说,是他死皮赖脸从文相那里磨来的两张。不过,你的镇国诗原稿倒值这个价。”

    方运小心翼翼接过牛皮纸袋,然后打开,从里面慢慢抽.出一页纸。

    这页纸本身洁白如雪,但却散发着淡淡的橙色光晕,如同被橙光包裹。方运轻轻抚摸纸面,拥有奇特的手感,如同有细小的波浪在自己的手和纸页之间翻腾。

    这张纸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天生让方运感到亲近。

    周主簿解释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圣页,作用也如同传说的一样,把战诗词的威力提高整整一倍。若是诗词精妙、才气足够,还能化虚为实。圣页是我们人族能抗衡妖蛮的最强助力之一,也是孔圣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圣页一年产多少?”方运问。

    “明面上一年产一万张。一部分分给在《圣道》上刊发诗词文的作者,一部分给活着的半圣,一部分给众圣世家,最后则分给十国。一直有传言说孔府在暗地里制造圣页,每年能额外产两千张,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景国一年得多少张?”方运问。

    周主簿叹了口气,道:“圣页是根据一国的面积、人口、大学士和大儒的数量来分配给各国。景国去年大败,丢了三府,又阵亡一位大学士,得到的圣页比往年又少了一些。现在景国说是有四州一京,实际只有一京和三州半。为了保证边疆安全,今年陈圣拿出自己的一部分圣页。不知道这景国……”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7/ 第一时间欣赏儒道至圣最新章节! 作者:永恒之火所写的《儒道至圣》为转载作品,儒道至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儒道至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儒道至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儒道至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儒道至圣介绍:
这是一个读书人掌握天地之力的世界。 才气在身,诗可杀敌,词能灭军,文章安天下。 秀才提笔,纸上谈兵;举人杀敌,出口成章;进士一怒,唇枪舌剑。 圣人驾临,口诛笔伐,可诛人,可判天子无道,以一敌国。 此时,圣院把持文位,国君掌官位,十国相争,蛮族虎视,群妖作乱。 此时,无唐诗大兴,无宋词鼎盛,无创新文章,百年无新圣。 一个默默无闻的寒门子弟,被人砸破头后,挟传世诗词,书惊圣文章,踏上至圣之路。 ---- 新人新书需要收藏、推荐票和点击,求支持!儒道至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儒道至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儒道至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