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吃鸡，黑白，自来狗
“等一下，等一下，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小野鸡看到林飞飞举起的葱，已经被风吹干的冷汗又一次流了出来，“我有很多的特殊道具，很多，都给你们，我要是死了，就都被游戏回收了……。”
这一次，白司一和林飞飞都没有听小野鸡的废话。林飞飞的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丢向了小野鸡抓着狗链的手臂。
小野鸡的脚用力地在桥的边缘一蹬，像荡秋千一样荡了出去，试图躲避丢过来的葱。
可惜，无论他的身体如何躲避，他的手只能抓在链子上，不能松开。虽然他尽全力摆动了身体，但是大葱一片翠绿色的叶子边缘，还是擦过了小野鸡的手。
“母鸡母鸡母鸡母鸡，母鸡母鸡咯咯嗒……”一个萌萌的女声立刻在安静的大桥上唱了起来。
“拜云教不会放过你们的，二位大人会给我报仇的，杀光你们，杀光你们！”小野鸡听到响起来的神曲，脸上的惊恐和祈求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变成了疯狂和狰狞，用自己最高的音量嘶吼了起来，他绝望嘶吼的声音把神曲的声音都盖住了片刻。
“小鸡小鸡小鸡小鸡，小鸡小鸡咯咯哒……”
小野鸡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了狗链，双手放在嘴前，比出了一个鸡嘴的形状，身子一躬，头一点一点的，做出了小鸡啄米的动作。
“杀光你们，杀……！”
小野鸡的嘶吼声，随着他被地心引力捕捉向着漆黑的江面落去而渐渐飘远，微弱，直至消失不见。
从这么高掉下去，应该是死了吧？白司一依然伸着头，看向桥下早已没有小野鸡身影的漆黑一片。心越来越沉，越来越不安。
白司一有一种错觉，那片黑暗里，马上就会探出一个巨大的野鸡头，用自己锋利的鸡嘴啄向她。毕竟连游戏都在白司一的资料里面写了，白司一就是一只菜鸡嘴里的菜虫。
是因为没有听到落水声吗？白司一死死地盯着江面的方向，江面和大桥足有百多米的距离，一个人落水的声音，听不见是很正常的吧？
“姐，我收到点数了。”林飞飞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那嗓音轻快得似乎马上就可以漂浮起来，“好多点数啊，还有其他东西。”
白司一的心放下了一半，既然收到点数了，那小野鸡就是真的死了。
那么，剩下的一半心，为什么还在胸腔里沉沉地下坠着，想要把白司一拉向让人不安的未知远方呢？
白司一的耳边还回响着小野鸡下坠时的疯狂嘶吼，还有那时小野鸡眼睛里闪过的红光。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吧？
要说白司一的像素眼有什么好，那就是不会错过近处哪怕是一分的色彩。小野鸡在低头做出小鸡啄米动作之前，眼睛分明变成了一片通红的颜色，这绝对不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那时他的眼睛在白司一的眼睛里，是由一堆红色的小色块组成的一大块眼睛的形状。
小野鸡在临死前，一定做了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对姐弟二人有利。
“拜云教么？”白司一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小野鸡临死前弄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姐弟两个人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我们快走，到安全的地方再说。”白司一站直身体，拉上了依然一脸兴奋之色的林飞飞，快步向着下桥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都没有理会比利的意思。这个一直被小野鸡牵在手里的人，从来没有表现过自己的战斗能力。没有对姐弟两个出过手，也没有帮姐弟两个人直接对抗过小野鸡。比利的立场总是暧昧不明，白司一没时间探究他和小野鸡的故事，也不想在这个时间横生枝节，所以干脆当他不存在来处理了。
没想到，姐弟两个走出去没有几米远，从小野鸡掉下桥就一直看着江面的方向，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狗项圈的比利，却突然移动了脚步，跟在了姐弟两个人的身后。
比利没有喊两个人，让白司一和林飞飞等自己，似乎并没有要靠近姐弟两个人的意思，却也不远离两个人，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缀在两个人的身后。
白司一听到比利的脚步声，回头看了比利一眼。
此时的比利，脸上已经没有了麻木的神色，如果把他脖子上的狗项圈当作一个个性装饰的话，他和副本里的其他玩家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就连白司一以前看他时，他身上散发的摇摆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白光，也变得稳定光耀了起来。比利把自己的狗链子过长的部分缠绕在了手臂上，免得妨碍行动，狗链子以前一直被小野鸡抓着的那一端，此时被他自己抓在了手中。
比利见白司一回头看过来，立刻远离了二人一些距离，用这种办法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当白司一回过头去继续赶路，比例就继续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的身后。
如此几次，白司一也无奈了。
你说，打吧，这个人不知道深浅，也没有对两人表示过恶意。你说，赶他走吧，这个人只要两个人一回头不看他，他就又自己跟了上来。这副本又不是白司一家里开的，还能不让别人走路吗？
最后，白司一只能当比利彻底不存在，埋头和林飞飞一起赶路了。
要说让比利跟着，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如果只有姐弟二人在路上走，或许会有玩家觉得二人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孩子，想要冒头试一试他们的深浅，而多了比利这个高大健壮看起来不好惹的男人跟着他们，很多独身狩猎的玩家就直接打了退堂鼓，无形间给姐弟二人省了几次麻烦。
二人一狗在路上向着酒店前进，一路平静，暂且不提。
在某座主城下属的某个神秘的私人空间里，正发生着一件白司一完全不知道，却对她生死攸关的事情。
这是一座穹顶极高、十分宽敞开阔的殿堂，殿堂的四面墙壁是用洁白的玉石构建起来的，而殿堂的穹顶用的却是会反射光芒的黑曜石。黑曜石穹顶上描绘着朵朵飘浮的云彩，这些云彩似乎不是普通的图画，正散发着一层薄薄的烟雾，把整座殿堂萦绕得如同仙境。
整座殿堂里，只有和入口相对的，距离入口最远的地方，有一片高台，高台上有一把上等羊脂白玉材质的巨大椅子，其他的地方都是空旷一片，没有遮拦。在找不到源头却无处不在的神秘光源的照射下，这把白玉打造的椅子似乎也散发出了淡淡的光芒，更是衬托着坐在椅子上全身都被黑色斗篷遮盖住的人影散发的气息低沉阴暗。
围绕着高台一圈的，是一片自行流动的半环形水池，池水并不深，清澈透亮。水池里有数朵无根的粉嫩荷花，正随着水流缓缓漂浮着，有星星点点的金光闪烁着，正从盛开的荷花里飘飞起来，然后逐渐熄灭，慢慢消散在空气里。
而一个穿着黑沙长袍的美丽女子，正坐在高台上，双脚赤裸，试图把自己白嫩的小脚踢向一朵靠近她的荷花。
女子黑发如瀑，顺滑的披在身后。她的身上带着成熟女人的端庄气质，脸上的五官明媚大气，用脚踢荷花的时候，表情却又带着一点小女孩的调皮天真，让人猜不到她的年纪。如果非要在这个女人的外表上找个缺点的话，那就是这个女人的胸部——小笼包大小的胸部就是她的美中不足了。
如果有一个不知底细的玩家来到此地，一定会认为这个一片神圣安详的地方是人间仙境的一角。绝对想不到这个地方是游戏里某个大名鼎鼎的所在，而这个所在的名声并不美好。
这里是拜云教的核心深处。
此时，空旷安静的殿堂里，突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这个脚步声从殿堂的门口响起，一直来到高台之下水池边才停了下来。
穿着白色纱衣的脚步声的主人皱起了眉头，紧紧地盯着对自己的到来不理不睬，依旧自顾自踢着荷花的黑衣女人。
这个身穿白色纱衣的女人，有一张和黑衣女人一模一样的脸，不过她的长发是盘在脑后的，脸上的表情也不像黑衣女人那样俏皮活泼，而是面色冰冷，带着一股寒意，眼睛里也有一种肃杀之意。这样的白衣女人，给人一种女王般的压迫感，和黑衣女人比较起来，又是另一种魅力了。
当然，这个白衣女人也是个小笼包。
白衣女人就这样冷冷地盯着黑衣女人，不开口也不动作。
终于，黑衣女人成功地把那朵荷花给踢到了远处，眼看着一时间是漂不回来了，这才抬起头，仿佛刚刚才发现白衣女人一般，懒散地和白衣女人打了个招呼。
“阿哈，雪若，你来了，要不要一起来玩一会？”黑衣女人向后一倒，用双臂在身后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这个动作立刻让她的小笼包看起来大了一点，变成了两个大点的小笼包。
被叫做雪若的白衣女人没有理会黑衣女人提出的愚蠢建议，冷冷地开口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由。
“小野鸡死了，我需要你的能力。”
“小野鸡？那是什么？你新打的野味？”黑衣女人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小野鸡是个什么品种的东西。
白衣女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小野鸡是我很有用的一个手下，他死了。”
黑衣女人立刻笑了起来，无形的空气都因为她笑容的绽放而多了一丝香甜的气息。
“那可真是恭喜了，我们又向着目标前进了一步呢。我还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拜云教白衣主教竟然是一个会替手下报仇的人呢。”
雪若的眼神更加冰冷了，“黛然，这一次不一样，你必须用镜子。”
“哦？那你说来听听，这只死鸡有什么不一样的？”被称为黛然的黑衣女人立刻来了兴趣，坐直了身体，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雪若的目光却是从黛然的身上移开了，投向了白玉座椅上，被笼罩在黑袍下面没有漏出一丝真容的身影，目光中竟然带上了难得的温柔。顺着雪若的目光，黛然也回过了头，看向了同一个坐在座椅上的身影，眼神里也带上了柔情。
“我的批语显示，杀死小野鸡的人之中，有人和大人有关联。所以，我需要你的镜子。”
“好。”听到这个答案，黛然再没有一丝的犹豫和推脱，一口就答应了雪若的要求，脸上也带上了郑重之色。
一面带着斑驳锈迹的青铜古镜，慢慢在她的手中凝实。古镜上的锈迹，就像是一首流传久远的诗，正向人无声地诉说着古老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白司一和林飞飞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酒店前面的小广场依旧是他们离开时候的模样，在各色璀璨的灯光下，各种花卉争奇斗艳，一片繁华的景象。只是因为时间晚了，小广场上的音乐喷泉已经停止了播放音乐，喷泉的水柱也因为劳累了一整天时间，而选择了暂时休憩。
一切都和昨天相同，只是没有了追逐在身后的小野鸡而已。
白司一拉住了想要立刻进入酒店的林飞飞，两个人一起转过身来，看向跟了他们一路的比利。
在路上，这个比利想要跟着，那就跟着吧，没有关系。但是现在，白司一需要的是一个安全隐秘的地点，好和林飞飞分割小野鸡的遗产，看看要怎样把这些遗产有效地利用起来。
这只比利再态度暧昧地跟着两人，就明显不合适了。
“你是什么意思，就在这里说清楚吧。”白司一率先对着比利开口了。
自从小野鸡死了之后，这个比利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转变。白司一还不清楚，从自己眼睛里面看别的玩家的时候，玩家们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光芒意味着什么。但是，就算不用死亡之球来判断，比利挺直的腰杆，脸上生动起来的不再麻木的表情，大步跨出的不再对小野鸡亦步亦趋的步伐，都让白司一不想再用“狗”这个词来给他冠名。
白司一以为比利还和一路上一样，不会靠近也不会回答，她已经在思考要怎样才能甩掉这个比利了。却没有想到，这一次，比利却是站在姐弟二人面前，坦然地回答了白司一的问题。
“你们是好人，我不会妨碍你们的。我只是希望你们帮我一个小忙。当然，我会付出报酬的。”比利的眼中带着真诚，伸出手，用手指点了点自己脖子上的狗项圈。
“为了表示诚意，我先说出我的名字。我的全名是‘诚实的比利’，你们可以试着匿名向我发送好友请求验证一下，然后，剩下的，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白司一紧紧地盯着比利，不放过比利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如果白司一的目光可以当作刀子使用的话，那白司一一定已经把比利的皮肤剥下来了几层，直接看清比利的内心了。
白司一在脑子里尝试着发出匿名添加‘诚实的比例’为好友的请求，很快，游戏系统机械化的声音就在她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是否添加‘诚实的比利’为好友，因为你选择匿名发送请求，你的名字将会以随机符号组合的形式显示给对方。”
“是。”白司一盯着比利，在脑海里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几乎是在白司一给出回答的同一时间，比利对着白司一眨了眨眼睛。然后白司一就听到了自己脑海里“对方已经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你们已经是好友了。”的提示。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谈谈了。”比利耸了耸肩膀，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白司一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拉着林飞飞继续向着酒店大楼的方向前进，用默认的态度同意了比利的要求。
第二十八章 比利牌科普仪
这一次比利没有跟在二人身后，而是上前几步，和姐弟二人并肩走在了一起。等到了酒店的旋转门前，比利还很绅士地请白司一姐弟先行一步，并且为二人推动了旋转门。
走进酒店大厅，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那个两层楼高大的鸟笼。鸟笼的内外都摆放着一盆盆叶子宽大的植物，可以看得出来，设计这个鸟笼的人在极力地模仿自然环境，至于住在里面的鸟会不会因此而感到快乐一点，那就只有鸟自己才知道了。
这一次，三人经过鸟笼的时候，鸟笼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发出来。
“稍等我一下，拿件东西很快就好。”在路过鸟笼的时候，比利突然开口，阻止了姐弟两个人继续前进，在取得了白司一的同意后，就走向了那个鸟笼。
白司一抬头仔细打量着这个鸟笼，只觉得以这个鸟笼的大小，就算是住进一个人类，也显得绰绰有余。
只见比利走到鸟笼的旁边，满是感慨地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放在鸟笼细密的网状栏杆上，然后下一秒钟，这个巨大的鸟笼就随着他的触碰，连带着四周的植物一起，都瞬间消失在了他的手中。
这显然是一件特殊道具。
“哎？”林飞飞立刻发出了带着疑惑和惊奇的一声。
“那是什么？武器？特殊道具？”见比利收了鸟笼走回二人身边，白司一立刻问道。要知道自己可是用尸体和本体都在这个鸟笼旁边穿行过，要是这个鸟笼具有攻击性的话……白司一不由又是庆幸，又是后怕。
“武器？特殊道具？”比利却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地回答道：“你还真是对这个游戏没什么了解啊。”比利知道，自己任重而道远，今天估计是会被姐弟二人问掉一层皮了，不过，谁让这两个人是比利现在唯一能找到的可以帮助他的人呢。“详细的我们一会再说，总之这就是一个很鸡肋的预警特殊道具罢了。”
白司一点点头，正打算带着二人从安全通道爬楼梯上楼——她还是有种感觉，乘坐电梯会很不吉利。比利却再一次开口阻止了姐弟二人的行动。
“坐电梯吧。放心，电梯很安全，至少这一部电梯很安全，我保证。”比利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正停在酒店一层的两部电梯中左面的那部电梯。
当比利不再表情麻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之后，白司一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很多细节，这个男人身材高大，四肢和手指修长，整体偏瘦，身上穿着的衬衫下却隐藏着流线型的肌肉线条，五官端正，虽然不算容貌出众，但看起来也很是顺眼。关键是，这个人身上出现了一种当狗时从来都没有的气质，让人看向他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信任感。
白司一看了看比利手指的那部电梯，那一部电梯正是白司一出现在这个副本里的地方。
想起那自动亮起来的电梯按钮，白司一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听从比利的建议。
比利看着白司一犹豫不决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说了一段让白司一吃惊不已的话。
“我知道你进入副本的时候是出现在这部电梯里的，还有人替你按下了高楼层的按键。”比利开心地笑着，这笑容里带着对命运无常的嘲讽，就像是看了一场精彩的戏剧，让他回味不已。然后他收敛了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司一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那个给你按下按钮的人，是小野鸡。所以，你可真是幸运啊。”
看着白司一逐渐瞪大，变成两个绿色灯泡的双眼，比利自嘲地摇了摇头，安慰道：“运气也是个人实力的一种呢。”
等三个人走上电梯，白司一终于知道了比利清楚这些的原因了。
这部电梯里，对着电梯门的电梯壁上，是有一面镜子的。镜子的镜面被擦拭得十分干净，在电梯顶部投射下来的光芒里，把三个人映照得分毫毕现。
比利走到镜子前，镜子就化作点点白光，逐渐融化消散在了空气里，漏出了镜子后面和其他两面没有丝毫差别的电梯壁。
看着消失的镜子，白司一猜测这个应该是比利的某种能力了。第一次和小野鸡见面的时候，小野鸡就问过比利，白司一有没有照过镜子。现在看来，这个镜子可是有监视和照射出其他玩家基础资料的功能呢，这可真是一个强大的侦测能力。
比利看到白司一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他再次表达出来的诚意已经被这个女人接收到了，就挥了挥手，镜子再次出现在了与原来相同的地方，没有丝毫改变。
“电梯是个放镜子的好地方，这还是小野鸡选的地方呢。”比利在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的脸，目光在自己脖子上的狗项圈上停留住了，似乎想用目光把这个丑陋的装饰品灼烧成灰烬，片刻后才对白司一开口道，“现在，你们可以选一个地方了，我没有意见。只要你们愿意帮助我，你们就可以得到我的友谊。”比利用手点了点自己的狗项圈，“有时候，友谊是比忠诚更可靠的东西。”
白司一没有接话，只是转过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一个个电梯按钮上面划过，最后依然是按下了“7”的案件。
她想去7018，验证自己的某个推测。
“叮——”随着电梯的提示音，7层到了。
这个楼层也和一天前四人离开的时候相比并没有什么改变。在走廊顶端微黄色的柔和光芒下，一道道红木房门或是敞开，或是闭合。白司一有一种错觉，这些敞开或是闭合的房门，都是这座酒店所代表的怪兽的鳃，有一道道看不见的汹涌水流，正在这些开开合合的房门之间流淌而过，正在给酒店这头怪兽注入生机。
7018的房门上依然有一个被融化开的大洞，通过这个洞，房间里的情景一览无余。这是小野鸡为了进入房间，用一种可以融化所有普通物品的液体制造出来的。
白司一却是有些疑惑。按照她在安全区外那间有很多电脑的公司里做出的某个猜测，这间房门上的大洞应该已经被修复了才对。
看来，白司一还缺失了某些信息，这些信息缺失的部分，让她的推测误入歧途了。
从门破损的洞口向内看去，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窗口下一具倒地的无头尸体。这具尸体也没有被刷新掉。白司一记得，自己放弃控制这具尸体的时候，尸体是趴伏在地上的，而现在，这具尸体胸口朝上，变成了仰躺的姿势。如果不是小野鸡在愤怒追击自己前翻动过尸体，那就是在几人离开的时间里，有人进入过这间房间查看情况。
白司一的视线在四周闭合的房门上扫过，不知道这个前来查看情况的人，会不会就躲在这些房间之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房门上的洞没有被副本刷新掉，但是显然这间房间已经不适合作为三个人的落脚点了。
“小野鸡在这间酒店的哪个地方落脚？”白司一问比利，显然是想把小野鸡在这间酒店里的据点占为己有。
比利看着白司一，面上显出为难之色，过了一会还是诚恳地回答道：“那里……还有一些小野鸡留下的东西……”
比利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白司一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再强求。
虽然是姐弟二人杀了小野鸡没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小野鸡的所有东西都属于姐弟二人。如果比利不说，姐弟二人根本连小野鸡还留有东西都不知道。白司一不是个贪心的人，况且，对于两个新手小白来说，再强力的道具，也不如一个老玩家的友谊来的重要。
“那就工具间吧。”白司一也懒得探索这间酒店了，随意选了一个她去过的地方。白司一很确定，这间酒店到处都是躲猫猫大师级玩家，只要运气不好，哪里都可能突然冒出来个人，吓你一跳。要是运气好，在酒店里大摇大摆走上一天，也不会碰到一个玩家。
三个人走进工具间里。
“桶不在了？”林飞飞看着工具间空空如也的地面，似乎是在问白司一，又似乎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那里应该是有两个被白司一和林飞飞当作座椅来使用过的倒扣着的水桶摆放着的。
“有人来过？这人拿水桶干什么？”林飞飞用右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想不出除了酒店的清洁工，哪个玩家会拿走两个搭配拖把使用的水桶。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是还拿走了拖把吗？”白司一对林飞飞奇异的关注点无奈极了，只能摇了摇头，走到柜子前，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把柜子的门挨个都拉动了一遍。显然，白司一是对藏在柜子里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哎？桶在这里。”白司一在拉开某个柜子后，竟然在柜子里发现了几个叠放在一起的桶，桶里还插着几把拖布。看桶和拖把的数量，分明是和昨天他们刚进入工具间的时候是一样的。
这一次，白司一也感到疑惑了。如果说有玩家拿走桶使用，那还说得过去，但是，肯定没有玩家会无聊到去帮助副本整理房间的。况且，她还记得，有一把拖把已经折损在小野鸡的手上了。
比利一直安静地看着姐弟两个人，见两个人都面带疑惑，就出声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说完，比利也开始仔细地打量着工具间的每一个角落。这间工具间，除了没有窗子，不方便观察外界之外，比利没有找到任何不妥贴的地方。
对啊，可以直接问比利呀。白司一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从前的她习惯于一个人思考问题，她没有什么可以提问并且给她合理答案的对象，白空也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主动提出建议，久而久之，白司一就养成了自己寻找信息自己推测答案的惯性思维，几乎都忘了不懂就问这个好习惯了。
白司一把水桶从柜子里拖出来，倒扣过来三个，再次让这些水桶做了椅子的兼职，伸出手，邀请比利也坐在桶上。
比利看了看桶，又看了看白司一，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大长腿，最终也只能无奈地蜷缩起双腿，像个虾米一样坐在了桶上。
白司一看三个人都坐好了，这才开口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从那间公司陷入屏保状态的电脑，到7018门上没有消失的洞，最后再说了工具间里被人整理好的水桶，说完就一脸期待地看着比利，等待他的回答。
等听明白白司一的疑惑，比利用一种惊奇又赞赏的眼神看着白司一的脸，仿佛白司一是一只正在钻木取火的类人猿，终于走出了自己进化成人类的第一步。
“很少有新手在逃命之余还能考虑这种问题的。看来小野鸡栽在你手上，也不全然是因为你的运气。”比利先赞赏地点了点头，才解释了白司一的疑问，“这就是副本的刷新规则了。竞技副本和普通副本不一样，普通副本是需要一个人或者一个队伍进入才会开启的，是一个个独立的空间。而竞技副本，时刻都会有新的玩家加入。玩家们对副本环境造成的改变，或者是互相杀戮产生的尸体之类的，游戏都会在特定的情况下进行刷新，这点你能理解吧？”
白司一点了点头：“理解，不然每个副本都会变得破破烂烂的，早就尸体堆积成山了。”白司一就像是一个坐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的好学生，神情专注，坐姿标准，回答提问时语言清楚洪亮。白司一在面对自己不懂得的知识的时候，从来都是这幅严肃认真的样子。而一边的林飞飞就要散漫多了，灵动的眼神四处乱飘，似乎对每一件东西都很感兴趣，但每一次的兴趣都持续不了三秒钟。现在，林飞飞就在一边听比利讲课，一边数着拖把上面的布条究竟有几根。
比利显然很满意白司一的态度，却也没有在意林飞飞的心不在焉，继续开口讲了下去：“这个特定的情况，就是玩家的存在。有玩家存在的地方，就不会被刷新，如果玩家对这一块副本区域的影响结束了，副本就会开始刷新了。尸体，血液，战斗的痕迹，统统都会消失不见。有什么问题吗？”比利见白司一一副“我有问题要问”的表情，就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她先说。比利的下巴是很有男人味道的方下巴，给他的脸部线条增加了一些硬朗的感觉。
“可是，7018的战斗已经过去一天了，门上的洞还在，尸体也没有消失。”白司一提出了一个反例。
比利想了想：“那具尸体是你的能力吧？”
是我充了气的娃娃。白司一差点把这几个字脱口而出，幸亏她及时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只是表情诡异地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你的能力还留在那个房间里，你对房间的影响还没有消失，房间自然就不会刷新了。”比利假装自己没有看到白司一咬了舌头之后一脸痛苦的表情，继续不急不缓地讲着自己的课。“就像那个大桥，最开始是谁把那些汽车堆在桥上的，早就没人知道了。可是那座桥上一直有玩家或者是玩家设下的陷阱存在，所以那些车子就被一直留到了现在。”
“可是，时间的问题怎么解释？就算我第一次在墙角看到桶和拖把，是我弟弟放过去的，”白司一看了一眼林飞飞，林飞飞感受到姐姐的目光，立刻嘟囔了两句，我才没有之类的话。“后来我们走了，桶和拖把刷新回原位了，但是这里面也有说不通的地方。你看，我把拖把拿走去打小野鸡，要是我一直拿着拖把，等工具间刷新好再把拖把拿回来，反复这样做，不就有无限多的拖把了么？”
比利立刻失笑出声，把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下，掩盖住自己的失态，但是他的眼睛里依然带着几分笑意：“首先，你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么？对于一个玩家来说，这些副本里面的普通物品要多少就有多少，你需要刷出来一千把拖把带出副本吗？”
白司一居然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才摇了摇头。“可是……”
“我懂你的意思，会不会和能不能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那就需要另外一个没有人能证实的猜想来解释了，包括你说的电脑进入屏保的问题，也是需要用这个猜测来解释的。”
说到这个猜测，比利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郑重之色。
第二十九章 比利的请求
“你觉得，副本是什么？”比利突然问白司一。
白司一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措手不及，“副本，是游戏里独立于城市之外的地方？”白司一从前没有玩过大型网游，不过还是要感谢她一直潜水的那个游戏群，让她对游戏里面的名词不至于一无所知。白司一斟酌了一下词句，才开口说了一个最保守的回答。
应该不会错得太离谱吧？白司一用手抠了一下衣服上的铆钉，却没有想到这个动作牵动了被小野鸡打飞时留下的擦伤。小野鸡的那一下攻击让她的手臂和一部分背部皮肤都擦出了血痕，因为一直忙着赶路精神时刻紧张的关系，直到坐在这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放松下来，伤口开始疼痛，白司一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处理一下这些伤口，至少应该把伤口和衣服布料剥离开，不能一直让它们这样被血液黏在一起。
“算你对，然后呢？”比利的目光中充满了鼓励，就像是在耐心地启发一个幼童，试图让白司一自己说出答案。
白司一摇了摇头。她会给出这个答案，也是因为听群友说过“在下副本，你在城里等我。”，所以她才会认为副本和城市应该是两个相对独立的地方。
见白司一没有了其他答案，比利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副本是故事，是装载着故事的世界。”
“故事？”白司一把这个答案在舌尖上品味了一番，“你的意思是，每一个副本都有一个主题？比如说现在的这个副本的主题就是做菜？副本里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做菜而设计出来的？”
“不，我所说的猜测和你的想法正好相反。曾经有人猜测过，副本首先是一个世界，副本故事只是世界的一部分而已，至于这部分故事占这个世界多大的比例，那就要根据不同的副本来考虑了。”比利觉得这样说很是绕口，干脆还是举起了例子。
“你在一间公司里面看到了进入屏保状态的电脑，电脑明显和‘舌尖上的美味’没有关联，但是它们就是存在了。而你进入公司场景的时间，应该是一个很多人正在使用电脑的时间吧？”比利问向白司一，白司一立刻点了点头。那天他们进入顶层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左右了，正是上班的时间。
“那就对了，根据你进入那个场景的时间的不同，这个运行着的世界就会把那一段时间的场景截取下来一段展现在你面前，所以你看到的就会是那样一幅场景了。如果你进入公司的时间是在晚间，电脑屏幕就不会打开着，甚至可能连公司门都会被锁上。这就是这个世界自我运行的产物了，就算是所谓的刷新，也会根据世界时间的改变，来刷新成为符合当前状况的场景。就像这个世界里有无数玩家看不到的人在生活着一样。你说的那根被你拿走的拖把，你可以理解成，这个酒店的工具间丢了一把拖把，然后在某个你看不到的酒店员工整理工具间的时候，把这一把丢失的拖把给补上了。”比利说完这一大段，静静地等着白司一把这段话消化得差不多了，对着自己点了点头，比利才加上了最后一句，“当然，这个推测只适合大型副本。那种小型的只有几个人同时参加的副本的时间就会一直前进，没有所谓的刷新了。”
白司一在工具间里环视一圈，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比利口中的那个看不见的酒店清洁工就站在三个人的身边，随时等候着三个人离开，就立刻把被弄乱的清洁工具放回原位。
“你说……这里会不会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白司一犹豫着问出了这个问题，问题刚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个问题真是傻透了，就算这里是一个真实世界又怎么样，也不会是自己所来自的那个世界。
比利却不觉得这个问题傻气，而是郑重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是有人猜测过这些所谓的大型副本都是一个个真实的世界，毕竟这些副本里面的细节都太详细逼真了。你们肯定没有打开过这个世界的电视，注意过这个世界街边的广告栏，里面居然会播放电视节目和什么‘食神争霸大赛’的广告。但是，我们看不到这个世界里的活生生的居民，自然就没办法验证这个世界的真实性。那些小型副本倒是能看到副本里的人物，但是每一次进入相同的小型副本玩家见到的最初场景都会是相同的，虽然会根据玩家们的行为做出后续改变，但是，玩家们更喜欢把小型副本当作一盘录像带，一本书，认为里面都是被提前记录好的内容。”
白司一觉得，比利跟着他们回来，简直是自己二人在这个副本里面最大的收获了。虽然白司一还不知道小野鸡到底给自己姐弟二人留下了什么样的遗产，但是白司一总是认为，一堆死物绝对没有一个大活人来的有用。比利提供给她的这些信息，只要不是错误的，已经让她想到了好几种可以让姐弟两个利用起来，在大型副本里增加生存率的办法。
“啊，你还有什么疑问吗？”比利见白司一陷入了沉默，很是客气德询问了一句，打算如果白司一没有问题了，他就要说出自己的请求了。
“还有一件事，你在楼下的时候，说要给我们解释一下武器和特殊物品的。”白司一连忙问出了这个已经放在自己心里好半天的问题。
“哦，刚才扯远了，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比利动了下身体，想起来自己确实提到过到安全的地方给姐弟两个解释这个问题，所以很是耐心的再次讲了起来。
“其实，武器和特殊道具是同样的东西，基本都是玩家新手包裹里开出来的初始武器。”比利缓缓地说道。
白司一听到这个解释，刚想开口询问，比利就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听下去。白司一只好把自己想要反驳比利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至于二者之间的分别，在我个人看来，那就是武器的死与活了。主人还活着，装备着武器，武器的灵魂就还在，就会有相应的攻击能力，在主人的培育下会有无限的发展潜能。但是，如果主人死了，武器被爆了出去，那这件物品就只能被称为特殊道具了。不仅物体的攻击能力会被削减到最弱，而且虽然仍可以用点数培育升级，但是这件死掉的武器的灵魂已经不在了，未来的发展空间也被局限住了，只是某些特殊功能还存在，比较有用罢了。”
听了这个回答，白司一的心里五味陈杂，原来不仅仅点数代表着一条条的人命，连每一件特殊道具都是从无尽血海里面打捞出来的。至于武器的灵魂一说，白司一却是瞬间就理解了。新手帖子里说过，每一把武器都和能力一样，是根据每个玩家的特质而诞生的。如果玩家被杀死了，那武器到了另一个特质并不相同的人手中，自然就失去了灵魂。
“其实能力也是一样的，可能你的初始能力并不强大，但是肯定是最适合你的能力。就算立刻给你一个杀伤力十足的能力，一来可能并不适合你，二来可能这个能力超越了你基础素质能够承受的上限，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比利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一直在跑神的林飞飞，意有所指地说，“如果是‘射首座’的原主人开枪的话，必定会打中别人的’首’不说，配合上相应的武器，肯定不会是丝毫没有效果的。不过，这孩子简直就是小野鸡的克星，小野鸡的两个主战能力竟然都在他身上失效了，看来这孩子也不简单啊。”
林飞飞听到比利提到自己，立刻就回过神来，听到比利夸奖自己的话，马上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小虎牙，嘿嘿笑了起来，然后用右手抓了抓自己的头。林飞飞的左手臂，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又向下生长了一小段，已经到了手腕的位置，估计最多再有两天时间，整个左手就会长好了。
比利看着再次沉默下去的白司一，确定她暂时是没有问题要问了，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现在，可以先帮我一个小忙了吗？”比利语气平稳地问道，他盯着白司一的眼睛，眼神中的期待几乎就要满溢而出。他的拳头下意识的捏紧了，甚至鞋子里别人看不见的脚趾也蜷缩了起来。他的动作出卖了他，他的心情远远比他的语言要翻腾汹涌的多。
“你说。”白司一点了点头，比利已经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善意，如果真的像他嘴里说的一样，只是个小忙，姐弟二人可以做到的话，她不介意对比利伸出援助之手。
林飞飞听无聊的讲课时间终于结束了，也凑过了头来，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比利，很是好奇这个人会提出什么要求。
比利深吸了一口气，临到关头却又变得犹豫了，不知道是否该相信姐弟二人。如果姐弟二人问他如此请求的原因，如果他说了实话，那么这对姐弟会不会立刻变成另一幅嘴脸？自己会不会从一个火坑里面跳出来，就又跳进了第二个火坑？
“你倒是说呀？”林飞飞见比利一幅犹豫不觉的样子，立刻着急了起来，这个男孩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吊他的胃口。上次被姐姐吊了一次胃口，直到刚才才知道缘由，他林飞飞可是还记着仇呢。
比利一咬牙，决定还是赌一次，毕竟这个东西不解决，就永远都是个隐患，他不认为自己下一次还会遇到姐弟二人这种刚进入游戏还没有被玩家化的好人。
“请帮我把这个项圈解下来。”比利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自己脖子上的狗项圈。狗项圈上还有一段长长的金属链条，被比利缠绕在了手臂上，免得妨碍自己行动。比利已经做好了被白司一追根问底的准备，这个女人并不傻，从自己这一句话里就可以听出来很多问题。
林飞飞立刻伸出右手，想要帮比利解开项圈，却被白司一伸手拦了下来。
比利的心立刻一沉。来了，比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的手不方便，还是我来吧。”白司一语气温和地对着林飞飞说道。说完，就身体前倾向比利，把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向了比利的脖子。
当白司一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比利脖颈间肌肤的时候，比利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仿佛一个正在接受最终审判的囚徒，而这个囚徒的面前只有两个选择，当庭释放或事被判无期。等他回过神来，白司一已经手指灵活地解开了比利脖颈间的狗项圈。因为狗项圈上还有一条链子缠绕在比利的手臂上，白司一就松开了手，任由项圈吊在了比利蜷缩着的双腿上。。
比利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狗项圈，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这只是一个他经常做的美好梦境，只要他一眨眼，这个项圈就会回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链子的另一头就会出现呲着锋利牙齿对着他笑的小野鸡。
“好了，还有别的要求吗？”白司一看着发愣的比利，她比一般女人略低哑的声音也放得轻柔了一些。这个比利，白司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小野鸡的狗，她也不会问比利这个问题，白司一想这一定会是一个曲折的让人感到悲伤的故事。
不过故事发展到了现在，还算不错，不是吗？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自己解开项圈？”比利定了定神，目光灼灼地看向白司一。他看的很认真仔细，仿佛从来没有见过白司一，而白司一却是一件刚刚展览出来的稀世瑰宝一般。
“那不重要。”白司一顶着比利灼灼的目光，怂了怂肩，很是坦然的样子。“你是一个人，不应该带着狗项圈，这就够了。”
第三十章 再见与分赃
在给姐弟二人继续科普了一些游戏知识后，比利离开了。
当工具间的门在比利身后轻缓地关上，那条修长高瘦的人影消失在门板后面时，白司一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心中有失落，也有一丝轻松。
白司一知道，比利一定会在这间酒店的某个地方，接受小野鸡的一部分遗产，接替小野鸡继续狩猎这间酒店里的玩家。
当比例要离开的时候，白司一没有挽留。虽然白司一很希望留下这个能力实用，经验丰富，关键是对姐弟二人没有恶意的男人成为队友。但是，她尊重也理解比利的选择。
姐弟二人是帮助比利重获自由的恩人没错，但是也是比利屈辱人生的最后两个见证者。
那个项圈和狗链组合起来的特殊道具被比例带走了。比例本来是打算把这条狗链子留给姐弟二人作为帮助他自由的报偿的，但是白司一坚定地拒绝了。为此，比利在临走前郑重地对白司一承诺，既然两个人已经加为了好友，白司一有任何疑问或是他可以帮助姐弟二人的地方，随时都可以联系他。当然，这是在好友通讯可以接通的情况下。
说白司一有精神洁癖也好，说她新手不懂这条链子的价值也罢，总之白司一是不想和这种东西沾上哪怕丁点关系的。就连林飞飞对这条链子十分好奇想要拿过来把玩一下，也被白司一在头顶上赏了一巴掌。
林飞飞在一边自顾自的委屈，偏着头不搭理姐姐，白司一却是又一次进入了自己思绪的泥沼里，意识难以自拔。
其实，那条链子的功效，白司一已经猜测个七七八八了，无非就是让带着狗项圈的人，没有办法违抗牵着链子的人的命令罢了。而这个项圈也是有局限的，比如狗认为主人的命令会让自己死亡，狗就可以光明正大拒绝主人的命令，而一只带着狗项圈的“忠犬”，可以私下做出的小动作就更多了。
所以，这个特殊道具根本就不是给自己带来了一条“忠犬”，而是带来了一个熟知自己底细的定时炸弹。就像是比利对小野鸡做的事情一样，如果没有比利从中推波助澜，白司一想要如此顺利地坑了小野鸡不止一次，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实现的。
被外物强加的情感，怎么能和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感情相提并论呢？
不知道这条狗链子最初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会产生出这样的武器来？不知道那个人的能力又会是什么？和这条狗链子搭配起来，应该……
“姐！”林飞飞自己在旁边闹了半天小脾气，也不见白司一有所反应，回头一看，姐姐的思绪都已经飘到不知道哪颗星球上去了。林飞飞顿时忍不住了，气哼哼地开口喊了一声姐。
“怎么了？”白司一被这一声唤回了神，下意识地看向了林飞飞。林飞飞的眼睛里含着水雾，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和五官都写着“我很委屈”四个大字。男孩的目光和白司一的目光刚一碰撞，瞬间擦出来的不是火花，而是“吧嗒吧嗒”顺着脸掉下来的泪水。
白司一连忙把自己的目光投射到其他地方去，心里对自己这双能吓哭小孩子的眼睛只能用哭笑不得来评价了。这简直就是撒娇利器啊，只要小朋友受了委屈，看一眼白司一的眼睛，就可以瞬间泪流满面，哭得可爱让人充满怜惜，让家长不忍心苛责。这可比吃一整瓶芥末来的都有效。
话说，白空看到自己的眼睛，会不会……
白司一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白空的身上，心脏就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魔鬼狠狠攥了一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那个孩子，在八岁之后，就没有哭过。就算是受了再大的折辱与委屈，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姐，那个比利都走了半天了，你还想着他！”林飞飞用手擦着眼泪，眼睛却是继续盯着白司一，看来就算今天哭到死，这个男孩也不打算移开视线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白司一哑然失笑，用自己绿油油的眼光瞥了林飞飞一眼，赶快又把目光落回了工具间的门上，“我是在想小野鸡。”
林飞飞立刻就急了，差点从水桶上跳起来：“你想那只鸡，还不如想那条狗呢！”
“好好好，我谁都不想，我想你可以吧？”白司一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一头浅棕色的卷发都快根根炸立起来了。她可没有带这种磨人的小妖精的经验，这一刻，白司一是如此想念总是安安静静的白空。
“这还差不多。”林飞飞顿时满意了，脸上露出了笑嘻嘻的表情，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的形状。“姐，你想我啥了？”
白司一一愣，她还真想起来一件跟林飞飞与小野鸡都有关系的事情。
“小野鸡掉落的东西，现在没有外人了，我们也应该看看了。”
林飞飞顿时笑得更开心了，嘴角的小虎牙都反射着亮光，“没有外人了，那我就是内人了呗？”
白司一立刻又在林飞飞的头顶打了一巴掌。这一刻，白司一恨不得就这样把这个熊孩子打傻了算了，以后该省多少心啊。
“别总打我头啊，我本来就矮，这下子更不长个了。以后长成个小野鸡，你就哭去吧。”
白司一又作势要打，林飞飞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估计川剧变脸大师都没有他的技术高超。男孩的右手在空气里划过，两样东西就掉落在了姐弟二人面前。
“姐啊，其实小野鸡死的时候，系统提示了很长一段话，说什么尸体处于难以到达的地方，东西就直接放我包裹里了之类的话，我记不清了。然后，系统提示我包裹满了……”林林飞飞挠了挠头，不敢看相姐姐的脸庞。
“也就是说，因为你的包裹只有两个空位，所以我们就只得到了两件东西？”白司一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就自我调整了过来，毕竟是意外之财，她看得很开。
“不过，有很多点数呢，有4000多点数呢。”林飞飞怕白司一失落，赶快补充了一句。就像是一只第一次赶跑了家养的小仓鼠的小奶猫，迫不及待地等着主人夸奖。
“不错，点数很多。”白司一夸奖了林飞飞一句。白司一心里清楚，小野鸡的身上肯定不止这么点点数，如果答应了小野鸡用点数保命的提议，姐弟两个现在的点数可能会再多上几倍。不过，更大的可能，是被小野鸡利用什么姐弟二人不知道的游戏规则，把姐弟二人坑死。
白司一先捡起了第一件物品。或许不应该用物品来形容，因为那是一只羽毛多彩艳丽，尾羽长长的死野鸡。
这只野鸡安详地闭着眼睛，身上没有一丝伤口，连羽毛都没有任何凌乱。仿佛就是睡着了，下一秒就会扑棱着翅膀，咯咯哒地叫起来。
白司一的手掌一空，野鸡就出现在了她的包裹里。白司一集中注意力，一段注视就浮现在野鸡的身上。
“这是一只肉质鲜美的野鸡。油而不腻，瘦而不柴。属于上等食材。此为‘舌尖上的美味’副本任务道具，可以在副本内用于烹饪美味佳肴，离开副本范围此道具将会消失。产自玩家’请叫我鸡哥’。”
白司一心中一喜，这只野鸡来的真是太及时了。这只野鸡虽然不大，但是拆分一下，足够姐弟二人一人做一份炸鸡排了，那是白司一能够在菜谱上找到的最简单的食物之一了。虽然姐弟二人现在有了点数，但是要再次穿越一段城区去到菜市场买菜，肯定不如在酒店里给林飞飞拿了菜谱直接烹饪来得安全。
真心赞美你，小野鸡。愿你在另一个世界里收获一群母鸡和小鸡。
白司一又把目光投射向第二件物品。这件物品是一本书的模样，书的封皮是白色的，四角都有精心勾画的金色藤蔓状花纹，让这本书看起来精致又华丽，整本书都在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书的封面上没有写书名。看到这本书的第一眼，白司一就有一种感觉，这本书应该被收藏在皇家图书馆里，和它数百万本同类陈列在一起，被众多知识渊博的学者们阅览，也只有一双双主人知识渊博的手摩挲在这本书上，才会让人觉得相得益彰。
这就是纸质书籍的魅力，文字的力量绝对不是一块电子屏幕就可以全部承载的。
“姐，这可是个好东西，你快拿起来看看。”林飞飞笑得像一只小狐狸，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看白司一看到这件道具注释之后的表情了，为此他把袖子都准备好了，就算流眼泪也在所不惜。
听到林飞飞说话的语气，白司一不由对这本书更加期待了起来。她弯下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去触碰这本书的封面，打算把这本书也收进包裹里，看这本书的注解。
没想到，当白司一的手指触碰到这本书的那一瞬间，这本书原本白色的封面，从白司一手指触碰到的地方，慢慢地荡漾起来一股黑色的涟漪，几乎在眨眼间整本书就染成了黑色。这本书一直散发着的淡淡白光，也变成了一股股浅淡的黑色雾气把书笼罩了起来。
尤其是书的封面上，不再是一片空白，而是出现了一双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眼睛。这双眼睛似乎有穿透灵魂的力量，被它注视着的白司一，只觉得遍体生寒，仿佛赤身站立在冬季的雪夜里，一切生机都要被冻结冰封在这一瞬间。同时，这双眼睛里又传递出了无穷尽的信息，正不断召唤着白司一，蛊惑白司一打开这本书，打开它，白司一就可以知道这双眼睛背后的所有故事。
这是我的眼睛吗？白司一的心头突然浮现起这个疑问。
在拥有了死亡视觉之后，她的本体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照一照镜子，自然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模样。但是，她有一种直觉，这双眼睛虽然和自己的眼睛外观相似，但是这双眼睛里面投射出来的仿佛沉淀了万年的情感，绝对不是此时的自己所能拥有的。
“奇怪？”一边的林飞飞也弯下腰来，盯着这本变了颜色的书，“这本书怎么变了，在我手里一直是白色的呀？姐，你先把手拿开，我再试一试。”
白司一下意识地收起手指，她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却依旧和书封面上的眼睛对视着，无法移开。自从和这双眼睛对视，她的耳边就有一个细微的声音正不断呢喃，反复地对她说：这就是我，不要逃避，这就是我。而当白司一仔细聆听那个声音的时候，却发现耳边只有自己和林飞飞的呼吸声，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听而已。
林飞飞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这本书的封面。就从林飞飞的手指碰到这本书的那瞬间开始，书面上的眼睛缓缓的开始闭合了，书上的黑色渐渐变浅淡，书四周散发的黑色雾气也被吸进了书中。这本书又恢复了林飞飞刚把他拿出来时候的模样，依旧是白色没有文字的封面，金色藤蔓缠绕的四角，淡淡的白色光芒。
林飞飞把书从地上捡起来，把这本书翻来覆去的仔细打量了一遍，又把书放在腿上，用右手翻开了书，接连翻阅了几页，发现书的每一页上面都只有一片空白，一个文字或是图案都没有。
林飞飞合上书，伸出手把这本又变成白色的书递给白司一，“姐，你拿去研究下，这本书的注释上没有说它会变来变去的呀。我是弄不明白了。”
白司一自从看到书上的眼睛，就有些魂不守舍，林飞飞把书递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接，可是手伸到一半，就停顿在了半空中。
她的手再次碰到这本书时，书上还会出现那双眼睛吗？她耳边还会听到那个呢喃着的声音么？她要顺从那双眼睛的指引，打开这本书，阅读里面的内容么？书里会有一个怎样的故事，正在等待着自己？
“姐？”林飞飞看见白司一手臂僵直在半空里，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声姐姐，又把书向前递了一些。
白司一干脆把眼睛一闭，心一横，伸手接过了这本书，没有去看这本书是否再次有了变化，直接把书收进了包裹里。
这本书在包裹里的模样普通级了。仿佛就是副本里随意拿起来的普通书籍而已，连拿在林飞飞手上时书四角的金色藤蔓花纹都消失不见了，完全没有了刚刚在包裹外时所表现出来的魔力。
等白司一看清游戏给这本书的注释，顿时抽了一口冷气，原来游戏里竟有这么强力的东西。
第三十一章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你全家都在看你写的书：作为一个网文作家，你的书里不带点暴力内容，写几个变态角色，码几篇小黄文，那怎么行？
你写了一本黑暗风小说，可是有一天，你的妈妈突然对你说，宝贝啊，你写的书太恐怖了，里面要多点正能量啊！你满心惶恐，只能把大纲和十几万字的存稿全都大删改，坏人全都改邪归正，好人全都长命百岁，整本书所有角色都手牵手跳圆圈舞，结局一片啦啦啦大和谐。一本童话故事就这样诞生了。
你痛定思痛，决定第二本书开一本言情小说，这总没错了吧？结果有一天，你的婆婆把你单独叫到房间里，意味深长地对你说：儿媳妇啊，你的小说里男主原型怎么不是我儿子啊？这可不行。你满心惶恐，只能让已经快结婚的男女主匆匆分手，把自己的老公写得英明神武，然后强行塞进书里。在完本前十万字和女主一见钟情一月闪婚十月怀胎，阖家幸福，来了个烂尾全剧终。
你想着，我在站外偷偷写几篇小黄文匿名发到论坛上过过瘾总可以了吧？结果有一天，你在你爸爸的电脑上，看到了访问自己小黄文的浏览记录。原来那个给你每篇小黄文都评论五百字的忠实读者就是你爸。那一刻你犹如五雷轰顶，你只能满心惶恐，一夜之间删掉了自己写过的所有小黄文。
最终，你决定换一个全家都不知道的笔名写书。可是刚轻松了没几天，你的大侄女和二侄子，因为你新的笔名文笔和旧的笔名文笔相似内容雷同，觉得新笔名是在抄袭姑姑的书，所以雇佣了一大批水军，刷爆了新笔名的书评区给姑姑报仇。关键是这两个熊孩子还跑到你这里来邀功……
物品功效：使用此物品后，在物品持续时间内，你周边的世界将会被强行扭曲成为和谐美好的乌托邦。所有不和谐的行为和想法都会被顺理成章地取消。
本物品持续时长、作用范围、冷却时间与以下因素有关。
1.你曾写过的网文总字数。你的所有作品总字数越多，本物品使用后持续时间越长。
2.你网文的受欢迎程度。你的网文粉丝越多，收藏量越高，各种票量越大，各种榜单上排名越靠前，本物品所能影响的范围就会越广。
3.你网文的更新速度和水分。网文更新速度越快水分越少，本物品的冷却时间越短。
附：考试作文字数从未超过500字的文渣无法使用此物品。
白司一把这本书的注视一口气读完之后咂了咂舌。虽然注释里一大半都是废话，带着这个游戏世界一贯的冷幽默，但是从那两句简单的物品功效介绍里，白司一可以预料到，如果放在特定的人手中这本书会是一件多么强大的特殊道具。
只要利用的好，这将会是一件真正的，可以做到绝对防御的逆天物品。这还是在这本书已经失去了灵魂的情况下，要是这本书的原主人还活着，还碰巧是某知名书站的白金级大神，这本书还拥有攻击能力，那这本书简直就是游戏里比河蟹王还要无敌的存在。
不过，这本书这么厉害，它的原主人是怎么死的呢？
难道是因为断更？还是因为水了太多？所以书的冷却时间太长了？真的曾经有一个网文作家来到了这个游戏世界里，然后因为经常断更各种水，所以光荣扑街了？
看注释前面的那一长段废话，这本书的原主人还是个女作家呢。
白司一想起来，小野鸡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就用过一本书模样的道具保护自己。不会就是这本书吧？不过林飞飞的葱只是让他情不自禁地跳舞而已，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在这本书的观念里小野鸡跳摩擦舞很和谐，所以书没有和谐掉葱的功效？后来她想要踢小野鸡的屁股，这本书认为这个行为不和谐，所以书发挥了作用，让林飞飞喊话制止了她，她就顺理成章的放弃了这个不和谐的想法？这么看来，这本书的作用还真是奇妙，竟然能让一切发展得一点都不突兀。
难道说，这个世界就是一本很不和谐的小说？因为自己进入游戏之后发生的剧情太暴力血腥了，所以被作者的全家逼迫得修改了大纲变成了现在这种逗比模样？白司一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把白司一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连忙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不过，真是看不出来啊，那只鸡居然不是个文渣，能写出来超过500字的作文，还在网上发表过文章。还好，他显然不是个会认真连载文章的人，所以在掉下桥的时候，这本书还没有冷却，没办法帮小野鸡扭曲死亡的命运，所以这本功效逆天的书最后还是便宜了姐弟两个人。
想到注释的最后一句，白司一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这本书在林飞飞手里会是一片空白。她板起了脸，就像是一个抓住了逃学上网的学生的教导主任，严肃地问林飞飞：“你的作文从来没有超过500字？”
林飞飞的眼神乱飘，就是不敢落在白司一的身上，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进游戏前身体不好嘛，去学校的时间少，所以这个不能怪我啊姐。”
“身体不好？”白司一一愣，要身体不好到什么程度，才让一个十余岁的孩子不能去学校读书？白司一仔细地打量着林飞飞，林飞飞除了左手臂缺少一只手掌以外，看起来面色红润，表情灵动，性格也十分乐观活泼，根本不像是生了重病的样子。
“是啊，姐，我以前身体很差的，进来这个游戏之后，身体突然就好了，我可开心了呢。”林飞飞虽然没有看白司一，但是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男孩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狠狠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后抿起了嘴唇，不知道是想起了进入游戏前的什么事情，情绪渐渐低落了下来，没有了和姐姐分赃的喜悦。
“现在已经没问题了？”虽然林飞飞说自己的身体在进入游戏之后就好了，但是白司一还是关切地追问了一句：“要不然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白司一想起游戏里的医院，不知道那群妖魔鬼怪能不能看进入游戏前的病，语气就变得犹豫了起来。
“放心啦姐，真的没问题了。我从小病到大，我的身体我知道。”或许是因为白司一关切的态度，林飞飞突然又变得开心起来，脸上也带上了调皮的笑容。这个男孩就像是一只情绪多变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小奶猫，上一秒钟还在挠墙发脾气，下一秒钟就可能跑到主人的身边，摩擦主人的腿喵喵叫着讨要牛奶喝，“好啦姐，咱们不说这个啦，还有这么多点数呢，咱俩分一分。”
白司一深深得看了林飞飞一眼，看来这个小男孩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不过，在这个世界里，谁又没有一点故事呢？白司一没有再和林飞飞纠结他的健康问题，顺着林飞飞的话转移了话题。她只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打算等回到城市之后，强行带这个孩子去医院挂个号，检查一下，也就是了。谁让姐弟两个现在也是有点数的人了呢。
“我现在确实需要点数。”白司一没有拒绝林飞飞分点数的提议。虽然白司一对外人都很客气礼貌，但是从来不会和自己人矫情。既然决定给林飞飞当这个姐姐了，以后两个人就会捆绑在一起，两个人就需要最有效率地利用点数，同时提高两人的存活率。
“先给我转1000点，剩下的点数我们商量一下，先升级你的能力还是武器好。”白司一想了想，1000点应该够自己把死亡之球从初始状态升一级了，比利走之前给二人的建议她还清楚地记得，作为新手来说，姐弟两个人把武器和能力尽快脱离初始状态，再稍稍强化一些基础属性，要比胡乱购买昂贵的道具来的实在得多。
白司一简直受够了自己的像素眼，要是把死亡之球升级一下，就可以让自己的眼睛鸟枪换炮，提高分辨率，不用一遇到多种色彩就让她头晕眼花，那就再好不过了。
“姐，咱俩一人一半。”林飞飞却是直接转移来了一半的点数。“反正我不够用你再转回来就好啦。”不过看男孩的表情，显然是不打算把姐姐用剩下的点数要回去了。
白司一没有推拒，默默地收下了林飞飞转来的点数。正像林飞飞说的那样，只要两个人不分开，点数在谁身上都是一样的。
想到姐弟两个不能分开，白司一意识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做。
“飞飞，我们先组队。”说话间，白司一就向着林飞飞发送了组队请求。
“你已经向’不想长大的小鲜肉’发送了组队申请，请等待对方回应。”
看到组队申请，林飞飞的表情变得古怪极了，他半边脸凝成了麻花，眯起了眼睛，另外半边脸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亏得这男孩能做出这么高难度的表情来。
“姐，这个‘娃娃的好妈妈’不会就是你吧？我这就当舅舅了？”
白司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糟心的游戏名字。为了掩饰尴尬，白司一伸出手在林飞飞的头上又拍了一巴掌，“你那是什么表情，快点同意。”
林飞飞连忙把脸上的搞怪表情一收，换上了一张“我是个木头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麻木脸，回应了白司一的组队请求，还顺手给白司一发了个好友申请。
“不想长大的小鲜肉加入了你的队伍，现在你是队长了。队伍分配模式默认为自由拾取，你可以在征得半数以上队伍成员同意的情况下更改分配模式。”
“你与不想长大的小鲜肉成为了好友，你可以在好友列表里查看该玩家的简略信息。”
白司一打开好友列表，里边已经有两个好友了。林飞飞和比利的名字后面都有一个“副本中”的红色小标记。白司一把注意力集中在林飞飞的名字上，立刻有一列功能按钮弹跳了出来，不过包括“发送信息”在内的所有按钮都是灰色的，目前无法使用。白司一轻轻地摸了一下衣服上的铆钉，想了想，认为这应该和二人名字后面“副本中”的状态有关。等二人出了副本，再尝试一次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了。
“好了，现在就让我们看看，这像素眼升级之后会给我们什么惊喜吧。”
白司一按照比例教她的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眼睛上，在心里默念升级武器，一个提示框就在她的脑海里弹了出来。
“请输入你想投入的点数”
白司一犹豫了一下，输入了100点。比利和她说过，根据每个人的能力和武器不同，升级所需要的点数是不相同的。某些能力和武器每次升级需要的点数比其他能力武器多，但是潜力也相应较大，而需要点数少的，虽然升级起来容易，但是潜力也会比其他能力和武器小。而总体来说，每一次升级都会比上一次花费更多的点数，无论什么能力和武器都是如此。
白司一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期盼升级需要的点数多，还是点数少比较好。姐弟两个正是各方面都需要点数的时候，如果自己投入了太多点数在死亡之球上，那两人的基础属性强化就要相应地减少了。
“投入点数成功”一个提示框谈了出来。
白司一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其他的提示出现，又把死亡之球的注释阅读了一遍，和强化之前没有任何的改变，知道这点点数果然没有让她的武器升级。
“再次投入100点”白司一又重复了一次之前的操作，然而她的武器依旧没有升级，注释上面仍然写着功效为死亡视觉和吓哭小朋友。
林飞飞坐在一边，看姐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有些急躁了起来，开始不断地在水桶上扭动自己的身体，几次都想开口询问白司一情况，但是看着白司一闭着眼睛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还是把询问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再次投入100点。”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重复操作之后，终于有一声与之前不同的提示音传进了白司一的脑海里。
第三十二章 餐厅里的食客
7018房门上的大洞依旧存在着，姐弟两个人依次从门上的洞里钻进了房间。
姐弟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就像是两只趁着猫咪不在家跑出来偷香油的小老鼠，那鬼头鬼脑的样子，和他们这次进入酒店时候的堂而皇之完全就是两副做派。
没办法，大号比利走了，又只剩下了姐弟两条咸鱼。
虽然比利没有出过手，实战能力还是未知，出场的方式也是被当成一条狗，但是作为一个高大的男人，还是个老玩家，当他走在姐弟二人的身边的时候，显然给咸鱼姐弟二人带来了超乎两人想象的安全感。
而现在，比利的离开，立刻把姐弟二人打回了原型。酒店里的一切危险都只能靠姐弟二人自行排查了。
尸体依旧以仰躺的姿势倒在原地，看来姐弟二人在工具间里分赃的这段时间里，没再有人进入这间房间查看尸体。白司一见到尸体除了依旧没有头，一切安好，不由地暗自松了一口气。
白司一走到尸体旁边，用自己的像素眼上下打量了一遍这具尸体。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观察这具尸体呢。和白司一想象中的不同，用这对眼睛看尸体，既不像是看活人的时候，身体上会散发出普通玩家那种浅淡的白色或是小野鸡那样的淡红色光芒，也不像是看一般的物体景色一样，是由一块块五彩缤纷的小块像素组成的。尸体的样子普普通通的，就像是正常人的眼睛看见的一样，这反而让白司一觉得惊奇。
“姐，咱俩回来干啥？”林飞飞压低了声音，凑到白司一的身边用气声问到。男孩既不敢看白司一的脸，也不敢看地上尸体脖子上露出的半段脊椎骨和肚子上裸露的一小节肠子，干脆闭起了眼睛，用手扯住了白司一的衣角。
白司一被林飞飞拉扯她衣服的动作牵动了伤口，只觉得伤口火辣辣的疼，却也不想责怪并非故意如此的男孩，她只是伸出手，把男孩的手握在了手里。
“我来取东西，马上就走。”白司一也压低声音回复林飞飞。
白司一把视线落在尸体身上，小声咕哝了一句“走吧，你妈来带你回家了”，尸体瞬间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姐，你说啥？”林飞飞没有听清，小小声音地问了一句，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发现地上的尸体不见了，有些疑惑地问白司一，“你把尸体放包裹里了？”
白司一摇了摇头，拉着林飞飞往房门外走去，“不是，是我武器的新功能。”
林飞飞转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臂，抬了抬眉毛。就在刚才短短的半个小时里，他的左手就长出来了半个手掌，可惜这半个手掌软趴趴地耷拉在他的手腕上，就像是半个没有骨头的人肉手套，一点作用都没有。
“就是那个给尸体整容的功能？”林飞飞撇撇嘴，“感觉还没有我能力升级之后有用呢。好歹我的手先长肉了。”说完，林飞飞还甩了甩自己软趴趴的左手。他的半个手掌在手腕上晃动了几下，颤巍巍的别提多诡异了。
“傻，那可是个逆天的功能。要不也不会值1500个点数了。”白司一想起自己投入进去的点数，别提多肉疼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服林飞飞，还是在说服自己。
白司一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回到了城里安全的地方，一定要花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新出现的功能。按理说，自己的死亡之球是一件武器，脱离了初始状态之后应该带有攻击能力了，但是现在……
“好了，别说话了，小心一些，我们去拿菜谱。”白司一在拉着林飞飞钻出门洞前不忘叮嘱了林飞飞一句。还想要说话的林飞飞立刻就闭上了嘴巴，把嘴巴闭成了一个蚌壳，一副打死也不再开口的模样。林飞飞竖起了耳朵，乌亮的眼睛在走廊里四处打着转，像是一只机警的小兽，不会错过周遭一丝的响动。
这个孩子就是这点好，虽然和人熟络了之后，性格活泼跳脱了些，在一些方面又十分胆小，但是在关键时刻，绝对不会耍孩子脾气，拖人后腿。
虽然上楼的时候比利说了，有一部电梯很安全，但是现在比利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谁知道会不会出现新的状况，所以白司一还是带着林飞飞爬上了她认为相对可靠的安全通道。好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就在10层，向楼上爬一点台阶就到了，也不会耽误什么时间。
虽然因为小野鸡死的太过于轻松搞笑了，让姐弟两条咸鱼没有感受到多少强制副本的可怕，还收获了一笔对于新手来说十分丰盛的点数，但是白司一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吃人的副本了。
想到一会就要面对自助餐厅旋转取餐台上面，那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人命菜肴，白司一不放心地看了身边的林飞飞一眼，这个孩子对于菜市场里的食材，眼睛冒出的光比她还要绿，一副垂涎欲滴，恨不得上去每一样都咬一口的模样。虽然在工具间里，白司一已经多次叮嘱过林飞飞，让他离那些菜肴远一些，但是白司一还是怕这个孩子会做出什么反人类的事情来。
林飞飞对姐姐的担心一无所知，仍然在专心地牵着姐姐爬楼梯。自从白司一在酒店门口因为掌握不好距离崴了脚，林飞飞在二人走台阶的时候就会特意地扶着白司一。
白司一看这林飞飞扶着自己上楼梯的身影，只觉得心里流过一股暖流，那妥帖柔和的温度，就像是五月初夏的阳光，暖人却不会让人被灼伤。
这种感觉，似乎从未有过。虽然和这个孩子才相识短短几天时间，这几天时间甚至还不够让两个人相互了解，但是白司一确实从这个喊她姐姐的男孩身上，体会到了亲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另一张相似的脸上，她有体会过么？白司一竟然一时间想不出答案。
两个人爬到10层，小心地把安全通道的门打开一条缝隙，向着外面观察了一会。
在这一层壁灯黄色暖光的照射下，铺着柔软地毯的地面和装饰着抽象艺术画的墙壁都沉默着，一言不发地迎接着姐弟二人的到来。
白司一推开门，率先走进这一层。用自己的脚踩在地毯上的感觉，和用尸体的脚踩上去的感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用自己的脚踩上这一层柔软的地毯，只会觉得踏实舒适；而尸体的脚踩上来，却像是踩在了一个巨大管状生物柔软的腔体内，时刻都要平衡身体，和生物有弹性的肌理做抗争，免得一不留神就滑进这个生物的深处，难以逃脱。
白司一指了指电梯左侧那条她上次操控尸体进入自助餐厅时选择的通道，林飞飞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踩在这层柔软的地毯上，向着自助餐厅走去。感谢这条厚实的地毯，两个人就是想发出脚步声都不可能。
在走进自助餐厅，看清楚餐厅的景象后，白司一突然直愣愣地站在了餐厅的门口，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跟在她身后的林飞飞差点撞在了她的身上。林飞飞有些疑惑地推了推全身都凝固成一座石雕的白司一，白司一却是依旧双眼发直地看向前方，没有给林飞飞丝毫回应。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后半夜三四点钟的样子，从自助餐厅的落地玻璃窗向江对面看去，对面的城区灯光璀璨，正如白司一上次作为尸体到来时猜测的那样，从餐厅内看见的江边夜景，虽然少了想象中的游船，也依然美不胜收。
可是，这一片美景，却不是让白司一呆立当场的理由。
“姐？怎么啦？”林飞飞小声开口，问了白司一一句。虽然林飞飞环视了餐厅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可疑之处，但是男孩看到白司一的异状，还是身体肌肉紧绷，变得紧张了起来
白司一虽然没有回答林飞飞的问题，但是被林飞飞的声音唤回了神，不再是一整块石雕的模样，而是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颤抖着双臂想要把林飞飞护在身后。
此时，在她的眼睛里所看到的餐厅，是这样一副景象。
被像素化的餐厅摆设和装饰，和尸体到来时看到的没有太大差别。那个玻璃打造的厨房间里面依然空无一人，旋转取餐台上面依旧摆放着一道道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佳肴，这些佳肴竟然散发着微弱白光，就和白司一看到其他玩家的时候一样。
和林飞飞眼睛里看出去的不同的是，白司一看到了每张餐桌后，数十位正在享受佳肴的美食家。
那是一条条黑漆漆的人形影子。这些影子就像是一个个从最深沉的噩梦里爬出来的鬼魂，让看到他们的白司一感受到了他们从地狱深处裹挟而来的阴暗气息。那股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在白司一的灵魂上，粘稠又密集，像是一片精心编织的蛛网，把白司一这只误入的可怜虫包裹得无力挣脱。
那些黑影在餐厅灯光的照射下，呈现一片混沌的半透明状态。就像是一个透明的塑料人形口袋里面被灌注了翻滚的浓烟，似乎只要白司一再靠近一点，就可以闻到从他们身上飘散出来的刺鼻味道。
当他们食用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美味的时候，是不使用餐具的，而是直直挺挺地坐在奢华舒适的靠背椅上，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就有丝丝缕缕的白色光丝从面前的菜肴里投射出来，直直投入他们大张着的口中。这一幕，竟然会让人想起一只只正在把丝吸回肚子里的巨大蜘蛛。
那应该是他们的嘴吧？这些黑色影子的脸上，有三个比他们身体更黑暗的孔洞，光线投入到最下方的黑洞中，就扭曲起来，被某种力量吞噬，消失在这个世界里。这些消失的光线，不仅仅是指从菜品里面飘起来的白色光丝，就连餐厅顶端水晶灯投射下来的璀璨灯光也无法幸免。
就在白司一直愣愣的注视下，一个黑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下身处两条代表了腿的长条来回交错，走向了取餐台。白司一注意到，餐桌上他面前的菜肴已经失去了光泽，看来投射出的白色光丝已经被他吸收一空。餐桌上暗淡无光的菜肴慢慢消散，就像是一堆被焚烧过后遗弃的灰烬，慢慢地被风吹散带走，餐桌又可以等待下一份被摆放的祭品。这条黑色的人影明显没有吃尽兴，直直地来到了取餐台前，让一道道菜品在面前旋转而过，挑选了一番才用他当作手臂的长条肢体在一道旋转至他面前的菜品上抹过，一道和取餐台上一模一样的菜肴就出现在了他的肢体上。这个黑色影子似乎十分愉悦，脸上的三个黑洞都扭曲成了古怪的形状，缓缓地走回了自己的餐桌。
这些影子的行动就像是一场默剧，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一丝声音。除了白司一能够看到他们以外，他们在其他玩家的感知中，都只是一片正常的空气而已。
就在林飞飞小声问出有什么异常的时候，明明看起来没有耳朵的黑色人影们，却像是同时听到了男孩的声音，这一群黑影脸上的几十个黑洞都转向了立在餐厅门口的姐弟二人，就连几个背对着餐厅门口，一开始看不到头部黑洞的影子，头部也立刻在对着餐厅门口的方向浮现了三个黑洞，就像是回过了头。那些影子的一切行动都停止了，仿佛此时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盯住姐弟二人。
被这么多诡异的人形影子盯着，还明显只有她才能看到这些东西。感觉自己正一个人面对着代表了整个世界阴暗面的白司一，尽管用上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颤抖过后，身上的冷汗浸透了衣服。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泡在了接近冰点的恐惧之海里，身体马上就要失温昏厥，沉默下去，被冰冷的海水一把拉扯进漆黑的海底最深处。
终于，那些黑影动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我们来认真做菜吧
刚刚在吸取光丝的黑影面前的菜肴里再次投射出了光丝，刚刚准备起身取餐的黑影继续交错两根黑腿走向取餐台，特意回头注视姐弟二人的黑影头部的三个黑洞也消失了，重新面朝向桌子上的菜肴。
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这些影子在静止了十几秒后，只是继续刚刚的动作，没有一个对姐弟二人做出想象中的攻击。
白司一立刻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把身体松懈了下来，在这一刻她只想把自己软趴趴地丢在地上，不被人用力地踢上几脚，绝对不主动爬起来。还好，身边的林飞飞一直抓着她的手臂，虽然男孩依旧是一副摸不清状况的样子，但是他传递来的体温和细微的呼吸声，给了白司一莫大的勇气，支撑着没有让她软倒在地。
在被黑影们注视的这十几秒里，白司一的冷汗已经把她后背的衣衫浸透了，原本干涸在后背衣服上的血迹被汗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后背的伤口上。被带着盐分的汗水一刺激，后背上的那片擦伤立刻传来一阵阵疼痛。
“跟着我走。”白司一吸了一口冷气，压低了声音对林飞飞说道。林飞飞立刻乖巧地嗯了一声，身体更加贴近了白司一一些。姐弟两个人尽量靠近落地玻璃，想要沿着餐厅的边缘小心地绕过那群黑影。
有菜谱的服务台在餐厅的另一边，直接从餐厅里穿越而过无疑是最快捷的。虽然那些黑影看起来对姐弟二人不感兴趣，但是白司一是绝对不愿意带着林飞飞和这些诡异的东西擦身而过的。
这些黑影身上传来的阴暗气息是如此地让人不安，他们吸取菜肴里白光的举动，让白司一觉得，他们在接近林飞飞的时候，一定会忍不住扑上来把这个男孩争相分食，毕竟在白司一的眼睛里看出去，林飞飞身上的白光要比菜肴上的光芒明亮浓郁太多。就像是一碗寡淡的刷锅水，和一碗精心煲制的浓香羹汤，这些食客们会懂得怎样选择的。
当这个可怕的场景被白司一幻想出来时，白司一再次颤抖了一下身体，用自己的手臂把林飞飞向着落地玻璃的方向又推了一点距离。
从刚才察觉出白司一在恐惧餐厅里某些东西，而这些东西自己看不见后，林飞飞就乖顺地听从白司一的一切指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缕空气消散无踪。如果是林飞飞来决定的话，他更希望能调头就跑，离开这个餐厅。可惜，菜谱和厨房间就在眼前了，林飞飞也知道，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副本离开，才是最安全明智的选择。
姐弟二人一路沿着落地玻璃磨蹭到了餐厅的另一边，当服务台上的菜谱出现在二人眼前的时候，姐弟二人同时呼出了一口气。副本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现在只需要找个黑色影子们都远离取餐台的时候，走进旋转取餐台中心的玻璃厨房，开始烹饪菜肴，两个人就可以安全地结束这一次强制副本了。至于姐弟两个做出的菜肴会被这些黑影们吃掉这种事情，也就只有被做成了炸鸡排的小野鸡才会在乎吧。
白司一突然想起来，根据做出的菜肴不同，这个副本还会给予一定点数的奖励。简易的油炸食品想要获得高奖励那是不可能了，但是既然这些菜肴都是被这些黑影吃掉的，难道这些奖励点数就是黑影们付出的餐费？
那这些黑影们，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玻璃厨房的门开在冲向服务台的方向，旋转取餐台相应位置的下部有一个闭合的暗门，看来之前的玩家都是从这里进入厨房烹饪的。
“拿菜谱吧。”白司一回身看着玻璃厨房的方向，观察着要如何进入厨房，却意外的看见餐厅入口处出现了一个身影。
“皮蛋，这里有人！”与此同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也跨过整间餐厅，传进了姐弟二人的耳朵里。
白司一反应及其迅速，回身抓起服务台上的菜谱就塞进林飞飞完好的那只手里，喊了一声“看！”就抓起林飞飞的手臂，向着取餐台的方向跑。
林飞飞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用自己新长出来还软啪啪的半个手掌翻开菜谱，一边跑一边胡乱地在上面看了起来，直到菜谱变成了一道光消失在林飞飞的手中。“好了。”林飞飞对着白司一喊道。白司一立刻又把跑向取餐台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另一边，那个刚进入餐厅的男人，听没有露面被他叫做皮蛋的人说了什么话，回答了一句，“好像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等看清姐弟二人的动作，又加了句“他们在往我这边跑，不过像是要逃跑。”过了几秒，男人回答了一句“ok”就也向着餐厅里面跑了进来。
白司一没时间关注那些黑色人影的动作，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像最开始关注姐弟二人一样关注这个男人，她和林飞飞已经跑到了旋转取餐台前。白司一没有时间去钻台子下面的暗门，而是拉着林飞飞干脆翻身爬上了台子。台子的表面是时刻移动的，两个人差点被旋转的台面带动得滚了下去。不过，在两人一番手忙脚乱之后，还是踉跄着跳进了环形取餐台的内部，距离玻璃厨房只有一步之遥。
这番粗鲁的举动，立刻让一个距离他们最近的黑色人影停止了选餐的动作，头上的三个洞向着姐弟二人转了过来。
“看起来很菜。”那个向着他们跑来的男人对着同伴说了一句，他的同伴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男人却不知道，他的身体已经从一个黑影之中穿越而过。
这一刻，白司一真希望这些只有她才能看到的黑影是有攻击力的，但是很可惜，那个黑影就像是一团真正的黑色烟雾一样，毫无阻滞的就让男人穿体而过，甚至还在原地呆愣了一会，似乎对于自己被人穿体而过十分惊奇，他用手臂部位的肢体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几下，才又继续刚刚未完成的动作。
妈蛋，早知道这些黑色玩意这么废柴，我们早就拿了菜谱走人了好吗？这个时候，白司一只想一脚踹在身边那个正用三个黑洞盯着他们的黑色影子脸上。
还好，因为这间玻璃厨房是在餐厅的正中心，姐弟二人和男人需要跑动的距离是几乎相同的，而男人在最开始和队友商议的时候浪费了一段时间，所以当姐弟二人拉开厨房间的门冲进去的时候，男人才刚刚做了一个单手支撑在取餐台上的侧身飞跃，干净利落地跳进了取餐台围成的圆环里。
现在，这个男人和姐弟二人之间，只有一道玻璃阻隔了。
就在男人抬手丢出一件物品，射向厨房间的玻璃的时候，白司一猛然拉上了身后厨房间的门，对着空气大喊了一声。
“我们要做菜了。”
空气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但是射向厨房间玻璃的那个东西撞在了玻璃上，却没有对看似脆弱的玻璃造成任何伤害，只是叮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还咕噜噜的滚了一段距离。
男人似乎知道这个副本的规则，不慌不忙地弯腰捡起了那个滚回到他脚边的东西，走到了玻璃前。
男人抬起手，用它刚捡起来的东西敲了敲玻璃，玻璃和那个物体撞击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那是一枚硬币。硬币上有一个梳着英式古典卷发的人头像，似乎是一枚外国纪念币。男人对着姐弟二人笑了笑，这是一个带着友好的礼节性笑容，仿佛他刚刚对玻璃攻击的行为只是一种向二人打招呼的方式而已。
现在，两个人安全了，白司一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这个男人的形貌。
如果让白司一来为这个男人打上一个标签的话，白司一会毫不犹豫的把“普通”二字贴在他的脸上。把这个普通的男人丢到人群里，随意为他冠上路人甲乙丙丁之类的名字都不会有人怀疑。普通的五官，普通的发型，普通的服饰，不高不矮的身高，不胖不瘦的身材，一个人能普通到像是流水线上匆匆赶至出来的次等产品，也算是一种特色了吧？
“请立刻开始制作菜肴。”一个机械化的声音打断了白司一打量男人的举动。
“姐。”林飞飞也在她的耳边喊了一声，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白司一吸了口气，不再看向一玻璃之隔的男人，把小野鸡从包裹里拎了出来，对着林飞飞说道，“你去找锅子，我们先烧水，拔鸡毛。”
白司一觉得，在她说完刚刚那句话的时候，有一股浓重的怨念从手中的小野鸡身上飘了出来，这股怨念如此深重，让她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这种感觉让白司一差点把手里的死鸡丢出去。
白司一和林飞飞绝对不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被人注视着拔鸡毛的人，但是在一个玻璃展柜一样的厨房间里，被一个目光中充满兴味的男人和一群头上开着三个洞的黑色影子围观着拔鸡毛，这可真刺激。
“姐，这些鸡毛挺漂亮的，我能不能留几根呀？”林飞飞手持一根小野鸡的尾羽，在空气里甩动了几下，十分喜爱的样子。色彩斑斓的尾羽在灯光的照射下，被笼罩上了一层迷离的光泽，想一想小野鸡生前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同一个物种。
林飞飞又甩了甩手中的鸡毛，见姐姐没有反对，就干脆把小野鸡所有的尾羽都挑拣了出来，变成一小把攥在了手里，一股脑的收进了包裹里。或许是因为林飞飞看不见那一群黑色影子，又身处这种副本规则保证所有攻击无效化的状态里，林飞飞对于玻璃外有人参观倒是没有像白司一那样不自在。男孩偶尔抬头时，队上了玻璃外男人的目光，竟然还很调皮地对着男人做了一个鬼脸。男人愣了一下，竟然也对着林飞飞推了一下鼻子，扮了一个猪鼻子的模样。林飞飞立刻就笑了起来，露出了自己的酒窝和小虎牙，还推了推忙着收拾小野鸡的白司一，让姐姐也看男人的动作。
这个时候的小野鸡，已经全身光溜溜的，被掏干净了内脏，丢在了案板上。
就在林飞飞示意姐姐向外看的瞬间，白司一高高地举起了菜刀，duang~的一声把鸡头切了下来。鸡头竟然高高地飞了起来，在空气里划过一道抛物线，准确地掉进了林飞飞从包裹里取出来的那一箱厨余垃圾里。那一箱没有派上预期用途的垃圾里，刚刚又多了小野鸡的一身鸡毛和一堆内脏，哦，现在又多了一个自己找路过去的鸡头。
“怎么了？”白司一头也不回地问林飞飞，手上动作不停，开始拆卸小野鸡身上各个有用的部件。白司一本来就不想碰这些死人变成的食材，又被一群只有她才能看到的鬼东西围观着做菜，只觉得神经和肌肉都不受控制一跳一跳的，林飞飞突然推她的动作，让白司一差点把手里的菜刀也一起丢飞出去，现在只是飞了个鸡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林飞飞吞了吞口水，回答道：“没事，你忙啊姐，不用理我。”林飞飞一脸苦逼地看向玻璃外的男人，男人竟然也是一副瞪眼的表情盯着林飞飞，用口型和林飞飞比了个“厨房里的女人真可怕”。林飞飞也用口型回复了一句“做饭好吃就行”。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竟然在白司一忙着处理食材的时候，建立起了初步的友谊……
“好了，去找盐，胡椒，料酒……”白司一习惯性地吩咐身边的男孩，却发现男孩没有动，等白司一回过身来，看清男孩在厨房间里眼神乱转一脸迷茫的样子，白司一才意识到过来，自己身边的不是白空。
上一次做饭的时候，她身边打下手的还是白空。
因为缺失了进入这个游戏前一段时间的记忆，她记得自己在游戏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和白空一起做了一顿简单的饭菜后，两个人拿起碗筷开始吃饭。如果只计算记忆里的时间的话，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周的时间，但是白司一却有一种感觉，仿佛那个场景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之前，久远到白司一的记忆已经有些褪色，已经有了不真实感，仿佛是上一辈子发生事情的一般。
白司一叹了口气，不愿意再想下去，就回过身，在厨房里搜索起自己需要的东西来。
“姐，你教我认东西。”看到白司一的动作，林飞飞立刻贴了过来，有些讨好地对着白司一说。这个男孩似乎对于自己不能给白司一打下手十分在意，生怕姐姐会生气的样子，“我学的很快的，我还想学做饭～”说到最后，男孩的语气里竟然还带上了撒娇的味道。
“没关系的，反正在游戏里，需要做饭的机会也不会很多。”白司一语气温和地安慰了林飞飞一句。脑中又浮起了白空的身影。他不是白空，不需要和她一起学做菜。不过，白空学做菜真的是他自己的意愿么……
虽然白司一说了不需要林飞飞学这些，但是林飞飞还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白司一的身后，在厨房里转起了圈来，白司一拿起的每一种调料，林飞飞都要问上一句，再自己念叨一遍，看来这个男孩子是真的把学做饭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就在白司一的魂不守舍和林飞飞的孜孜不倦里，一盘野鸡肉被腌制起来。
“好了，现在等一个小时。”白司一终于知道为什么菜市场里会有厨余垃圾了，做饭这种事情，绝对不是每个玩家都可以做到的，看来菜市场里面收购价格和出售价格之间的差价也是有道理的，估计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加工费吧。菜市场把一切都帮玩家处理好，玩家只要拿到自己的烹饪点胡乱地往锅里一丢，只要不让锅炸了，应该都能完成任务。毕竟这只是一个游戏吗。
白司一看了眼玻璃厨房外依旧随着取餐台来回旋转的菜肴，这些菜肴看起来色香味俱全，每一道都像是星级大厨制作出来的。不过，想通了其中关结的白司一，竟然对餐厅里的黑影们升起了一股深刻的同情。
这些黑影每天吃的就是这种玩意，怪不得见到认真烹饪的白司一，所有的黑影都停止了进食，跑过来围观她。
一只鸡的悲伤（一）
“鸡鸡啊，起床了没呢？”手机里传来鸡妈妈有些失真的声音。或许其他人家的妈妈会用一句“吃饭了没？”当作每次通话的起始，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鸡妈妈给儿子打电话的时候，开场白就变成了“起床了没？”
肖闻基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把惺忪的睡眼睁开一条缝隙，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打了个哈欠，小眼睛里不受控制地留下两滴眼泪。
“没呢，现在才九点啊，妈。我昨天夜班。”小野鸡嘴里含含糊糊对着电话回答道，只觉得头又晕又疼，毕竟他才睡了两个小时，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鸡妈妈应付过去，倒头继续睡觉。
“哦哦，那妈妈不打扰你休息了，记得吃点东西再睡。”手机那边的鸡妈妈很善解人意的嘱咐儿子，就等着儿子挂电话。
“嗯嗯。”小野鸡胡乱地回答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都没有来得及挂电话，手一松，手机就滑落在了枕头上，再一次进入了梦乡。
手机那边的鸡妈妈等了一会，只听到电话里传来儿子逐渐响亮起来的鼾声，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动挂了电话。
在肖闻基还不懂事的时候，肖闻基的名字还叫做肖闻鸡。鸡爸爸和鸡妈妈给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想法很简单，闻鸡起舞嘛，希望儿子勤奋上进，长大能有出息而已。肖闻基的小名，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鸡鸡。不只是鸡爸爸鸡妈妈喜欢叫他这个朗朗上口的小名，就连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也喜欢这样叫他。
肖闻基就用这个名字作为自己的大名，懵懵懂懂地逐渐长大。虽然小学老师每次叫他的名字都会眼神诡异，但是那时作为一个小学生的肖闻基，内心纯洁的就像是一只刚刚从鸡蛋里孵出来的雏鸡，对于自己的名字没有一丝的纠结。
然后，肖闻基生学到了初中。作为一个进入青春期的男孩，肖闻基也和其他所有同龄的男孩一样，对于性别之间的差别充满了好奇，也对此有了一些懵懂的认知。
这个时期的孩子们，总不能清楚地认识自己，总喜欢做些夸张的事情来表现自己，就像是一只只刚学会飞行的小鹰，只以为全部的天空都属于自己，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不愿意承认自己还是个孩子，总以为自己可以享受成年人的权利，但是这些孩子们，在做出决定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成年人的考量，掌握不好分寸，总是有意无意间给别人带来伤害，也没有能力和勇气承担成年人的责任。
所以，肖闻基悲剧了。
他几乎成了班级里所有同学取笑和捉弄的对象，原因仅仅是因为他的名字和他又瘦又小比同龄孩子发育略晚的身体。
班级里的男同学给他取了各种难听的外号，什么“鸡8头”之类的粗俗外号就不说了，就算每天被别的男生笑嘻嘻地问“你这只鸡收费多少？”“鸡闻起来是什么味道？”这种问题他也可以忍耐，但是被几个总是欺负他的男生问，“你是一只鸡，你妈妈是什么品种？”这种问题的时候，肖闻基终于忍耐不住了，虽然那几个男生都是学校打篮球的，但是小野鸡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就算他最后被那几个体格强壮的男生按在了地上一顿拳脚，但是小野鸡依然顺势恶狠狠地在其中一个男生的腿上咬了一口。当那个男生抱着流血的小腿惨叫着把小野鸡踢开的时候，小野鸡狠狠地盯着那几个男生，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沫。
他的这些遭遇，并没有受到班级里面女同学们的同情。这些女同学也因为他的名字，把他当成一件不雅的事物，当他是一个污染源一般，只要他走到哪里，女同学们就会一哄而散远远地绕开。就算是老师有事情需要女同学通知肖闻基，那个同学也会用“喂，那个谁”一类的代称，很不情愿的叫他一声，匆匆交代完事情，就赶快远远的跑开，仿佛和他多说一句话，就会被他侮辱了一般。
肖闻基也不知道那几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在考高中之前，他几乎是用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着鸡爸爸和鸡妈妈给他改了名字。
从此之后，肖闻鸡就正式变成了肖闻基，基础的基。
那些给人起名批八卦的人，总说一个人的名字可以影响一个人一生的命运。肖闻基不知道这句话从易学领域是否正确，但是他的遭遇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肖闻基升到了高中，虽然他仍然个子不高，甚至可以说是班级里个自最矮小的那一个，但是和初中完全不同的是，他再没有受到初中时候的待遇。不知道这究竟是他改了名字的原因，还是高中时期的学生们比初中时刚进入青春期的孩子们要成熟理智有素质的关系。
总之，高中时候的肖闻基是班级里一个普通的，不起眼的学生。没有人会特意的针对他，也没有人会特意的赞扬他，关注他。肖闻基简直爱死了这种待遇。周遭环境的平和让他心态上也平稳了下来，终于可以安静地完成自己作为一个学生的职责所在。
然后他考上了大学，一所算不上最顶尖但是也叫得出名号的一本大学。鸡爸爸和鸡妈妈开心极了，为此通知遍了所有的亲朋好友。肖闻基去学校报道的时候，几乎是全家都出动了，家人们恨不得租借一辆旅游大巴组成个旅游团，把他送到学校里去。鸡爸爸和鸡妈妈也给他买了一台时下顶级的电脑作为奖励，带去了学校。
肖闻基就是在大一的寝室里，第一次接触到了网络游戏。
不知道为什么，鸡爸爸和鸡妈妈虽然身高不算顶尖，但也是中等偏上的水平，可肖闻基的身高发育似乎在他进入高中之前就停止了。一个1米6身高的男生，在这个以追求高瘦为美的时代里，虽然不算是侏儒症一类的疾病，但是也会给他带来很多烦恼。
比如说，一般男生喜欢的篮球足球一类的活动，他是没有参与的份的。他从小到大的爱好，除了看网络小说，也就是上大学之后接触到的网络游戏了。在游戏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在乎你现实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人会在意你现实的身高。与现实恰恰相反的是，现在的网络上，一个人的网名比一个人的夸张，一个人的游戏角色比一个人的独特。似乎甘心平凡才是网络上最大的错误。
再比如说，在男女成双成对的大学校园里，他很难找到一个登对的女孩。
不是说他没有谈过恋爱，因为肖闻基的家庭比较富裕，他在大学里曾经用一个最新款的苹果换来了一个算得上美女的女朋友。可是，这个身高有1米65已经足够标志的女孩，每次和他约会都要穿上8厘米以上的高跟鞋，根本不考虑肖闻基的感受，久而久之，肖闻基的心淡了，两个人也就散了，最后不了了之。
“所以说啊，好基友，女人什么的最麻烦了，搞基才是王道。”他的舍友拉着失恋的小野鸡，在学校的边上找了个小店，一边喝酒一边安慰他，“你看，你的名字里就有个基，这就是老天爷给你的提示啊。”舍友抓起桌子上的冰镇啤酒，狠狠地往自己的口中灌了一口，舒畅地打了一个嗝。
“去你妹的，她跟着我是因为啥？兄弟我还没那么傻，散了就散了，对我打击没那么大。”肖闻基也喝了一口酒，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花生米。不想再说这件事，直接换了个话题。
“马上要出来的那个游戏你看了么，听说游戏人物的样貌啥的都可以自己调，看宣传，画面也不错，我打算去玩玩看。”肖闻基用筷子扒拉了半天，终于夹上来一个花生米，丢进了嘴里。
“当然听说了，你说到时候我捏一个大奶妹咋样？”舍友把那盘花生米拉到自己的面前，直接用手指捏起了一颗，丢进了嘴里。
“你？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刚才还说要搞基呢，现在就要给自己一刀了？”肖闻基用诡异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舍友，伸手把花生米抢了回来，干脆把筷子一放，也一颗颗抓起了花生米，往自己嘴里丢。
“我就说嘛，你肯定对我有意思，要不然咋我一说搞基你就上心了？来来来，搞基不，给个痛快话。”舍友又把花生米扯了回去。说来也怪，两个人桌子上不是只有这一盘花生米，这盘花生米还是小店里最便宜的菜，但是这两个人就是和这盘花生米叫上了劲。“少吃点油炸的，你看你刚来学校的时候多瘦的一个人，现在都胖了几圈了？”
“跟你搞基，我还不如去当鸡。”肖闻基鄙视地看了舍友一眼，没有再去抢花生米，而是抓起了一条油炸小黄鱼，“我不能长高，我还不能把自己吃胖吗？我没你高，我比你胖还不成吗？”
舍友立刻哈哈的笑了起来，小店里一对一直窃窃私语你侬我侬的小情侣立刻投来了鄙视的目光，舍友浑然不在意，又拿起了啤酒，喝了一大口，“好理想，等你腰围比我身高长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来杀猪啊哈哈，你估计得好好养上几年。”
肖闻基一把扭掉了鱼头，三两口就把一条小黄鱼啃成了骨架，顺手丢在了桌子上，又伸手去抓第二条。
“行了，别胡扯了，游戏开服的时候，我们一起玩哈，就这么说定了。”
“成。”舍友拿起筷子，加了一口菜。“不过，你真的不搞基嘛？”
“滚。”
一只鸡的悲伤（二）
“这游戏不愧是老外的国民网游，画面还不错。”肖闻基的鼠标在游戏捏脸界面来回选择，把自己可以调控的选项都查看了一遍。要说游戏上的捏脸系统可以天马行空地胡编乱造那是纯属扯淡，所有可以捏脸的游戏都是给出大致的种族模板，再加上一些可以让玩家自由选择的细节，诸如身高、发型、五官之类。随着这些年游戏研发技术的提高，游戏里——尤其是3D游戏里面，玩家们可以选择的细节越来越多，画面品质也越来越高。
肖闻基现在要玩的这款游戏就是一款Q版的3D游戏，是外国一个很火爆的全民网游的国内代理版，游戏的品质已经在外服得到了验证，所以这个游戏在国内一开服，就吸引了大量游戏玩家的关注，比如说，他们这个寝室的所有人。
“好基友，你快点啊，我都捏好了。”上次和肖闻基喝酒的舍友凑过来看了看他的电脑屏幕，洋洋得意地指着自己的电脑说道。
“你不会真捏个大奶妹吧？说了别叫我基友。”肖闻基头也没回，继续看捏脸系统最后几个可以自由选择的项目。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好基友，保准你满意。”舍友发出一阵猥琐的嘿嘿怪笑，“快点啊你，我等着跟你取情侣名呢。”
肖闻基被舍友的笑声吓得毛骨悚然，连忙回头看了一眼舍友的屏幕。只见屏幕上面，一个身材被选择到最为高大粗壮，全身只在下身围了一块兽皮，头上长角，皮肤发红，肌肉虬张的男性角色正在挥舞着手臂，卖弄自己的肌肉。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但是那个角色光溜溜反光的头顶，色眯眯的倒三角眼睛，猪鼻子，还有正留着口水的嘴巴，脸上还弄了个爱心的刺青，那都是什么鬼？
“真尼玛有特点。”肖闻基只能给出这么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
“怎么样，哥帅吧，绝对让人一见倾心。游戏角色嘛，捏个帅哥脸有什么意思，你就选那个身高最矮的小豆丁好了。我看了，那小东西老有意思了。”舍友抢过肖闻基的鼠标，几下就选择好了人物种族模板，然后把鼠标往肖闻基的手里一塞，“好了，就这个，不许改哈哈，剩下的你自己创作，我不看，要给我惊喜哦，好基友。”
肖闻基一脸蛋疼之色地看着面前的小豆丁，以前他玩的网络游戏，只要是能选择身高的，他都会选择到最高的程度，这个身高看起来不足半米高的东西，别说，在屏幕上翻跟头展示动作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肖闻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成，那就这个吧。
几分钟后，一个全身绿色短毛只露出黄色脸庞，头和身子一样大，一对眼睛不如绿豆大，还是斗鸡眼，头上顶着松鼠耳朵，没有鼻子，嘴巴里有一口锋利牙齿的小豆丁就新鲜出炉了。
“你好了没有啊，情侣名，等着你呢。”舍友在身后喊了一句，这哥们还真讲信用，说了不看，就真的一眼都没有在看。
“马上就好。”肖闻基尽量放轻打字的声音，偷偷在角色名称一栏里面飞快地输入了一个狂霸酷炫的名字“我是龙傲天”。
“对不起，该名称已经存在”
“我叫赵日天”
“对不起，该名称已经存在”
“你好没好啊，我怎么听到你在打字。”这个时候舍友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就快好了。”肖闻基一着急，干脆在输入栏里面打上了“我叫***”。
“对不起，您所使用的名字内有非法词汇”
“妈蛋，基友你不地道，你就是不想和我情侣名，自己在打名字。”舍友竖起耳朵认真听了一下，确认他没有听错，立刻回过头看了一眼，站起身来就向着肖闻基扑了过来。
“我叫小野鸡”肖闻基一着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打了啥名字，只知道电脑上传来了一声提示音，创建角色成功了，电脑屏幕上面立刻开始播放起了开头cj。
“对不起了兄弟哈，我先看动画了，今天晚上我请客给你赔罪。”肖闻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低头缩紧了脖子躲过舍友的狼扑，赶紧说好话讨饶。
“真的？你请客？”舍友听到这话，立刻停止了动作，一脸期待地跟肖闻基一起看起了游戏动画。
“嗯嗯，食堂，麻辣烫，你能吃多少钱的我都请。”肖闻基看着电脑屏幕，很有诚意地回答道。
“卧槽，你可真狠，那玩意吃多了上火，长痔疮。”舍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不过我喜欢。”
这游戏还真不错，肖闻基和舍友一号率先进入了游戏，给宿舍里面另外的几个兄弟打了前战。宿舍里其他的兄弟陆续回到寝室后，也加入了战团。几个兄弟一起，在网上查了攻略帖子，各有职业分工，一时间也玩的风风火火。
“老大，你说我们是加入别的公会，还是咱们自己开一个？”舍友一号问宿舍老大。
老大挠了挠头皮，有些不确定的说，“还是别搞了吧，咱们几个学生党时间不稳定，以前玩游戏开过的公会，哪个不是因为没人管理没有大佬最后散了的？干脆我们抱别人的粗腿的了。”
舍友一号眼睛发光的看着老大，“老大，你也有抱别人粗腿的爱好啊？那腿多粗，毛多吗？”
老大操作游戏之余，抽空给了舍友一号一个白眼，“你小子以为我会对你竖中指，随了你得意？你个死基佬，一边凉快去，宇宙有多远，你给老子滚多远。”
舍友一号哈哈笑了几声，也不以为意，操控着自己的角色，几刀砍死了路边一只可爱的小怪物，立刻就有一大群小怪物围着满身肌肉的红皮光头男啃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条全地图公告也刷了出来。
“玩家我攻故我在杀死了幼年体萌萌女王。因为萌萌族群唯一的雌性被杀死，萌萌族全族进入了狂暴状态，将会对本地图内所有的玩家展开不死不休的疯狂攻击，当该玩家被杀死或时间持续一小时后停止。”
“哎呀妈呀，我上电视了。基友，你有没有崇拜我。”舍友一号对着一旁正埋头做任务的肖闻基问了一句。
肖闻基连抬眼皮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更别提回答他的话了。
“一群十几级的怪物，看你们攻爷杀光你们。”舍友一号没有听到回答，就开始疯狂地点击鼠标，显然是把怨气全都发散在了这群怪物身上。
“我擦，那个萌萌天使去哪了，我找他交任务呢，怎么没了？出bug了？”游戏的地图频道刷上来一条喊话。
“城里的npc还会乱跑？你卡了吧，下线试一试。”第二个玩家喊话回复了一句。
“还真tm的跑了，就在我前面跑出城了，一路上砍玩家呢。”第三个人在地图里喊话，还发了一个昏迷的表情。
“不会吧？刚才那哥们弄出来的系统公告，还能影响npc？”第二个玩家回复了一句，发了个瞪眼的表情。“那可是180级的萌萌天使”
电脑前的舍友一号看着地图喊话，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过三分钟，一句话用100r一个的全服喊话连续刷了十遍。
“那个叫我攻故我在的2B，我老婆在你那图做任务，被萌萌天使秒杀了你知道吗？幼年萌萌女王珍惜宠物你不抓，你杀她干毛线？说你2B没毛病吧？既然你那么喜欢杀，现在本公会的兄弟们见到这个2B就给我往死了杀，也欢迎其他受害的朋友们一起来杀”
这条全服喊话前面标注的名字，分明是他们这个服务器第一公会的会长。
看到这一片喊话，舍友一号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难过自己被追杀，还是该难过刚才自己随手杀掉的那只可爱小怪居然是被别人几千块钱求购的珍稀宠物的好。
“好基友，这下你足够出名了。”肖闻基第一次和蔼地叫了舍友一号一声基友，还站起身来走到舍友一号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游戏里别说你认识我。”
“还有我们，别说你认识我们啊。”宿舍里的其他兄弟异口同声地对已经快要哭了的舍友一号说。
一只鸡的悲伤（三）
那天，宿舍里的兄弟们本来是要商量开公会的事情的，结果被某个小攻一搅和，大家都没有了创建公会抱团一起玩的想法。
除了被追杀得玩不下去换服的舍友一号，寝室的几个兄弟四散而开，各自加入了自己看好的公会。
肖闻基运气不错，加入的公会虽然不是第一公会，但也是服务器里面数得上号的公会。里面有玩过这游戏外服的大佬传授经验不说，公会里的每个人都很活跃友善，公会有自己的群聊，就算没有上游戏，也时刻有人在群里聊天，讨论的也不仅仅是游戏的话题。肖闻基很快就融入到了这个公会热烈的气氛里。
“小野鸡，你这个坑货，昨天说好了一起副本的，你人呢，我还以为你让人抓走吃了。”群里，一个叫猫渣王的人突然@小野鸡，还在这段话结尾加上了一张猫从肉垫里面亮出锋利指甲的动图。
这个人是公会里小野鸡最近经常一起下副本的队友，游戏技术先不评论，但是这个人在群聊里可是风骚的很。
至于这个人为什么风骚嘛，那就要问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可爱的，萌萌的，毛茸茸的，各种颜色的猫咪的图片和动图了。
真是奇怪，这个自称从来没有养过猫的男人，竟然会有二十几个G的与猫有关的图片。无论群里别人说些什么，这个猫渣王都能用一张对应的猫咪图片作为回应。久而久之，这个以前不知道叫什么奇怪名字的男人，就被所有人公认成为了猫渣王。毕竟，网上流传着一个传说，据说有很多可爱猫咪图片的男人都很渣，而这个男人显然是渣中之王啊。这个男人也干脆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猫渣王，还因此洋洋得意。
已经进化成小野鸡的肖闻基对这个猫渣王是带有一种天生的敬畏的，毕竟小野鸡这二十年看过的种子总大小加起来也没有猫渣王的猫咪图片占用的硬盘大。这绝对是超越种族和性别的真爱啊。
“不好意思啊哈哈，昨天学校临时有事，来不及和你们说。”小野鸡很是谦逊地在群里道歉道。
“你知道吗？昨天队伍里有个漂亮妹子，公会里的，说好了要带的，你小子居然缺席。”这句话后是一张白猫优雅侧躺在床上的动图，图上还有两个闪烁的字，“约吗”。
“后来我们组了个野人，坑死我们了，居然打了三遍才过。”附上一张可爱猫咪眼睛流泪水的图片。
“啊哈哈，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不会突然失踪。”小野鸡的头像在这句话后跳跃到群聊里，对着猫渣王保证道。
“成啊，这话我记下了，以后你要是再一言不发地消失，看我不把你的鸡头打掉。”猫渣王这句话后居然难得没有带上一张猫咪图片。
“成啊，要是我做不到，让群里所有人一起打我鸡头都成。”小野鸡连忙继续诚恳地保证。
“找到了，这张图不错”一张猞狸叼着野鸡的图片，明显是抓拍的，像素不高。没错，严格来说，猞狸也是大猫。
“图有点渣，我再找找有没有更合适的图。”附上一张可爱猫咪坏笑的动图。
肖闻基在电脑前撇了撇嘴，但愿你永远找不到才好。手却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更加诚恳的字。
“期待，不过我不会给你发图的机会的。”
在之后大三的一年里，肖闻基果然没有给猫渣王打他鸡头的机会，他把所有自己能挤出来的时间都用在了游戏上，连去食堂吃饭的时间都要节省下来，到强化师那里炸几次锅。每天他吃的最多的就是泡面和白色老爷爷的油炸食品，喝的也是拜托室友带回来的整箱饮料。所以，在他游戏等级不断升高的同时，他的腰围也像那次和小攻室友喝酒时玩笑的那样，就快要追上身高了。
有时候，肖闻鸡也能够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的身体会垮掉，但是在偶尔梦到初中时候瘦小的自己被其他高大的男生殴打之后，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继续吃更多的东西，让自己更胖一点，再胖一点。以前上高中的时候，都是鸡妈妈在控制他的饮食，他没有办法，但是来到大学，拥有了自己选择食物的权利之后，他只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庞大。就像是一只受惊时会膨胀自己毛发的小动物，只有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庞大，才会有更多的安全感。
所以，当气喘吁吁爬楼梯来到家门前的肖闻基，站在家门口敲了几分钟的门，在猫眼里看儿子的鸡妈妈也拒绝承认这个身高一米六体重快到二百斤的胖子是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听说儿子今天回家而匆匆赶回家的鸡爸爸，毫不犹豫地在肖闻基的头上狠狠地拍了几巴掌。
“你这是去读书，还是去吃书了？把你吃成这样？”终于可以进家门的肖闻基坐在沙发上，听鸡爸爸和鸡妈妈二人轮流对他进行轰炸，脑子里还是想着一会不要错过了游戏里的活动时间。
或许是因为游戏里的世界太多姿多彩了，或许是因为他在现实世界里越来越不灵活，可以进行的活动更少了，又或许是因为在游戏的世界里就算他是一个身高160厘米体重200斤的球形角色，别人也只会夸赞他人物捏得有个性，膜拜他。所以肖闻基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游戏了，有时候，他甚至更希望游戏里面的那个才是真实的自己，现在的这个自己只是承载游戏的躯壳而已。
“算了，鸡鸡难得回家，别说了。”最终还是鸡妈妈心软了，率先阻止了鸡爸爸对儿子的教育。“妈去给你做点清淡的，这段时间在家里好好调养一下身体，会瘦下来的。”
“嗯嗯，妈你做啥我都爱吃，我还有点事，先回房间了。”时刻惦记着游戏晚间活动的肖闻基匆匆地应付了鸡爸爸鸡妈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房门一关，就开始摆弄起电脑来。
鸡妈妈的爱心晚餐肖闻基是在电脑前吃的，鸡妈妈看儿子对着电脑不断忙碌的身影，只是叹了口气，默默的收拾了空碗就走出房间，给儿子关上了门。
“老肖，儿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鸡妈妈一脸愁容，对身边的鸡爸爸说。
鸡爸爸也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着的公司文件，揉了揉眉心，闭上了眼睛，舒缓了一下身体。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部吧。这孩子的身高毕竟是我们当父母的对不起他。还有当初在初中的那些事，我总想着，男孩子嘛，有些争端，打一架就好，几个小孩子还能有隔夜仇么，所以一直没让你管。又想着名字嘛，一个代号而已，我还不是被叫了二十多年的狗剩？却没想过现在的时代和咱们那时候不同了。后来看他在高中一切正常的样子，我还以为这孩子是都忘记了呢。”鸡爸爸一脸苦涩的笑容，身上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责备，如果当初在这孩子初中的时候，多给他一些支持，虽然身高这种东西改变不了，但是儿子一定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沉迷于网络吧？
“哎。”鸡妈妈又叹了口气。其实儿子上个假期说自己在学校实习不回来了，鸡爸爸和鸡妈妈就和他的导员通过电话，知道根本没有这种事情，但是两个人想着男孩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也没有拆穿。现在看来，自己二人真的不是一对合格的父母，总是只在物质上给儿子好的，却从来没有在精神上给过儿子正确和足够的关心。
“大不了，趁着现在房子还没涨多少，给儿子多买两套房子吧，以后他就算是玩一辈子游戏，把房子租出去，也够他生活了。”鸡妈妈提出了一个建议。
“嗯，我再想想。要不我们找个心理医生和他沟通一下？”鸡爸爸又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就在鸡爸爸和鸡妈妈一筹莫展商议着肖闻基的未来的时候，游戏里的小野鸡也正在和公会里的朋友谈论着游戏的未来。
“唉，这服里面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一个公会里的老成员感叹道。
“是啊，昨天副会长都afk了”另一个人接口。
“会不会合服啊？”一个新加入公会的玩家问道。
“不是合过一次了嘛，这人又没了。说来也怪，这游戏在老外那边火了七八年了还那么多人玩，怎么到了国内这么快就没人了。”又有一个人加入了讨论。
“没办法，我国国情吗，都喜欢玩免费游戏，像这种点卡游戏，就是没有免费游戏人多”一个名字比较陌生的公会成员一句话就击中了关键症结。
“你们有什么新游戏推荐么？我们也集体转游吧。现在这鬼服，想找个野人打副本都要喊半天。”率先引起这个话题的人，给出了一个提议。
公会聊天频道里面安静了一会。才有人打了一句。
“那样公会也就散了吧？”
“怎么会，我们有群啊，就算以后不玩同一个游戏了，我们还是一个公会的好兄弟”
……
看着公会频道里面，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起来哪个新游戏好玩，电脑屏幕前的肖闻基突然烦躁了起来。
是啊，游戏就是游戏，总会有走到终结的一天，这个时间和人生比起来，是那样的短暂。这种被人强行从梦里拉回现实的感觉，让肖闻基狠狠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想要用这种疼痛来抵消自己心中升起的烦闷感。第一次，肖闻基在晚间活动没有结束的时候，就主动地退出了游戏，关闭了电脑。
当那个他看了一年半时间的绿色小豆丁从屏幕前消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这种感觉要比他当年失恋的时候还要让他感到痛苦。
如果，如果有一个游戏，可以让我用一生的时间去玩，那该多好。
小野鸡失联了，就在一次晚间活动的中途下了线，然后就再也没有登录过这个游戏。
群里，猫渣王气氛的接连@小野鸡好几天，小野鸡都是装死状态，虽然QQ在线，但是就是不回复。
肖闻基看着猫渣王气愤地在群聊里嚷嚷着要打烂他的鸡头，肖闻基的心里竟然有些感动。他一边在各大游戏论坛找着评价高的新游戏，一边看猫渣王在群里吼出的话。
“那可是小野鸡作为一个男人的承诺，人就突然这么消失了好几天，算个什么事情”一张可爱猫咪穿着裙子跳舞的动图，明显是一只母猫，难道是在嘲讽他不男人？
“老子的图都给他准备一年了，现在就等他出来，看老子打爆他的鸡头。”一张猫咪炸毛的图片。
“到时候大家别忘了一起打啊。”可爱猫眼睛闪亮满脸期待的动图。
“放心吧兄弟，我们都会跟着你的动图摇摆起来的。”
“是啊，到时候大家注意保持队形。”
“哈哈，太期待了。”
屏幕前的肖闻基差点就打出“我在”两个字来，可是想一想，又觉得这样太主动了不是？还是等他找一个恰当的时间，给自己的失联找个高大上的理由，再高冷地出场好了，然后潇洒地被整个群的人打头。
不知道那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动图，肖闻基甚至还在自己的脑海里开始幻想起那张动图的样子来。
一只鸡的悲伤（四）
于是，在几天后群里两个人在讨论哪款新游戏好的时候，肖闻基闪亮地登场了。
他先是试探性地在群聊里打上了一个“？”。
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水，就连手指下的键盘都被这些汗水打湿，变得黏糊糊的。猫渣王在吗？公会里的人会发现自己出现了吗？
过了几秒钟，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就连刚才热烈讨论的两个群友也不再说话了。
在这一刻，小野鸡的心里被浓浓的失落塞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缝隙。不过，他还是打起了精神，在群里打了一段文字。
“我这两天去玩新游戏了，体验了几天，我觉得这款游戏不错，里面……”
肖闻基在键盘上敲打出这一段文字，刚按下回车发送，一张动图也同时跳进了群聊里。
猫渣王：“老子刚去蹲坑，听到电脑特殊关注提示音了，就知道是你这只死鸡，老子那啥都没擦，也要先来打你个死鸡头。”
一张黑白花小猫咪，背后有一盘猫粮，面前有一只公鸡，每当公鸡伸头去吃猫粮，猫咪就伸出爪子打鸡头一巴掌，如此反复的动图。
那一刻，肖闻基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说的粗俗点，那种感觉简直比他第一次亲了苹果手机换回来的女朋友内心还要激荡。
“猫打鸡头的动图，哈哈，二楼。”
“猫打鸡头的动图，妈蛋，晚了一步。”
“猫打鸡头的动图，看猫渣王在群里喊了几天了。”
“猫打鸡头的动图，感谢兄弟推荐游戏，摸头奖励。”
“猫打鸡头的动图，那个猫渣王啊，你快去把你那个啥擦干净了，我隔着屏幕都闻到味道了。”
……
看着越盖越高的打鸡头，肖闻基只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短暂的游戏和漫长的人生之间的平衡。只要他不断地寻找新游戏，不断地给公会群里的人推荐游戏，是不是他就可以一直玩游戏顺便被猫渣王打鸡头了？
这一刻，肖闻基的眼神坚定，在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玩一辈子的游戏之前，这就是他的人生目标了。
这个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在鸡妈妈的调理之下，肖闻基成功地从一个200斤的圆球，变成了一个180斤的橄榄球。
让鸡爸爸和鸡妈妈热泪盈眶的是，因为肖洪基不再固定地玩一个游戏，所以也偶尔会离开电脑走出房间，不再让自己活得像一只时刻离不开蜘蛛网的180斤的蜘蛛。
肖闻基回到学校，舍友小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嘴里一直发出啧啧的声音。
“哎呀，基友，你看起来不一样了，肯定是恋爱了。不过你这身材还是超标，只能当受。”
“滚犊子。”肖闻基打开电脑，先挂上QQ点开群，群里面正好有个人在抱怨国产网游太烧钱，肖闻基小眼睛一亮，手指开始飞快地在键盘上输入文字。
“我跟你说，我这两天在玩的一个单机真是不错，里面……”
“鸡哥啊，你前几天不是还和我说那个啥啥游戏不错，让我去玩嘛？我现在才刚上手，你咋的跑去玩单机了？”一个前几天刚被他安利了一款网游的公会成员冒了个泡。
“啊，没意思了，就换一个，这个单机很不错，这个是权威游戏评测的链接……”肖闻基面色不改，随口搪塞了一句。
猫渣王：“猫打鸡头的动图”
“猫打鸡头的动图”
“猫打鸡头的动图”
……
肖闻基立刻觉得自己的人生又完满了一点。
就这样，肖闻基就在不断给群友安利各种游戏中度过了自己在大学的最后一年，然后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年轻的包租公。
当然，鸡爸爸和鸡妈妈显然小看了自己的儿子。肖闻基竟然凭借自己这一年混迹各大专业游戏评测网站，在上面发了许多有价值的评测文的关系，成功地把自己推销给了一家游戏评测网站，虽然挣到的钱还不如他收房租的十分之一，但是他的主业确实是一名游戏评测员没错了。
这下好了，肖闻基更加可以光明正大没日没夜地玩各种游戏，一句工作需要，就可以把鸡爸爸和鸡妈妈堵得哑口无言。
甚至为了能够不受管束的玩游戏，他干脆搬到了鸡爸爸给他买的一套小房子里，过起了彻底的宅男生活。
当然，这也让他给群友安利各种游戏的行为变得更加顺理成章了。
不过显然，猫渣王对他的敬业行为并不买账，只要这只野鸡敢在群里说话，就一定会发那张动图打他的鸡头，群里也随时会有几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跟在后面盖上几楼。
肖闻基最近瘦了很多，可以说整个人足足瘦了三圈有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稍胖一点的人而已了。不是因为他注意控制了自己的体重，他依然喜欢吃油炸食品喝饮料。只不过，最近这半年时间他右下侧肋骨下方总是会传来一阵阵刺痛。痛起来的时候，简直是想让人在地上哀嚎打滚，站不起身来，可是每当肖闻基下了狠心，打算拿出自己宝贵的半天时间离开电脑去医院检查一下的时候，这股疼痛感又会诡异地消失无踪。
被这种难缠的疼痛折磨了这么长时间，睡不好，吃东西的时候还会偶尔呕吐，是个人都会瘦下来的。
而这种变瘦，让肖闻基再一次变得没有安全感，他只能更加卖命的吃那些可以让他变胖的东西。
一直到鸡妈妈生日那天，肖闻基回到家里，鸡妈妈和鸡爸爸看着瘦成这样的儿子，大惊失色，才终于押着肖闻基去了医院。
不是说儿子瘦了二位不开心，而是就算是减肥，也是不可以在这样短的时间里降低这样多的体重的，就算儿子体重突然降低不是因为生病，这样的减肥办法也会搞出病来。
“泥砂状胆结石，”医生看了看b超单子，面无表情地说，“做个小手术，把胆囊摘除了就行了。”
“什么？要摘除器官？”一旁的鸡妈妈立刻尖叫了起来，整个人都快要昏厥过去了。
“都说了是小手术，不要这么激动，就像是阑尾炎，切掉就好了。”医生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得这个病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吃饭不规律，不喜欢吃早饭，胡乱减肥。我们每天都要做几例这样的手术。”
鸡妈妈稍稍安下心来，看了看一旁的儿子，见肖闻基点了点头，就对医生说，“那您尽快帮我们安排手术？”
医生继续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病人太多，等床位吧。两个星期看看能不能有位置，到时候医院联系你们。”说完，就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串只有医务人员们才能看得懂的暗号般的草书，递给了鸡妈妈，让她去住院处护士台排号。
等肖闻基三个星期后从医院里爬出来的时候，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电脑，在群里发了一句，“鸡哥我活着回来了。”
猫渣王：“猫打鸡头的动图，这一星期你又死哪里去了。”
“别提了，长了一肚子胆结石，住院手术，我妈不让我看手机。我好多年都没这么久离开电脑了。”
“啊，胆结石啊，摘掉了？”
“是啊，摘掉了。”
“可是……”
“？”
“可是，鸡不是一肚子石头帮忙消化吗？你把石头都摘掉了，你这只野鸡以后怎么消化食物？”可爱猫咪坏笑的表情。
“……”
因为医生嘱咐了，胆囊摘除之后只可以吃清淡的食物，加上肖闻基时不时地还要吐一点自己无处安放的胆汁，再加上鸡妈妈强硬地把他拎回了家亲自给他做饭，所以，半年后肖闻基终于又瘦成了初中时候的模样。
“好了，妈，我住家里真不方便，总影响你们休息。我还是回我那鸡窝里面住吧，反正现在胆总管也扩张好了，我也瘦了，以后我自己注意点没问题的。”肖闻基很是诚恳地对鸡妈妈说。
“那好吧，不过你一定不要吃那些垃圾食品了，你赶快找个女朋友结婚，你们自己开火做饭才好。”鸡妈妈依然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肖闻基。
“得了吧，妈，现在的女孩子哪有几个会做饭的，真找个会做饭的，你就不怕她把我大卸八块做个鸡公煲？”肖闻基摆了摆手，就在鸡妈妈担忧的眼神里走出了家门。
然后，在某天他通宵打游戏之后，他突然来到了一条被雾气包裹的小路上。
第三十四章 最后的五秒钟
一个小时后，野鸡肉终于腌制好了。
无聊到昏昏欲睡的白司一，和仍然一脸好奇之色，在这一个小时内都没有停止摆弄厨房里各种调味品的林飞飞，都打起了精神，凑到了灶台前。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两个人就可以离开这个副本了。
白司一开始加热起灶台上早已经准备好的加了油的锅子，没过一会，锅子上就升腾起了白色的热气。一旁的林飞飞聚精会神地看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没有错过白司一的任何一个动作。
白司一把处理好的鸡块丢进滚烫的平底油锅里，小野鸡被分尸的身体立刻在油锅里发出了“滋～”的一声惨叫。听到小野鸡在油锅里发出的惨叫声，林飞飞不由地咋了咋舌，发出了一声感叹，“叫的好惨啊。”
白司一愣了愣，低头对着油锅说了一声“对不起。”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把鸡肉翻了一个面。立刻又是一道“滋～”的惨叫声和油在锅子里噼啪作响的声音传来。
杀都杀了，毛也拔光了，尸体也分尸了，现在连油锅都下了，还伤春悲秋个什么劲啊？她白司一不是那种人。
或许她在做事情前，总喜欢用大量的时间这样那样地分析计划一通，真到做事情的时候她的计划也总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被打乱，但是事情一旦开始做了，无论好坏都要有个终结。这就是白司一最朴素的处事原则。
玻璃墙外面的男人，看着白司一一边跟油锅里的鸡肉道歉，一边手上动作不停的模样，也学着林飞飞的样子咋了咋舌。女人这种生物啊，真是太可怕了。男人在心里对着自己说了一句。
“姐，你后悔杀了小野鸡吗？”听到姐姐给鸡肉道歉，林飞飞好奇地问了一句。
白司一听到这个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会，才回答了林飞飞。
“我进入这个游戏之后，直接死在我手上的还只有新手训练场里的一个男人。”白司一又把鸡肉翻了一次面，鸡肉开始散发出一股食物的香气。闻到这股香气，白司一很是难受地皱了皱眉头。只感到她的胃开始一阵阵的收缩，往喉咙间输送起了酸液。“那时候我在利用我控制的尸体钓鱼，那个男人就是我钓上来的鱼。钓鱼的意思能理解吧？”
林飞飞“嗯”了一声：“就是设下陷阱，让对方自己跳进来，然后姐姐你利用他大意的机会反杀？”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白司一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继续说道，“那时候我用尸体，装成重伤，一个男人就冲了过来，想要拖走我，我知道他拖走我不是为了救我，所以我就把他杀了。这件事情我不后悔，就是第一次杀人，心里很难受。”
林飞飞赶忙在旁边说道，“姐姐没有错，是那个男人要杀你，姐姐才会对他出手的。”林飞飞根本没有考虑白司一设下陷阱准备杀人在先是否正确，在男孩子看来，在这个世界里姐姐没有为了完成任务满世界找人去杀，而是被动地等待别人先来杀自己，这就已经是最大的善良了。“我完成新手副本，也是因为别人要杀我，后来发生了一点巧合。”男孩低下了头，把自己的表情隐藏在头顶灯光的阴影里，没有详细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巧合，才让游戏认为他完成了任务。
白司一笑了笑，没有追问男孩，而是继续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然后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感到后悔了。”
林飞飞抬起头，看着白司一把煎好的鸡肉收在一个盘子里，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什么事？为什么？”
白司一让开油锅前的位置，示意林飞飞上前，做属于他的那一份鸡肉。男孩顺从地走到炉灶前，学着白司一刚才的样子，把一块鸡肉丢进了锅子里。不过看男孩的神情，明显注意力都在等着听姐姐继续说下去上。鸡肉掉进锅里的时候，几点油星飞溅出来，白司一立刻喊了一声“小心”。
林飞飞赶快听话地把目光聚焦到面前的油锅里。
白司一看男孩也像模像样地做起了鸡肉，才继续开口了。
“后来我听到了一个小女孩喊爸爸，应该就是喊我杀掉的那个男人。因为后来我逃跑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拿着那个男人手里的刀来追我。”白司一苦笑一声，想起她传送最后一秒里看到的那张稚嫩的脸，心里又升起一股内疚之情。
“姐，你没事吧？”林飞飞下意识地把这句话问出口，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我是问，你为什么逃跑啊，因为内疚？”
“是啊，因为害怕和后悔。我不是后悔杀了那个男人，我是后悔，因为我杀了那个男人，可能连累一个没有保护自己能力的小孩子死亡。我害怕见到那个小孩，所以我跑了。”白司一轻轻地推了林飞飞一下，示意男孩该给鸡肉翻面了，“或许这很难理解，我知道那个小女孩也不是全然无辜的，毕竟那个男人想要拖走尸体而不是立刻杀死尸体，肯定是为了这个小女孩。”白司一叹了口气，“但是我就是绕不开这个结。”
此时的白司一还不知道，就在她传送走后没有多久，那个小女孩就被一直藏在暗处观察她的白空给杀掉了。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知道她又会有怎样的心情。
“我是不是特别矫情？”白司一又碰了林飞飞一下，提醒他别把鸡肉的一面煎的时间太久了。
男孩干脆把这块一面太焦一面火候不够的鸡肉直接装到了盘子里，说来也奇怪，这块卖相不好的鸡肉一放到盘子里，就迅速变得和白司一制作出来的那一份一样，看起来十分诱人，也散发出了同样的香味，就连上面散发出的微弱白色光芒，在白司一看来，亮度都是差不多的程度。
男孩转过身来，盯着白司一的眼睛，不管自己的眼睛里涌出的大滴泪水，语气坚定地对着白司一说了一句。
“在我看来，这不是矫情，这是善良。”
白司一看着林飞飞一边表情严肃，一边大滴涌出泪水，也要和自己对视的小模样，心中的惆怅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用手把男孩的头转向一边，又顺手在男孩柔软的头发上胡乱地揉搓了几下。男孩立刻用手擦了擦眼泪，不满地哼唧了几声表示抗议。
“好了，我们该上菜了，然后就离开。”
几乎被这对忙于交心的姐弟遗忘的平凡男人，在玻璃墙外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这道玻璃墙的隔音效果如何，他把姐弟两个人的对话听到了几分。男人只是一直沉默着，目光盯着亲密互动的姐弟二人，没有任何动作。不过，他眼神微微闪动，似乎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白司一和林飞飞，各自端着自己制作出来的鸡肉，对着空气里喊了一声：“我们做好了。”
白司一本来以为只要这样就算是完成了副本，没想到脑海里却传来了一个机械化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请把菜品放在取餐台上，请评委们品尝。评委们将会根据菜品给出点数奖励。”
白司一看着玻璃外面围了一圈，明显对自己二人制作的鸡肉期盼不已，就差从头上的孔洞里流口水三升的黑色人影们，突然脑海里又浮现起了之前的疑问。
这些黑色人影明显就是所谓的评委了，那么，制作菜肴的奖励点数，果然就是这些东西给出的？那么，这些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菜肴上面的白光和玩家身上的白光，是同一种东西么？这些白光究竟代表了什么？白司一甚至还升起了更多的疑惑，玩家间当作货币的点数又是什么？真的只是一种货币么？这些黑影可以代表副本给玩家点数，那么对于他们来说，点数也是一种货币么？还是说，这些黑影根本就是生产点数的源头？
一时间，各种疑问和猜测在白司一的脑海里乱哄哄地挤作一团，就像是几大团缠绕在一起的毛线，每当白司一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根毛线的一端，以为自己可以解开这些谜团的时候，却总是发现，扯动某一根毛线只会让这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毛线变得更加混乱。
最终，白司一只能强行放空自己的头脑，让自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要完成的副本上。然后，她在推开厨房间门之前的一秒钟，终于想起来了，玻璃墙外面还有一个攻击过姐弟二人的平凡男人。
不要怪她把这个男人遗忘到现在才想起来，实在是刚才姐弟二人在做一道以小野鸡尸体为主料的菜，让白司一潜意识里十分紧张反感，姐弟二人又难得进行了一次交心，而这个男人长了一张让人一看就遗忘了的脸，在姐弟二人开始处理食材后又一直站在原地，连一个大一点的动作都没有，四周还有一大群白司一可以看到的诡异黑影围观。这一大堆理由加起来，才让生性谨慎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喜欢计划一番的白司一把这个男人忘到了脑后。
白司一回头看向这个男人，正巧碰上了男人打量她的目光。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呢？那种温和的，带着一点喜悦和赞扬的目光，应该是在传递善意吧？
白司一的心里犹疑着，不敢轻易给出答案。从这个男人出现开始，他的行为就给白司一一种古怪的感觉。对着姐弟二人进行攻击白司一可以理解。发现攻击无效之后立刻停止了攻击留在玻璃墙外观察情况，白司一也可以理解。就连他敲玻璃向着姐弟二人友好地打招呼，甚至后来和飞飞有一些她没过于关注的小动作，白司一也可以给男人找到理由。
可是，为什么白司一就是觉得这个平凡的男人很诡异？但要让白司一说出个确切的理由，白司一又一时间想不出来。
男人看到白司一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对着白司一温和地笑了笑，向后退了几步，一直走到他的后背碰到取餐台，无法继续向后了为止。
看到男人的动作，白司一微微放下心来，这也是一种表达善意的方式，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吧。
更何况，自己二人现在也不算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走吧，我们出去，你开门。”虽然白司一的心安下来一半，但是她还是决定让林飞飞推开门，她就这样盯着男人倒退着走出玻璃厨房。想到玻璃厨房，白司一一愣，现在的自己二人应该已经算是结束了烹饪状态，最开始男人攻击玻璃厨房玻璃没有碎裂，是因为他攻击的目标是姐弟二人，所以他的攻击被无效化了。也就是说，玻璃厨房本身是没有那么强大的防御力的，如果男人的攻击目标只是玻璃本身的话，玻璃厨房是一定会碎裂的。虽然不至于伤害到姐弟二人，但是肯定会对二人制作菜肴造成影响。
这么说，男人走到玻璃前，用硬币敲打玻璃的举动，并不仅仅是自己一开始以为的打招呼的意思，应该还有提醒自己，他是可以攻击玻璃的意思么？
所以说，这么长时间，这个男人都只是站在那里等姐弟做菜，而没有攻击玻璃，这也是男人表达善意的行为吧？
现在姐弟二人更是已经结束了烹饪，如果男人想要继续攻击，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并不需要等到姐弟二人走出玻璃厨房。
所以说，是自己的神经过于敏感，小人之心喽？
白司一根据自己知道的信息，做出了这些推测。按理说这么多现实都说明了男人的善意，白司一应该更安心了才是，但是白司一的心底一角，总有一个很微小的声音在不断告诉她，一定要小心这个人。
当她所知道的现实和直觉相互冲突，她应该相信哪个
你以为白司一会犹豫？
犹豫个鬼。这个男人和姐弟二人又没有交情，还一上来就攻击了姐弟二人，姐弟二人也马上就会离开副本以后估计都不会再和这个男人见面，要是不听从自己心里的直觉对这个男人万分警惕，被这个男人的几个小动作就忽悠了，那白司一的脑袋绝对是被小野鸡打傻了。
“姐，我要开门了哦？”虽然林飞飞对这个男人有些好感，但是也并不反对姐姐对男人万分提防的行为。自己认下的姐姐，和一个跟他一起扮过一次鬼脸的人，林飞飞的立场还是很坚定的。
“小心点，出去了就把菜放在台子上，听到提示就立刻选择回归。”白司一盯着男人，缓缓地一边后退一边和林飞飞说。
“好。”林飞飞没有再多话，用自己已经长到手指根但是依然软趴趴的左手推开了门，白司一也紧随着他的脚步，倒退着走出了厨房。
林飞飞把鸡肉放在了旋转取餐台上，在男孩看不见的世界里，几个黑色影子走上前来，盯了这盘鸡肉几秒，就不感兴趣地重新把头部转向了背对着他们的白司一。
“姐，70点。”林飞飞爆出了一个数字，“我先在回归之路等你。”
白司一“嗯”了一声，反手把自己的鸡肉也放在了取餐台上。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呼啦啦围上来了一大群黑影，这些黑影甚至拥挤地把他们的身体都重叠在了一起。每个身影都伸出一条手臂，在鸡肉上匆匆一扫，就端着盘子找位子吃饭去了。
“获得奖励200点，副本任务完成，是否选择回归？”一个机械化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这个声音立刻让白司一真正地松了一口气。白司一这才有机会打量一下身边已经传送了大半的林飞飞。男孩子的身体已经传送到了胸口之下，只剩下大半的手臂肩膀，和上面的头部没有传送。而白司一的脚步也开始画成光点，消散在空气里。最多再有七八秒钟，白司一也可以跟在林飞飞的后面，进到那条回归之路里。
白司一回过头来，想要最后看一眼玻璃厨房对面的平凡男人。
那个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正对着白司一的方向举着手，手里飞出了一枚硬币。
在整间玻璃厨房的轰然炸裂中，漫天的玻璃碎块四散飞舞着，反射着餐厅水晶吊灯投射下来的光芒，在把整间餐厅变得更加璀璨梦幻之余，也把白司一的像素眼变成了只有漫天凌乱颜色小碎块的一片模糊景象。
而在此时，她身边已经快传送完毕的林飞飞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喊叫。
“姐！”
此时距离白司一传送完毕，还有五秒钟。
第三十五章 回归路上
“使用…书！”白司一没有时间去确定发生了什么，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意识里满是焦急地喊了这么一声。
白司一的头顶立刻浮现出了一本书。书从包裹里浮现出来的一瞬间，就变成了白司一上次触摸这本书时，这本书所显示出来的黑暗风格模样。那双绿色的眼眸再次浮现在书的封面上，用一种没有温度的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目光注视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
“本次使用时长剩余3秒。”脑海中一个机械化的声音传来。白司一甚至都没有时间感叹自己能够使用书本的时间只有3秒，而她至少还有4秒多才能完全传送离开。现在的她，满心记挂的都是发出惊叫的林飞飞，只希望自己的反应速度没有太慢。
“咦？”平凡男人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那个声音发出的地方离白司一是如此之近，白司一只要一伸出手臂就可以触摸到声音的主人。
在眼前漫天飞舞的小色块里，白司一艰难地适应着面前的世界。
林飞飞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白司一不知道是书发生了作用，男孩已经成功传送离开了这个副本，还是说自己的反应终究是晚了，男孩已经没有办法再发出任何声音了。这些该死的四处反射光芒的玻璃碎片，成功地扰乱了白司一的视线，白司一根本就没有看到男人是如何来到姐弟二人身边的。
白司一等眼前纷乱的色块稍稍平复，立刻转动头颅，看向男人发出声音的地方。
平凡男人没有看向白司一，而是表情疑惑地看着手里抓着的东西。那是一根只有半个蹄子的食草动物的肢体，看那肢体的颜色和大小，似乎是牛马的前肢。而空气里，没有存在林飞飞的任何残留。
在这一瞬间，白司一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这轰然的响声让她的思维都被迫停止了。她还没有传送走的身体部位都被沁入了彻骨的寒冷之中，心脏也像是一块被拧干了水分的海绵，紧紧地收缩成了一小块干枯的硬块，失去了所有的功能。
平凡男人感受到白司一的目光，抬起了头，对着白司一表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剩余2秒”白司一的脑子里再次响起了游戏机械化的提示音。这个声音就像是一个控制开关，让白司一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也打破了白司一脑子里的短暂空白。
不知道是否是书在起作用，在这一刻白司一没有升起任何诸如“林飞飞死了”“这个男人真的攻击了我们”之类和负面情绪有关联的想法，她他只是瞪大了自己的眼眶，眼眶里放射出更多更明亮的绿光。她的眼睛就像是两个敬业的小灯泡，势必要把平凡男人的一切都照亮，然后深深地记住这张平凡的没有一丝特点的脸。
至于为什么要记住一个人的相貌，在这一刻白司一没有去思考，但是记住别人相貌这种事情，估计没有违背这本书的和谐观念，所以没有被书本改变，又或者白司一的行为本来就是书本改变后的结果？毕竟这本书的效果就是让事情发生顺理成章得就像本来就会发生一样。
所以，在这一刻，白司一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唯一做的就是记忆，记忆，再记忆住这个男人。至于书可怜的剩余2秒结束后，还需要一秒才能传送走的白司一是会担忧自己的性命，还是愤怒林飞飞的死亡，那就不在书的管束范围之内了。
“啊，抱歉，我只是打个招呼。”平凡男人向着白司一真诚地道了一句歉，而这句道歉结束的时候，白司一脑海里“剩余1秒”的提示音的余音已经消散。
“没关…”就在白司一就要把她最后一个想要说的“系”字说出口的时候，书的效果在这一瞬间结束了。
“本次使用结束，剩余冷却时间为自然时间442天36小时54秒，或……”机械化的提示音宣告了书的结束，白司一甚至都没有去关注那一长串的冷却时间。还好，游戏的系统提示是用一种诡异方式直接放进玩家脑子里的，可以瞬间让玩家完全接收信息，但是玩家大脑理解这段信息所使用的时间就要看玩家各自不同的思维运转速度了。这就像是书上的一段文字，文字是已经存在了的，但是每个人的阅读速度都会不同，甚至还会读到一半中途停止，要是看书的人自己不读，绝对不能怪书上的文字没有写完，是吧？
“系才怪”白司一一边理解游戏提示的内容，一边说出了最后几个字。她的传送已经到了嘴唇的部分，下巴已经消失了。马上就要完全结束。但是，就是这已经足够平凡男人出手一次，打爆她剩余的大半个头颅。
“……或一次副本时间。”白司一也终于理解了游戏提示的最后几个字。然而，理解这几个字对于她改变成功传送前最后一秒钟的命运没有任何帮助。
平凡男人抬起了空着的那只手，如果他想要做什么，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白司一只能瞪着双眼，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手脚都传送走的她，甚至连做一次无力的反抗都做不到。
看来，玩家被传送离开副本的这大约十秒钟的时间，也是玩家在副本里最危险的时刻之一了。
男人把手放在了眼角的外侧太阳穴的位置，把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捏在一起，对着白司一笔了一个圆圈的模样。男人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个充满善意的，灿烂无害的笑容。
这就是白司一眼部被传送走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然后，白司一再次能够视物的时候，已经是在回归之路上了。
白司一还没有看清周边的环境，发现用死亡之球看回归之路上的彩色光点和用尸体看的时候有什么不同，甚至她的思维还没有决定好是该为林飞飞的死亡悲伤，还是为自己竟然没有被杀死而感到庆幸，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带着紧张和激动的声音。
“姐！”和白司一传送间隔其实只有3、4秒左右的林飞飞，在先回到回归之路后，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男人对自己出手的场景，那个场景就像是特意被拉近放大暂停的电影特写镜头，凝固在他的脑子里。而他的心里满满都是后怕和对白司一也会被攻击的恐惧。在白司一的身影出现在回归之路的这一瞬间，林飞飞就像是一只等到母亲觅食安全归来的幼崽，一边欢叫着一边带着对母亲是否受伤的紧张关切跑向了白司一，男人攻击他的场景也立刻被他抛到了脑后。
“飞飞？”听到男孩的声音，白司一竟然有一瞬间的充愣，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男孩跑到她的身边，拉起了她的手臂翻来覆去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白司一才确定了，被她以为死亡了的林飞飞，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这么说来，那个男人手里的动物之体和林飞飞无关喽？根本不是她脑补出来的林飞飞被杀死之后变成了食材？可是那个动物肢体上的蹄子为什么只有半个？
白司一把林飞飞拉开了一点距离，这个男孩几乎把自己整个黏在了她的身上了。白司一也开始关切地打量起来林飞飞。这一看不要紧，白司一立刻把脸上刚带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锁紧了眉头。
“你的左臂？”白司一看着男孩空落落的左侧手臂，带着犹疑和关切地开口问林飞飞。这个男孩的左侧手臂再次消失了，甚至比白司一最初见到林飞飞的时候消失的还要彻底。这一次，已经快要长出手指的左臂连带着一小块肩膀都已经不翼而飞。
虽然知道在游戏里只要有点数，再拥有一条手臂毫无问题，甚至就算不花费点数治疗，根据白司一对林飞飞能力的大致了解，也知道男孩不会就此残疾，但是，看着林飞飞手臂空落落的模样，白司一的心依旧在一揪一揪地难受。还好，林飞飞的肩膀断口被肉干净整齐的包裹着，没有血肉模糊。
“这个呀，嘿嘿。”掉了手臂的林飞飞一点难过的情绪都没有，从男孩露出的酒窝和小虎牙看来，男孩竟然为失去手臂而开心得很，“我跟你说啊，姐，这已经是这条手臂第二次救我的命了，要是算上右手的那一次的话，都是第三次了呢。多亏我机灵，用手臂换命，嘿嘿。”林飞飞虽然没有去看白司一的表情，但是他抬着头骄傲的模样和洋洋得意的语气，分明是在等着白司一夸奖。
“三次？”白司一的关注点却被“3”这个数字吸引了，并没有给男孩期待的夸奖。
林飞飞把脸一鼓，显然对白司一没有夸奖自己有些不开心，不过也明白白司一对自己的关切之情，还是给姐姐解释了原委。
“第一次是新手副本里面啦，有个人抓住了我的右手臂，那个时候我正往楼上跑，然后解除了手臂。姐你猜，之后发生了什么？”林飞飞说到这里，情绪又莫名地变得好了起来，脸上再次带上了笑模样。这种情绪和表情随意变换的能力，绝对是一般人学不来的。
“那个人不会是失足滚楼梯，结果摔死了吧？”白司一挑了挑眉毛，很是认真严肃地回答了男孩的问题。
男孩的脸立刻皱了起来，很是不情愿地回答道，“姐你可真是聪明，那个人就抓着我的手臂滚下去了，我就低头看着他一路翻滚到了最底层，然后我就完成任务了。”
白司一吞了吞口水，很想说一句自己刚才只是开玩笑而已。白司一想起自己的新手任务，不仅充满血腥，还让她的内心煎熬不已。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完成新手任务的方式。
“第二次我和姐说过一点的，就是我刚进前面那个副本，有人用刀子砍我，不过这次是左手，然后我转身就跑，那个人就没有追我了，我回头看了，他在弯腰捡什么东西。”林飞飞想起被人拿着刀子砍掉手臂的经历，立刻又带上了恐惧的表情，显然那一幕让他记忆深刻。
白司一用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男孩的注意力立刻就从回忆里转移到了抵抗姐姐对他的蹂躏上。男孩一边用剩下的手臂保护自己的头，一边嘴里咕咕哝哝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明显已经从恐惧的情绪里面解脱了出来。
白司一在心里暗自笑了笑，看来自己已经成功的找到了对付林飞飞的小脾气和小胆量的办法，只要一次摸头杀，问题就解决了，连第二次都不用。
“刚才，那个人抓我肩膀，我就连肩膀都一起解除了。哼，我之前还觉得这个人挺好的呢。”想起那个对着自己扮猪鼻子的男人居然对自己出了手，林飞飞的情绪里带上了一点失落和气愤。就在白司一考虑要不要再给男孩一次摸头杀的时候，林飞飞又突然语气欢快了起来，“不过，他没有攻击姐姐你，还算是不错。”
说到那个男人，白司一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了那个男人一身平凡的模样。
这么说来，男人手里拿着的动物肢体，就是林飞飞手臂脱落之后变成的了。之前白司一就从副本提示信息的用语里面，察觉出了一些问题，在和林飞飞解释副本提示的时候有说起过，为此男孩在菜市场还想结合自己的能力切掉手臂卖肉给二人弄来点数。刚刚是自己看到林飞飞不见踪影一时着急，直接去想了最坏的结果。如果自己能再冷静一点，肯定能想到这种可能的。
不过，那个男人最后做出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呢？他说自己只是想打个招呼，当时书还在发生作用，也就是说，这一句是真话了？毕竟说谎很不和谐嘛。
就在白司一想着这个男人的同时，这个男人也在和某个人讨论已经传送走的姐弟二人。
“是呀，他们太弱了。”已经恢复自己本来样貌的男人，对着他依旧没有现身的队友说道。恢复本来样貌的男人，已经和白司一所看到的面貌和衣着完全不同，如果不看他脸上与之前一般无二的友善笑容和神情，就算这个男人站在白司一面前，白司一也没有办法把这个男人和她刚见过的人联系在一起。显然，男人是用了什么能力或者是道具，改变了自己的外表。而被白司一潜意识捕捉到的别扭感，应该就来源于此。
现在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燕尾服，燕尾服的领口处漏出了一点他贴身穿着的白色衬衣边角，下身是一条笔挺的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尖头的棕色皮鞋，皮鞋被擦的锃亮，正反射着餐厅水晶灯投射下来的光芒。至于男人的样貌，和他之前的平凡样子一比较，简直能让人生出赏心悦目的感觉来。
男人的黑色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梳理在脑后，在脖颈偏下的位置用一根绿色的细绳扎了起来，绳子的尾端还打了一个花式的蝴蝶结。他的五官立体俊朗，眉骨偏高，鼻梁高挺，皮肤比黄种人偏白，眼睛是灰绿色的，竟然是一个混血儿的模样。
他的相貌和身上衣着，再加上脸上的笑容，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一位风度翩翩的外国绅士。当然，要是他的守礼有一根手杖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不是的，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们没有可能杀掉小野鸡。毕竟玩家的能力千奇百怪，谁知道那两个人是不是正好克制他。”男人继续语气温和地对着自己看不见的队友说道。
“就是，他们对待这个游戏的态度，实在是太稚嫩了啊。”男人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动物前蹄，眯了眯眼睛，“算了，这跟我们没关系，反正我就是偶然遇到了杀掉小野鸡的人有些好奇，跟他们打个招呼而已。”
男人沉默了一会，手里不断把玩着林飞飞留下的蹄子，侧着头，似乎在倾听他队友的话语。
“算了吧，我们黑色什么时候管过白色的事情。白衣大人收集来的这些人，哪天不死个几十个。而且，除了白衣大人，白色那边的人都那么丑。”听男人说话的语气，仿佛最后一条才是男人想说的重点。男人抛了几下手里的蹄子，蹄子就消失不见了，显然是收到了包裹里。
“好了，给你拿一份菜谱，我们该去狩猎了。”男人走向了放着菜谱的服务台，然后在自己的燕尾服上摸索了一下，拿出来了一枚不足半个手掌大小的蛋，把一份菜谱和蛋放在了一起，没过一会，菜谱就消失了，而服务台上立刻又刷新出了相同的一本。
难道说，男人刚刚一直是在和这枚蛋说话？
回归之路上，白司一的思考也被迫结束了，因为有一个很是中二的声音，在回归之路上响了起来。
“丑女人，还有那个备用娃娃，你们到底还要磨蹭多久？”
白司一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坐在一个吊灯上，正低头把脸对着自己。
我的天啊，好一个黑得发亮的黑人兄弟。
5.12特别篇 愿你在天堂永不掉线（一）
“啊，我没来晚吧？”随着一声提示音，语音频道里面又多加入了一个人。
“嗯，没来晚，还有个老板没有到。”一个中年男人略微低哑的声音从语音频道里传来。
距离约定好的1点还有20分钟，语音频道里已经是热闹一片。赏金团的22个成员和2个老板都已经到了，一边随意地聊着，一边等最后一个老板的到来。
“red，听说你跑去和野花妹子见面了？”频道里，一个男人笑嘻嘻地问刚刚开口的中年男人。
还没等中年男人开口说话，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就语气不善地先开口了：“白哥，这话让你说的，就好像我不在野花旁边一样。”
被称为白哥的男人立刻笑得更开心了：“哈哈，野草，知道野花是你小媳妇，不用这么着急跳出来宣布主权吧？”
语音频道里，立刻响起了一片善意的笑声和起哄声。
“当然要让你们都知道野花是我家媳妇，来，媳妇，亲我一口给哥哥们听听。”年轻男人一被起哄，也变得不正经起来，对着坐在旁边另一台电脑的野花开口说道，野草的麦克风里立刻就传来了一个女孩子中气十足的一声“滚”。
语音频道里面的众人，立刻就发出了一阵更加热烈的起哄声，有人吹了口哨，还有个嗓音成熟性感的女人夸了句，“妹子骂得好，就不能给野草好脸子。”
等语音频道稍稍安静下来，一个爽利的年轻女孩的声音在频道里响了起来：“不好意思啦各位哥哥姐姐，我刚才修理他了。”
“哎呦，我媳妇下手可真狠，当着red团长的面，就下死手掐我。”野草可怜兮兮的声音随后响了起来。
“哈哈，你这个第一盗贼，被奶妈收拾得毫无还手之力，你可真给我们盗贼兄弟们丢人。”赏金团里面的另外一个盗贼嘲讽道。
“好了好了，别嗨大了，小心联盟偷袭。”被称为red团长的中年男人赶快开口给野草解围。
语音频道里面立刻安静了下来。游戏画面上，包括野草在内的三个盗贼，立刻隐匿了身影消失在了草丛里，猎人也跑向了副本门口的高地，一路上还丢出了数个照明弹，就好像真的有联盟的盗贼隐匿在旁边准备偷袭一样。
过了片刻，还是白哥在语音频道里率先开口了。
“说真的，red，你和野草野花打算什么时候回公会？”
“是啊，团长，我们都等着你这个第一mt回归公会呢。”听到白哥提起这个话题，语音频道里立刻有人帮腔道。
“这个……”red沉吟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表达自己的意思，最后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现在这样挺好的。”
“不是我说，你和副会长那点矛盾我们都清楚，多大点事情，都是兄弟。”白哥继续劝道，“你现在自己跑出去开个小公会，连25人本都难组，没意思。”
“我是真的觉得现在挺好的，公会里都是亲友，也不用赶副本进度。这段时间我是真的有点累了，总之，玩游戏嘛，开心就好。”
“哎，算了，总之你要知道，兄弟们都在等你回来。”
“嗯。”这一次，red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任何话语。
频道里很快就转移到了下一个话题。
到了12点55，最后一个老板也终于出现在了语音频道里。
“不好意思哈哈哈，差点迟到了。”老板三号一上来就开始各种道歉。
“没有，时间刚好。兄弟姐妹们，开工了。”red在频道里喊了一句：“老规矩，我就不多说了。”
“好嘞，团长你放心，我们可是专业的。”频道里传来众人的应和声。
red所组建的这个赏金团，是由圣殿公会下的某个精英团成员组建起来的，副本进度早就推到了游戏版本的最前列太阳井，黑暗神殿的装备早就拿齐全了。就像众人说的，他们是专业的，所以这个赏金团一直很受老板们欢迎，上一周就被几位老板包了下来，带着几位老板下一次黑暗神殿，最终目标当然就是蛋总手里那对帅气的蛋刀。
今天是2008年5月12日，星期一。明天副本刷新，所以这个团就决定在下午1点开团，赶上这个cd的末班车。作为团队主mt的“永不褪色的red”团长正巧出差，到团队盗贼“路边小野草”和牧师“路边小野花”所在县城不远的城市，就特意抽了时间来到这对年轻情侣所在的县城，看望两个跟了他一年多的团员。
三个人简单地吃了午餐，就一起来到网吧，和赏金团其他团员一起下副本。不管是作为三个人中最年长的人，还是作为从前精英团现在赏金团的团长，red都答应，今天处理好游戏上的事情，就带着这对年轻人到县城里最好的饭店好好搓一顿。
“野草今天输出爆表啊！”频道里有个人调笑道。野草性格跳脱喜欢和众人玩笑，团里的众人也就喜欢调侃他。
“哥哥我什么时候差过。”屏幕上，一个亡灵盗贼帅气地一刀结果了一个小怪，频道里也响起了野草洋洋得意的声音。
“哈哈，有团长在身边，是不是很有安全感？团长不会也是个身高3米2的红皮牛头人吧？”
“我要是长得和游戏里一样帅，早就被抓走切片了。”这次，就连一直给人沉稳男人印象的red也忍不住调笑了一句。屏幕上，一直一“牛”当先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高大红皮牛头人忍不住在屏幕上蹦跳了一下，还不忘用盾牌格挡着落在他身上的攻击，牛头人头上的半只断角更是给这个牛头人增添了一股彪悍之气。
“好了，到第一个boss了，一只娜迦族的“小鱼人”，我开始指挥。”频道里传来白哥的声音。“几位老板都知道该怎么做吧？”
“放心兄弟，你们专业，我们也专业，哈哈。”频道里，一个老板发声，代表一路上一直划水打字互相鄙视的另外两个老板开口了。
屏幕上，三个手脚麻利地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老板，立刻站到了高大牛头人的身后，时刻准备着跟着牛头人冲进boss的第一波aoe里。
“肯定是我死得最风骚。”兽人老板在游戏里打出了这句话，绿皮的兽人在牛头人的身后开始不断跳跃，看来是打算来一个风骚的空中死亡落体了。
“是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骚的兽人。”血精灵老板二号很是不客气的在兽人之后打上了这行字。
“…”老板三号，刚才在频道里说话的亡灵，紧随而厚的打了三个点。
频道里，作为指挥的白哥已经开始语速飞快地调度起赏金团的成员们。团员们熟练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频道里没有人再多说一句废话。
“ok，mt开怪。”
随着白哥的一声令下，牛头人’永不褪色的red’吼叫一声，举着盾牌冲向了“小鱼人”。整个团队立刻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在白哥语速飞快的专业指挥和三个老板专业的躺尸下，“小鱼人”的血量飞速地下降着，一切顺利得尤如往昔。
兽人老板果然是用一个风骚的空中跳跃，被boss的技能杀死，直挺挺地从空中落下来，砸在一同挂掉的血精灵老板和亡灵老板身上的。
老板二号血精灵：“真恶心，兽人，你的腿毛戳我脸上了。”
“…”亡灵老板三号依旧是打了三个点。
“妈蛋，我菊花快要被底下那个骨头架子戳爆了。”兽人老板在屏幕上打了一句。
“…”亡灵老板又打了三个点。
“亡灵，你一直打点，啥意思？”血精灵好奇地问亡灵。
“…我是亡灵，我很酷，我不说话。”亡灵老板终于打出了他在进入副本后除了点之外的第一句人话。
兽人：“…”
血精灵：“…”
…
“今天挺顺利，最多两点四十就能推了蛋总。”在通向下一个boss的路上，白哥喝了一口饮料，润了润喉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三位老板死的专业，省了不少麻烦，哈哈，欢迎以后继续合作。”
“是啊，都是老板们死得好，最后竞价的时候几位老板可不要手软啊，哈哈。”语音频道里，立刻有人接口，开始捧起了老板们的臭脚。
“放心吧，咱们团这么给力，不会让兄弟们失望的。”和游戏上只打点点点不同，语音频道里，亡灵老板永远是三个老板里面最先发言的。这种行为被另外两个人一致评价为“我俩是明骚，这货是闷骚”。亡灵老板却是依旧打了三个点作为回复。
果然就像白哥估计的，团队一路顺利地来到了蛋总面前。
在一片空旷的广场上，头顶黑色恶魔之角，眼睛放射着冰冷的绿色恶魔之光，赤裸着腹肌块块分明的上身，脚下是一双恶魔之蹄，背后有一对残破恶魔骨翼的蛋总，正手持着自己的蛋刀，迎接着众人的到来。
“无论看几次，蛋总都是这么帅。”从最开始对着野花说过一句话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过的成熟性感女声，在语音频道里喃喃的说了句。
“是啊，还被黛姐推倒过很多次。”一个团员立刻开了句玩笑。
“老娘倒是想。”没想到这个黛姐很是彪悍，根本不惧怕这种程度的调戏，“我要是白虎mm，我早就跟他私奔了。管那些暗夜精灵去死。”
“阿哈哈哈哈哈。你不是白虎mm，你是母老虎姐姐。”频道里又响起了一片笑声。
……
“好了，最后一个boss，打完分金，都别掉链子。”白哥在众人笑闹一会后，成功地给情绪高涨的众人降了温。语音频道里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一切ok，mt开怪，老板自觉。”白哥在调整过众人的站位后，果断地下达了命令。牛头人red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率先冲向了比他高大数倍的蛋总。蛋总眼中绿光大盛，这个暗夜精灵族曾经最强大的战士，和暗夜精灵族族人以外的任何敌人战斗，都不曾有丝毫畏惧之心。
蛋总的血量在这个团队密切的配合下稳定降低着，顺利地度过了第一阶段和第二飞空阶段，渐渐接近百分之30。就在血量跨过百分之30的那一瞬间，蛋总狂化了，团队立刻感觉到了压力。不过另一个暗夜精灵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广场中，开始在地面上投放陷阱，帮助己方战斗。在这一个阶段里，需要mt把蛋总不断拉进陷阱里。
“mt，陷阱。奶妈团保持奶量。”白哥简单地下达了命令。众人配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往往一个词语，就能明白白哥的意思。
地板上的三个老板看着这一切，已经开始互喷对方含金量不足，幻想起自己带上蛋刀之后的帅气模样了。当然，其中的亡灵老板表达嘲讽的方式，依旧是三个点。
蛋总的血量已经掉到不足百分之20，而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走到了下午2点27分。
“很好，继续，不要乱。”白哥在指挥的空隙里，抽空夸赞了一句。
28分。
新的陷阱又被投放在了广场的地上。
“mt，注意陷阱在你身后。”白哥也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然而，这一次，牛头人只是呆呆地站在蛋总的面前，所有的技能都停止了，只剩下游戏设定中不控制角色时角色无意识地摇动。甚至，团里输出排在前列的一个盗贼和一个主力牧师，也在这一瞬间同时哑火了。
显然，这三个号是同时掉线了。
白哥没有说任何废话，而是果断下达了新的命令：“副t接怪，奶妈注意血量。不要乱。”
没想到，副t竟然在这个时候也掉了链子，没有在第一时间切换防御姿态上前接怪，而是几秒钟后才恍然大悟一般，匆匆地接受了白哥的命令。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脱离了mt控制的蛋总，立刻冲向了后方的法师们，瞬间秒掉了几个正在卖力输出的法师，然后牧师们也没有幸免于难，紧接着步上了法师们的后尘，变成了天使，奉献最后的10几秒无敌时间加血。
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团灭了。
躺在地板上的三个老板立刻开腔了，纷纷追问是什么情况。
“副t，你怎么回事？”白哥从游戏画面里切换到语音频道看了眼，red、野草、野花的名字已经不在频道里了，看来是彻底断线了，于是直接点名了没有及时接怪的副t。
“不好意思啊各位，真不好意思，我刚才看打得挺顺利，就喝了口水，结果我家楼摇晃了，水弄键盘上了。”频道里立刻响起了一个男人充满歉意的声音，不断给众人和老板们道歉，“真的，楼摇晃了半天呢。”
“不会是地震了吧？”一个团员随口问了句。
“这个时间，总不会是铲土车吧。行了兄弟，没事，咱们又不是没灭过，等团长他们上来，继续打就是了。”
三个老板也表示了理解，毕竟mt掉线这种事情不是每次都会发生的。
“你们等一会，我去给red打个电话。”白哥在频道里说了句，就没有了声音。
频道里，众人又开始随意地聊了起来。
过了差不多有五分钟，白哥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电话打不通，我们等他们一会。”
“好。”“成。”团员和老板们都没有反对。
“正好我去解个手，妈的，忍半天了，要是团长他们先上来了，就等我一会，我尽快。”语音频道里，一个法师语气悠悠地开口了。
“真恶心，快滚。”众人纷纷笑骂了起来。
“说的就好像你们都只吃不拉一样。”法师的声音最后说了句，就匆匆消失了。
5.12特别篇 愿你在天堂永不掉线（二）
还没等到掉线的三个人上线，刚刚操作失误导致团灭的副t又出了事端。
“抱歉啊兄弟们，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能打了，刚才楼又摇晃了，我妈说是余震，喊我下去楼下空地，我必须走了。”副t又是担忧又是抱歉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后面还隐约听到一个中年妇女骂他“还玩，不要命了”的声音。
还没等众人表态，副t已经消失在了语音频道里。
“一下子跑了两个t，这还怎么打？”兽人老板终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白哥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要不这样，我可以联系一个熟练t一个奶，至于输出……”
“你看我怎么样？”亡灵盗贼老板开口打断了白哥的话，“我就是少两把蛋刀，其他装备早齐全了，熟练手，不会拖累你们。”
“那好，我先联系那两个朋友，一会要是他们三个还没上来，你就试一下。”白哥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盗贼老板的提议，开始飞快地在键盘上打起字来，联系那两个人。
“不过，说真的，老猫（副t）的地方和野草他们也不远，他们三个人不会是因为地震上不来了吧？”语音频道里，有个团员犹豫着开了口。
“不能吧？让你这么一说，我都开始担心了。”另一个团员回复了一句。
“不要乱猜，现在先打完副本。”白哥打字之余，在频道里说了句。众人立刻不再说这个话题。看着公会聊天频道里刷上去的几句问哪里是不是地震了的话，一种隐隐不安的气氛开始在这个赏金团里蔓延开来。
十几分钟后，白哥找来的替补已经到位了，三个掉线的人还没有上来，白哥决定，团队先打完副本，他再去尝试联系red。团队里的一个圣骑士转成了第三个副t，亡灵盗贼老板也如愿以偿地加入了战斗。
因为是和临时的三个队员配合，团队里还少了一个专业副t，众人打得精神紧张，公会频道里面不断刷新上去的关于地震的话题，众人也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根本没有时间询问详情。
十多分钟后，蛋总终于不甘地倒在了地上，三个老板期待的蛋刀却没有掉落出来，只出了一朵泰兰德的记忆。这朵陪伴了蛋总一万年之久的小黄花，最后被血精灵老板用一个不高的价格拍走了。
团里没有人催促red团长掉线后顶替他成为团长的白哥分金，都开始向上翻阅公会的聊天频道，询问地震详情。
公会里却是众说纷纭，没有个确定的答案。
突然，语音频道里响起了一个牧师妹子的惊呼声：“你们快切出去看qq弹窗，团长那边真的地震了，很严重啊，现在网上全是地震的消息。”
“什么？我去看看！”语音频道里，众人乱糟糟地回应道，纷纷切出游戏，点开qq弹窗看详细消息。
这个时候，再次给red打电话没有接通的白哥也看到了弹窗，点开弹窗看着上面一个个夸张的数字，国家飞快调动组织救援的消息，白哥握着鼠标的手渐渐捏紧，另一只手摸索了几次口袋，才从口袋里面拿出了烟盒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只烟。他只知道，red去的野草野花所在的那个县城，是在地震所发生最严重的那片区域之内，但是具体是哪个县城，他没有问过。
一支烟抽完了，新闻也看了个大概，白哥又拿起了手机，拨打了一次red的手机，手机依然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白哥压下心里的担忧，开始给众人分金。频道里没有人对此发表任何意见，明显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一点金子上。
跟众人一起打了一次蛋总的亡灵盗贼老板还没有退出语音频道，弄清了众人心神不属的原委，亡灵老板在频道里安慰了一句，“放心，吉人天相。我还等着下次继续跟你们合作呢。”
三个人出现在这条小路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条被浓雾包裹着的小路，笔直地通向前方未知的所在。
中年男人就像是他在游戏里那样，依旧走在三个人的前方，他的几步之后，是一对紧紧地握着手的小情侣。女孩抿着嘴，脸上带着一丝惶恐不安，男孩一直转动着头颅，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小路的四周，感受到女孩的紧张，轻轻地捏了几下女孩的手表示安慰。
“团长，现在什么情况啊？”野草开口打破了小路上的寂静，“我们刚才不是在网吧玩游戏吗？刚见到小鱼人？”
“嗯。”团长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野草这已经问到第三遍的问题，前方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视线，“前面有东西，你俩小心些。”
“那我去前面探个路？”野草探出个头，也看到了前方高高拉在半空中的条幅和路中央的告示牌，有些跃跃欲试地说道。拉着他手的野花立刻狠狠地捏了他的手一下，前方也传来了团长的喝斥声。
“别胡闹，这不是在游戏里。”团长的声音里带着中年男人的成熟稳重，让听到他声音的一对小情侣内心稍微安定了些，“好好跟在我后面。”
等三个人来到告示牌钱，仔细地阅读了告示上面的文字，中年团长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野花抬头看着似乎在滴血的欢迎告示，更加地紧张了起来，以前教训野草时候的彪悍气息全然无踪。野草却是变得跃跃欲试，不断地往告示牌后面一大片热带雨林模样的场所张望着。
“团长还说不是游戏呢，这不就是个游戏吗？还是丛林，这不是等着我第一盗贼大显身手吗？”看到告示牌上面说这是一个游戏的话语，野草刚才的那点担忧消散了大半，又变得跳脱起来。
“不要大意，你们也试验一下，这上面说的能力是不是真的。”团长回过身来，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一对年轻人，“我的能力是防御天赋，你们呢？”
野草笑嘻嘻地回答道：“暗影信条，我明显还是个贼啊！”
“仁爱之心。”野花也把自己的视线从条幅上收了回来，小声地回答了团长的问题。
“我们要是有个法师就更好了，嘿嘿。”野草立刻发了句感慨。
中年团长点了点头，“一会进去之后，不要脱离队伍。我们先找个地方，观察一下情况。”
没想到，团长说完这句话，野草和野花的表情同时愣了一下。
“团长，我脑子里有个声音，跟我说姓名未知的预备玩家向我发送了组队请求，是你吗？”野草回头看了看野花，野花也点了点头，显然是也收到了这条消息。
“姓名未知的预备玩家？”中年人在除了三人以外别无他人的小路上看了一圈，回答道，“应该是我，我刚才提到了队伍两个字，可能是触发了组队功能。”
“对啊，这个告示牌上不是说，也可能使用出正式玩家的功能的吗？我们快试一试，看看还能触发什么功能。”野草和野花同意了组队请求之后，果然，团长也收到了自己成为队长的提示声。
三个人就开始在告示牌前，把以前玩过的游戏里面的功能都尝试着呼唤了一遍。
结果发现，除了打开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拥有五个空位的包裹，还呼叫出了自己的基础属性面板以外，其他的功能大多都被回应了“权限不足”或是“随后开启”一类的提示。
中年团长，啊，现在该叫队长了，从口袋里摸出个打火机，看着打火机在手里消失，出现在了自己的包裹空间里，打火机上立刻出现了一段注释：这是一个限量版的打火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中年队长又把打火机从包裹里取了出来，看着手上重新出现的金属打火机，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几个不完善的想法，可以让三个人利用一下。
中年队长把几个想法和二人商议了一下，思维跳脱的野草又贡献了不少灵感，野花却是只在两人问到她意见的时候才略微说几个字，表达一下看法。这个平时有些小泼辣的女孩，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就变得十分紧张，人也尽量安静的不发出声音。
“好了，我们进去吧。”当三人商议完毕，中年队长一声令下，再次走在了这个三人小队伍的最前方。中间是用手紧紧抓着自己衣服下摆的野花，野草则走在了三人的最后方，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就这样，三个人向着面前未知的崭新世界，迈开了自己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