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开灵智
青角望着比平常更加空旷的星空，无想无不想地让思绪发散在身旁月光里，散开的瞳孔中，斜挂的月亮变大，模糊，鼻息间的光华随一呼一吸被搅成瓣状。
全身则伏卧于身下这片灰黑的光滑页岩，将自己的稚嫩鹿角轻轻一斜，靠在身旁一道全身处于雾气中的身影上。
那道飘忽的身影，是青角所在这支鹿群的头鹿，自其开灵懂得自己修行已有三十九载，即使是在方圆五十里有余的翁古湿林中，也能算得是中游。
老鹿周身的月华攒动，形如宝塔，其身挺立，面朝向朔月，曲项昂首做鲸吞之状，云雾也缓缓起伏，显然是到了修行的关口。
良久，老鹿收了一身云气，口吐人言：“回去吧，今天就到这里。”青角一双鹿眼透出一丝欣喜，抖抖耳朵，先老鹿一步跃下页岩，朝不远的鹿群奔去。
老鹿全身毛色泛白，一双鹿角宛若铁木，虬结着直刺天空，让本为飘雅修长的鹿身，生生的显出剽悍的压迫感。
青角是这鹿群中的一头幼鹿，但却不由族群中的青鹿所生，而是老鹿旬月前领入，因为青角生的颇有异趣，不仅是皮毛，就连两根尖角都显现出青色，故而有了这么个诨名。
在青角看不到的背后，老鹿眼中满是疑惑的意味，似是有事悬而未决。
而青角已经沉沉睡去，丝毫没有挂碍，身形和近百族人融在一起，看不出分别。
这不应该，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发生。老鹿心想，就算是一株野草，在自己夜夜助其吸纳月华的条件下，也会抽几条嫩芽，可这青角吸了月余，却好似个石头，没有任何反应。
老鹿不由想起，当日自己遇到青角的情形。
金乌已落，万籁俱寂，老鹿照例巡视四境，却发现好像与以往有所不同，自己了如指掌的领地内，多出一口溶洞，那是翁古湿林西面的一处隐秘所在，乱石密布，恶峰耸立，向来少有生灵来此。
溶洞五尺见方，斜开在山体下，有些许枯枝掩映。
老鹿心中不免有些疑虑，但自信于自己开灵中期的修为，也不多想，信步走了进去。
溶洞之内潮湿曲折，没有什么异样，行了几十余步，豁然出现一道光亮，老鹿已经来到了溶洞尽头。
一团浓重的青气布满整个洞穴，上方裂开一道尺许的裂缝，直通天空，那道光亮正是由此而来。
老鹿难掩心中惊诧，这古怪青气似乎是天外之物，意外坠于此地。
“或者说，这是什么天才地宝出世，造成的破坏。”老鹿盯着氤氲的青气，眼神一下火热起来。
正待老鹿要进入青气中一探究竟时，异变发生了。
犹如深潭一般的青气动了，瞬间，老鹿就被一股强大的威压慑服在地，蒸腾的雾气仿佛能冲破天地，压塌苍穹。
老鹿被压倒在地，动弹不得，而青气中隐约有一团阴影在缓缓靠近，诡怖的洞窟中，模糊的影子更加凶险莫测，老鹿心中大骇，悔不当初，只道自己万万不该如此贪心，要讨什么天才地宝，如今落得个十死无生的地步。
丝丝缕缕的青气随阴影前行，向后掠过，终于来到了边缘。
威压愈发强盛，老鹿面对阴影，有如直面滔天凶兽，被莫名的目光注视着，生不出一丝力气。
豁然，阴影再次向前，竟是探出了一颗鹿头，一对纤细鹿角青翠欲滴，仿若玉石，看样子不过是只半大鹿崽。
小鹿呦呦鸣叫，用尽力气，艰难的将自己的身躯一寸寸从青气中拉出，在脱离青气的一瞬间，似是脱力一般，四蹄一软，趴到在地。
那神秘的青气也同时随风逝去，不留痕迹，威压散去，空旷洞穴中一大一小两鹿相对而视。
就在此时，青角所在的方向，传来一声短促的鹿鸣，这是鹿群中守夜警戒的公鹿所发，老鹿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青角浑身裹着一层青色纱雾，淡淡的月光在青角一呼一吸间，接引于周身，华光闪烁，与自己修炼时别无二致，只不过青角还在睡梦中。
老鹿陡然间激动起来，胡子乱颤，惊喜道：“哈哈哈，正该如此，正该如此。”，拔步朝异象奔去。
在青角的梦中，他正身处于一片混沌，没有边界，没有时间，连他自己都只有感觉，不见形体，突然，从极远处投射来一粒光点，拖出长长尾翼，光点在青角眼中逐渐放大，缓慢，化成一轮转动的圆盘，盘又沿中间一分，两尾鱼首尾相接，似在追逐，光芒一闪，遂分为三，各不相连，互为犄角之势，遥遥呼应，后又再分，四相鼎立，蔚为壮观，光芒轮转依旧不停，继续分裂衍化。
梦境之外，老鹿和一众族人将青角围住，此刻，青角身边的异象愈发明显，灵气的激荡引起阵阵劲风。
老鹿眼中的兴奋还没有散去，当日自己毫无所得，却也大难不死，本该尽快退去，远离这是非之地，可神秘出现的青角让他迟疑了，如此不凡的降临方式，让老鹿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将其带入鹿群中，日夜助其修炼，强健筋骨，吸纳月华。
直到今日此时，终于，有了变化！
煌煌大梦不知年，青角在虚无中见证着那不知名的光点，不断分化，从最初的一，一直衍化到九，九个光点三三阵列，正正方方，明暗交替，端的是玄妙莫测，光华再变，却没有分出十个光点，反倒尽数散去，只留一毫微光，如来时一般，似慢实快的遁去了。
“啊！”青角猛地惊醒，梦中残留的情绪和记忆在飞快的消散，眼前的景象愈发清晰，透过轻纱般的月光，青角看到好奇的族人围了一圈，一双双秀气的鹿眼上下打量他，其中，老鹿的眼神最是明亮，仿佛看到什么珍宝，青角一时有些愕然，沙哑开口：
“我……”
“你醒了，孩子，感觉怎么样？”老鹿噙着一脸止不住的笑意，开口问道。
第二章 围鹿夜话
夜色深沉，风声卷挟着林虫的低鸣，更显的凉意浓重，朔月西移，此时未眠的妖兽已经所剩无几。
青角此刻还在迷蒙中，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开始。
老鹿和蔼一笑，道：“不用着急，我来向你一一解释，你若是还有疑问，再提出来便可。”
不等青角有什么反应，老鹿便自顾自的开口道：“你刚刚所历，乃是修行中的第一关，开灵，我等妖族比不得人族那般聪敏灵秀，天地所钟，所谓生而有智也不过分，身为野兽，不得开灵，就如永堕蒙昧之中，不知自为何意，我为何物，浑噩一生。”
青角自然而然的接口道：“开灵就是能让妖族开启灵智的法门吗？”
老鹿面露欣慰，说道：“不错，但不止如此，开灵不仅是开启灵智的法门，也是妖族修行最初的境界。
寻常野兽，没有灵智，不知自行修行，就算有些机缘，得到什么山珍异宝，也只能称作妖兽，比那蒙昧蠢物强上一些罢了，但若受人指点，开启灵智，那便是完全不同的一番境界了，可比鲤鱼跃入龙门，从此走的则是修行大道，这就是开灵为法门的一说。”
“至于境界一说吗，呵呵。”老鹿眼中满是自得之色：“那可就有的说了。”
“有了灵智，才是漫漫修行路的开始。能明晰自我，辩驳利弊，通识言语不过是泛泛，当然，你能如此快的掌握人言，也算得上聪颖。”老鹿向青角投来赞许的一瞥，继续说道：“再说回境界，开灵期细分为前期，中期，后期三个境界，而每个境界又以破开肉身九窍的数量来衡量。”
青角的思绪一乱，道：“肉身九窍，这九窍又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不外乎就是眼耳口鼻七窍，外加尿道，谷道二窍罢了。”老鹿补充道。
“那我如今是开了口窍吗？”青角眼睛一转，顺着老鹿的话猜测道。
“能言人语，并不算是开了口窍，只是灵智开发后，精神强大，自然而然学到的而已。”老鹿干干一笑，开口道：“再说修行哪有那么容易，想我者夫子，修炼至今也有四十余年了吧，还不是停在这开灵中期，好死不死的卡在第六个窍门上，积年不得寸进。”者夫子喃喃自语，说到最后，竟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眼见老鹿无名火起，青角机灵的转过话头，再次发问道：“破开窍门都是这么艰难吗？者夫子如今破开的是哪五个窍门？”
者夫子经这一问，不再纠结，回道：“不必见外，叫我夫子便可，说起这开窍，呵呵，这可真无公平可言，像我等凡兽，飞禽之形，走兽之体，虽无人形，但好歹也有九窍可言，你再想那草木，虫豸，生来没有窍门，想破窍都没有，比之我等，修炼还要艰难十倍百倍，当然，有难就有易，人族受天地所钟，天生道体，九窍齐全，又上一等，而比人族还要强势的，恐怕只有上古的一些神兽，遗种了。”
夫子转头对青角神秘的笑了笑，道：“至于我破了哪五道窍门，嘿嘿，那就是秘密了，青角你今后修行有成，也要注意保守好自己修炼上的进境，免得被人看破了底细，留下后患。”
青角见夫子对此如此重视，心中也暗暗一凛，点点头，答道：“嗯，青角明白了。”
夫子满意的一点头，胡子抖动，道：“好了，你如今抓住了一点灵性，诞生灵智，此后也能说自己是个有了道行的妖精，来认识一下族中其他开灵的鹿妖，以后修炼，相处都有个照应。”
说罢，夫子眼神一扫，本来围了青角一圈的鹿群向后退了几步，露出一片不大的空地出来，有两头青鹿未动，站在圈中，只有一头鹿的头顶长着一对结实鹿角，显然，是一雄一雌。
夫子面朝两鹿，介绍道：“这雄鹿叫鹿野，开灵初期，破了三窍，实力么，也就能靠一双鹿角硬冲了。”
雄鹿听了夫子的评价，心虚般讪讪一笑，冲青角说道：“恭喜了，青角，能在不到成年就开了灵智，这也属少见，以后若是你修炼有成，可要多多提点啊。”
青角一听，只得连称不敢。
夫子瞥了一眼鹿野，又再开口：“这是鹿呦，也是开灵初期，破了两窍，不过性子沉稳，你若有心，可以向她学习请教。”
那雌鹿不多言语，只是微微一颔首，青角也依旧回了一礼。
见再没有哪只青鹿站出来，青角不禁向者夫子问道：“夫子，族中不下百只青鹿，为何开灵期的妖鹿，加上我也只有四头？这未免也太过悬殊了吧。”
夫子听到青角的诧异，面皮一红，倒像是有些尴尬，鹿野抢先开口说道：“我们这群青鹿只是凡兽，血脉普通，难有能够踏上修行这条路的，多半只能以野兽的身份过活一生，虽说各自资质不同，比如青角你，潜力确是要比我们更强，但都受限于血脉这层桎梏，也许一生都不会比那些虎豹狼鹰等妖怪强悍。”
“不止如此，”夫子接口道：“这不单单是餐肉饮血的要强于吃食草植的，妖族中，若按血脉分类，也有四大分档，
最为普通不过的自然就是我等凡兽，血脉驳杂，难以修行；
比起凡兽更胜的，名为灵兽，受天地灵气所钟，有种种神妙；
再上一等，便是传说中的异兽了，上古之时，各种异兽居于山海之中，一头两体，人头虎身，独角单足等等，不胜枚数；
而位居四类之首的便是神兽，生于鸿蒙域外，混沌之中，与天地同生，血脉最为纯粹强横，不过，如今世上怕是少之又少，近乎与无。”
青角被这一连串的话砸的晕晕乎乎，一时间都没有为自己凡兽的普通血脉而自叹自哀，反倒是沉浸在夫子所说的那些强大身影的想象中，满是向往。
夫子看到青角如此姿态，不禁面色有些古怪。
虽然相处不过月余，夫子自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除了当日的神异出场，青角本身再无奇特之处，和普通鹿群中的一只半大鹿崽没什么区别，可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青角，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与我相遇的吗？”
第三章 妖王出猎
烘炉一般的太阳缓缓从东探出一点，远处的元猊山被铺展在清晨的金辉中，愈发像一只雄卧于地势边线处鬓发生金的威武雄狮。
青角看着升起的太阳，才豁然发现自己与夫子等人的谈话已经持续了一晚，不由后知后觉的有些疲累，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的回道：“不记得了，夫子，我只模糊记得自己好像在开灵时做了一个梦。”
夫子见青角对自己的身世毫无知觉，面露沉吟之色，也不问提到的梦究竟如何，敷衍道：“嗯，这很正常，先去休息吧，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做。”
青角应了一声，看了看现在已经四散开觅食的族人，随便找了个树荫，侧卧了下来。
元猊山。
南阁洞洞门前。
两位狮头人身，身高九尺的妖怪一左一右，面目狰狞的杵在两边，两妖前方蹲坐着一头狮子，头上并无鬃毛，正侧头舔着自己的前爪，身后的尾巴闲散的甩着。
“我说葛番老儿，你能拿出来什么宝贝，磨磨蹭蹭，浪费的可是世子的时间。”左边一侧的狮头妖怪开口向洞中吼道，隆隆的声音震得洞旁的树枝摇动起来。
洞内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声音传来：“就来，就来，两位头领稍安勿躁。”
一头同为狮头人身的妖怪从洞中跑出，身后跟随着一群小妖，形态各异，狼虫虎豹皆而有之。
那狮妖年纪稍长，笑眯眯的眼睛，配上两边亮白的胡子，看不出慈祥，倒有几分油滑，手中还抱着一个紧闭的箱子。
“早听说世子殿下爱寻那山珍地宝补练自身，小老儿也就派人专门找了些小玩意儿，让殿下在猎场休整之时，也有些零嘴吃食。”葛姓狮妖冲世子谄媚一笑，打开了箱子，补充道：
“乌陵蛇伴生的百年蛇血果七枚，泛了红须的血参十三两六钱，还有最后这三百年的肉苁蓉，药力精纯，温和，食之有如嚼肉，唇齿留香，世子殿下，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一直蹲坐的世子散了好整以暇的态度，站起身来，眼眸中冷光闪现，整个气质变得危险而肃杀，淡淡瞥了一眼箱子中的东西，口中清亮的女声传出：“走吧，今天我要猎到足够的血食，你们只管围赶猎物，不要插手。”说罢扭头走向林中。
看到世子如此举动，葛番不免愣了一下。
两位护卫世子的头领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向前一步，夺过了葛洞主的箱子，讥讽道：
“葛洞主，花了不少家底吧，哈哈哈，以世子殿下的身份，你这些许山精连当零嘴的资格都不够。”
说着，朝箱子里捏出一枚蛇血果，抛入嘴中。
葛番见此情景也不动怒，还是一副笑脸，道：
“惭愧惭愧，南阁洞地势偏僻，连我这洞主也难得什么油水，这也是我能拿出的极限了，两位头领若是喜欢，拿去便是，不过还希望两位能在世子殿下身边为我美言几句。”
那头领嘿嘿一笑，说道：
“葛洞主也是个妙人，好，只要你不在世子殿下围猎时出岔子，我兄弟二人自然不会忘了给你在殿下心中留个好印象。”
边说边从箱子中取出苁蓉等物，不断塞入口中，追随着世子的方向，离去了。
葛番目送两妖缓缓走远，脸上一直挂着的和善面孔沉了下来，冷笑道：“哼，一群只会吸血的杂碎。”
整理好情绪，葛番转过头来，冲自己洞中的一众小妖喝令道：
“打点队伍，出发。”
当即，南阁洞中所有妖怪倾巢出动，浩浩荡荡，跟着世子的步伐，朝着紧邻南阁洞的翁湿古林走去。
此时，翁古湿林内，青角一行还停留在原地，对远处这支来势汹汹的队伍毫不知情，者夫子带着青鹿脱离鹿群，再次来到每夜修炼，吸纳月华的那块页岩旁。
者夫子神情肃穆，对青角说道：“迈入开灵，便能吸纳天地灵气，运转周身，炼化为自身法力，可以说，法力是一切的基础，没有法力支撑，任何技法，神通都无施展的余地。”
口中说教的同时，身形一变，四蹄微蹲，肌腱紧绷，摆出一副似飞欲奔的态势，向前一跃，其周身突然生出一股劲风，托着夫子的身躯向上飞射，升至丈余高空，再从顶端如风中羽毛一般徐徐滑翔下来，一起一落，竟是一步跃过了四丈之远。
青角看着四丈外，在风中挺立的背影，心中满是震撼。
“这就是法力加持下的力量吗？”青角惊喜地叫出声来。
夫子回过身来，看着青角惊讶的神情，脸上却没有得意的神色：
“不错，法力灌输之下，不止是今后在法术神通中大有用处，运行全身，连自己的跳腾翻移也有不小增进，开灵期内，妖族也只是主修肉身，动用法力，配合自身破开的窍门，例如七窍，让自己耳聪目明，能在与人搏杀时有感知上的优势，再如破开尿道谷道，能让肉身纯净，不含杂垢，利于养护自身，更好吸纳天地灵气，养练结合，修行自然是一日千里。”
夫子胡子飘动，站在那里侃侃而谈，一派宗师的气度自然的散发出来。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隆声，嗡嗡作响，夹杂着些许野兽的嚎叫尖鸣，似是万兽奔腾一般，震得地上传来明显的晃动感。
“鹿野，去远处那片声源处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不要太过靠近。”夫子眉头一皱，下令道。
鹿野应了一声，当即拔开四蹄，朝远处奔去，几个呼吸间便不见了踪影。
青角抖抖耳朵，这么大的动静很少遇到，但每一次，都会引起不小的混乱纷争。
夫子跺着步子，喃喃自语：
“翁古湿林虽大，但也不过几家称雄，格局已定，平日里各方都多在自己领地中生息，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动静，难道，是那头莽撞老虎突破到开灵后期了，嘶，也不应该呀。”
“哎呀，不会是，”夫子话没说完，鹿野满面惊惶的冲了回来，大喊道：“夫子，三位狮头人身的化形大妖带着数百妖兵把整个湿林围了。”
“果然，是元猊山来人，快，趁他们没有完全封锁此地，马上离开。”夫子确定了心中所想，毫不迟疑，只求能避开锋芒。
青角并不清楚何为化形大妖，但在夫子如此果断逃遁的处理中，也模糊品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青角，你记住，待会儿不管出现什么混乱，你都要紧紧藏身于鹿群中，千万不要让比你修为更高的人注意到。”夫子此时毫无刚才教导青角时的高深气度，面色凝重，看着鹿野鹿呦两妖发出高亢的鸣叫，驱赶还不知危险快要降临的鹿群。
第四章 林边围剿
清晨，骄阳的热力还没来得及散播开来，整片翁古湿林的上方，露珠化作的薄雾罩在树冠之间，来回飘荡。
“快，翁古湿林的边界就在前方，千万要在元猊山的人将此地围堵之前离开。”夫子此时位于狂奔鹿群的末尾，为鹿群殿后。
跑在最前方领路的鹿野鹿呦听到夫子的催促，也顾不得鹿群能否适应，法力稍稍运转，劲风顿起，两妖速度又凭空快了三分。
青角虽然没有打开九窍中任何一窍，但也算是开灵初期，仗着自己强于一般青鹿的身体，倒也不至于掉队。
“夫子，离了翁湿古林，我们又能去哪儿呢？”青角看到夫子沉重的面孔，小心翼翼的问道。
夫子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
“距此地五十里之外，有一口咸水湾，因为地势凶险，处处泥沼，加之咸水难以下咽，只被十几只开灵期的鳄鱼占了，我们躲至那里，等一切风波过去，再回来不迟，像这样的围困不会一直下去。”
“啊，怎么会……”前方鹿野发出一声惊叫，整个鹿群随着他急停，几只体力耗尽的青鹿直接栽倒，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夫子凝神一看，明白了鹿野为何如此失态。
前方正是翁古湿林的边界，再往前去，离开这林子，就能逃离。
边界旁，却聚集着大量的野兽，其中三股族群尤为显眼，分别是一群老虎，不过三五只，却各个威猛壮实，凶气显露；一窝老鼠，尾巴细长，携老带小缩在一处，最大的一只竟有野狗大小，四肢利爪放着寒光；数十条环纹长蛇，相互交错盘踞，口中嘶嘶作响，让人毛骨悚然。
剩下的野兽混杂的站满了每一处空地，狐狸獾狢、鹰象狻猊、猩猩熊兔、野豕山牛、羚羊青兕，成百上千的身形堆叠着，目光都投向了一处。
正是那头被三位化形大妖尊称为世子的开灵期狮子，在其身后，一大片黄蒙蒙的光幕像个倒扣的大碗，把所有湿林中的野兽连同湿林一起，囊括在内。
这时，上空传来一阵笑声：“世子殿下，这就算是到了翁古湿林里八成的生灵了，若是您等的烦躁，想磨磨爪子，现在开始也是可以。”
众妖向上一看，赫然是两头化形了的狮子精虚立在一颗古树之巅，两妖双手朝上，四个毛发横生的手掌不断的输出法力，向一个宝珠状的法器中灌去，那珠子发出蒙蒙毫光，正是光幕的来源。
世子听到此话，身形一展，伸了个懒腰：“也好，让葛番动作快些，聚齐残余。”
吼！
世子猛地一声，张开红艳艳的大口，一股荒古的气息散发出来，同时，毛发贲张，身上金黄色的妖气鼓荡，顺着吼声涌去，有如黄钟大吕般的声波激射而出，将十几只正面朝向世子的妖兽冲的脚步虚浮，头晕脑胀。
下一个瞬间，世子身形一闪，落入兽群中，浑身金芒闪动，左右开弓，向一头野猪一掌掴去，野猪獠牙拍断，头颅爆开，血液横飞，倒在被冲击压出的深坑中。
群兽听不懂人言，但看到世子旱雷落地一般的强力出手，都警铃大作，惊惧不已，顿时，如海一般的兽群沸腾起来，朝着封锁的光幕发狂似的冲击，想要逃离。
至于三支明显步入开灵的族群，都在悄无声息的向后退去。
青角看着浑身妖力浮现，通体金黄有如黄金所铸的世子大发神威，不由紧张，向夫子问道：
“那头狮子好强，但是一起围攻的话，难道也没有胜算吗？”
夫子从见到世子等人开始，眼中的忧虑就没散过，苦声道：
“当然，就算是开灵巅峰，九窍齐开，距化形一线的妖怪，面对庞然兽群，也不会讨得好去，可这狮子却不寻常，元猊山一脉乃是上古洪荒异兽九头狮子所留的血脉，传言上古之时，九头狮子张开口来，一个吞吐，就能吞噬一方天地，看其阵势，想必也是这一脉的嫡系，有其血脉加持，单她一个，不必化形大妖插手，就能横扫我们全部，哎，异兽血脉，难争锋芒啊。”
“不过群攻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此地被大妖以法宝封锁，但后方却开着口子，想来是那群妖兵在聚集剩余的野兽，此时正是一搏之际。”夫子观摩想要冲破铁幕般黄蒙蒙光墙的疯狂野兽们，悠悠念叨。
当下，夫子也不犹豫，一个长跃，青色的妖气荡起强风，生生挤开混乱的兽群，正在向后退缩的三大族群奔去。
青角看着夫子与三方族群的领头妖怪大声争论，表情严肃，而那三只妖怪，灰鼠摩挲着利爪，眼球溜溜直转，似在犹豫，而那环纹蛇只是吐着蛇信，毫无回应，只有吊睛白额的猛虎眼中狠辣之色一闪，点了点头。
此时的湿林边缘，已经化为一座修罗场，原本站满场地的群兽近半在世子金子所铸般的双爪中化为一滩血肉，连几颗略显孱弱的小树都被拍断，情况急转直下。
一蛇一鼠终于不再准备观望，同意了夫子的计划，四妖各自运转法力，有强有弱的四色妖气铺展开来，一鼓作气，一起向世子扑去。
世子屠杀过半，身上却没有粘上半点血污，仍旧是金色毫光氤氲全身，不见疲累，反倒像是消解了心中暗潜的杂念一般，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宝剑，锐不可当。
夫子四妖声势浩大，本为强敌的四妖联手，竟也有些许默契，各攻一处，互相照应。
白额大虎冲在最前，本身棕色的毛发此时如同燃烧一般，添了分血色，合身一扑，当头向世子罩去，凭借自己比世子更大的身躯，强行一个抱摔，双双翻滚着撕咬在一起。
环纹蛇一时不敢出手，徘徊左右，等待时机，灰鼠牙上银光一闪，狠狠的一口咬在世子身后的尾巴，但却连皮都没有破开，只好死死咬住，借此牵制。
一时间，世子竟脱不开身来。
终于，夫子看到世子翻身将白额大虎压在身下，将自己一对铁木般的鹿角对准世子的身躯，猛地冲去。
第五章 死里逃生
灰鼠，白额大虎，环纹蛇三妖前拉后扯，竭力将世子困住动弹不得，眼看夫子的鹿角就要立功，这时，世子怒吼一声，强健的狮尾狠狠一甩，生生磕飞了噬咬的灰鼠，原本附着在身上的金黄妖气如水般涌向了尾尖，顺着尾巴离体而出。
顿时，夫子便被这片金光所笼罩。
“啊！”夫子发出一声惨叫，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千斤的山石所压，无形的重力将夫子的头颅摁在地上，连头上双角都发出吱呀的响声，似是不堪重负，难以支撑的夫子不敢继续靠近，四蹄一撑，用自己所修的风属法力，荡开强风借力，托举着身体，向后飞射。
没有了夫子的威胁，世子所处的岌岌可危的情势当即化解，得了口喘息的时间，知道自己不能再跟这白额大虎合身相搏，受其掣肘，当下奋力一挣，分开了身形。
就在此时，一道黑线闪过，竟是一直窥探战况，寻找机会的环纹蛇果断出手了，蛇首箭镞般电射而出，直击世子前肢，蛇吻一合，噌的一声，破开了之前灰鼠都无可奈何的妖气防御，直接贯入了毒牙中所有的毒液。
世子受伤痛一激，霎时狂怒起来，全身皮肉绷紧，让本就坚硬无匹的皮肤更加坚韧，紧缩的肌肉将环纹蛇的尖牙死死卡住，世子将其摆动的身体摁在脚下，张开血口，疯魔一般，不管不顾的咬下去。
顿时，世子的巨力把环纹蛇撕成几段，嵌在前臂上的蛇头让其咬断，囫囵吞入肚中，也不去管注入身体的毒液，和两根断牙，朝着夫子三人冷笑道：
“很好，区区凡兽也能伤的到我，现在我有点明白老祖宗说的话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呵呵，有点意思。”
看到世子把刺骨的断牙和毒液都当作小伤，夫子，白额大虎，灰鼠脸上阴晴不定，血脉上的压制比想象中还要强烈，而此时再损一人，单凭夫子三人合力，能胜过世子的希望非常渺茫。
青角此时没有混在鹿群中，最开始世子的一番横扫，让鹿群也陷入惊恐的疯狂，全部加入了冲击光幕的行列里，混乱中，连鹿野和鹿呦也被群兽冲散，没有了族群的应护，青角只好谨慎的藏身在一根被折断的树干旁，借枝叶下的空当隐藏身形。
此时的青角看到战况如此不利，连强如夫子等人的妖怪，面对那尊身披炽日晨曦般妖气的狮子，也只能引颈受戮，原本还算平静的心中，控制不住的恐惧起来，目光死死盯住战场中央，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世子不死，可能自己就只能成为地上那些还没有凉透的血肉尸体了！
突然，一道响亮的声音从青角的后方空中传来，语气谄媚：“世子殿下，幸不辱命，翁古湿林内大小七千余头妖精，野兽到齐，现在尽入殿下您的彀中了。”
“又是一头化形大妖，怎么会这样！”青角看着空中径直飞入光幕的那道狮头人身的身影，心中绝望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战局中，世子看到迟迟赶来的葛番洞主，正要说话，葛番一看到世子前臂上依旧血流如注的伤口，声调陡然一变：
“好胆，哪个杂碎敢伤我殿下！”
葛番呼喊间獠牙外翻，表情狰狞，横眉一扫，看向夫子三人，于空中飞身电射，一拳轰下，直指一掌满是尖长利爪的灰鼠，显然是将其当成了伤了世子的罪魁祸首。
电光火石之间，灰鼠在化形大妖的气息下强撑住身体，翻身向下一钻，浮土如同喷泉一般涌起，竟是打洞钻到了地下，紧接着，葛番的一拳砸到了灰鼠消失的地方。
轰隆，仿佛陨石坠落一般，葛番拳头为中心，砸下一个丈余的坑洞，地面板结，蜘蛛网似的裂口密布其上。
白额大虎和夫子死寂一样，不敢有任何举动，僵在原地，这是只有化形大妖才能打出的效果，单凭肉身，便有了裂土碎石的巨力。
葛番收了拳头，地上那个清晰的拳印周围，缓缓渗出一丝丝的血迹。
“保护世子殿下。”葛番情绪激愤，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此时古树上方的两位护卫，见到葛番如此激动，一时也慌忙起来，若是殿下真的有恙，他们二人也绝对逃不了惩戒，当即也不敢站在树上无动于衷，想都不想的收敛宝珠，同时飞身朝世子冲去。
砰的一声，宝珠被收，由其散发毫光所化的光幕瞬间崩溃，海啸般汹涌在光幕边上的各类野兽，轰然作响的跑出了湿林。
身边紧邻葛番这尊化形大妖的夫子，看到此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大喊道：
“跑。”
同时聚集起身上剩余的法力，再次鼓荡强风，转身飞奔逃遁。
青角知道夫子的这声喊叫是在提醒自己，当即不再犹豫，找了一个不是太过拥挤的方向，迅速逃离这片血腥之地。
两个护卫行至世子身边，左右一架，把葛番隔在一旁，对着世子的伤口嘘寒问暖，左一句护卫不力，右一句调度不周，让葛番看了都感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世子面色铁青，沉默的看着两人不停的恭维告错，此时，林边已经空空如也，数千的兽群跑的一只不剩。
“废物，混账，你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吗？一个小伤慌什么？难道我堂堂元猊山一脉九头狮子的血脉，会被一群血脉低劣的凡兽反杀吗？你，我……”世子一时噎住，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
护卫二人听到世子如此斥责，一下子安静下来，不敢再多言语，这时候反倒向后退了一步，和葛番并肩站在一起。
世子环视一番，看到混乱又空旷的场地上，只剩下了已死的尸体。
“带上所有血食，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再狩猎的余地了。”世子脱离了血腥搏杀，原本被杀戮点燃的亢奋情绪消了下去，又恢复到高傲威严的样子。
“明白，殿下。”一个护卫大声回答，转而，又轻声迂回的说道：“其实啊，殿下，收了那坠山珠放走兽群，也不是我的本意，是葛番老小子先……”
“闭嘴！”
第六章 逢林遇宝
青角发现自己迷路了。
从自己开灵能记住自己完整经历开始，就算再加上之前蒙蒙昧昧的时候，自己勉强能记得的事情，思索一圈，好像也从没有有过离开翁古湿林中，属于鹿群的那一片小天地。
此刻，日头正高，已到正午，青角正站在一颗高大的乔松下，两个鹿蹄来回挖动着土层，土块飞溅，挖到一指深后，一块肥大的黄精显露出来。
“哈，除了干涩的青草，终于能有个其他填肚子的东西了。”青角看着这块品相还算不错的黄精，颇有些苦中作乐的笑了笑。
黄精其实并不是什么上品山珍，只是寻常药材，有老虎姜，鸡爪参的别称，经常入山的老练的猎人，都能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发现它，长食此物，有润肺补脾的功效。
青角不知道这些，也不在意，抖落了粘着的尘土，大口大口的嚼咬着黄精的茎块，略带些粘稠的药液被吞咽进喉头，一股辛辣的味道回了上来。
“哎。”青角低声叹了一口气，回想自己离开湿林后，心神不宁，总是想着身后会不会有追兵赶上，一路不停，从湿林外的平原，慌乱的赶路至现在身处的这片稀疏的树林中，才后知后觉的感到饥饿，带着此地与湿林有一丝相同的无端亲切感，休息了下来。
“不知道夫子现在到底在哪。”青角思索着，想到当时处在光幕中时，鹿群处在最后，而世子出手后的混乱里，近百青鹿终究也占了些数量的优势，没有太多折损在没有意义的狂乱中，按理来说，应该能有不少族人存活下来，凭夫子头鹿的威信，鹿野鹿呦的能力，重新召集群鹿应该不成问题。
“对了！”青角突然醒悟一般，叫出声来“夫子有说过，若是能够逃出湿林，他会安排族人先行生活在一个名叫咸水湾的地方，没错，我可以找到那个地方，尝试着与夫子他们会合。”
想到自己有了重回鹿群的希望，青角心里终于感到些许轻松，细细咀嚼着黄精最后的一根参须，但心念再转：
自己能够找到的可能性也只是微乎其微，翁古湿林方圆五十里许，面积广大，只知道距离湿林十五里这一个条件，没有方向，围着湿林转上一圈，可能才会找到，并不可取。
这时，晴朗的天空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青角的身上。
青角抖抖耳朵，准备在四周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危险的妖兽在这里盘踞，在这里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大雨。
果然，就如青角一开始看到的那样，这片林子不大，只有鹿群领地的四分之一大小，林中野兽不过是些草鼠，野兔，最多有些个狐狸，根本对青角产生什么威胁。
在整个林子的北面，青角发现了一个古怪的枯树，有三人合抱粗细，腹内中空，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这枯树像是被什么藤曼缠死了一般，连根栽倒，横躺在地上，原本扎根的地方留下一个深深的地洞。
青角已经从林子中绕了一圈，唯一能够让自己稍微藏身的地方只剩这个地洞，青角从旁边的灌木丛中采了一大把枝叶繁茂的茎条，把枯树和坑洞相连的地方斜斜铺上一层，算是能够遮蔽阴雨。
一阵忙碌，终于在简单庇护所中坐定的青角，发现在中空的树干内，长满了灰白色的草菇，足够自己一天的吃食。
青角将头探入枯树的树干，试着尝了一朵，这草菇生的便比平日见到的更大，滋味也是不错，隐隐有种香甜的味道，与树干散发出的腐朽味道截然不同。
早前的黄精在青角探查林子，铺建庇护所的时候就消化殆尽了，饥肠辘辘的青角尝到美味，更是不停的把一簇簇草菇卷进口中。
“不对，这草菇怎么越来越好吃？”青角将树干内的白菇吃了过半，而越往前，蘑菇的味道就变得越香甜，连空气中都开始出现一种清香。
青角心中一跳，可却一时不敢相信自己是吃下了毒蘑菇，这白色草菇最是寻常，青角怎么会不认得，但口鼻中弥散的香甜气息，让青角由有些动摇。
不敢多犹豫，为了稳妥起见，青角心疼了一下肚中吃进的蘑菇，决定找个水洼饮下些水，把蘑菇反吐出来。
青角起身爬出枯树，正要离开，却看到枯树另一端的主干上，立着一支长明灯一般的艳丽红花，正处于半开未开的花苞状态，花形硕大，有钵盂大小，灵气肉眼可见的缠绕在花朵边，被花蕊鲸吞吸纳，而一直不停的大雨全部被无形的力量隔挡在外，十分神异，加之灵气飘荡间，星辉点点，美不胜收。
青角一愣，一下子明白了草菇为何异常，一定是因为这红花吸纳灵气的时候，些微逸散的灵气沾染了草菇，让其品质大升。
“这就是夫子曾经说过的天才地宝吗，没想到我竟然能够遇上。”青角盯着红花，喃喃道，也不再着忙要反吐出草菇，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处理这朵奇珍。
青角顺着树干，走到红花边上：“看来这株花的灵气全部都集中到了花蕊上，但其他地方也不能浪费掉。”打量着小漩涡一般的花朵，青角定下了采食此宝的方法：先将层层叠叠的花瓣沿外部一瓣瓣吃掉，再吞下花蕊，这样也就保住了大部分药力。
这时，一声兴奋的长啸从远处传来，声如雷霆，似乎还在飞速靠近，被阴沉大雨笼罩的树林中，传来一片窸窸窣窣，穿林打叶的声响。
“不好，一定是奇珍出世的灵气波动吸引了妖怪前来，只能暂避。”青角不甘心的看着又打开了一些的花苞，知晓自己就算现在带着它逃跑，也不能安然离开，亮如明灯般的灵气波动逃不过任何有心人的眼睛。
不再多想，青角反身跳入地上的坑洞中，用灌木荆条掩好身形，沉息静气，让自己处于一种生机沉寂，若有若无的状态里。
第七章 藏身密洞
青角躲在地洞中，透过掩映的荆条向外窥探。
此刻的枯树旁，早已站满了层叠的身影，那是一群狒狒，数百只左右，抓耳挠腮，发出阵阵不停的喧闹叫声，显然，火红奇花散发的清香让他们兴奋不已。
“哈哈哈，真是好运道，看来老天都知道我滞留开灵中期日久，特意送我一场大造化，吞了此宝，我一定能连破三窍，九窍齐通。”站的离红花最近的粗壮狒狒喜不自胜，在花前来回踱步。
青角听到那只狒狒头领的话，心下暗骂一声，原本还对夺取红花抱有一丝侥幸的青角彻底冷静下来，贯通六窍的开灵中期妖兽不是他可以对付的，况且手下还有数百狒狒掠阵，现在青角就是想逃离此地，都不可能。
突然，狒狒头领大喊一声：“谁，藏在草里鬼鬼祟祟的，有胆出来。”
青角浑身僵住了一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道自己藏得不够隐蔽，但也不敢就这么走出去，青角清楚的知道，即使自己出去说自己误入此地，没有夺宝的心思，那狒狒也不会放他离开。
正在青角心中念头僵持之时，一个清亮的女声传出：
“哼，本世子对一个小小的开灵中期，还需要藏吗。”说话间，一个金色的矫健身影从树林的阴影中显现出来，大步向前走去。
“是她，怎么会是她！”青角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狂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话说世子因为手下人的愚蠢行径，错失了尽数围杀翁古湿林群兽的机会，心中郁结，便下令让手下将血食运回元猊山，自己则只身外出，不求再行什么狩猎的事，只是想一个人换换脑子，不成想，却撞到了这株奇花出世。
狒狒头领看到世子继续向前，毫不停步，瞬间急躁起来：
“那花早已经是我内定的东西，劝你不要自误，再靠前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想来狒狒是听到世子话中语气，忌惮会碰上一个开灵后期的强敌。
世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朝着红花径直向前，眼神紧盯着花瓣舒展的花苞，身旁的普通狒狒承受不住世子的威压，自觉的散开，为世子让出一条道来。
“混账。”狒狒头领暗骂一声，双腿微蹲，一个长跳，跃至世子身前，须发皆张，满是獠牙的猴嘴低沉的嘶吼，威胁世子止步。
世子停了下来，没有理睬跳梁小丑一般的狒狒，望向枯树上的艳丽花朵，淡淡开口道：
“芝兰之香，菡萏红花，寿丹之果，想不到，如此寻常的地方，也能出现如此宝物，很好，这枚朱果我要了，权当今天围猎失败，是要让我遇见此物了。”
青角藏身在荆条后，静静听着世子的话语，心中思索：那血红的花竟然是叫朱果，不对，当时的灵气吞吐间都消失在花蕊中，也许花苞中另有乾坤，藏的就是所谓的朱果。
狒狒一听世子话语中没有退去的意思，眼中阴狠之色一闪，大吼一声，合身扑了上去，一双爪子上尖锐的指甲带着一抹冷光。
顿时，世子和狒狒头领战在一起，但情势却是一边倒，世子随意的扑杀就让狒狒头领难以招架，而世子身上遍布的金黄色妖气，雾霭般缠绕着，让对手的尖爪毫无用处。
狒狒头领又急又忧，出手就知道自己是碰上了开灵后期甚至是巅峰的妖兽，但争夺朱果的欲望让他不想收手。
就在这时，红花的花苞又打开了一些，露出了里面的一颗红彤彤的果实，那果实大体浑圆，像是一颗饱满无暇的仙丹，顶端又带些略尖的凸起，像是颗精致的寿桃，而随着花瓣的打开，空气中的甜美气息更加浓郁。
狒狒头领闻到这奇香，更加疯狂，两眼发红，怪模怪样的嚎叫一声，瞬间，身旁远远观战，不敢上前的狒狒们也突然狂乱起来，靠近世子的一半狒狒，不顾性命的对其发起冲击，而另一半靠近朱果的，受到的影响少一些，依旧环绕朱果而站，守护着宝物。
青角见到大部分的狒狒都转到了世子附近，心思一下活泛起来，缓慢的挪动着身子，爬进了枯树的树干内，从枯枝掩映的树洞往外看，果然，现在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世子和狒狒头领的激战上。
而在青角头顶上方，支撑朱果的茎干变得枯黄，慢慢的弯了下来，灯笼一般挂在青角的正前方。
光华闪动的朱果让青角心里一跳，手忙脚乱的把树干内残余的草菇，全部嵌在枝叶的缝隙中，防止灵气流动的光芒暴露自己，就算那只狒狒没有开了眼窍，世子也绝对能从细微的端倪处，察觉自己的存在。
此时的战场中，舍生忘死向世子冲去的普通狒狒并不能带来什么变化，尽数被格杀在地，狒狒头领也不好过，双腿满布狰狞的伤口，显然是没能躲过世子扑咬的爪牙。
狒狒头领的败北看来只是时间问题，但这并不是青角想看到的结局，若是他与世子二人能够两败俱伤，自己从中得利的机会才会变大。
青角细细思索着，有什么可能影响战局的东西，突然，一个想法从脑中蹦出，他折下一根枯枝，冲着快要瓜熟蒂落般的朱果，点了一下。
朱果本就摇摇欲坠，经青角这么一点，更是晃得一阵乱颤，一股更加强烈的香味散发出来，顿时，整个林子都浸在浓浓的药香里。
“啊，我要宰了你！”狒狒头领闻到香气，疯狂的神色更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再次向世子冲了过去。
反观世子，那散漫的动作，好像是在自家庭院中闲逛一般，看不出一丝疲态，轻松应对着狒狒视死如归的进攻。
怀抱死志的疯狂并没有带来改变。
但好在世子也没有想要尽快结束的意思，好像是在等待朱果完全成熟，自然的掉落。
爆发出的强力是短暂的，仅仅几招过后，狒狒头领再次退开，似乎已经承受不住世子的撕打。
青角没有更好的办法，再次戳向朱果，香味有一次溢出，可这次，狒狒头领没有再继续冲锋，反而和世子再拉开几步距离来，这让青角心下一阵失望。
可突然，临近朱果的几个普通狒狒发狂，对自己身边的同类大打出手，有几个精明一些的，径直朝朱果奔来，但没跑几步，便被其他狒狒撕扯住尾巴，到拽进围殴中。
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青角眼睛一亮，不再关注半残的狒狒头领，而寄希望于这些普通狒狒身上，为让更多的狒狒加入夺宝的混战，青角咬着树枝，不停的戳动火红的朱果，如同摇铃一般，层层清香冲击着林中所有人的心神。
世子见朱果的香气井喷式的爆发，不再迟疑等候，心中认定了果实已经成熟，迈开脚步，快速向朱果冲来。
就在此时，一直疯狂被青角戳来点去的朱果，在青角的再一次轻怼中，掉了下来，正落在青角面前。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枯树内外的一众人，都停下了活动。
第八章 狮逐鹿奔
青角一口将朱果含入嘴里，飞快转身，四蹄一蹬，踩着被挤烂的白菇，噌的一声，滑出了枯树，带着亡命一般的气势，快速消失在大雨磅礴的林子中。
这并不是最好的结果，青角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眼下已经没有让他再做选择的余地，狒狒头领被世子打残，没有了强夺的能力，散兵游勇的狒狒兽群更是谈不上威胁，唯一让青角担忧的是世子。
梦魇一般强大，又阴魂不散的开灵后期妖兽，是他能不能保下这枚朱果最大的障碍。
在青角看不到的身后，世子对突然出现的变故略有惊讶，但一闪而过，被阴沉如水的脸色代替，走到青角藏身的地方，将弯折枯萎的细杆上，那朵依然红艳的花苞一口咬下，也不咀嚼，吞入腹中，又低下头，闻了闻树洞内残留的气味，朝青角逃离的方向毫不停顿的电射而去。
早先青角花大把时间探查的林地地形，在此时，给青角带来了相当的便利，枯树在整个林子的北面，青角此时正朝向南方全速奔去，毫无疑问，世子的速度要比青角快上不少，让自己暴露在林外的空旷地带，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就在青角想借树林将世子稍稍牵制一段距离的时候，口中含着的朱果在嘴里一下子化开，变成了一团芬芳的汁液，青角一个不慎，下意识的将其吞咽下去。
顿时，朱果汁液化作一道火线，直坠青角腹内，狂暴的药力炸开，瞬间冲击到青角的五脏六腑，全身各处。
“啊！”青角被如此磅礴的药液震的长啸一声，只觉自己是饮下了岩浆一般，身上每一处皮肉，每一处毛发都像是裹挟在火焰当中。
“坏了，世子听到了我的声音，既然行踪暴露，光在林子里兜圈已经没有意义了。”青角当机立断，转过身，向侧向狂奔，准备离开林子，再做打算。
朱果药液让青角的身体胀的微微麻痹，感受不到任何疲累，反而有种不吐不快，难以自抑的充沛感觉，一路奔行，速度反而越来越快，扑面的冷风和打在身上的雨水，让青角不觉得寒冷，反而更加酣畅。
就在此时，青角身后，一声震天的咆哮传来。
世子发现了他。
青角心中连连叫苦，本来，他将朱果含在嘴里，没有当即吞下，就是为了留下一个后手，在自己绝对没有希望脱险的危急关头，把口中的朱果抛出，给自己留下逃命的时间，当然，如果自己运气够好，能够摆脱世子，自然，也就用不到这个办法了。
但现在，世子追上青角，只是时间问题，可如今的情况，再没有金蝉脱壳的方法，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青角再次不惜体力的加快速度，因为体内的朱果，现在的青角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这是一个相当的助力，能让一窍未通的青角在耐力上弥补些差距。
突然，一阵穿林打叶的声响由远及近响起，青角微微侧头一看，世子正吊在自己身后不足十丈的地方，狮爪扑奔间，看不出一丝体力不支的气象，林叶的掩映已经遮挡不住青角的身形，青角甚至能看到对方那不含任何感情的冷漠眼神在扫视自己。
青角只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冲到了头上，不知是因为头脑被恐惧侵袭，还是脑中血气的震荡，整个视野顿时缓慢了下来，甚至能仔细品味雨滴从天而降的轨迹。
所有情绪完全消退，而所有感官变得清晰，缓慢，青角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绝对冷静的状态。
就在这时，青角左侧的密林突然猛烈的晃动着，没有任何思考，青角四蹄一弹，急停，转向，一刻不停的跑开。
而林中扑出的，正是掩了自身惹眼妖气的世子。
青角被世子的突然袭击一扰，一下子从那种奇怪的状态脱离出来，急迫的情绪又涌上心头，但同时，青角感到自己充血的脑袋有些异样。
啵。
青角的左耳处一声轻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一样。
顿时，风声，雨声，枝叶摇晃的声音，都清晰的映入青角的左耳，如同刚才进入奇异状态中一般，甚至更强，只不过此时只有左耳罢了。
“难道这就是破窍，我的左耳耳窍破了？”青角心中惊奇不已，感官上的提升和放大，让青角如饮甘霖，浑身舒畅。
同时，青角的躯体自然而然的产生一股莫名的吸力，大量的天地灵气蜂拥而至，全部汇入体内，顺从的在身体中做周天运转，化为青角的法力。
自从青角开灵，有了灵智，到现在也不过一两天而已，期间乱事频发，总在逃亡的路上，从没有缓和下来的时候，修炼等事更是无从开始，这正是青角第一次感受到，身具法力是什么感觉。
“朱果的药力不是你能消化的，乖乖停下，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不然，我会剥开你的肚子，从心脏开始，生生将你吃掉。”世子偷袭不成，仍不放弃追捕，此时，距离青角只剩五丈左右。
情况岌岌可危。
青角此刻正全力运转法力，将扩散在体内的药力带动，转化成法力的一部分，如果朱果的吸收速度还能加快，青角就有更多的时间和余地来于世子周旋。
终于，青角冲出了林子，直奔前方，汹涌的流水声已经清晰可闻，正是一条沿着林子流过的河流。
这条河流速极快，在大雨的衬托下更是显得凶险，但是却又不深，大概只到青角的脖子，波浪起伏间，能够看到模糊的河底。
青角毫不犹豫，四蹄一踏，猛地蹬入河中。
“啊。”青角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冰冷的河水像是给青角高烧的身体淬火一般，激的青角浑身一颤，精神高度集中。
但河水也让青角速度一顿，紧追而来的世子猛地跟上，浑身妖力瞬间布满全身，光芒大放，利掌一挥，噌的一声，在青角后腰上留下三道狰狞的伤口。
青角见世子仿佛一道城墙一般，堵在身后，意识到这是机会，强忍吃痛的感觉，身体生硬的一侧，将所剩的所有法力一催，荡起强风，往世子脸上一吹。
嗡。
强大的风力从世子身上反了回来，助青角向着前方飞速滑翔。
只听咚的一声，青角整个身躯掉入河中，慌乱中，青角疯狂晃动四蹄，想要稳定身形，但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触不到河底。
而被青角摆了一道的世子停了下来，看着青角身后不远处，一个有如深渊般的黑暗洞口，奔涌的河水尽数被其吸了进去，脸上凝起一抹疑惑：“这，是一条地下暗河？”
远处的青角只觉的河水撕扯的力度不断加大，流速猛涨，一股虹吸一般的力量将他卷入那个隐天蔽日的黑暗中。
第九章 地河困顿
青角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母胎当中，黑暗幽静遮盖了所有的感官，肚腹中的朱果仍然发挥着效力，抵过了地下暗河的冰凉。
河水不时的荡起层层的波浪，轻轻打在青角的脸上，半梦半醒间，青角仿佛看到了夫子，白额大虎，扯成几段的环纹蛇，郁郁葱葱的翁古湿林，几日间的疲于奔命，一刻不停的遭遇强敌，都化作了此时的梦境，并无序的混合，扭曲在一起，浓缩出一种诡谲的恐怖感，最终，青角的梦境中出现了一张威严高傲的狮子脸孔，世子的身形放大到几十丈高，冲着青角张开血盆大口，一声咆哮。
“啊！”青角大喊一声，瞬间醒了过来，眼前一片漆黑，仿佛是被巨兽吞进了肚中。
惊惶的喊声还在空荡的溶洞间回荡，青角抖抖耳朵，挣扎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正卡在一块满是苔藓，被泡的发软的浮木上，而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在自己头上不足半丈，是长满犬牙一般尖柱的洞顶。
青角就是在中间的夹缝中漂浮着。
侧头一看，青角发现自己被世子抓出的三道伤口已经收和了皮肉，但还没有完全恢复，而自己体内，丝丝缕缕的灵气从空中被青角吸入，法力已经近乎回复到圆满，但现在，这却不是一件好事。
体内的法力不自觉的在帮助青角消化朱果的药力，青角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枚珍奇果实的药效太过庞大和爆裂，以青角现在的状态，没有限制的一味消化，只会让他爆体而亡，不会出现第二种结果。
青角感到自己的皮肤微微发胀，像是被密密麻麻，多如牛毛的细针扎着，连身后的伤口上，都泛着不正常的血红色。
稍稍活动一下卡死在浮木上的身体，青角一个猛子扎下去，想要用冰冷的地下河水缓解体内熔炉一般的燥热感，不料青角翻身的幅度过大，加之浮木已经被河水泡的腐朽，咔嚓一声，夹子一般钳住青角的浮木从中撕裂，平整的断成两条。
青角在水中难以发声，眼见浮木就要从身侧两端漂走，福至心灵一般，体内丝丝缕缕的法力一催，顿时横生一股强风，将两块浮木从青角左右两端，逆着水流吹回了身边。
顾不得自己喝了几口水，青角手忙脚乱的将四肢搭在漂回的浮木上，四蹄一夹，将浮木合并，熊抱在自己身下。
见自己暂时没有了溺水之险，青角总算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再细细感觉，发现自己一顿折腾，消耗了不少体力，法力之后，身上鼓胀欲裂的感觉平息了不少。
“对呀，我可以用消耗体力，法力的方法来化解朱果的药力，虽然会浪费掉珍贵的药液，但现在已经是必要关口，不能再节省了。”青角有了解决的办法，当即行动起来，催动法力，让强风推动身下的浮木加速向前。
在一次次的控制风向后，青角慢慢积累了一丝心得，开始将单调的向后吹风，分化成三股，加上左右方向控制方向，在无数次翻船，让自己上下颠倒载入水中，或是一头撞向溶洞岩壁的惨痛教训后，青角有了些许能在河中自由移动的能力。
青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暗河里越玩越欢，甚至想到了用风把自己压入水中潜水的把戏，而身下紧抱的浮木总是尽职尽责的将青角送上水面。
在多次的下沉后，青角突然发现，这条幽暗的地下河比他想象的还要冷清，死寂。
几近无光的环境中，河水显得并不清澈，但也绝对不算浑浊，可就是看不到任何鱼类，水族的身影，连漂游的海草都找不到一团，青角仿佛就是这里唯一的活物，干净的让人感到害怕。
“为什么会这样？就单是将自己冲进来的那个地下暗河入口，也一定有不慎卷入的水族，但现在，一个都没有。”青角喃喃自语，面色渐渐沉重，眼前黑黢黢的溶洞和河道顿时变得凶神恶煞。
“难道说，是被吸入地下暗河时，庞大的虹吸之力将其中卷挟的鱼虾都震死了？只是因为自己的开灵修为才幸免于难？”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抛出，随之假想的种种可能在青角心里推想。
但无用的胡思乱想很快就被打断了。
青角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分叉口，将河水分成两道，卷入不同的地方。
两个洞口看上去毫无区别，但青角不敢就真的随意选择，当即控制强风，将自己吹向河道分叉处，左右腾挪，让自己稳定在两个洞口的中间，探头分别向两个洞内望去。
结果仍没有什么不同，两个洞窟内同样是深邃的黑暗，还有不变的死寂，连两方河水的水位都毫无变化，让人不知道是会通往更深的地底，还是会再次流回地上。
丝毫没有得到判断的依据，青角只好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控制浮木继续向前。
之后，分叉变得越来越频繁，甚至出现了多个岔口的情况，青角硬着头皮一一闯过，但恍然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自己困难的抉择仿佛只是在自己吓自己罢了。
青角一路向前，此时的眼睛和其余感官，已经很好的适应了暗河中的环境，不远处，又是一个分叉，将河水分成三条，一如之前。
有之前穿过太多次岔路的经历打底，青角也不再对其感到惶惶不已，不做多想，选了一个左面的洞口，风力一荡，随意的游荡进去，顿时，身形隐没在洞内的黑暗中。
突然，身处新河道的青角发现了一丝不对，自己身下的河水仿佛变得快了一些，水流激荡，暗流涌动，好像前方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
“这里仍然是一副暗无天日的阴沉样子，不太像是流到外界，那么，还会有什么可能呢？”青角心神一转，暗暗期待起来。
前方的水声越来越大，豁然，青角身下的河道瞬间下降，有如瀑布一般，泄洪似的狂暴激流带着青角，向下猛地坠去。
而青角的眼中，下方几千米，一个硕大无朋的漩涡，像一只异兽的独眼，冰冷的注视着他，青角看到，那可怖漩涡中，斑驳着丝缕般神异的玄冥之气，翻腾搅动着大片黑色的碎块，再仔细一观，满布的碎片竟然是被一块块黑冰冻住的残破水族尸体！
第十章 险死还生
青角眼中中的漩涡越来越大，遍布了整个视野。
极静转向极动的环境让青角脑中一片空白，只来的及在心中暗自感叹，自己可能就到此为止了，然后，整个身子便栽入了庞大的漩涡中。
砰的一声，水面激起一道冲天的水花，青角被从千米高空直坠而下的冲击瞬间震晕，失去了知觉，任由身体被水下汹涌的暗流裹挟着，向深处急速下沉。
强大的水压不断加重，青角胸膛中本就不多的空气都化作气泡，从口鼻中被尽数压了出来，与此同时，身旁坚如岩石的黑冰在暗流的推动下，毫无章法的撞向青角，被黑冰撞击的地方，瞬间染上了一层薄冰，在寒流的浸润下，还有继续加深的迹象，连朱果的灼热都毫无办法。
难以呼吸的青角在水中轻微抽搐着，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寒冷，水压，三者同时发力，像是要将青角捏成一团残渣。
从顶端俯视巨大漩涡时看到的色如玄冥的细流，遍布水下，如飘舞的墨色丝带，散发着强横的侵蚀力量，消弭一切存在的生机，朱果的药力明显没有暗流神异，在于其抢夺青角身体的战役中节节败退，任由大量阴寒盘踞在青角体内，自己龟缩于肚腹中。
在漩涡可怖的吸扯力下，青角毫不停顿的继续向深处下沉。
渐渐的，青角的心跳慢了下来，周身体表的薄冰让血液回流的更加缓慢，更加粘稠，大量的淤积在心脏周围，颜色暗淡，失去了应有的鲜红。
豁然，异变横生。
“咚”。
青角的心脏一震，轰隆一声，仿佛黄钟大吕般，在整个漩涡上下的深渊中回响，强大的冲击从体内迸发，青角浑身的冰晶瞬间崩开，化为齑粉。
“咚”。
体内的血液重新运转起来，奔涌激荡，冲刷着全身每一处肌肉，筋膜，身后被世子一爪挥出的三道伤口，肉眼可见的收拢，痊愈，没有留下一丝存在的痕迹。
而肚中压缩成团的朱果药液在蓬勃鲜血的冲刷下，没有丝毫药力被消化的迹象，面对奔涌的血液，像是平头百姓遇到帝王，不敢有任何举动，体内所有脱胎换骨的变化，都源于近乎沸腾的血脉。
青角一扫之前的晦暗，整个肉身散发出强大的生机。
“咚”。
一股荒古的气息向外弥散，厚重仿佛镇压万物，又夹杂着些许飘渺空灵，若是青角依然清醒，就会发现，自己身上的这股气息与世子有些许的相似，但又更加变化繁复，难以捉摸。
忽然之间，青角体表的青色好像在水中化开一般，薄雾晨曦似的蒙蒙青气自青角周身飘荡着，显化而出，轻柔的将青角包裹在其中，硬抗四面八方的水压，逆着涌动暗流，将青角的身体向漩涡的中心处牵引。
青角在雾气之中自然的团缩着，像是重回母亲的肚中，青气就是胎盘，脸上嘴角一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睡得更加深沉，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漩涡的中心处，水势最低，像是一朵绽开的白花，边上的浊浪泡沫翻滚，将所有靠近的黑色尸块通通搅碎成碎冰，中央在水浪巨大的翻涌力量下生生离心出一条空洞，细碎的冰渣不时的甩入其中。
青气裹挟着青角，进入了这条细长的空道内，飞一般向下坠落。
好在这漩涡并不是无穷无尽，随着不断的下沉，空道越来越细，最终合并在一起，化作一片水幕。
此时的水压已经不能让任何活物再行深入了，但青气将这水幕视若无物，仍是穿入其内，顿时，深水像是一张深渊巨口，没头没脑的压下来。
“咯吱咯吱”。
青气和水压相抗，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声，但青气只是微微向里缩了一些，变得更加稠密，水压就再没有什么影响了。
穿过三尺来厚的水幕，景象瞬间不同。
一座古朴威严的洞府矗立在水幕下方，洞府四角镇着一尊相同的石兽，石兽青面獠牙，口中光芒大放，符文缭绕，直冲而上，将上方万千钧的水浪顶开，给洞府，连同周边近十余丈的地方腾出空来。
而正面紧闭的庄严洞门上方，一块牌匾上金光闪动的“分水水府”四个大字晃人眼目。
青气没有选择再冲破洞府的守府大阵，而是将青角放至阵外的空地上，自己则像是出现时一般，神秘的收拢，没入青角体内，找不到一丝踪迹。
青角就这样趴伏在水汽氤氲的地上，毫无反应，让人怀疑是否只是真的昏迷过去那么简单。
轰的一声。
宁静的水府上方，一个身影骤然而至，虚空而立，毫无依凭，仿佛像这般硬抗着滔天的深水潜入千丈之下只是等闲，模糊不清的身影，好似一团云雾，给人一种不真实存在于世间的感觉，对身下如此庞大的行宫浑不在意，目光直指还处于昏迷的青角，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难以自制的露出欣喜的神情。
身影瞬移一般，来到青角身前，云雾似的模糊感随之消散，露出了清晰的面容。
此人一副耄耋老人的形象，穿着一身道袍，面容温和淡雅，超凡脱俗，颔下留着长长的胡子，须发皆白，更是显得仙风道骨，令人生敬。
老人似是不想被人打搅，抬手轻轻一扬，顿时，以老人和青角为中心，周遭的一切景物瞬间变得模糊，失真，好似处在一个虚幻的梦中。
“呵呵，小友，你水淹冰迫的劫难已过，还不快快醒来。”老人面带微笑，用手抓住下方宽大的衣袖下摆，向青角轻轻一拂。
“噗，咳咳咳……”青角受这一拂，竟然真的顿时清醒过来，猛地一仰脖子，吐出一大口夹杂冰屑的黑水，剧烈的咳嗽起来。
老人也不打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青角逐渐恢复正常的呼吸。
“我，现在这是在哪？”青角大口喘着粗气，神智渐渐恢复，抬起头，虚弱的问道。
第十一章 无名仙人
“你刚刚穿过的是北海之眼，此地是分水将军府。”老人笑吟吟的回答道。
“那这么说，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分水将军？那您在此处有这么大一座府邸，一定是位仙人吧！”青角眼睛一转。
“呵呵，我只不过是一个闲散的方外之人罢了，不足言道，游历到此，也是因缘际会，合该有此一遭。”老人两手微微一揣，身前长袖合拢，老神在在的观察着青角，本来就是直奔青角而来的他，没有丝毫因为自己言行不一的不安。
“哦，原来您是个碰巧游历到此的仙人啊，听您言语间知道这里，难道是特意来拜访？若是这样，我可以替老仙人您上前叩门。”青角十分清楚，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不论是不是眼前庞然大物般洞府的主人，都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与眼前这个高人交好，绝对是明智的选择。
尤其，充满自己余光的模糊远景，也让青角心中一凛。
这绝对是什么高明术法的显化效果。
“不必了，如我之前所言，我来此是有一桩因缘要种，以便来日再收所结之果，这里的主人并不是我来此的目的。”老人没有对青角的刻意讨好多做表情，淡淡的回答道。
青角察言观色，顺着话头，试探着问道：“那敢问老仙人的因果是落在何方呢？”
那老仙人伸手摸了摸胡须，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小友，你我素不相识，今日能够在此相见，岂不是一场缘分？”
“呃……，老仙人是说，”青角被面前这个突然又亲切起来的老人搞得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老人话语里所说的缘分，到底是福是祸。
也许是看出了青角眼里的紧张，老人似是无意，开口问道：“相谈至今，还不知道小友的名字，可否告知老道？”
青角不敢怠慢，稍稍放开戒备紧张的心神，回道：
“老仙人想要知道，小妖自然是知无不言，仔细说来，也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只是族中长辈在开灵前为了顺嘴，起了个叫做青角的诨名，权当招呼应和的代号。”
老人两臂举起，抖抖道袍，把双手露出来，一副颇感兴趣的表情：“哦，那小友介不介意我来为你取个名字？”
青角勉强一笑：“当然，老仙人有此雅兴，小妖自是不敢推辞。”
在青角心中，虽然自己的名字没有多么悦耳动听，但突然该个名字，也是有些抵触。
而老人像是没有看到青角的强笑一般，左手一掐，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手上，指尖晃动几下，沉吟开口：
“我观小友你命格奇特，观其来者，莫可名状，看其归往，鸠合冗杂，命理竟全部隐藏于天机之外，遁走在未明之中，有此参照，不如就取姓为莫，造名为鸠，唤作莫鸠好了。”
青角听了老人的卜测，莫名感到有些震动，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连老者这样的仙人都看不清楚，被自己命格吸引了注意的青角，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评价新名字的好坏。
见老人依旧笑而不语的盯着他，青角主动接话道：
“多谢老仙人赐名，从今以后，小妖承蒙仙人抬爱，就叫莫鸠了，不过，老仙人的名字我还不曾知道，可否告知小妖，日后若是想诵念您的恩德，也有个尊名可念。”
老人却是一摆手，浑不在意的回道：“老道不过闲云野鹤，并无牵挂，也没有名字可言，你我有缘结识，小友就不必拘礼，随心称呼便罢。”
老仙人见青角心神略定，又将话头引回：“我来见你，是要给你三份好处，保你一时无忧。”
说话间，老仙人右手五指连弹，砰的一声，掌心处豁然多了一团婴儿拳头大的紫火，火焰一出，顿时让人感到焚天煮海一般狂暴的炽热喷涌而来，小小的火焰散发出如此近乎灭世的凶残气息，连周遭的空气都有了一股焦灼的感觉。
但老仙人却毫无波动，仿佛手中只是捏着颗地上的石子一般，在瑰丽紫火的凶威中牢牢占据着主动。
紧接着，老仙人握着紫火的右手向前一个虚推，紫火便顺着老仙人的力道，离掌而出，瞬间钻入青角的眉心。
“这团火能为你所使用，但仅有三次，把握好时机，也许就是你多出的三条命，切勿挥霍，望你珍重。”老仙人的声音变得空旷宏重，仿佛是天外传来。
“啊。”青角眼睁睁的看着那朵要毁天灭地的火焰进了自己的脑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叫，已经想象到了自己被整个烧成劫灰的惨状，但令人惊奇的是，紫火并没有灼烧到青角的一根汗毛，反倒像是虚化了一般，进入了青角的脑海中。
顿时，青角仿佛真的看到了自己脑海中的情景，紫火自然而然地霸占了整个脑海的中央，虽是体形渺小，但却放出亿万紫色毫光，照遍所有黑暗。
青角经由这无量光芒的照耀，一瞬间变得清明洞彻，能够反观自身，内视身躯中每一块骨骼，肌肉，发丝，毛孔，好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主宰。
青角被这奇妙的观感冲击的目眩神迷，能够清晰一切的感觉实在是太过让人兴奋，回过神来，刚要向老仙人开口询问，但却微微一愣，对面已是空无一人。
连那模糊不清的幕布般的朦胧气场也消散于无。
不知何时，刚才还在和青角有说有笑的老仙人，没有任何迹象，就这么消失了。
青角一阵恍惚，他连这位仙人的名字，来历，甚至目的都不清楚，但给了自己这么珍贵的奇物，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跟老仙人讲，让青角心中难掩一份失落。
没入眉心的紫火，毫光闪耀不过一瞬，如今已经收敛了下来，静静的漂浮在青角脑海中，再无动静，显得颇为神秘。
就在此时，水府前雄伟气派的古朴洞门无风自动，轰然大开，一个阴沉空洞的声音从洞内传来：“何方小贼，竟敢在我分水水府前大呼小叫，当真是不知深浅！”
青角见此，一个激灵，身子伏下紧张回道：
“小妖……小妖莫鸠，误入此地，万望大仙海涵。”
第十二章 遇申公豹
“误入此地，呵呵，原来如此，你是说你无意间从陆地进入海下，无意间从海下进入地河，无意间从地河进入北海之眼，误入此地的，是吗？”
洞府主人生的一副三须美髯，身穿一身玄色衣袍，头上简单束起发簪，显出个世外散人般的清闲气息，但脸上表情却满是嘲讽，将最后的一句问的一字一顿。
莫鸠一时语塞，接不上话，开口干笑着回道：“说来确是难以置信，但大体正如大仙所言。”
洞门前的美髯公定了定，继续口若悬河：
“我观你不过开灵修为，能在北海之眼的侵袭之下活得性命，没有被冻成冰坨，碾成肉酱，算的你有些手段，能在茫茫海底找到我的水府，也算你有几分运气，你有这个实力和运气，凭一介鹿身，把住机缘到此，也殊是稀奇，毕竟如此地界，除了些死鱼烂虾，少有活物。”说道此处，水府主人竟也是有些唏嘘。
莫鸠听其话头一转，脑筋飞转，瞬间想到了先前老仙人透露出的些许信息，摆出一副恭敬的神色，立刻打蛇上棍道：
“大仙说的极是，小妖虽机缘巧合下到此，但也早闻大仙北海之眼‘分水将军’的名号，心中对大仙的敬仰由来已久，今日此时能得见大仙，当真是欣喜欲狂，还望大仙能给小妖个机会，在大仙身旁侍奉。”
“哦？”水府主人脸上又挂起了招牌的讽刺笑容，问道：“那你又知道我姓甚名谁吗？”
莫鸠经这一问，心思电闪，佯装自己没有听出话中的嘲弄，把自己的恭敬态度一装到底：“小妖直言您的名讳，岂不是冲撞了……”
“记好了，我乃圣人门下申公豹，分水将军是个什么东西，我从不曾接受这劳什子头衔。”没有等莫鸠说完，申公豹朗声道出自己的姓名，一脸的肃然。
莫鸠见申公豹如此变化无常，心里暗暗翻个白眼，但口中不好怠慢，回道：“小妖谨记，定将大仙名讳每日诵念三遍，牢记此过。”
申公豹耷拉下眼皮，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如何称呼与我无关，湿生卵化之辈罢了，我亦不关心，你自去吧，若是再在我水府门前搅扰，我定将你尸首填了海眼之中。”说罢，缓缓转身，就要入府关门。
莫鸠见申公豹转身，登时着忙起来，心想绝对不能就这样结束，自己现在困于深海之下，唯一能够帮自己逃脱的只有眼前此人，重返生天的希望就在此处，一个箭步冲到阵法的旁边，大声喊道：“大仙留步。”
申公豹丝毫没有回头再听莫鸠急声呼喊的意思，反手向莫鸠遥遥一指，一道银光射出，瞬息间来到莫鸠的眼前。
这时，莫鸠脑中的紫火悠悠转动，让他清楚的看到银光的包裹下，一根细长的冰锥缓慢的朝自己脸上飞来，但自己的身体却反应迟钝，连转头躲避的动作都像是困在泥沼中，伸展不出，眼睁睁的看着冰锥离自己越来越近。
莫鸠难以直视，索性闭上了眼睛。
“叮当”
一声脆响，莫鸠感到脸上洒满了细碎的冰点，睁开眼睛，发现那根冰锥已经断裂，些许冰痕正印在自己眉心。
“是自己脑中神秘的紫火救了自己吗？”莫鸠连忙往自己眉心处的脑海中内视，果然，原本婴儿拳头大的紫火缩了一圈，而在其旁边，一朵更小的紫火分化出来，滴溜溜的转动着，像是被唤醒的孩子一般，上下窜动。
突然，脑海中分化的小朵紫火消失了，下一刻，又凭空出现在莫鸠的心脏上，顿时，一股庞大的热力席卷全身，莫鸠仿佛变成了一块通红的顽铁，心脏处紫火就是一把大锤，随着心跳的节点，将一浪强过一浪的灼热通过血液，泵向全身各处。
在紫火提供的奇异视野下，莫鸠能真切的看到，自己身体内部，每一点血肉都被凝练，精粹，体内躯体间的杂质，仿佛是遇了火的雪狮子，强硬的被紫火的热力灼烧于无，像是从未出现过。
莫鸠张大嘴巴，却吐不出一个字，紫火生硬的淬炼方式，让莫鸠入坠炼狱，由里而外，没有一处地方不感到疼痛，像是被虫蚁噬咬全身，自己却毫无办法。
流经肚腹，凝缩的朱果也被紫火带动，溪流入海一般，归化在血液当中，一遍遍的随着血气的流动，循环到所有被紫火烧成虚无的杂质所留的空隙中，滋养着附近的血肉，重新塑造着莫鸠的肌体，骨骼，筋脉。
此时的莫鸠，全身上浮在空中，离地三尺，原本脸上留下的冰点，都化成水滴，滴落在地，好像是套上了一道光环，整个人变得纯粹，通透，显出一股清淡的气场。
申公豹的身形一顿，一脸震惊的回过头来，莫鸠此时散发的冲淡气韵委实让他感到惊奇，作为出身正统的道门仙人，这股气息他并不陌生，正是道韵显化。
“没想到此子竟身含道韵，一个无名小妖，除了妖气，也有这种造化。”申公豹见莫鸠悬浮在空中，异象不断，登时变了态度，眼里出现一抹赞赏的目光。
阵外，莫鸠洗经伐髓一般的异变停了下来，脱离了紫火的接管，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躯体，从三尺上空缓缓降下，体内，血液中没有完全吸收的朱果药力，全部被回流，郁结在心脏。
莫鸠还不知道，自己触动了紫火一次珍贵的使用机会，不但得到了让自己剔除杂质，洗经伐髓的好处，而且紫火的气息让申公豹误认为，莫鸠身负道体，改变了他心中原本对莫鸠的看法。
申公豹脚尖一点，轻盈的跃至空中，脚下瞬间逸散开大团洁白的云雾，翻涌结节，形成一片云台，腾着云气，飘至莫鸠面前，淡淡说道：“你可是想要入我门墙？”
莫鸠一愣，正要卖个好，假言自己是想作其仆从，侍奉身旁，但看到申公豹脸上没有了嘲讽的面目，心中一顿，直言道：“小妖不敢妄想，但若是可以，自然不会拒绝。”
“好，不过你出身为妖，跟脚不正，也难证什么大道，我做你三日之师，三日之后，你自离去，与我再无瓜葛。”
第十三章 传讲布道
莫鸠不明白申公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但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来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终于有了能暂且三天的喘息，至于三天之后，那不是现在的事了，到时候在说也不迟。
申公豹开了阵法，让莫鸠进来，在走入水府两扇厚重的石门后，莫鸠豁然发现，整个诺大的一个水府内，除了申公豹外，再无一人，显得空旷阴冷，像是一座监牢。
府内的置办也很是简单：
一间静室，当中一个蒲团，正对着里面的书架上凌乱的道门典籍；
一个前厅，摆着株高大的红珊瑚做摆设，再无一物；
一个后堂，上设三清塑像，其下雕漆供桌上，放着个鎏金香炉，炉内香烟馥郁，衬出几分仙家的出尘气来，这可算得上是整个水府中最为贵重庄严的地方了。
申公豹将莫鸠一路带入后堂，面向三清塑像，对莫鸠说道：
“虽然你我也称不上是对师徒，但我能向你传道，你能听得真言，归根结底，是我的师尊当初对我有教导之恩，讲道之前，我要你先在三清前三叩九拜，行个弟子礼，也让你这化外之地的妖怪知道，天地间，有三位擎天而立的圣人。”
莫鸠看着眼前宝相庄严的三尊道祖，跪倒俯首，在申公豹的唱名里，依次向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道人各拜了三拜。
申公豹看着莫鸠站起身来，开口道：“好，除此之外，其余虚礼不必再行，对我而言，这不过是乘兴而起，但你，只有三日时间，有什么想要学的，现在就提出来吧。”
莫鸠听此，欣喜之余也是一愣，突然发现自己竟是连漫天要价的本事都没有，自己不过只是堪堪开灵，对修行一事算是一窍不通，只是听了一些夫子所言的零散常识，连自己应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干立了数饷，莫鸠缓缓回道：“呃，小妖想知道，什么是修行。”
申公豹须髯抖动，气极反笑：
“你倒是贪心，想出这么个宽泛难解的话来套我，三界之内，我也算是留有名号，可要答你这问题，怕是倾尽我一身所学也难得个结果，我只能说，修行就是求道，期间玄之又玄，人人不同，不是自己所感所悟，即使外人将其道法尽述，也无益处。”
“不要好高骛远，即使能告诉你，你不过开灵的修为能做些什么？与其问什么是修行，不如知道，怎么去修行。”申公豹脸上奚落的神色又显，让莫鸠看的一阵牙疼。
摆正表情，申公豹昂首说道：“你乃妖族，修行之法不属正道，与人族不同，有六大境界，分别是：
开灵，化形，结丹，合体，练虚，渡劫！
你如今便是处在开灵初期。”
莫鸠听到申公豹所说妖族修行“不属正道”，不禁接了句嘴：“那人族修行又是什么呢？”
“人族所修，乃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申公豹瞥了莫鸠一眼，开口道：“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多问些有用的，不要无知无畏，胡乱张嘴。”
莫鸠被这话一顶，一时也不再多言。
顿了顿，申公豹又道：“你既处开灵，就要知道在开灵期内修行的关窍，所谓开灵，就是开启自身灵智，明悟事理，懂得自主修行。
修行此境，需得吞吐月华，采引血精，打熬筋骨，磨练灵性，通透九窍，法力成气！
这一境界，就是洋洋洒洒赘言几万，总结起来，也不过是这二十四字所言，你依其按部就班，就可功成。”似是觉得此境太过低微，不值一提一般，申公豹寥寥几言便略过了。
莫鸠听出其没有想再言语的意思，忍不住开口引导道：“我听族中长辈说，开灵不过是吸纳月华，破开九窍，法力自然就会水涨船高一般的增强，并没有听说还要什么采引血精，打熬筋骨的事啊？”
申公豹一听莫鸠的质疑，立马被激了起来，张口便道：
“呵，山野村夫之言，也拿来一晒，自己对所修一知半解，还给别人布道，真是可笑。”说着不知不觉间，又开始了嘲讽。
“人族天生钟灵俊秀，能吸收天地灵气，而妖族如今不再是天地主角，只得靠先祖遗泽，选择月华；
当然，自化形之后，修成人身，自然也能纳天地灵气为己用，凝聚法力于己身，以便作为通透九窍的助力；
而所谓法力成气，是让本就为气形的法力在体内连通聚集，循环全身，什么法力随窍门破开而自然增强，简直是粗陋不堪；
以此为主，而采引血精，打熬筋骨不过是为了淬炼身体罢了，妖族不比人族聪慧，唯一的优势就是自身强横的肉身，不加熬炼，怎能将自己所长发挥出来；
磨炼灵性更是如此，聪慧如人族，人与人之间也有聪明蠢笨之分，更何况妖，你当所有妖族，只要是开灵，都如一般聪慧吗？
天道增补损益，有得就有失，妖族不能生而有智，但在开灵境界，若是修炼得当，却是能后天弥补，让自己更加智慧通达，这倒是人族不能比拟的，甚至有些异兽之后，在此境界拼命压制修为，就是为的让自己的灵性臻至圆满。”
申公豹语速飞快，口若悬河，将二十四字口诀尽数解释了一遍，然后面朝莫鸠，背手前倾，说道：
“现在，你还敢说什么法力水涨船高的鬼话吗！”申公豹恶狠狠的盯着莫鸠，像是要把自己一嘴唾沫喷满莫鸠的脸上。
莫鸠尴尬的堆出假笑，试着岔开话题，小声道：“那开灵之后，又是如何？”
“哼，”申公豹见莫鸠被自己问住，冷哼一声，站直身体，道：
“大道初通通九窍，九窍相通灵台照。所谓凡通九窍者，皆可成仙，就是如此，至于九窍相同，开灵圆满之后，就是返照灵台，化形境界的事了。”
讲到化形，申公豹讲授的节奏明显缓了下来，比开灵时要细致不少。
轻抚长须，申公豹朗声说道：“如果说在开灵期，通透九窍是修炼中所要突破的核心，那么在化形期，将自身内部三道灵台拂去尘埃，光芒返照就是修炼的核心所在。”
第十四章 修行路漫
看着津津有味，已经沉浸其中的莫鸠，鼻中哼出一声冷笑：“不过，这跟你没什么关系。”
“嗯？为什么，”莫鸠一愣：“难道大仙是觉得小妖只能止步于开灵不成？”
申公豹阴沉说道：“我所说的是不论何族何类，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东西，但实际上，在妖族修炼中，途径却是不同。”
“灵台又叫丹田，分为脐下三寸下丹田，胸口膻中中丹田，两眼眉心上丹田，而不论灵台之说，还是丹田之论，都是按天生道体的人体来说的，妖族没有人形，所以就退而求其次，有了化形之说，在化形期，将自身兽体的经脉点化，百脉点化，人形自成。”
申公豹铺垫一番，继续说道：
“而问题就在此处，妖族化形，可谓再造自身，脱胎换骨，修成的人体中三座灵台如人之初生，不染纤毫杂尘，自然光芒普照，无需再修。”
莫鸠想到当日世子身旁侍卫着的两个狮头人身的化形大妖，不禁问道：
“那点化百脉，修成人身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吧？”
申公豹点点头：“问的好，妖族散漫，野生野长，其所修的化形之法也是不一而足，有的选择积蓄，待到自己将全身百脉尽数点化之后，再做化形；有的急功近利，只要点化出一脉，就将修出的人身马上显露在身体上，造出些挂着人耳的老虎，长着人手的松鼠这类的怪异畸形来，当然，这两种方法，都不妥当。”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莫鸠狐疑的看着申公豹。
“取两者之长，循中庸之法。你处在开灵境界，有所不知，化形妖族，有一副身躯，两幅形态，一是本体，一是人身，如何相互勾连又互不影响？
其中的关窍就如禽鸟拢爪，飞鸟立在树枝上，两爪握住枝干并不使力，爪子便自然紧合，反倒是松开爪子要动用力量，妖族的人身也是一样，将百脉点化开来，自成人形，只有刻意催动百脉，才会变回本体。
我所说的就是要将百脉分块点化，先四肢，再躯体，最后头颅，由易到难，层层突破，这也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还处在开灵的莫鸠很难想象化形是什么概念，似懂非懂的点头听着，将申公豹所讲一一记在心中。
“在化形期，法力凝气成液，大大增强，与开灵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当然，其中最重要的，是能领悟到自己的本命神通。”申公豹微微颔首。
“神通？”莫鸠又听到一个新的词从申公豹嘴中溜出：“这又是什么？”
“神通嘛，说起来算是妖族特有，”申公豹抿抿嘴，似乎不想承认妖族还有这么一项特殊一样：
“妖族的神通分为三种，本命神通，天罡地煞，血脉神通。
所谓天上没有同片的雪花，地上没有同纹的树叶，每个生灵都不相同，每个妖怪都有自己独特的一门神通，潜藏于体内，等待挖掘，可能在化形期中点化百脉的任何时机，被触发，发觉，从而顿悟，但此类神通有好有坏，强大的有撬动五岳，煮开三江般的伟力，弱小的可能只是让你的鼻涕能飞射出去罢了，而能获得什么神通，也全无依凭，甚至可以说，是从你有了个人意识就已经定下。
天罡地煞，是合天地精粹，日月玄机而生，分属阴阳两仪，天地人三才，地水火风四象，金木水火土五行，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妖族可寻得适合自己属性的天罡地煞，融于自身，获得神通，共计三十六天罡神通，七十二地煞神通，此类神通，算是天地恩赐，能寻到什么样的神通，全凭个人机缘。
至于血脉神通嘛，呵呵，那看的就是出身了，凡兽之流，血脉神通弱小无用，有的甚至直接没有，灵兽则比凡兽要强，异兽又强于灵兽，以此类推，神兽的血脉神通最为强大，可以说，一只神兽，不行修炼之事，不尊世间诸法，只靠自身的血脉神通就能睥睨三界，端的是强横无比！”
申公豹眼神飘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口中却不停，继续补充道：“此类神通，并不能用常理获取，或是水到渠成，或是血脉爆发，或是生死一线之际，都可能悟出自己的血脉神通来。”
“生死一线，血脉爆发……”莫鸠喃喃的咀嚼着这两个词，眼神逐渐空洞，回想起自己在北海之眼中昏迷的那一段空白来，他迷迷糊糊的记着，自己像是被人从冰窟里拉出来一般，瞬间中断了冰冷，感受到让人安心的温暖，那种归化在母胎这的沉静安全的感觉，让莫鸠不禁生出一丝丝疑惑，自己当时，在毫无作为的昏迷中，还能从那恐怖的漩涡中逃出生天，是不是有血脉爆发的可能。
嘣的一声，莫鸠的头顶被人敲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一抬眼，就看到了申公豹石板一样的脸。
“你在想什么？”申公豹喷着冷气：“在白日做梦吗？”
莫鸠瞳孔一缩，暗暗叫苦，心想仙人真是难以对付，低声回答道：
“不不不，大仙您所说的太过引人入胜，我，我想着大仙您说的神兽，一时不察，没来得及回神。”说罢，补了一个谄媚的笑脸。
申公豹一听，怪模怪样的冷笑一声：“呵，引人入胜是吧，那我就长话短说，剩下的时间让你好好自己畅想，其中有什么玄妙吧。”
莫鸠听到申公豹如此作答，脸上一苦，正要再张口补救，但申公豹拧头朝莫鸠一瞪，顿时再没有开口的打算。
“化形之后，便是结丹，要让法力凝液为固，于下丹田结成内丹，刚才所提的天罡地煞神通，就是在此境中与自身相融，再得一神通，其后，体内的天罡之力或是地煞之力，将会逐渐侵入自身法力之中，更具威力，待所有法力凝液成固，合为内丹，此境便是功成。
其后是合体，内丹破碎与身合，外壮血肉内补神，化生法相，内蕴本命、天罡地煞两大神通。
再后的练虚，是由内而外，能够掌控身体外部，纳周天灵气，侵方圆玄虚，壮大神魂，也是从此境开始，修炼不再是只关注肉身，更追求于神魂。
到了渡劫，更是不可限量，历三灾之劫，成就仙位，生死簿上消名，不落六道轮回之苦，从此算是离登仙也只有一步之遥，羽化可期。”
第十五章 观想之法
申公豹果然说得出做得出，化形之后的四大境界，说的一个比一个简略，莫鸠听着一阵心疼，但对现在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大损失，毕竟是太过遥远的事了。
莫鸠平复一下情绪，长吐一口气，强行让自己挤出一分笑颜来，对申公豹问道：“敢问大仙，渡劫之上，可还有路走吗？”
申公豹耷拉下眼皮，朝莫鸠上至鹿角，下至鹿蹄一顿打量，轻哼一声：“连人形都没有修成，还妄言渡劫之上，呵呵，那等仙家境界不是你该知道的，安心脚踏实地，把自己的九窍先开了再说吧。”
莫鸠听着申公豹那令人牙酸的声音，只觉得自己青筋暴跳，有一股想要打人的冲动。
申公豹见莫鸠不说话，主动开口道：“好了，妖族修行之事就说这么多，听完各境修行的精要，你还有什么要问的，现在提吧。”
申公豹虽然阴郁冷淡，反复无常，但是确是一位实力强横的神仙，其经历和见识，都不是莫鸠初出茅庐能比的，见申公豹对修行一事已经闭口不谈，莫鸠想了想，决定问问夫子和申公豹都提到的人族。
“大仙，小妖生于北地，经大变之前，从未离开过族群，还没有见过一个人族，您说人族为天地主角，为什么丝毫不见他们的踪迹呢？”
申公豹摇头嗤笑：
“你口中的北地，是有名讳的，唤作北俱芦洲，乃天下四大部洲之一，此洲妖魔猖獗，暴虐无序，全凭真武大帝镇压北方，这一洲妖魔才算没有翻上天去，祸乱其他数洲，就因如此，此洲的人族才这么稀少，可以说，北俱芦洲九成九的生灵都是妖怪，你想在这么混乱凶暴的地界看到人族，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莫鸠眼睛一亮，追问道：“哦，天下还有别番去处，那其他三洲又是如何呢？”
申公豹抿了抿嘴，悠悠道来：
“其余三洲分别为东胜神州，西牛贺州，南瞻部洲，若是说北俱芦洲是妖魔之洲，那么东胜神州就是仙灵之洲，此洲仙人福地，名山道场众多，灵秀普化，人皆高寿，毗邻神洲之外，还有三座仙山隐匿，蓬莱，东瀛，方丈；
南瞻部洲可称作人族之洲，人族由此洲发源，其数量在四洲中算最多，王朝鼎立，修士穿行，积年来，局势稳固，正道当行，妖魔鬼怪都逃窜遁藏在深山古林中，不似东胜神州一般祥乐仙境，但大体间，也安定繁荣；
西牛贺州势力混杂，人，妖，魔，怪共生，佛道两门同立，但因此洲距灵山不远，大多由佛门把控。”
莫鸠的视野跟随着申公豹的叙述，不断的扩张，独居一隅的世界被瞬间拉大，从简单的一片湿林，到四大部洲，无数不同种类，不同形态的生灵呼啸在莫鸠心中，未知而清晰的兴奋起伏着。
看着一脸震撼的莫鸠，申公豹嘿嘿一笑，补充道：
“当然，三界之大，不是你能想象的，除了这四大部洲，幽冥血海，六道轮回，灵山净土，四海，归墟，天庭，地府，三十三重天，十八层地狱，虚空洞天，洪荒星辰，三千世界，乃至混沌鸿蒙，哪个不是广阔无边，难以厘清。”
显然，莫鸠惊骇的表情，让申公豹很有一种观赏井底之蛙的超然感。
此时，脑中填满了如此多地方的莫鸠，已是彻底麻木掉了，今日所听到的超乎了他之前所有能想到的极限。
欣赏够了莫鸠的表现，申公豹满意的一笑，身体往后一靠，两腿盘起，顿时，身下聚起一团云气，让其安稳的端坐在离地三尺的云台上，仙人的风采一时无两。
“咳咳，”轻咳一声，唤回莫鸠的注意，申公豹朗声道：
“我说要做你三日之师，就要传你些东西，方才所讲，不过是此间的常识罢了，你在世年长，也会知晓，并不算什么稀奇，我看你修行日浅，不过开灵修为，也不教你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免得你以蚁啄象，办出些自不量力的蠢事。”
申公豹说到此处，伸手虚指，只见水汽凝聚，大幕一般铺展开来，像一面正对莫鸠的镜子，水镜中神奇的显化出清晰的图像来，正是莫鸠先前所见的庞大漩涡，北海之眼。
嘴上不停，申公豹继续说道：
“此法无名，是我在此地千年，日夜观顶上北海之眼绞杀磨灭，涌动不息的异象，所顿悟出的一门法诀，说起来也并无他用，只是单单取其吞纳一切的意境，能让人在观想此法的时候，加快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和效率。”
莫鸠面前，那幅水幕也随着申公豹的话语，不停的变化着，其上的北海之眼清晰而逼真，黑冰聚沉，白浪浮动，浊流滔天，尸骸排空的细节一一浮现，好像就在眼前。
“我先前说，妖族在化形修成人身之前，不能摄汲天地灵气，而要吸纳月华，其实，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妖族除血脉延续外，传承难寻，修行全凭自身摸索，并无师者指引，
你有了此法，在夜间吸纳月华时，运行法诀能加快效率，不仅如此，同时，还能在白日里运行时，吸收天地灵气为己用，可以说是多出一倍的时间，来专心修炼，较其寻常妖怪，修行自是一日千里，对你现在而言，大有益处。”
申公豹端坐云台，面有得色，言语间尽是藏不住的傲意。
莫鸠抖抖耳朵，喜上眉梢，眼睛盯着波动的水幕中北海之眼的图像，突然觉得，这个恐怖庞大的漩涡也不是那么可怕，反而越看越喜欢。
介绍完了法诀的精要，申公豹指向水幕的手向莫鸠一甩，顿时，那水幕蜷缩成一团，嗖的一声，钻进了莫鸠的口中，在喉间炸开，将其口鼻完全浸没在水汽中。
“呜……”莫鸠感觉自己仿佛溺水一般，沉在水里，说不上话来，猛然间，眼前景物一变，仿佛自己就化身成了北海之眼，在黑暗的地下激荡，旋转，接受着大大小小无数幽暗地河向自己倾泻而来的水流，一直如此。
无休无止，无穷无尽，好像根本不存在什么时间。
渐渐的，自己的心神不再因为新奇而激动，而是和旋转的海眼合拍，深深的沉浸，感悟，体察着自己体内，每一道暗流搅动的规律，每一道浪花席卷的姿态，黑冰与黑冰碰撞，彼此炸开，再因寒流的影响，重新凝结，滋长。
最终，自己所有的感知，都收拢在漩涡中央被撕扯离心出的空洞中，空道上大下小，底部随着旋转而摆动，像一条游龙。
吸力越来越强，莫鸠也像是被吸力拉扯住一般，噌的一声，消失在漩涡中。
迷梦结束。
莫鸠猛地睁开双目，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的将北海之眼的形象纤毫毕现的印在脑中，像是真的有一团漩涡在翻滚，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