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初尝杀戮
莫鸠一出水面，就看到四只大虎像布袋一般挂在对面四头鳄鱼身上，毫无章法的撕扯着，虽是显得有些狼狈，但却颇有成效，至少，那被困住的四头鳄鱼一时间也顾不得催法去控制水流，只能被迫翻滚身体，不让锋利的虎牙钳住背脊。
而鹿野和鹿呦二人压力更甚，承受着剩余三头鳄鱼的攻击，凭借自己控风的手段不停腾挪，只能在远处被动躲避鳄鱼射出的水箭，迟迟没有一丝进展。
莫鸠见此，不由担心起两人的法力是否能继续周旋下去，朝鹿野二人大喊一声：“撑住，我来了。”
说罢，登时四蹄生风，没有跑向鹿野二人，反倒朝四只大虎身旁赶去。
莫鸠清楚的知道，现在能最快打开局势的便是更为胶着的大虎一边，若是能先从这里下手，即使只是干掉一头鳄鱼，也能瞬间空出一个人手，变成自己一方七人打对方六人的局面，一旦以多打少的情势出现，优势就会源源不断的倒向自己。
一旁，心思细腻的鹿呦听到莫鸠的喊话，秀气的鹿眼一转，顿时也明白了莫鸠的用意，登时加大了自己法力的输送，对身旁的鹿野喊道：
“别再顾忌法力消耗，全力将这三头牵制住。”
鹿野应声而变，不再那么保守的左右避闪，在维持自己灵活步伐的同时，分出一股劲风，化作一条强劲的风带，狠狠的抽在鳄鱼头上。
莫鸠脚步连点，瞬间逼近了一对纠缠在一起的大虎和鳄鱼，大喝一声：“闪开！”
话音刚落，也不管那只大虎会不会听从，瞄准鳄鱼身下，嚯的一声，平地吹起三尺风，直接将其顶至空中。
好在，那只大虎及时的脱手，跳离了鳄鱼身旁，顿时，只有鳄鱼僵直地升至空中，而不到半尺距离之外，莫鸠正速度不减的冲过来，低下了自己的头。
只见莫鸠头顶两支尖利青莹的鹿角笔直的对准了鳄鱼，全身肌肉紧绷，将力气全部凝聚到鹿角的前端，毫不惜力的朝鳄鱼空门大开的腹部刺去，修长灵动的鹿身竟生生让他撞出一副蛮牛般的气势来。
没有惊天巨响，只听噌的一声，如同布革撕裂一般，莫鸠的尖角毫不停顿的穿透了鳄鱼的左侧腹部，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鳄鱼旋转着抛飞，一时间，莫鸠的眼前满是挥洒的鲜血和碎裂的鳞甲，模糊了视线。
砰，鳄鱼无力的摔进浅水的河边，一旁的大虎乘机发难，再次合身扑上，利索的咬断了鳄鱼头颈处，一口结果了他。
“这是第一头。”莫鸠看着尾巴抽搐的死鳄，心中默默念道，初经杀戮的莫鸠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感受，在一时冲杀的血勇下，一双凌厉的目光又盯上了其他鳄鱼，连自己鹿角上滴落下来的殷红血液都没有察觉到。
而剩余六头鳄鱼见自己同伴丧命，一时间惊怒不已，纷纷大声的喝骂着莫鸠等人，本就危险的攻击更加凌厉几分。
“莫鸠，”鹿呦清亮的声音响起，满是吃力勉强的语调，朝莫鸠喊道：“快来！”
莫鸠回眼一看，鹿野二人正在且战且退，朝莫鸠靠近，在三头鳄鱼的水箭攻势中岌岌可危的维持着，明显是法力耗尽，再没了继续周旋的能力。
莫鸠瞳仁一缩，飞快的朝两人奔去，转头还不忘冲那只大虎喊道：“去帮你其他的族人，围攻他们。”
大虎应声而动，又奔向了一处纠缠的肉搏中，但口中却不客气，铜铃般的虎眼一翻，朝莫鸠奔离的方向回呛了句：“用不着你来说道。”
莫鸠进入鹿野两人的战局中，瞄准三头鳄鱼的脑袋就是一道劲风，鞭子一般劈头抽在鳄鱼身上，瞬间止住了鹿野两人一路后退的颓势，平衡了战局。
没等身旁的两人对莫鸠说些什么，对面的一头鳄鱼反倒抢先开口，喝骂道：“小贼好胆，犯我咸水湾不说，竟敢还杀我族人，我一定要让你身死此地，以血还血。”
这咸水湾被鳄群所筑，经年累月不知道多少野兽妖怪陷死在这里，被鳄群所噬，现在还好意思义正言辞的出言要讨伐自己，莫鸠听他假仁假义的胡言，冷笑一声，也不反驳，直接转头向鹿野二人问道：
“你们两人怎么样，有受伤吗。”言语间满含关切。
“没有，我们情况要比想象中要好，只是法力不支罢了，刚才一直用风力轻身奔走，体力还剩余不少。”鹿野凶悍的回瞪对面鳄鱼，向莫鸠回道。
“那就好，我看他们释放水箭一直不停，想来法力比起你们也好不了多少，我正面强攻，你们两个从侧面找机会牵制他们行动。”莫鸠对两人讲明该如何行动，不再停顿，直接先手一道劲风，再次抽向三头鳄鱼，竟是以一己之力发起了反攻。
像是被莫鸠的轻视激怒了，对面三头鳄鱼怒嚎一声，也不吝啬自己已经消耗大半的法力，凝起水箭，疯狂的朝莫鸠电射而来。
莫鸠见数道水箭交错，都瞄向了自己，遍布自己周身，找不到一丝躲闪的余地，危机中，莫鸠灵机一动，当下催动法力，控风向自己身前的水面狠狠一击，顿时，一道风幕夹杂着冲天的水层，二者相加，变成一道厚重的屏障，挡在莫鸠身前，将所有指向自己的水箭尽数挡下，消弭了原本凌厉的冲劲。
“什么？”三头鳄鱼不由一愣，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本来，对手由两人变做一人，他们三者同时投射水箭，数量可观的攻击更加集中，怎么也不会全部落空，一定会有部分只能硬抗，但莫鸠如此化解，竟是毫发无损。
而就在三头鳄鱼愣神的时候，已经绕到三人侧面的鹿野二人，抓住机会，将尖利的鹿角对准三人，一左一右分别朝两翼狠狠撞去。
嗤，嗤。
熟悉的两声破革之声响起，鹿野和鹿呦一撞建功，直接将两边的鳄鱼各穿出两道血洞。
第三十二章 除尽残余
“啊。”两侧的鳄鱼吃痛，惨叫一声，扭头就要向鹿野二人咬去，莫鸠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风带高高扬起，像是甩出鞭花一般，啪的抽在鳄鱼头上，打断了噬咬的动作。
莫鸠半路参战，估计不出三头鳄鱼此时还剩多少法力，一时也不急着发动进攻，而是单单御风腾挪，不时的逼近鳄鱼身前，再退开，耐心的试探着。
果然，在莫鸠三人的一次次试探下，鳄鱼们只是色厉内荏的吼叫着，零散的发出几道水箭来，连那头刚刚冲莫鸠大放厥词的鳄鱼也消了声息，竖瞳中隐隐浮上了一抹慌张，显然，他们已经耗光了法力。
莫鸠不禁感叹，像自己这般处在开灵期的妖怪，没有了法力是多么无力，可以说一半的本事都被废掉，而自己能在此时获得一门不必等至夜晚皎月升起，就能回复法力的法诀是多么的幸运，这样想着，心中对水府主人申公豹的印象，不由变得高大，和善了几分。
心中的感叹并没有耽误莫鸠手上的动作，确定了三头鳄鱼没了法力，攻势顿时凌厉起来。
“鹿野，你们两人对付那头还没受伤的，我来解决剩下两头。”莫鸠朝鹿野两人大喊一声，迅速交换了站位。
一个腾跃，莫鸠绕过面前没有受伤的那头鳄鱼，转向他身后血流不止的同伴，同一时间，操起三条风带，只瞄准二人流血的伤口，两条风带疯狂抽打，剩下的一条则伺机而动，将二人聚拢在一起，防止逃脱。
一时间，控制不了水流的两头鳄鱼只能被动挨打，毫无办法，身侧的伤口被利风撕扯的越来越大，涌出的鲜血将河水都染出一抹红色。
很快，不过十余息之后，两头鳄鱼连怒吼的力气都没了，在莫鸠噼啪作响的风声中僵直了身子，卧在一片血红之中，生机消散。
莫鸠法力输送一停，散了挥舞的三条风带，此时，经历好一番消耗，他体内也不过只有一半法力剩余，微微转头，看向鹿野那边，发现战局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二人将那头鳄鱼耗得筋疲力尽，离彻底结果他也只差一步，莫鸠心下微定，但也没有松懈，抬腿向二人跑去。
突然，情况突变，原本看似再无反抗之力的鳄鱼，气势一变，噌的一声，张开大嘴朝鹿呦扑去，眼中满是搏命的意味，竟是一直在藏拙，打定主意要拼掉一人。
“小心！”莫鸠一惊，大声向其喊道，同时法力再催，一道风柱直直朝鳄鱼撞去。
只听轰的一声，破空的风柱终究是比鳄鱼的噬咬快上一丝，稳稳地轰在鳄鱼身侧，顿时让一口尖牙的大嘴偏离了鹿呦的脖颈，在毫厘之间将其救下。
紧邻鹿呦的鹿野见状，立刻红了眼睛，飞身奔至鳄鱼身前，低头用角对准其翻滚的躯体，疯魔般的刺下，抽出，再刺下，一直将那鳄鱼的五脏六腑都搅成稀烂才停下。
“鹿呦，你没事吧？”鹿野朝身前死透的尸体吐了口唾沫，猛一转头，冲惊魂未定的鹿呦问道。
“我……”鹿呦惊得脸色一白，正要回话，声音却忽然被不远处的一声沉重的惨叫打断。
莫鸠三人瞬间转头朝向声源所在，定睛一看，发现正是四只大虎的战场，他们已经将剩余鳄鱼拼掉，但此时，问题同样出现在了最后一头鳄鱼身上，其中一只大虎被那鳄鱼偷袭得逞，咬住了一条后腿，正被其拖进水下。
鳄鱼拼命的施展出自己的死亡翻滚，数十颗尖牙像是钢钉，深深刺破皮肉，钳住虎骨，瞬间翻滚几圈，显然，大虎的后腿并不能承受住如此旋转，登时被利落的拧了下来，断裂的地方呈现出一种怪异可怖的弥散感，好像每一丝血肉都绽开一般。
莫鸠回头看了一眼鹿呦，不禁替她感到后怕，若是刚才鳄鱼的那一口真切的咬到实处，那一定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没等莫鸠再赶上前去，惊怒的余下三虎便利落的各咬一处，将最后那头鳄鱼残忍的分尸于河中。
莫鸠三人对视一眼，缓缓向四虎走去，那只断腿的大虎仍是在大声的嚎叫着，嘴里不时痛骂一声，而被生生撕掉的后腿伤口处，大股的血液正不断流出。
“别太靠近了，鹿妖们，”三头大虎见莫鸠三人走来，其中一人大声喝道：
“你们想说什么？是想讽刺奚落，还是假仁假义，不管是哪种鬼话，我都不想听到。”说罢，满是敌意的盯着莫鸠三人，看来损失了一员开灵族人，他的心情并不好。
莫鸠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转头望向水田内仍在过招的夫子三人，淡淡说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既然我们解决了鳄群，也是时候去帮忙掠阵了。”
那头大虎见莫鸠丝毫不提自己族人受伤的事，一时羞怒的情绪反倒平静下来，斟酌一下，便朝身后两只大虎说道：“你们俩留下一个照顾他的伤势，另一个跟我走。”
“不行，所有还能跑起来的都要参与。”莫鸠强硬的将那头大虎的话顶了回去，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那大虎的脸色立马阴了下来，沉声说道：“凭什么你来跟我发号施令，我劝你最好有个合适的理由。”
莫鸠面色如常，回道：“你们头领白额身为火属，能控火，但还不能造出火来，如今对敌的手段只有肉搏，若是这里有火呢？”
“你是说……”对方眼神一亮，像是想通了什么，喃喃道。
“没错，有了火，白额控火的本事自然有了用武之地，我要你们三人搜遍附近的林子，将你们能感受到的，含着哪怕是一星半点火属灵力的东西都带回来，”莫鸠沉稳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我们，则顺着河流，看看能不能翻出几块火石来。”
大虎听到莫鸠的安排，沉默半响，回头看了看仍是哼哼唧唧哀叫的伤虎，将心一横，冲莫鸠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三十三章 风火合击
咸水湾西边角落的水田中，夫子三人大战不停，不时看到一股股强劲的风刀水箭从中溅射而出，而紧邻水田外，莫鸠三人正沿着泥泞的河边，招风抛起石块，搜寻着火石，河岸的实地上，三只大虎蹲坐在一起，脚下放着些狗尾巴草等绒团般的东西。
就在刚才，三只大虎已经带着他们找到的可燃之物回到了这里，比莫鸠想象的还要快上不少。
“喂，你们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我放弃了一个弟兄可不是让你们这样闲逛的。”大虎朝另一边斜瞥了一眼，看到了已经冰冷下来的断腿虎尸，言语间夹杂着怒气，催促道。
莫鸠没有回应，仍是专注于自己的搜寻中，不断吹起石块，让它落体后砸在另一块石块上，观察着其中的不同。
“哈，成了！”终于，身旁的鹿野吹起的一块石头砰的砸下，溅出一大串火星。
“快，拿上来，把这些东西点了。”大虎顿时来了精神，将脚下的一堆杂物拍了拍。
莫鸠三人跑到干草附近，将火石往其中一砸，噌的一声，一连串的火星瞬间在干燥的细枝上生根，扩散，火焰布满整堆干草。
没有任何停顿，三只大虎摧起自己所剩的法力，将火焰招至自己身侧，宛若身缠了三条窜动的火蛇，朝边上的水田全速冲去。
而此时，夫子狂风不停，体内法力消耗已经过半，而那头巨鳄还没有倒下的迹象，心下不禁有些着急了起来，本来挂在巨鳄身上的白额也被甩了下来，被一道道水流阻挡，难以进到对方身前，只能不断尝试着突破水箭防线的机会。
同为开灵初期，夫子两人以二打一本应该毫无悬念，但这头巨鳄也不简单，毕竟，能想到用水制造泥沼来营造地利之便，自然不会简单。
这头巨鳄在面对处在实地上的夫子二人，没了地利，再加上狂风不停，附在实地上方薄薄的水层也被冲溅的涓滴不剩，但那巨鳄却并不慌张，竟还是故技重施将自己释放的水箭通通自上而下，即便击不中目标，也都沁入了地上，将身前的实地洞穿，水土交融，又化作了一滩泥沼，再次积累出了优势。
白额被他缠磨的烦躁，只觉的这般打法端的是恶心，全不如拳拳到肉来的痛快。
正在心浮气躁，突然，白额看到自己的三只族人飞速靠近，身上各背着一条狰狞的火蛇，领头的一只朝他大喊一声：“二哥，接火！”说罢，将那火蛇冲着白额匹练一般，直直飞来。
“来的好！”白额不禁大笑一声，心中郁气一扫而空，还想着自家的几个莽撞脑袋今天算是开了开窍，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好办法来，有此助力，自己实力几近翻番，绝对能干掉巨鳄。
只见白额一个上仰，接下火蛇，一催体内还剩七八成的法力，那细长的火蛇瞬间变成一团蓬腾的火云，扩大三倍有余，在白额头顶升腾，一股磅礴的气势散开，抬眼睥睨着水汽缭绕的巨鳄，嘴角挂上一抹冷笑。
“夫子，控风助我。”白额大吼一声，朝巨鳄冲去，头顶的火云也跟着涌去，只听轰的一声，整块火云就罩在巨鳄上方，正好将其盖住，而一旁的夫子立刻招风跟上，自上而下后发而至，冲进火云的中心，顿时，那盖顶的火云像是朵倒转的花朵，一道道火带流苏一般射向地面，将巨鳄结结实实堵在其中，宛如建起一座火焰组成的监牢。
巨鳄只来得及运起法力，将水流往自己全身涌上，勉强披上一层水甲护身，便被汹涌的火光掩没。
莫鸠三人也紧随其后赶入水田内，刚入眼，便见到这般声势浩大的攻势，一时不由都静了下来。
呼啸的风火散去，露出了其中被灼烤的巨鳄，周身鳞片近半都变了颜色，背上的几处甚至已经将血肉烧至焦黑，而他的四周，辛辛苦苦积累下的浮沼泥潭都结成了硬块，正飘出袅袅白烟来。
但风火连击的伤害也仅止于此，巨鳄眼中仍是一片阴冷，没有丝毫的慌乱，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的莫鸠等人，心下顿时一沉，隐约知道了鳄群是何下场，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白额见到巨鳄的伤势并不像自己想象的一般，心中暗道水属妖怪对付起来真是麻烦，脸色一变，朝三虎的方向吼道：“再来。”
剩下两只还挂着火蛇的大虎应声跑来，想要在给白额送去火焰。
但已经生生承受了夫子和白额火牢合击的巨鳄怎么还会让对方得逞，阴冷的竖瞳瞄向两只大虎，当即四肢一撑，把自己从干硬的地上拔出，也不管此举撕扯下多少与泥层粘连的鳞片，皮肤，带着拔山倒树的气势，飞一般朝两虎爬去。
“小心，”白额的话只说到一半，巨鳄就已经接近了两虎，血口一张，瞬间咬住了其中一只的头，身上挟着的蒙蒙水汽瞬间扑灭了一条火蛇，接着毫不迟疑的使出一招死亡翻滚，咔嚓一道骨裂声响起，无头虎尸软倒在巨鳄翻滚的身下。
而另一只大虎趁此机会，侥幸逃离了巨鳄身边，满脸惊恐的朝白额方向跑来。
“你这腐泥裹着的烂鱼就是在找死！”白额眼见一个族人身死当场，牙关紧咬，生硬的从齿间崩出这句话，通红的眼睛像是要将巨鳄千刀万剐。
抬爪将身旁大虎的火蛇攀在自己身上，不再只单单控火杀人，而是带着火焰，准备仍是以自己惯使的肉搏为主，用火焰附着身体，增加伤害。
瞬间，白额三个长跳突到巨鳄眼前，一如开始时一样，搏命般合身扑上，两条爬满火焰的前爪一搂，和巨鳄撕扭在一起。
“敢杀我族人，今天就让你填爷爷的肚肠。”白额摄人的虎目圆睁，冲巨鳄咆哮道。
看到白额情绪如此激烈，莫鸠站在远处，不由想到那只断腿而死的大虎，心中想要彻底除掉白额的心思更加强烈。
第三十四章 突生肘腋
场内水火激荡，一蓝一红两团属性好似纱雾组成的尖锐钻头，将巨鳄和白额二人包裹的只剩朦胧的四肢，而两人针锋相对的核心处，巨鳄咬住了白额的一只前爪，而白额的衔住了巨鳄的脖颈，其中巨鳄的身上再添几处伤痕，一只眼睛已经变成了血洞。
莫鸠见战局只在最后一搏之间，连忙绕开战成一团的白额二人，赶至夫子身边，隐晦的背转战场，小声说道：“夫子，坑杀白额的机会就是现在！”
莫鸠深知，如今白额受族人身死的刺激，加之胜利基本倒向自己这边，已经是放开手脚，要与巨鳄不死不休，若是夫子现在突然反手一击，给巨鳄援以助力，一定能兵不血刃的将二人同时拼掉。
夫子目不斜视，肃然的应了一声，顿时，汹涌导向白额的风力一停，撤离了对白额火云的加持，反而转向了巨鳄一边，将稍有劣势的水团劈头盖脸的压向白额。
霎时间，情势竟是瞬间逆转，火云失了风力，弱了三分，而巨鳄又重新稳定了局面，放浪大笑，冰冷的独眼中都显出快意来，这变故虽是来的突然，但这一反水却当真是对他有利。
反倒是白额，见此一愣，但瞬间便被愤怒填满，明白了此间的用意，咬牙切齿的朝背后的夫子大吼道：“者夫子，你这老匹夫，竟敢使计诈我。”说话间，又加快了搏杀的速度，狂怒下的理智告诉他，不尽快摆脱困局，自己一定会被耗死当场。
“二哥！”在旁的两只幸存的大虎见白额怒吼，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当即也不顾自己与夫子的差距，疯魔般冲夫子奔来。
莫鸠当即出手，面对两个失去理智，法力耗尽的开灵初期，自是没有难度，御起风来，化作扇面，朝二人重重一掀，顿时便将两只大虎吹的倒转而去，其后，鹿野二人也迅速赶上，成犄角之势围住两虎，四支鹿角像四杆铁枪，抵在两虎咽喉上。
“无能鼠辈，只会使计杀人。”一只大虎愤恨的往地上唾了一口，大声叫骂道。
莫鸠漠然的看着他，冷嘲道：“你们敢落井下石，以多欺少，就该料想到有此下场，当时威胁我以身饲虎献出奇珍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愤怒。”
那大虎受莫鸠一噎，登时再骂不出口，气颓的伏在地上。
同时，夫子不再留手，将全副精力花在对付白额身上，只见夫子再次人立而起，两只铁锤般的硕大鹿蹄劲风浮现，一个践踏，重重落在地上，顿时，两道清晰可见的裂缝从夫子蹄下肆意蔓延，扭曲的向白额奔去。
和夫子毫无交流的巨鳄看到夫子此举，像是排练过一样，更是加紧了对白额的逼压，有默契的让其只能被动应付当下的攻势。
“你们两家闯我咸水湾，我还当你们是有多深的交情，如今看来你只是个送死的傀儡，嘿嘿，灭了整族鳄群，连我都被打入濒死，不过，能在死前拉一个人垫背，我当然不会拒绝。
白额听到巨鳄故意激怒自己的话语，却没有出言回骂，而是将心神都放在了身后，身为开了六窍的开灵中期，两耳聪灵的白额自然发觉出了背后的异样，但眼前巨鳄相逼甚紧，完全腾不出手来，只好屏声鼓气等着背后攻击的到来。
砰的一声，裂痕瞬间在白额脚下崩开，一股强大的冲力将他向上顶起，顿时，衔咬巨鳄的大口被强行打开，连身上披覆的灼热火云都狠狠逸荡一下。
“哈！”巨鳄独眼中精光外露，精绝的趁着裂缝还没有在自己脚下绽开，抓住这微毫之间的机会，狭长的鳄吻往前一叼，将本就咬入嘴中的虎爪钳的更深，直把整条前肢都纳入嘴中。
滞留空中的白额暗道一声不好，这一停顿竟是让他毫无依凭，再难借力，连脱离战局的选择都没有。
转瞬之间，裂缝继续蔓延，巨鳄也被其顶至上空，而他却没有抗拒，反而借力直接在空中翻转起来，狂乱的水花翻涌，连带着口中白额的前肢，肆意的撕裂着肢体与白额的联系。
“啊！”白额吃痛狂吼，两只圆睁的虎眼内满是狰狞之色，情绪波动之大，竟是让身上炽热燃烧的火云顿时膨胀不少，而刚刚落地的后腿踩到实地，不敢停顿，猛然一个发力，将身子朝巨鳄死亡翻滚的方向转去，只求自己能减少些撕扯，尽力保住自己的前爪。
夫子放出践踏，法力已经耗至十之一二，但见到疯狂滚动挣脱的白额，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他真的逃脱，也不顾什么法力消耗，再度发力，把自己所剩的所有法力尽数押上，全部化作狂风，急速向混战在一起的二人涌去。
狂风变做厚厚的三尺风墙，将白额二人紧紧包在其中，一时间，所有水团，火云带来的溅射，灼热都被狂风尽数封锁，从那密实的风墙向内看去，只觉的白额二人像是被困在青灰色琥珀中的两只虫子，而依旧针锋相对的水火，则变成左右泾渭分明的两层底色，丝毫感受不到它们刚才的爆裂。
喧噪的杂音瞬间消失，这突然的顿挫感像是时间暂停了一般，但仅仅一息之后，异变又生。
轰的一声，那蛋壳般的风墙如同被引爆一般，砰然炸裂，一道冲天的火焰自风墙内喷射而出，在如此可怖的声势中，原本巨鳄所处的那一半水团被摧枯拉朽的爆成大团的白气，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
“这，”耗光了自己所有法力的夫子强撑着身体，看向白气升腾的迷雾，眼中惊疑不定。
熊熊的火焰将仅剩的白气推散，露出了其中一个残破的身躯，一道全身染血，前肢撕裂到骨骼尽显的白额大虎蹲坐在地，剧烈的喘息着，正是将死未死的白额。
“这是开灵后期，他临死之际竟然突破了！”夫子眼中难掩惊骇，脸色抑制不住的沉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 坦露实情
莫鸠看着白额立在火焰当中，强撑着破败的身躯，浑身浴血，心中不禁一沉，突破时本就会引动天地灵气，将法力回满，这让白额又重新变得危险，本来明朗的局势瞬间又变得迷离起来。
被鹿野二人尖角抵住的两只大虎见白额竟然临战突破，活了下来，苦愤的表情瞬间变得活泛，目光挑衅，冲压制住自己的鹿野两人发出肆意的大笑。
白额受夫子和巨鳄的合击，身受重创，连眼神都微微模糊，但仍然面朝夫子的方向，脸色在缭绕的火光中意味难明。
“者夫子，你做好死的准备了吗？”白额缓慢的侧旋脑袋，将口中淌着的血液吐在地上，虚弱的动作中难掩开灵后期的迫人气势，目光冰冷的盯着夫子道：
“想来，你想要杀我的心思已经存了很久吧，既然算计落空，就要想到自己该会有什么后果。”
夫子迎着他浓重的杀意，却毫不在意，淡淡回道：“白头灯，不用装了，伤势很严重吧，你若是还有余力，早就在你刚跳出风墙的时候就攻过来了。”
莫鸠听到夫子如此回答，心中对晋升后白额的不安降了不少，冷静思索一番发现，白额虽是法力圆满，身处开灵后期，但他此时的伤势却也支撑不了他再继续动手。
见夫子丝毫不为所动，白额蘸血的嘴角咧开，发出低沉的笑，笑声慢慢扩大，变成仰天长笑，突然，白额狂放的笑声戛然而止，对夫子说道：
“不愧是者夫子，那我们也不必缠磨，我突破至开灵后期，但身负重伤，与你们对上，谁都讨不到好处，让你的族人将应许下的七成奇花花瓣拿来，我就当你坑害我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怎么样？”
莫鸠站在夫子身后，清晰的看到白额此时身上还在冒血，显然，再继续耗下去，对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言语之间才会退让到如此地步。
“这头老虎当真是能屈能伸，遭受坑害，族群死散，到了这般地步，竟然还能和对手笑脸迎面，好言交涉，还想要试着得到奇珍，回复伤势后东山再起，看来，他方才为了族人和巨鳄死拼，也只不过是愤怒于损减了自己的势力罢了。”莫鸠心中默默想道。
而受制于人的两只大虎听到白额丝毫没有报复莫鸠等人的打算，不禁朝白额急声喊道：
“二哥，他们可是让族内两个兄弟都枉死在这里了。”
“一定要给他们报仇啊！”
白额听道两人的声音，阴沉大喊：“闭嘴！若不是你们这么无能，局面这么会到这种地步。”心中满是对两人帮倒忙的愤怒。
本来，如果现在四个族人无一缺损，情势一定大不相同，而如今自己还能够和者夫子谈判，其中的砝码还是依靠自己突破得来的，正处在这么微妙，脆弱的平衡中，这两人还没有摸清形式，非要一味的打破，白额真是有苦难言。
压抑好自己又有些翻腾的情绪，白额不愿再拖沓下去，将话头转回到交易上来，开口隐隐威胁道：
“夫子，我们两人都不想再看到血腥，所以，为了不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是快些将奇花花瓣分了比较好。”
“呃……”夫子见白额急切的把话题围在奇珍上，言语不由的吞吐起来，回头朝莫鸠看了一眼，含混说道：“这花瓣嘛，其实……”
白额见夫子这般模样，还道他是不愿给自己奇珍，想要拖延时间，耗死自己，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喝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想要不死不休吗？”说话间，周身火焰大炽，似是就要动手拼命一般。
莫鸠见白额状态激进到这般地步，也怕让他觉得自己被逼上绝路，顿时前走几步，脱口而出：“那什么奇花花瓣都是假的，你们只不过是被将计就计骗了而已，咸水湾中根本没有这样东西。”
白额焰火滔天的声势一顿，像是不敢相信一般，两眼圆睁，失声说道：
“什么，奇珍一事竟然是编造出来的，不可能，你们难道是失心疯了？为什么要使这么大的力气来剿杀鳄群，”也许是自己推想的越发入理，白额丝毫没有买账，嘲弄道：“呵，你们一定是骗我，想借此吞掉奇花。”
莫鸠回头望了眼场内的两只大虎和一具虎尸，说道：
“我们并不是想剿杀鳄群，而是要对付你们，五头开灵的实力对鹿群来说，威胁太大了，不说我们四个开灵有几成把握不被袭击，但是近百的寻常青鹿就绝对没有希望抵挡。”
莫鸠回身看向白额，淡然道：“所以，你们必须要被削弱。”
白额看看莫鸠，再看看沉默的夫子，也终于意识到，这些话才是实情，强忍着重伤的疼痛，向夫子说道：
“让我和鳄鱼头领两败俱伤的法子不是你想出来的吧，或者说，连最开始用奇珍的幌子诱骗我入套的办法也是另有其人，我猜的对不对？”
夫子并没有回答，可莫鸠从白额冰冷的眼神中，已经知道他猜到了自己才是主谋，一时间也有些紧张，不知道白额会如何应对，是不顾一切的爆发，除掉自己报仇，还是自认倒霉，退去疗养伤势。
终于，白额感慨似的说道：“为了除掉威胁，你们还真是下了苦功，哈哈哈，真是天意无常，既然没有了奇珍，我想要治愈一身的伤势也无从谈起，看来今天终究还是要死战于此，你们一起上吧，放心，在我彻底身死之前，一定会将你们都留在这里。”
说着，白额拖着破败的身躯，一步一个血印，朝对面的莫鸠等人慢慢走来，周身仍未熄灭的炽热火焰灼烧着空气，将白额本就染血的身躯拉的更加高大，失真。
“慢着，”莫鸠大喊，脑中急速转动，思考着每一条可能让白额平复愤怒，放弃困兽之斗的办法，毕竟，如果白额真的心存死志，以他开灵后期的修为，绝对会有人死于他的疯狂之下。
第三十六章 以身试险
不等莫鸠再说下去，白额似慢实快，迅速欺身逼近，将另一只还算完好的前爪向前一挥，周身大片的火焰顺势而出，带着烧灼空气的噼啪响声，冲向莫鸠。
蒸腾在白额上方的硕大火云离地三尺，本就声势不小，这一引动火柱，更是遮天蔽日，自上而下宛如一面笼盖。
莫鸠牙关紧咬，身子微微蜷缩，面对白额如此的攻击，已经没有一丝躲闪的余地，只想着硬抗下来，而心中，愤懑紧张两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既是愤懑自己计划不够完备，机关算尽，还是没有料到白额面对如此必死的局面，竟然仍能突破，苟活下来，以至于给现在留下威胁，也是恼恨于自身实力还是太过低下，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
“巧计并非无用，鳄群的下场就是例子，但是，一切都要建立在绝对的力量之下，若是我有一脚踏碎白额头颅的力量，今天的情景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莫鸠两眼紧闭，一时间都不再担心紧接而来的炽热火焰，心中豁然充满了对强大力量的渴望。
但终究，白额的火柱并没有落到莫鸠身上，站在他身前的夫子当即出手，飞快的转步，将身旁困压在地的其中一只大虎猛地用角架住，推到自己和莫鸠的身前。
轰的一声，车轮大的火柱毫不留情，仍是打在莫鸠等人身上，只见顶在最前面的那只大虎肚腹间，被生生轰出一块大洞，半熟的脏器从破开的肚皮中滑落，滴答着掉在地上。
而在其后，夫子的身上也没有幸免，多少挂上了些许不轻的灼伤，一身青色毛皮都变得斑驳，但比起前面的大虎，情况好出不少，毕竟，一只大虎的身躯还不能完全遮挡住夫子全身，有此缓冲，也是夫子法力全无之下最好的选择。
“夫子，你怎么样？”莫鸠只听到轰鸣，不觉疼痛，豁然睁开眼睛，才发觉是夫子挡在了自己身前，一时又是感动，又是担忧的叫出声来。
虚弱的夫子头颈一甩，将死透的虎尸从角上甩脱，侧着身子，并没有说话，只是朝身后的莫鸠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接着，又面向白额，看着那张牙舞爪火光下映成赤色的身影，淡淡开口：
“看来你真的是存了死志，准备不管不顾了，我想，若是你还有顾忌，就会散了那道火柱，你我都知道，你绝对来得及。”
“多说无益，反正你们都会陪我死在这里，细枝末节又有什么好讲。”白额的脸色明灭不定，看不出情绪来。
“你方才说的对，我们是没有必要将彼此都逼上绝路，不如你提个要求，权当是对欺骗你此地有奇珍的补偿。”莫鸠仍是不放弃劝说白额的想法，出言游说道。
“我要你死！”白额两眼暴睁，毫不停顿的怒吼出声，升腾的火焰也似是发怒一般，随着白额的吼声鼓荡不休。
顿时，局面又变得剑拔弩张。
莫鸠沉默了一下，又缓缓开口：“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可以受你一击，若是我能承受的住，我们两清，一切都不再追究，当然，如果我死了，你也算报得大仇，同样不能再出手，鹿群也不会向你寻仇。”
“莫鸠，”夫子大喝一声：“你在胡说什么。”
“好，一击足够了，我答应你的要求。”白额当即出言，狞笑着应下了提议。
其实，白额心中也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状态只会下降的越来越快，而突破之后强大的开灵后期实力也会愈发跌落，尤其是前爪被巨鳄撕扯出的惨烈伤口，已经不是像别处轻微的伤口一样，靠自己紧缩肌肉就能控制住流血。
夫子不再与白额对峙，转身生气的教训道：“胡闹，你这想的都是什么办法，以你现在只开了两窍的修为，就算是对上重伤的开灵后期，也一样没有胜算……”
夫子还想说什么，但被莫鸠突的出言打断了。
“夫子，相信我，没有问题的。”莫鸠看向夫子，眼中满是诚挚：“你不是也说过，我是什么非凡吗，也许我能撑住。”
忽然，夫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愣，眼中模糊间，像是又看到了那蒙蒙的青气在视野中漂浮一般，竟也不再规劝，鬼使神差的默许了下来。
“也许，他真的可以。”夫子默念道，失神的眼瞳重新聚焦，心中不知从何处升起一股信心。
莫鸠亲昵的用头蹭了蹭夫子，回首看向身后的鹿野二人，不出所料，看到两双担忧的目光，冲两人憨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轻快的迈开脚步，越过夫子，朝水田另一侧空出的地方走去。
一路走到水田的边沿，莫鸠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就此站定，朝白额看了过去。
“哈哈，不再仔细选选了吗，可能，这就是你埋骨的地方了，不必着急，我可以给你这个时间。”也许是觉得莫鸠必死无疑，白额又恢复了无赖般的口气，出口调笑。
莫鸠没有理会，反而像是活动身子一般，在原地不停的踏着碎步。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莫鸠看似无意间选择的地方，正是方才巨鳄踏浪而来的地方，巨鳄刚一进场，便被夫子的践踏击中，两丈高的庞大水浪尽数溃散在这里。
此刻，莫鸠的脚下，一半是水田内被草木根部聚实的平地，一半是水田外黏软的淤泥，而这两种迥然不同的地形，都被泡在近两尺的深深水层上。
没错，莫鸠之所以敢接白额一击，凭借的，除了自己不为人知的三窍修为，还有的便是这片对自己颇为有利的战场，他就是打算故技重施，将自己躲避巨鳄三丈城墙般巨浪的方法，来扛过白额的炽热火焰。
白额虽然嘴上宽松，但手上动作却不慢，丝毫没有再等莫鸠重新挑个地方的打算，脸上满是狰狞的怒吼一声，瞬间，顶上整块火云毫无保留的朝莫鸠飞速罩去。
第三十七章 力拼火云
莫鸠紧盯着呼啸而来的硕大火云，脚下四蹄仍是不停，碎步踢踏着地面。
终于，轰的一声，脚下还算坚实的一半平地在密集的踏点中顿时崩碎，带着莫鸠朝后方泥滩中滑落，瞬间，大半个身子浸在水层中。
在刹那间，莫鸠猛地低下身子，将头埋在水中，脖颈间的玉佩华光一闪，浑圆水泡在口鼻间瞬间成型，而此时，那火云已经飞到前方不足一尺。
“啊！”莫鸠大喝一声，浑身法力狂涌，像是憋着股气要把气泡撑裂一般，招来狂风，尽数挤入小小的气泡中，只见那气泡迎风便长，瞬间变成个一丈有余的庞大气团，将莫鸠全身都裹在里面。
但莫鸠动作未停，他心中知道，此时面对白额不能再一味的用对付巨鳄的方法，火不同于水，若仍是聚出风球便停住不动，以白额开灵后期的修为，很可能风助火势，反噬进入风球内，将其一齐引燃，到那时，身处其中的莫鸠真是避无可避，在劫难逃了。
当即，莫鸠漂浮在风球中的身子猛地舒展，将两个前蹄向前一挥，像是举鼎一般，两颊憋得通红，竟是将风球生生压缩成一面扁平的圆形风盾，狂暴的尖利劲风在其中疯狂冲啸，但仍是没有突出圆面，逸散而出，稳稳挡在身前。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平推向前的风盾，将地上尺深的水层轰的撞出一层滔天的浪头，不止如此，冲力丝毫不停，连珠炮一般，将水底的粘稠淤泥都翻了出来，又在水浪外侧再度加了一层厚重的泥沼。
登时，莫鸠身前竟是凭空多出了三重护盾！从小到大，呈喇叭形状层层铺开，同时撑在莫鸠和火云之间。
“哈！”冲击之外的鹿野看到莫鸠如此防备，不由惊喜的叫出声来，一脸喜色。
砰，火云瞬间和泥沼碰上，炽热的火焰带着强劲的威势，瞬间将泥沼中的水分吞没，被烤干的沼层失去了黏稠，变成大块大块的硬质土墙，干脆的被火云一冲即破。
只是一下，三重护盾中最大的一重便被轻松瓦解，而来势汹汹的火云不过被消耗了四分之一。
身处风盾后的莫鸠见此，牙关紧咬，变得更加肃然，但心中并没有过于担心，毕竟，泥层虽然体积最为庞大，但真正比起防守的质量来说，却正好是反过来的，风盾最强，浪头次之，泥层最弱。
能在冲撞中消耗掉四分之一的火云，莫鸠心中已经很是满意了。
莫鸠心念电转不过是瞬间，前方急冲的火云仍是不停，再度和第二层浪头对上，水火一相遇，一股刺啦作响的声音刺人耳膜，登时白雾升腾而起，自冲击四周弥漫，顿时周遭的一切都被淹没在雾中，难以视物。
水田之内，包括白额在内的夫子等人都将目光放在迷蒙的白雾中，伸长脖子，想要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甚至是一直坚强的鹿呦，都觉得自己腿部发软，为莫鸠提着颗心。
罩在迷雾中的局势并没有持续下去，不过几息之后，大片的白雾便被一股狂风吹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之间莫鸠的第二层水浪也被攻破，身前只剩下了那面圆圆的风盾，但好在，前方的火云比起最初，已经消耗了一半有余。
一切就看最后的风盾了!
不约而同的，在场每个人心中都响起这样的声音来，紧盯风火交战中心的眼睛更是眨都不眨。
终于，缩小过半的火云像是冲线一般，正中靶心，砰然撞在风盾之上，而此番声势与之前又有不同，既不像撞击泥层时的一触即溃，也不像接触水浪时的相互抵消。
风火交接，竟是瞬间爆炸开来，如同莫鸠想的一样，凝实不散的风盾多少还是被火焰连带，将火焰凭空增了一分，但之后再无寸进，竟是都从侧面向四周汹涌溅射，像是孔雀开屏一般，绽开烟花似盛大火光。
整整近半的巨大火云竟然没有破开风盾的防御，就这么被弹开了！
莫鸠见风盾建功，一直辛苦维持的紧绷身体顿时松弛下来，只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疲倦和劳累顿时像潮水般涌来。
一时间，水田中一众观望的人的脸上神色各异，鹿野放声大笑，声音里满是畅意，而鹿呦紧抿着嘴微笑，眼眶里隐隐有泪光浮现，毛发斑驳的夫子更是两眼出神，口中喃喃念叨，类似什么非凡之人定有非凡之处的话。
至于将身上火焰全部掷出的白额，此时脸上满是阴沉狠辣的神色，对莫鸠的杀意都挂在眼里，心中想着，若不是自己身负重伤，不好破坏赌约和鹿群闹掰，早赶过去结果了这头阴险的鹿妖。
就在众人都以为尘埃落定，连莫鸠也放松了戒备之时，陡然间，异变再起。
在针尖对麦芒般的风火对冲消散的瞬间，在风声，土块，水光交杂于一处的混乱场景内，一道拳头大小的火焰直直的朝莫鸠冲来。
在方才的对拼中，火云竟然没有完全消散，稍胜风盾一筹，不多不少的残留下最后一丝力量。
当莫鸠看到它时，火焰已经来到他身前，还处于漂浮状态的莫鸠再难做出什么反应，刹那间，额头便被击中，脖颈向后猛地一仰，被冲击的巨力贯入水中。
“不好！”夫子见事不对，立刻朝着莫鸠落水处飞奔而去，他身后的鹿野二人一时也顾不上看押地上的大虎，同时发足跟上。
与之相反，原本满脸不快的白额见事情竟然出了如此转折，当下嗤笑出声来，刚一动作，又被身上的伤势所牵扯，痛的咧起了嘴，也不管莫鸠是死是活，冲着唯一幸存下来的那只大虎冷喝道：
“你个蠢货，还愣着干什么，等着他们转过头来料理你吗？还不快走。”说罢，也不管大虎有何反应，自顾自的转身强撑着伤体，快步奔去。
而此刻生死不知的莫鸠被夫子等人刚从水中捞起，已经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坦白修为
莫鸠此时在水中载浮载沉，眼睛半睁，没有丝毫焦点，身旁则是围满了担忧的夫子等人，在外人的眼中，他此刻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只是不省人事。
但在莫鸠的视野里，他还能模糊的感知到外界，像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耳边还能听到一声声呼喊他名字的声音，但他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这种状态是从那道火焰击中他时出现的，也许是以为被风盾消耗的太过严重，莫鸠受了迎头一击，没有灼烧感，只剩电射而来的冲击力，本已经松弛的身体被冲击的一荡，仿佛整个人的意识和肉体都被震的分离。
莫鸠整个人像是被沉入海里，周围的景物，声响都浸在水中，变得缓慢，模糊。
而就在他被撞的恍惚之际，突然一道熟悉的，类似于气泡破裂开来的细微声响自颅腔内响起，这细小但清晰的声音在无比安静的脑内显得宏大清脆。
左侧的鼻窍竟然被打开了！
这是自左侧耳窍，口窍，右侧鼻窍贯通之后的第四个关窍，以贯通九窍，三三而分的境界划分来说，意味着莫鸠已经踏入了与夫子，巨鳄之流一般无二的开灵中期了。
就算是处在模糊的半醒状态，莫鸠仍是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就这么巧合的踏入这个境界。
而外界，夫子三人发现，附近的天地灵气开始发生不寻常的变化，像是一颗颗闪动的白色光点，聚沙成塔似的朝莫鸠身体涌入，速度越来越快，白点连成白线，快速的补充着莫鸠。
莫鸠原本空荡干涸的体内像是块被挤干的海绵，此刻疯狂的吸收转化着流入的天地灵气，将其迅速转化周天，变作自己的法力，不过几息，这股由晋升而起的回复慢慢放缓，不停流入的天地灵气也平息下来。
只见莫鸠体内的法力再度变化，从一开始刚有灵智的游丝粗细，到针线般的针线般的开灵初期，一直到现在，一经突破到中期，法力竟然不止翻番，直接变作小指般粗细。
从法力的流转上看，运转时其中的空隙更是消失很多，只不过有十处左右，想来，距离水府将军申公豹所说的，让气态法力在体内连通聚集，循环全身的目标也不远了。
而目睹了全过程的夫子惊骇的睁大了眼睛，不同于鹿野二人，修炼多年，身处开灵中期的他清楚的知道每个窍穴突破时回复的法力应该有多少的量。
现在正值白日，没有月华，而能让开灵妖族在这样的情况下吸收天地灵气的，也只有突破时才会有，这番推断定是没有问题，可之后莫鸠这惊人的灵气吸收量着实惊着了夫子，按他所想，已经破开两窍的莫鸠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有这般吓人，毕竟从两窍升至三窍仍处在开灵初期，又不是进入中期。
“进入中期？”夫子浑身一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旋即，又自嘲笑着摇了摇头，心想着怎么可能，也许是他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运转起了观想法来回复罢了，难道还真的去相信莫鸠是毫无征兆的连破两窍吗？
虽是这么想，但在夫子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响，那就是这般灵气聚集的量和他当初突破到开灵中期相比，实在是太像了！
就在夫子一边不敢相信，一边又在期待的时候，莫鸠半睁的无神双眼顿时重聚起神采来。
一股冰凉的凉意缓缓从身体各处涌起，流遍莫鸠全身，像是僵麻的肢体被活动着一般，将莫鸠从沉睡中惊醒。
莫鸠刚醒来，就感到脑袋沉重无比，尤其是被火焰直接冲击到的额头，更是隐隐作痛，全身各个部位都软绵绵的，虚弱无力，提不起劲来，但除却脱力疲敝的身体，自己体内的法力却是异常饱满，缓缓的运转着，循序渐进的沁润肌体，帮助莫鸠消除疲劳。
将自己沉重的眼皮完全睁开，虚弱的转头，看向夫子等人。
“莫鸠，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刚才是突破了吗？”夫子顿时精神起来，连珠炮一般向莫鸠不停发问。
“我，”莫鸠看到夫子如此急促，也是被他的语气一窒，咽了口口水，回道：“我还好，夫子，至于刚才，确是突破了。”
鹿野听到莫鸠如此回答，惊喜的笑道：“哈哈，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没想到最后的这一下竟然还让你突破到三窍，看来在临战突破上，莫鸠你也能和那白额一拼高下了。”
“呃，我现在，应该已经是开灵中期了。”莫鸠小声回道。
本来，向夫子等人隐瞒自己修为的动机，也不过是为了能在这场搏杀里拼个出其不意，现在终局已定，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是没有必要再向众人隐瞒了。
当下，面对一脸呆滞的鹿野等人，莫鸠详细的叙述了自己当初在应下探查情报之事后，消失的几天里发生的事情，也是有些歉意的解释了自己这么做的缘由。
夫子在一旁静静听着，面上古井无波，看不出情绪来，不时的点着头，但心中，却在不停的感叹：
想当初自己作为宗门内的一只灵兽，背靠宗门的培养，迈入开灵中期也花费了十三载的时间，可现在再看仰在水中虚弱的莫鸠，夫子只觉得世事无常。
等莫鸠说完，夫子三人竟是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当中，神色各异，好半晌，夫子才咳嗽一声，打破僵局。
“莫鸠，你能想到这么布局，也确实是个良策，我们自然没什么好在意的，不说这些事，你现在还有余力吗，我们几人都离了鹿群，耽搁了如此长的时间不说，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怕是会引起骚乱，还是要尽快回去。”
经历了这么多命悬一线的险境，莫鸠只觉得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竟然让自己感到过了百年一般，心中满是疲累，听到夫子提及鹿群，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到族群，当下挣扎起身，在水中站定，强拖着身子答道：
“当然，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第三十九章 突破技巧
鹿群栖息的河边，一头青鹿远离族群，独自站在河边，向河底望着什么，平静的河面上被青鹿和林叶的倒影整个染成一湾绿水，倒影之中，一双秀气的鹿眼颇为醒目清丽。
砰，水面突然炸开水花，顿时将清晰的倒影打破，一颗湿漉漉的鹿头从水里冒出来，口鼻间的皮毛却是没有沾湿，气完神足的样子，倒像是在河底睡了一觉。
“莫鸠，你今天怎么修炼这么短时间就出来了，平日里不是都要到过了正午才结束吗？”河岸边的鹿呦眨动有神的眼睛，出声询问道。
“嗯，这几天一直在修炼，但是进度却不知道为什么慢下来了，可能是我太着急了，想着稍微缓缓，劳逸结合说不定会更好。”
莫鸠扬风助力，朝岸边一跃跳出水面，抖擞身子甩干水渍，随口回了鹿呦一句。
自咸水湾大战的那天，已经过了有小半个月的时间。
在莫鸠等人回到鹿群的第二天，恢复好体力的莫鸠就开始了自己的刻苦修炼，在面对白额时的强大压力让他不敢放慢脚步。
除了和夫子等人一样，在夜晚吐纳月华，有自己新领悟出的可控的观想法助力，莫鸠又利用了白日里的时间，独自一人躲到河底，默默接引天地灵气修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门观想法是由观照北海之眼而生的缘故，莫鸠总是觉得，自己在水下观想时要比地上来的更顺畅自然，甚至隐隐加快了吸引灵气的速度。
而一开始，日夜交替，轮转不停的修炼让夫子很是担心，毕竟，在他看来，莫鸠此时修为增长的速度已经是极为骇人的了，放慢些步调也并无不可，放心不下，便派鹿呦在他白日修炼结束之后替他寻些野果野菌，时鲜山精，权当作补充。
莫鸠并没有心安理得就此接受，只是在每日从观想的状态中退出的时候，随意嚼咬两口河底的水草，时间长了，河底的水草竟然不减反增，莫鸠稍稍注意才发现，自己修炼时引动的灵气竟然也影响到了身旁的生灵，不止水草，连几条草鱼都大了一圈，赖在此处不走了。
这一有趣的现象让莫鸠不禁想到，当初自己为躲避世子，藏身的那颗枯树，树洞内满满一洞的白菇，是不是也是由哪个妖怪修炼时留下的。
莫鸠每日吃这水草，竟然也渐渐觉得口感不错，还专门自河流的上下游寻过去，好一番大动干戈，将所有的水草都连根移到鹿群旁的河道里，也算是自己枯燥修炼当中的一抹调剂。
将湿哒哒的皮毛摆弄妥当，莫鸠招风压了压胸前挂着的玉佩，将其藏在皮毛之中，跟着鹿呦返回到鹿群之中。
如今，没有了虎狼环伺，鹿群在这里的日子更加安逸，整日跟随着鹿野这只头鹿，日出散去各自刍食青草，静静觅食，到了午后再返回林间空地，经了这些时间，就连当初被鳄群袭击过的两只伤鹿，都基本上收敛了狰狞伤口，能够缓慢活动了。
莫鸠走到一棵三人合抱粗细的大榕树下，夫子正卧坐在那里，眼睛出神而又饱含感情的看着鹿群。
“莫鸠，这么现在就出来了？”夫子回过神，看到走来的莫鸠有些疑惑，但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略带惊意的问道：“你不会是又要告诉我，你突破了吧。”
“夫子，当然不是，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呢。”
莫鸠一声苦笑，只觉得夫子好像被自己修炼的进境搞得都有些神经兮兮了，转过身来，紧挨着夫子坐下，语气中带些气馁：
“夫子，我最近修炼仍和以往一样勤奋，但是不知为何，效率和成果却在慢慢变小，自那天我突破到开灵中期，体内法力运转时的空隙还剩十余处，到今天，也不过减至八处，而再想有所进展，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夫子听着莫鸠的抱怨，脸上的表情不免复杂起来，也不知道是该哭该笑，心中想着，这孩子得了修炼法门，着实像个含玉而生的富家子，根本不知道世事艰辛，像是普通的妖怪，能在开启灵智后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这般成就，已经是高兴到睡梦中都能笑醒了。
“其实，你也不必心急，修行路上一关要比一关艰难，多少人往往想要再进一步都卡住动弹不得，甚至一辈子都困顿于一处；
这开灵境界，也莫不是如此，通破九窍，第一二个还算容易，只需按部就班，吸纳月华自然会有结果，而之后，想要突破至开灵中期，后期才是两道厚重的关隘，从三窍到四窍，从六窍到七窍，会比正常破窍更加困难。”
“那可有什么能增加突破几率的办法吗？”莫鸠忍不住问道。
“也不是没有，”夫子瞥了莫鸠一眼，眼神中透出几分笑意：“自妖族存世，虽没有正统传承，但也留下了些许机巧之法，来应对修行中的阻难；
这九窍当中，眼窍，耳窍，鼻窍各有左右两处，相同而有不同，就像人族的两手，虽无差别，但左右调换便不成样子了，而突破到四窍，七窍的机关就在此中；
不胜枚数的妖怪在不断尝试中发现，若是能在突破中期或是后期之前，能破开眼耳鼻中的一窍，例如破开了左眼眼窍，那之后，右眼眼窍将会薄弱很多，如此一来，便能消解不少冲窍的麻烦，不会过分困难，至少，这两门关隘不会成为突破的瓶颈。”
夫子像是被挠到了痒处，毫不停顿的将自己所知讲了出来。
听到此处的莫鸠猛地一愣，突然发现自己的经历竟然隐隐对上了夫子所说的方法。
自己能够突破开灵中期，想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已经破开了左耳耳窍和右侧鼻窍，而最终，在相对应的更容易破开的两个窍门中，自己左侧鼻窍先被打开，这才有了当日临战突破第四个窍门，还能如此轻松写意的场景出现。
想到这里，莫鸠反倒庆幸起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打误撞能遇到这种事情，也算是占了部分运气，原本心中自以为自己进境缓慢的想法顿时不翼而飞。
马上，莫鸠脑中又蹦出另一个念头来，难以遏制的占满了整个头脑。
如果自己能维持住自己右耳耳窍不被破开，将其留到突破后期的时候，那岂不是就等于，自己还能再在提升之时少费些力气！
第四十章 真言玄机
莫鸠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随即便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冲乱了头脑，心中已经想象起自己日后轻松迈过开灵后期门槛的样子来。
畅想一阵，莫鸠清醒过来，重新将注意力投在与夫子的对话上。
此时的夫子仍然没有停口，口若悬河的讲下去：
“虽然开灵不过是妖族修行中的第一个境界，但其中门道并不就见得少，若说顶上七窍我还能妄言几句，那之后的尿道谷道两窍，就不是我能知晓完全的了，只是听人说过，这两个窍门的修行与之前七窍完全不同；
也许，就是这种不同让这两窍比起其余窍门困难，所以开灵妖怪尽是先七窍，而后排泄二窍。”
“夫子，当初我在水府中听仙人传法的时候，那分水将军解释过，在开灵期中吞吐月华，通透九窍之外，还要做什么打熬筋骨，磨炼灵性，这些要求您曾经在宗门的时候听说过吗？”
“呃，这倒从没有听说过。”夫子咂了咂嘴，先前滔滔不绝的状态一顿。
当时在和夫子等人诉说自己离群的经过时，除了自己遇到神秘老仙人的事情，被紫火灵性警示没有说明外，其余的每个细节都没有遗漏，甚至连申公豹嘲讽夫子在修炼上的见解是“山野村夫之言”的话也说了出来。
此刻，经莫鸠这么一问，戳到了自己盲点的夫子登时又想起了那天被鹿野二人听到仙人评价时的眼神来，不禁老脸一红。
夫子轻咳一声，不准备就这么认栽，想着再猜测着解释一番。
“话说这开灵境界，本质上不过是为了纯净肉身和神魂，养练结合，稳扎稳打，好为日后的化形做个准备，万变不离其宗，想来你曾经听到仙人所说的二十四字真言，也是如此；
像是其中的一句采引血精就可算作养的一部分，食肉的，便要吞噬血食，壮大气血，食草的，则是寻来药材山珍，采攫凝炼药力藏精入体；
让自己生命旺盛好似炉中炭火，到时运转法力，练精化气才会事半功倍，若是没有养这一步，只顾修炼法力，定会抽干身体，损坏根基。”
夫子从自己所知道的东西着手，搜肠刮肚的强行铺垫一番，绕了个大圈，这才解释道：
“那打熬筋骨，磨炼灵性，说的也许就是练的部分，让自己的神魂和肉身再进一步，不只是停留在自然增长上面……”
一旁的莫鸠忽然打断夫子，开口道：“夫子，您不是已经在冲击第六个窍门上受阻了吗，为什么不朝这两个方向试着练练看呢，说不定还能松一松瓶颈，增大些破窍的机会。”
一直以来，夫子和鹿野鹿呦都在照顾着自己，而自己身上的奇遇都是可遇而不可求，像是观想法和朱果，根本不可能让他人有任何受益，莫鸠有心回报，但是总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提到了当时申公豹所说的开灵二十四字真言，莫鸠也希望夫子能够从其中悟出些什么，权当是自己的些许心意。
夫子神色一凛，腾地站了起来，好似被一道旱雷劈中，久久没有动作。
莫鸠的话让他豁然醒悟，这真言能从一位仙人的口中说出，一定有他的道理。
自己当时告诫莫鸠不要将自己身负观想法的事情说出去，心中真心为莫鸠高兴的同时，也不免有些遗憾，这法门不能传予旁人，但其实，水府仙人的每一句话，都是修行路上的莫大宝藏，若是能按部就班的遵循，不说长远，眼下困扰自己多年的瓶颈一定不是问题！
当下，竟是顾不得跟莫鸠言谈，带着满脸的兴奋，御起狂风飞一般奔至空地中央，一板一眼的腾挪摆转起身子，实验起自己的设想来。
此刻，正是午后，被鹿野带出的鹿群大都还没有回来，整个场上只剩着十余只老弱的青鹿分布在空地四周，就近埋头吃着嫩草。
唯一站在空地当中的两只伤鹿被夫子惊得呦呦尖叫，拖着伤口远离激动过头的夫子。
想来，若不是现在正值白日，夫子定会就地卧坐下吸纳月华，尝试磨炼灵性该是如何。
莫鸠看着夫子顺畅的摆动，竟然隐隐发现，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有章法可循，像是一种专门的功夫一般。
这一发现让莫鸠心中有些奇怪，难道说夫子竟然也会人族的功法，或者说，是在身处宗门的时候从饲喂他的道人那里学来的？
但之后的观察让莫鸠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夫子所表现的，尽是野兽奔走扑咬的动作。
而随着夫子进一步的打下去，他身上的气势也发生着变化，时而凶猛逼人，杀意凌然，像一只猛虎，时而闪躲灵活，气息隐蔽，像只藏头露尾的老鼠……各个样式不一而足，加上模仿自己本体的青鹿，一共有四种，但都活灵活现。
莫鸠稍一回想，虎，鹿，鼠，蛇，这不是翁古湿林中的四大族群吗？难道夫子是在仿效这四家族群的动作，来达到打熬筋骨的目的。
这时的夫子自然顾不上解释，但其实，莫鸠的猜想和事实也差不了太多。
当初夫子经过宗门尽灭的颠覆后，便来到了湿林中，可以说和林中其余三家打了二十余年的交道，亦敌亦友，也多有交手，自然对他们各自有所了解，尽兴之下，便想到了模仿这些曾经的敌人的法子。
而现在看来，还真的有些效果。
只见夫子不停的在虎形的大开大合，鼠形的机敏灵动之间转换，身上已经开始微微发热，而剩余两式中，鹿之安舒，蛇之爆发，也让夫子好一阵颠倒调节，一轮下来，竟然比与敌搏杀时还能全面的锻炼肉身。
一时间，莫鸠也被夫子的动作吸引住，转头看向对夫子的举动摸不着头脑的鹿呦，没等她发问，莫鸠便开口说道：
“鹿呦，快去夫子身边，跟上他的动作，也许这能让你破开窍门，再添一窍！”
第四十一章 蛇族出现
窍门的突破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使是按照仙人申公豹的方法，也不可能让夫子在刚刚尝试时就见到成效。
但夫子仍是十分上心，在接下来的几日中，白天继续拿四兽之形熬炼肉身，直到将自己折腾到四肢酸软，再也动弹不得为止，晚上则像株向日葵般追着月亮转，狂魔的态度比之莫鸠还要可怖些。
因为夫子心中知道，这个方向是没有错的，更重要的是，真言的指引让夫子久违的感受到突破的希望，原地踏步近五载，尝过困顿无力之感的夫子怎能不激动。
这般情景自然不是外人能理解的，像是鹿呦，当日听莫鸠的劝诫随夫子练了一阵，之后因为管理鹿群的琐事压身，也渐渐熄了继续的心思，只是按照真言所说，每日多寻些山精进补罢了。
本来，依莫鸠对局势的估计，元猊山派人如此疯狂的屠戮，定是毕功于一役，不会再大费周章灭杀残余，就像牧场放牧，席卷过一片草场的羊群只会将目光放在其余区域，危险过后的湿林绝对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今的翁古湿林应该已经解除了危机，加之鹿群已经调养好创伤，鹿群是时候返回翁古湿林，重回故土，在陌生的这里久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由于夫子还在不停的尝试着磨炼灵性，肉体，归去的进程便一再拖延下来。
最终，还是莫鸠出言劝说，建议夫子不必一味的抱着一种方法闭门自守，这才将其说动，由此，浩浩荡荡的六七十头青鹿才正式开拔，将目标定在五十里之外的翁古湿林边界，以照顾伤鹿的速度缓慢前行。
但莫鸠的劝解也搭上了自己，被夫子强拉着给他喂招，说是要以战养战，成天用自己创出的四兽形躲避莫鸠投来的风刃，让莫鸠不得不每日运转观想法恢复法力，回归之路上没有一分一毫的清闲。
在突破到开灵中期之后，莫鸠发觉自己的修炼更是较之前更加强劲，也许是修为的突破增强了神魂，自己运转观想法的时候，于口鼻间想象出的漩涡更加具体真实，即使是在陆上，不借助水中的加成，单凭莫鸠自身，就能微弱的显化出一轮白雾组成的漩涡，动静旋转间，还不断有呼出的白雾卷入，成为漩涡的一部分，精致的尺寸显露出吞纳一切的霸道气势。
不仅如此，由于莫鸠彻底破开口鼻三窍，呼吸吐纳的时候更加绵长有力，往往功行完毕后，能蓄下整整半尺有余的白色漩涡来，而每次散去气雾，口齿间满是芬芳甜津，都是些许灵气沾染融在了口中。
终于，三日之后，鹿群又回到了当初逃离湿林的那处边界，如今月余的时间过去了，被世子残杀的生灵被当作血食带走，地上残留的浓重血腥气仍然让人不适，连鹿群都再次慌乱起来，仿佛是回想到了当日的恐怖场景。
经鹿野以头鹿的身份安抚，躁动的鹿群才安稳下来。
今天，夫子反常的没有再找莫鸠熬练，看到那片血污满布的修罗场后，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发一言，萧索的身影让莫鸠直感到自己喉中卡着东西，梗的酸涩。
“水府将军申公豹曾经在赌约中说过，元猊山一脉中有件名为团山天罡的宝贝，堪称是其传承之物，珍贵无比，即使不是为了完成赌约，我也要尽快强大起来，盗了这宝贝，彻底断了这什么劳什子异兽传承，让世子也知道，即使是如草芥般的凡兽，发狠了咬起人来也是疼的！”
莫鸠心中默默起誓，一时间，脑中满是对赌约中提到的那个宝物的渴切。
与莫鸠心中的豪壮不同，前进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匆匆走在丛林间，显然是沉浸在当日的惨烈中，怀想着死去的族人们。
而在颇为寂静的行进中，一声声隐秘的怪响渐进的出现在众人的耳边，那怪异的声音好像是被瞬间炙干的水，嘶嘶杂音贴着灌入耳朵。
“是谁？不要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鹿野首先受不了这种阴冷的声响，大声呼喝道。
莫鸠听到这种声音，不由想到自己曾经在群兽齐聚的光幕下见过的妖怪，回头看向夫子，发现他也是一股了然的神态，显然是知晓了来人是谁。
前方的草丛中一阵晃动，突然，从中伸出几条深黑色的高昂蛇头来，各个鳞片光洁，身负环纹，正是莫鸠当日见到的环纹长蛇一族。
当时，夫子与其余三家的头领一齐向世子攻去，唯一身死在世子爪下的就是此族开灵中期的环纹蛇。
想来即使再没有伤亡，现在的蛇群中能挑大梁的也不过只有几只开灵初期，这一族湿林中的地位从此可谓是一落千丈，再不能和其余三家同列了。
“你们挡在前面是何道理啊，我记得你们这群长虫的蛇窝不在这里吧。”夫子面对这群小辈，完全是毫不在意的状态。
此时鹿群的势力不比以往，两个中期，两个初期的实力让夫子不担心翁古湿林中的任何一族。
“当然，也许还得除去那个人。”夫子心中这样想到。
几条黑蛇听到夫子如此不耐的话，顿时急切起来，扭动着身子，也顾不得再赘言其他，直接开门见山的喊道：
“还请前辈救救我们黑水蛇一族吧，再过几日，我们族群就要直接灭绝了。”
说话间，一双淡漠的竖瞳中，竟然也生动的流露出绝望和悲凉的情绪来，仿佛黑云般的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莫鸠眉头一皱，心中满是疑窦，一时不知道这些环纹蛇为何会说出如此的话来，毕竟，失去了开灵中期的头领，也并不至于让全族都灭亡，顶多不过是没有强硬依仗，过的艰难一些罢了。
现在突然出现在此，向鹿群求救，难说没有使诈坑害鹿群的可能，莫鸠在平日余闲中没少听过夫子讲述这族人的阴险。
只是瞬间，莫鸠便给几人定了性，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达成交易
莫鸠正要起手朝几条黑蛇给上一记狠的，但对方紧接的动作让他停下了凝聚起一半的攻击。
只见其中一条黑蛇张开大口，一阵反呕，竟是从口中吐出几枚附着粘稠口涎的蛇卵，蛋壳大体完整，但都各有一道小孔，破口外翻，显然是由内部顶出的，从孔洞向里瞧，能真切的看到一条盘曲的小蛇，气息全无的瘫死在其中。
原来，这环纹蛇一族所居的河边，有一座奇异的石室，石室中经由河水渗透于室内的石缝，喷涌着一眼寒泉。
寒泉不大，只有拳头大小，涌出的水，用手去接也不过一掬而已，但也足使整个石室生寒，奇异之处不仅仅只有这些，当初那条环纹蛇的头领发现，这寒气竟然能感受灵气，每当其在月夜修炼时，身后石室中的寒意竟然随着灵气的鼓荡而加强。
而环纹蛇身为水属，喜性阴寒之所，发现了这石室后，便将族中所有的蛇卵都放进去，再借由蛇群头领引动灵气以寒气滋养，不仅免去了只能在临冬之际产下蛇卵的弊端，每一代在寒室中孵化的环纹蛇都比上代要强，就连出现开灵的几率都大了不少。
由此，环纹蛇族群迅速扩张，再不受时令的限制，一年之中便可生出三批子蛇，充沛的生育能力让蛇群头领不再在意新生力量，甚至扩生出一种残忍血腥的修炼方法，那就是吞食沾染了些许灵气的蛇卵来反哺自身。
问题也就出现在这里，如今身处开灵中期的环纹蛇头领已经身死，失去其引动灵气的催化，单靠寒室本身，根本不能满足被一代代驯化下，适应了奇寒的蛇卵，而他们仅剩的几个开灵初期，浅薄的修为又支撑不了这等事情。
月余的时间下来，最后一批蛇卵已经是死了七七八八，都是刚冲破蛋壳就力竭而死，只剩三成左右还在苟延残喘。
“者夫子，现在这诺大的翁古湿林可谓是人去楼空，只有我们因为后代之事难以离身，留在此地，如今有能力保下这批蛇卵的人只有您了。”黑蛇解释完缘由，急切的目光投向夫子，苦苦哀求。
眼睑低垂的夫子像是没有听到环纹蛇的话一般，仍旧浸在沉重之中，转身向莫鸠说道：
“你去处理吧，我相信你的选择。”说罢，沉郁的走到一旁，出神的回望着刚才走过的血腥边界。
“看来围猎一事对夫子的打击还是太大了。”莫鸠收回看向夫子的目光，心中暗暗想到。
轻咳一声，莫鸠快速调整了情绪，干脆的向对面的几条黑蛇问道：
“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知道我们会在此时，此地返回湿林；第二，你们断代消亡对我们有利无弊，凭什么来让夫子出手。”
几条黑蛇对视一眼，皆是沉默，半晌，其中一条黑蛇眼中闪过一道壮士断腕般的狠绝神色，开口道：
“我们曾经也探寻过石室中寒泉奇异的原因，将那口泉眼用水刀剖开，发现了一颗半嵌在岩石中婴儿臂粗的一段寒晶，灵气逼人，寒意四射，端的是一块宝贝，但因为害怕继续动手会毁掉寒室，就没有将其取出，仍留在岩石当中；
若是者夫子愿意出手相助，我们愿意将此宝献出，自剪羽翼，放弃以寒室催生子蛇的助力，只求能保住当下这批蛇卵，撑到临冬时节，自此一载一胎，慢慢回育。”
黑蛇蛇信吞吐，将话头一转，又道：
“至于如何找到你们，这个简单，当日我族的头领身死在那头狮子爪下，战在一团的三家头领和那狮子都多少被喷射出的血液所沾染，蛇血阴冷，不属常物，难以彻底驱除，身上自然附着了独属蛇群的气息，我们也是因此嗅到了者夫子的位置。”
说罢，还着重吐出蛇信，摇动自己危险的三尖状蛇头，示意着自己就是如此寻到此地。
莫鸠听的眉头一皱，黑蛇说的话都严丝合缝，没有出入，但在说到自己族中血溅当场的头领时，毫无感情的描述，让他心中一寒，这与他们如此迫切，想要保留后代火种的做法完全相反。
但心中，莫鸠又对那段奇异的寒晶颇为上心，也许，这又是一桩类似于朱果的天材地宝，能对自己的修炼有所益助也不可知，想要尽快提升自己修为，早日完成赌约，以报血仇的焦灼感逼迫着他，一时间心中矛盾不已。
面色冷峻的站立当场，思来想去，莫鸠还是决定答应下这桩交易，去黑蛇所说的石室看看。
风险并不是没有，自己拿咸水湾当中有奇花的鬼话欺骗白额，这样的前例还在眼前，不得不防环纹蛇是在引诱自己踏入陷阱，但也仅是提防便可，除却夫子等人，没有谁知道自己已经突破至开灵中期，以自家鹿群两个中期的实力，面对几个初期蛇妖，即使再来些帮手，也不难掌控局势，从容脱身。
但若事情是真的，那这笔交易绝对是损敌而利己，稳赚不赔。
莫鸠环视一周，将环纹蛇的紧张焦急，和身后鹿野二人的安稳沉静都纳入眼中。
沉吟再三，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之后，莫鸠终于抬起头，对几只黑蛇回道：
“好，我就替夫子答应下这桩交易。”
顿时，两边人马都面露惊色。
不同的是，环纹蛇一方满是惊喜，想不到自己真能打动对方，而鹿野二人则是惊讶于莫鸠为何会为了空口白话的寒晶应承下这梁完全与鹿群无关的事。
与这两方不同的是，同样听到莫鸠的决定，一旁静默的夫子仍是古井无波，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那几条长虫，上前带路吧，”夫子终于发声，肯定了莫鸠的决策，朝着还有些呆愣的鹿野说道：“招呼鹿群跟上，就按莫鸠说的，我们现在出发。”
说完，便像个暮气深重的老人般，自顾自的走到鹿群队尾，准备开拔。
第四十三章 途中复盘
三条黑蛇本就不愿拖沓，见夫子发了话，立刻扭动起身子，飞快的向前蜿蜒而行，其后的鹿群也行动起来，由鹿野带领，追赶着前方迅疾的黑线。
只有莫鸠反朝队尾跑去，在他想来，如果说夫子一开始不发一言，是因为重回旧地引得心中悲切，那么之后听到环纹蛇给出的条件，和自己的回复，无论好坏，都不应该是这般表现，默不作声一定是另有缘由。
整个鹿群队尾，夫子架起身旁的轻风，以散步般轻松的步伐跟上，眼中萧索的神情已经消去不少，看到莫鸠跑来，似是已经预见一般的笑了笑。
莫鸠也御风而行，控制好自己的速度，和夫子并排。
“你在说出自己答应之前，已经考虑好了吗？”夫子挂出一副玩味的微笑，询问道。
听出夫子有意考校自己，莫鸠当即将之前的想法一一列出，重复了一遍，权当作复查，仍是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纰漏。
“如果，这批环纹蛇还有后手，比如说，缺失了开灵中期头领，乱作一团的蛇群和某只晋升开灵后期但身负重伤的老虎狼狈为奸，纠缠在一起了呢？你想到这种可能吗？”
“这……”
“再进一步说，假如这是一个专门为了报复你而设下的局，而白额先走一步，被蛇群碰上，已经被邀去保护蛇卵，而条件就是让蛇群将你引入陷阱当中，要让你以同一种方式死在他手中，你怎么办？”
莫鸠被夫子连珠炮般的反问问住了，想到夫子所提出的设想，身上陡然一冷，一层薄薄细汗瞬间从脑门上渍出，惊骇之下，甚至想要大喝一声，停下前进的队伍，冲上前将那三条黑蛇全部斩杀。
夫子看莫鸠受到惊吓，像是目的达成了似的，为老不尊的坏笑几声，松了压抑的语气，开口道：
“不必这么紧张，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实际上，你做的很不错，该想到的都做了考虑，至于我说的白额和蛇群勾结，这种可能实在是太小了；
同为开灵中期，我知道当时的白额承受了什么程度的攻击，以他的伤势，即便对上蛇群都危险，不可能再冒冒失出来招摇。”
莫鸠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夫子是在诈他，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中的惊惶也平息下来。
“不过我有个疑问，”莫鸠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
“即便是寻常的一条凡蛇，自然生长，其寿数也有一二十载，但听黑蛇的话中，好像缺了这些蛇卵，今后的蛇群就再也产不出卵来了，环纹蛇群近年的后辈都经历过寒晶淬炼，难道说寿命反倒缩短了？”
这个疑问其实早在莫鸠脑中盘旋，但思来想去却没有任何头绪，索性说出来，也许“人老成精”的夫子在这个方面会知道些什么。
果然，夫子眉头高高蹙起，脸上一副不屑的神色，傲然道：
“哼，他们一族如今确是有着寿元流失的问题，不过，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说起翁古湿林当中四家的消息，论起通晓二字，我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其实，当年蛇群刚开始如此培育后辈时，我便发现了端倪，寒气蕴养蛇卵，让生出的蛇更加强健，凶猛确是不假，但适应了寒气，却让这群蛇在原本理当冬眠时，仍能自由活动，而此举没有益处，反倒有弊；
这些蛇不懂修炼，本是凡身，凭着些许外道，却强行违逆时令，曲歪本能，自然是大损临身，每条由寒气催生的环纹蛇，到了冬季却不能休眠，只能成倍的消耗自身，每活一天都相当于平日活十天的精力消耗；
就是因为如此，若是现在不保下这批蛇卵，到了凛冬时节，不仅是蛇卵，连族群中所有的凡蛇都要死去。”
“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隐情。”莫鸠听的一阵恍然，对蛇群这样畸形，偏激的生存方式无端的感到恶心。
“这还不算完，”夫子将目光放远，穿过鹿群，幽幽的看向三条黑蛇的方向，语气里夹杂着鄙夷：
“你道这群滑溜冰冷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乎族群的死活，还记得之前那黑蛇说的，吞食蛇卵来修炼的事吗？
那长虫嘴上说的好听，将这恶行全都推到了蛇群头领身上，但其实，所有开了灵的蛇妖，恐怕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嘴上都沾了同族的血；
如果蛇卵没能保住，而凡蛇都在凛冬死去，级级关联之下，他们这些脱了混沌愚昧的开灵妖怪也不好过，毕竟，像这么好的，圈养猪猡般以肥自己的好事，上哪儿去找。”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感到恶心，那么听完蛇群中开灵期妖怪的动机，莫鸠觉得自己对这片血腥残酷的土地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心中想要脱离这充满杀戮，险恶的北俱芦洲的意愿更加强烈。
莫鸠心中这样想着，但脚下未停，和夫子仍是紧随鹿群之后，此时，长长的队列已经走了不断的时间，两旁飞速后退的景物也在不断变化，提醒着莫鸠已经奔至湿林西面分属于蛇群的地界。
突然，三条黑蛇停了下来，惊的莫鸠前方的鹿群全都趔趄着稳下步子，而黑蛇前方，一条不小的河流在奔涌流淌，河畔紧邻一座陡立的山崖，崖底斜开一座石室，正是蛇群的巢穴。
一个轻巧的急停，莫鸠散了环绕自己的轻风，和夫子一同走至鹿群之前。
暗中，莫鸠紧绷起全身的肌肉，警戒的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冷静的眼神看向河底，石室，密林等等可能埋伏敌人的地方，法力催动，狂风捏在身边，只要一有异动，莫鸠有信心在一瞬间朝其连轰三道风刃来。
但莫鸠心中的那抹担忧并没有应验，四周一片平静，甚至在青山绿水的掩映下，还透出一分祥和，没有任何要朝莫鸠等人包抄围杀的意思。
三条黑蛇当中的一个向夫子游曳着走来，强压着急切道：
“想必您也知道，这里就是我们蛇族安家的居所，现在还是白日，但等到晚上，还望夫子您能够履行诺言，帮我们引动灵气，催化寒气。”
第四十四章 震慑宵小
夫子耷着眼皮，懒散的唔了一声，左右环顾一圈。
“让你的族人都从石室里出来吧，藏头露尾的，让人觉得不痛快。”夫子眼睛盯着黑洞洞的石室，似是发现了什么，咄咄逼压道。
黑蛇冰冷竖瞳一转，朝石室内信子吞吐，打了个唿哨，当即，石室当中又有一个类似的声音传出，紧跟着蜿蜒出黑压压的一大片蛇群来，纠缠着向莫鸠等人靠近。
蛇群当中，一条环纹蛇比其余群蛇大出不少，行在前列，见到夫子，滑行的脚步更快了些，高昂起的蛇头连点，殷勤的开口问候道：“晚辈斑环，见过夫子。”
一旁暗自防备的莫鸠眉头一皱，心中想到，这蛇群当中竟然还有一条开灵初期，看来石室中蛇卵的情况确实堪忧，否则在如今宛若无人之地的湿林中，根本不需要有人看守，光靠蛇群就完全能够处理。
夫子见到这个名为斑环的黑蛇，眯起眼睛，心道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当日世子发威斩了环纹蛇头领后，蛇群中剩余的四条开灵初期都没有折损，也算是这一族不幸中的万幸。
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记得你，在我印象里，你曾经是跟着你们家头领在四族相商降龙木归属的时候出现过，对吧？”
“夫子您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认出了晚辈，能在您心中留下印象，真是受宠若惊，”也许是因为有求于人，斑环语气谄媚，上来就是一顿敬谦之词，敛容又道：
“刚才听夫子想要清净，这等要求晚辈自然要满足，既然是请了夫子来坐镇，您一诺千金，我们也不会怀疑您的诚意，每晚夫子在石室修炼时，蛇群不会留守，全部都会从石室中移至河中，一直等到您修炼完毕，这样的清净，夫子觉得如何？“
“不错，倒是省的我心烦，但让你们日夜辗转，为我腾开地方，我也于心不忍，不如这几日你们就直接呆在河里吧；
我还要先看看你们的寒室，跟你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还从来没有进过那宝贝石洞，我丑话说在前，若是让我发现其中的寒晶被你们夸大，不合我意，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夫子可需要我陪同？”
“呵，免了吧，我自己还知道该怎么走。”
目送着夫子独自向石室走去，斑环可掬的笑脸收拢，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莫鸠等人。
“鹿群可以在四周自由活动，我们也不阻拦，蛇群在河中，这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你们还是多加小心，这里可不安全。”
虽然不知道斑环口中的不安全指的是什么，但想到夫子说过这些开灵蛇妖吞食蛇卵修行的事情，想来也是不怀好意。
“现在并不是敌强我弱，出奇制胜就没有了必要，不如展示出自己的实力，震慑宵小，也让这些黑蛇明白自己面对的是块硬骨头，趁早熄了歹心，不然，诺大一个鹿群，单凭我和鹿野二人，也难以应付可能的偷袭。”
莫鸠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前跨一步，开口道：
“刚才夫子说，要你们在此期间一直呆在水中，确是有失妥当。”
“哦？那你觉得该如何？”斑环听到对方说出这样的话，也是莫名其妙，以为这头青鹿要与夫子唱反调。
“呵，”莫鸠挑衅的一笑：“河里的地方，我要占一半。”
斑环气急反笑：“我甘心将石室让与夫子，那是尊强，再让一半河中的领地给你，呵，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当我还悯弱不成，若是你有夫子般的修为，我自然会让步，但是，你有吗？”
说到最后，已是咆哮出声，两只冰冷暴虐的竖瞳眨也不眨的盯着莫鸠，身旁丝丝缕缕的水汽逐渐朦胧，已然是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
斑环相信，即便夫子再过偏袒族人，这等要求也绝对是无理取闹，况且，湿林中的妖怪素来知道，鹿群里领头的夫子崇礼尚德，行止之间简直像个人族，自己占理在先，量者夫子也不会因此刁难自己。
莫鸠看斑环寸步不让，心中颇为满意，开始他还担心这笑面迎人的环纹蛇会忍下来，见他反呛，登时一个踏步，四蹄委曲蓄力，大喝一声。
“巧了！”
顿时，莫鸠运起法力，将三条旁观的黑蛇用风一兜，劈头盖脸的朝斑环脸上砸去，同时脚下不停，甩开四蹄飞速向其逼近。
那三条引路的黑蛇本来身处局外，站在河畔旁观，因为心想着两方也许只是争执，不会刚见面就打起来，所以也没有防备，不想，莫鸠竟然真的动起了手。
被当成麻绳般舞弄的三条黑蛇瞬间砸到斑环，四人滚作一团，直接冲散了氤氲的水雾。
斑环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恼怒的神色，不等他动手反击，莫鸠已经逼至身前，没有多余的动作，两支前蹄一踏。
瞬间，三面呼啸激荡的浑圆风盾将四人围在原地，像是个尖顶囚笼，卡死了他们所有的动作。
“开灵中期！”斑环惊叫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间，连操控水流来防御的本事都忘了，脑子里满是鹿群中怎么还有位中期的疑问。
看着飞旋的风盾盾边将地面梨出的深深沟痕，莫鸠不由暗自点了点头，心道自己进入开灵中期，较之以前，果然是迈出了一大步，体内法力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蹿升一截，竟然能让自己轻松的招出三面风盾，而威力却丝毫不打折扣。
莫鸠细细感受一番，回过神来，将急旋的三面风盾再度往里压去，囚笼当中四人的空间变得更加逼仄。
“怎么样，现在觉得我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吗？”莫鸠朝风盾盾面上模糊的阴影冷笑问道。
此刻的斑环面露惊骇之色，盘曲身子和其他三人缠在一起，尽量收缩身形，远离风盾的搅磨，听到莫鸠问话，再不复愤然，慌忙叫喊：
“当然，当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河中地盘您要多少都拿去，还请先散了风墙，绕我一命。”
第四十五章 晶中寒髓
见斑环真的服软，莫鸠也当即松开了对风盾的控制，心中想道，经此一事，至少这几日里这群环纹蛇会消停一些。
也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声响，夫子很快的看完石室内部，从其中走了出来，本身肃然的表情中，刻意的摆出一副平淡来，抬眼看到线头般缠在一起的四条蛇，眉头一挑。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这位头领说是想要取一半河道，我一时耳背，没有听清，全是我的过错。”
斑环没等莫鸠开口，自己主动揽下了过错，声音里还挂着惶恐的尾音，显然是想将此事就此打住，省的惹那煞星不快。
按斑环先前的念头，本来是想和莫鸠纠扯一番，引出夫子，到时自己以理压人，加之没有动手真起冲突，胡搅蛮缠之下，以他所知道的夫子的脾气，自然不会吃什么亏。
但见到对方竟然是开灵中期实力，心中的计较顿时烟消云散，反倒害怕其张扬的性子，会对自己不依不饶。
自己在湿林中厮混如此长的时间，对其中实力的划分实在是太敏感了，清楚的明白一个开灵中期意味着什么，可以说是一族的头领也不为过，有能力统领其下的凡兽和开灵初期，已经算是翁古湿林这方圆几十里的一号人物了。
夫子见到地上留下的三道明显是风痕所造的沟壕，微微一想就大体明白了事情缘由，也不多过问，随意开口道：
“那寒晶确实不错，等着晚上明月露头吧。”说罢，给了莫鸠一个跟上的眼神，朝一旁的空地走去。
莫鸠会了意，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再次招风，扶摇而上，强横的风力将其上巨大林木的枝干瞬间折断，风向再一转，从本要落地的枝干中挑出手臂粗细的，将其首尾连接，嗖的一声，宛如一条呼啸的木龙一般，向河岸飞去。
噔，噔，噔，噔
第一根木条与河面平齐，标枪般插在对面岸边，紧接着，其后的木条打桩似的刺入前面的木条，顿时，一道枝干围成的围栏横跨两岸，将河道一分为二。
做完这些，莫鸠才迈步跟上前面夫子的步伐，头也不回的向后喝道：
“自己选了下游的那边乖乖待着。”
顿时，河边只留下了四蛇和鹿野二人沉默着对视，四条环纹蛇当中为首的斑环，从沟壑围成的地面上游走而出，脸上青白二色一阵变换，最终，还是干巴巴的吐出句“跟我来”，尴尬的游入河道下游。
身后一大团扭杂在一处的环纹黑蛇，吞吐着蛇信，也尽数跟着进了河中，场上嘈杂可怖的嘶声顿时消失。
而莫鸠见夫子竟然一直走到了离众人有四五十丈外的地方，不由眉头一皱，不知道夫子为什么要这么小心。
“那石室当中的寒晶不简单，”夫子见莫鸠到了身边，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的发现。
“是有什么埋伏吗？”
“不，是好的方面，我曾经在宗门中过活时，从那饲育妖兽的道人那里听过些奇珍异宝的名字，外形，如果我没有看走眼的话，所谓的寒晶应该是地脉之气逸散，养出的阴气所化，而寒晶只不过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东西，真正宝贵的时裹藏在晶体当中的寒髓；
这寒髓物如其名，就像一团粘稠的髓质，但存量极少，通常，十块拳头大小的寒晶当中，才会有那么一两颗当中蕴含寒髓，至于比这还小的寒晶，那根本就不可能有寒髓生成；
想来，是那群长虫没什么见识，珍宝就在眼前都认不清，不然，以此物的珍奇，他们绝对不可能将之拱手让人。”
莫鸠安静的听着夫子一一道来，脸上的喜悦之情越发的浓重，不曾想还有如此好事。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夫子早年的见识简直是广博，多亏有夫子掌眼，这才没有遗漏这现成的宝贝。”莫鸠喜上眉梢，心中默默想道。
“听那黑蛇说，寒晶还嵌在石头里，那夫子，我们怎么不破坏晶体中的寒髓，将寒晶从岩石里剖出呢？”
毕竟，当时的黑蛇控制水流慢慢打磨，就能穿透岩石而不破坏晶体，但用风挖掘，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夫子摇摇头，浑不在意：
“这种寒晶因是地气凝成，所以只要出现，就绝对不会只有一个，拿这个现成的例子来说，这石室之下三丈都有可能存在寒晶，但是，为了不那么扎眼，我们也不好将整个石室翻个底朝天，让他们知道此物的珍贵，必定会横生枝节，这样的闲事还是不要做。”
“更何况，寒髓的功效是让人凝神静气，加快法力运转的速度，还能增强感知月华或灵气，是修炼的绝强助力，但是也有不少缺点，这寒髓极易消散，离开了寒晶的包裹，几息之间就能蒸腾于无，所以必须要在打破晶体的第一时间将其服下；
如此一来，对于我们妖族就极为不便了，毕竟，除了像你这般能够吸纳天地灵气的异类之外，其余开灵妖族都只能暂且吞吸月华，在夜间修炼，这样的话就要将这寒晶戴在身上，我们不比人族，携带颇为不便，这寒髓就有些鸡肋了。”
莫鸠猛地抓住夫子言语间遗漏的一点，反问道：
“那除了寒髓，包裹它的寒晶有什么作用呢？”
“唔，像这等些末东西，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寒髓才是重点，也许，只是有散发寒气的用处吧。”夫子不太确定的回了一句，不知道莫鸠为什么忽然把目光转到这个东西上来。
莫鸠紧抿着嘴唇，来回踱步，像是抓到什么飘忽的灵感似的，而他脑中，则是将寒晶，环纹蛇，寒髓等等的事物放在一处，相互连线，找寻其中的关联，希望能让灵感变得更加清晰，忽然，说出了个急迫的方法：
“夫子，不如我们今天晚上就将那块半嵌的寒晶截下一块来，试试它到底有什么用，我有一个初步的设想，如果那些寒晶是有价值的话，也许，这看似无用的晶体也能发挥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