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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三国之宅行天下txt下载     三国之宅行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 赤壁(六),怒意

    是的,似乎一切都照着曹操与江哲等人的谋划演变着,不过最后究竟会怎样,曹操不知,江哲亦是不晓……

    在江哲看来,此时唯一的变数,恐怕只有那周瑜了,谁知道他心中正盘算着什么呢,至于诸葛亮嘛,呵呵,眼下恐怕是鞭长莫及了……

    “周瑜周公瑾……”

    “唔?姑父?”听着身旁的江哲好似在自语着什么,蔡瑁颇感疑惑地转过头来。

    “德珪,”凝神望着远处的战局,江哲缓缓说道,“若是叫你来破解这连环船,你会如何做?”

    望着江哲面上的凝重,蔡瑁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抱拳正色劝道,“姑父莫要担忧,姑父所谓的连环船,实乃是古今罕见,侄儿闻所未闻,至于这破解之法嘛……侄儿掌荆州水军数年,依侄儿之见,若是寻常连环船,恐怕十有八九要用火攻,而姑父这连环船嘛,我以为,就算是那周瑜再复用火攻之策,亦只能损我军区区一两船,于其余丝毫无损……恕侄儿愚笨,却是想不出何等妙计来!”

    听闻蔡瑁所言,江哲隐隐松了口气,故作轻松笑道,“倘若如此,那倒是妙极!”

    “呵呵,”蔡瑁符合一笑,转身望了一眼战局,眼眉一挑,抬手指着远处凝神说道,“姑父,赵将军好似与江东兵交上手了……”

    “哦?”江哲应了一声,眯着眼睛望向远处……

    与此同时,正如蔡瑁所言,赵云确实与江东兵交上了手。

    作为精通骑术的骑将,赵云眼下处在战船之上,实力自然大打折扣,不过嘛……

    “赵将军,”抬手指着远处,裨将陈亮沉声说道,“江东军过来了!”

    “唔!”淡淡应了一声,赵云抱着银枪立在船头,面上无丝毫异样表情,就好似过来的并非江东兵,而是一群插标卖首的待死之人一样……当然,强横如赵云,自然有这个资格!“放箭!放箭!”

    “杀过去!”

    “挡住!后退着死!”

    “放火箭!左翼迂回过去!”

    “严将军,敌军过来了,严……严将军小心!”

    耳边,尽是难以隔阻的喊杀之声,伴随着那沉厚的擂鼓之声,叫身为武人的赵云,心下难免有些亢奋,不过亢奋之余,赵云却是暗暗叹了口气。

    赵云有些恍惚,不知为何,他却是想起了当初入伍白马义从之时,在公孙瓒麾下与外族作战的情景……

    “那时,自己是究竟为何,入伍了那白马义从?”

    恐怕是见到了那些被外族杀掠之后的村子吧……

    事隔多年,赵云对于以往的事,或多或少有些忘却了,但是有些事,他却是牢牢记在心中……

    说起来,赵云当初并不是很认可曹操,他仅仅是认可江哲罢了,亦或是被江哲说的那句话说服……

    ‘诸侯不死、内乱不止’!

    有些时候,赵云当真是极为敬佩那位司徒大人,才识、德品,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这且不说,尤其那位大人时而说出的话,每每是一语中的,更娇赵云心下折服……

    “内乱……”

    喃喃自语着,赵云不由回忆起当初与江哲闲谈时聊起过的事……

    究竟天下,何时才会停止这动荡,没有战火、没有山贼、没有牺牲……

    “娟儿……”

    “咕!”好似感觉背后有些凉意,裨将陈亮有些诧异地四下望了望,随即将眼神停留在面前的赵云身上……

    “陈亮,”旁边一员裨将张望亦是咽了咽口中唾沫,低声说道,“赵……赵将军好似有些不对劲啊……”

    “休得胡言乱语!”陈亮咳嗽一声,随即偷偷瞄了赵云后背几眼,感受那磅礴的气势,讪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今日的赵将军,似乎战意浓浓啊……

    “诸侯不死、内乱不止!”似乎不曾听到身后的两位曹军裨将的议论,赵云闭着眼睛喃喃说着。

    “继袁绍之后,便是江东!司徒……张白骑、刘璋、孙策……天下大定、不复战事!”

    猛地睁开双目,赵云单手握枪,立于船头,望着愈来愈近的江东军,厉声喝道,“望众将士奋战!”

    “……是!”张望、陈亮抱拳沉声应和一声,随即对视一眼:果然,赵将军战意浓浓啊!

    “江东军过来了!”

    “弓弩手准备……放箭!”

    “放箭!”

    “轰!”

    随着一干嘈杂之声相继响起,那江东船队终于撞上曹军的连环船……

    两军走舸亦是撞在一处,但听人声嘈杂,惨叫、落水之声比比皆是。

    “我乃东吴大将凌操,何人敢与我一战!”

    “东吴蒋钦在此,不想死在我手上的,给我退后!”

    随着两声大吼响彻此处,两只战船掠入赵云眼帘……

    “赵将军!”张望急急唤了一句,眼神焦虑地望着赵云。

    然而赵云却是面色如常,眼中神光一闪之余,淡然说道,“你等挡住江东士卒即可,至于别的,交给我!”

    那饱含着浓浓自信的话语,叫张望心下暗暗松了口气,抱拳说道,“是!末将遵命!”

    “杀!”

    随着喊杀声的愈加接近,船上一干曹军的呼吸顿时有些急促,此间气氛,顿时变得极为沉重,然而就在此时,赵云略感柔和的话音却是徐徐传来。

    “众将军,可莫要叫江东兵看轻了我等……”

    听闻赵云所言,陈亮心下一动,大笑说道,“赵将军说的是,传赵将军之令,众将士听令,挡住江东士卒……有赵将军在此,江东兵马必死无疑!”

    “喝!”随着一阵呼喝,船上曹军士气顿时为之一振,也是,常山赵子龙威名可是传彻天下的。

    论起名望来,赵云虽掌仅仅三五千兵马,可在曹军心中,那可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猛将,犹在夏侯惇与曹仁之上!

    “来了么……”微微吐了口气,赵云单手握枪立在船头,忽然望见江面众多走舸之中,方才喊话的东吴将领凌操、蒋钦率无数江东兵马趋船而来,气势汹汹。

    “陈亮,”凝神望着那两员大将,赵云沉声说道,“待会放他上船!”

    “是!”感受着面前赵云越来越浓的战意,陈亮抱拳应道。

    而就在赵云望着江面走舸之上的凌操、蒋钦二人时,二人亦是略感疑惑地望了望赵云坐船方向。

    “凌将军,”望了一眼曹军阵型,蒋钦指了一个方向,大声呼道,“待会凌将军向左、末将向右,我等两面迂回夹击曹军,可好?”

    “甚好!”相邻船山上的凌操点点头,忽而好似感受到有人注视,猛地四下一望,却是不见丝毫异常,只不过,面前的那只战船,叫他隐隐有些心悸。

    “凌将军?”蒋钦似乎看出了凌操的异常。

    “无事……”摇摇头说了句,凌操放眼远处,暗暗打量着那只战船船上旗帜,却是瞧不出丝毫不妥来,不过心中警示,越来越强。

    “众将戒备……”见已靠近曹军战船,蒋钦缓缓举起手,忽而猛然下挥,口中厉声喝道,“放箭!”

    随着蒋钦一声令下,此间两百余艘走舸顿时放出无数箭矢,密如飞蝗,朝着曹军战船呼啸而去。

    但听曹军船上一声大呼,伴随着众多惨叫声,曹军战船亦是回射无数箭矢,只见走舸之上一些江东士卒惨叫着纷纷落水,此间江面,亦徐徐被鲜血染红。

    “凌将军,趁此机会!”蒋钦大呼一声。

    “明白了!”凌操回喝着,皱眉望着那艘叫自己心悸的曹军战船良久,忽而朝身后副将王臣喊道,“王臣,随本将军夺船!”

    “末将明白!”

    不得不说,弓弩确实是冷兵器时代的利器之一,眼下赵云身旁曹军与江东兵犹未真正交锋,然而仅仅在几轮对射之下,当即便有数千人或伤或忘,惨不忍睹。

    “放箭!放箭,压制船上敌军!”大呼一声,凌操对身后副将王臣一点头,王臣顿时会意。

    “轰!”

    一声巨响,凌操坐下走舸狠狠撞在面前曹军战船之上,猛烈的冲击力,叫走舸船首顿时崩裂,江水一时间便漫入船舱。

    “登船!”凌操大呼一声,一跃跃上曹军战船,身后王臣与一干江东兵紧随其后。

    然而待登船之后,这艘战船之上的气氛,却是叫凌操感觉有些不对……

    换做别的曹军船只,如此叫自己等人强登上船,船上曹兵自是慌乱,然而眼下这艘……

    “来将报上名来!”

    忽然有一句沉声话语传来,叫凌操心下一震,细细一看,他却是望见船首不远处,立着一人,抱枪直立,观其服饰,恐怕是……曹军大将!

    勉强压下心头警示,凌操横枪在前,皱眉沉声喝道,“我乃东吴水军大都督周麾下将领凌操,那曹将,姓甚名谁,本将军不杀无名之辈!”

    只见对面那曹将缓缓抬手,取枪在手,沉声喝道,“常山……赵子龙!”

    “……”当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凌操顿时猛感呼吸一滞,心下有些苦笑。

    “常……常山赵子龙?”凌操身旁副将王臣咽了咽唾沫,面上隐隐浮现出几分惧色。

    “久仰阁下大名,”凌操微微一抱拳,算是礼节,随后望了眼船上一干曹军,面上有些古怪之色。

    似乎是看破了凌操心中猜忌,赵云横枪在前,隐隐指着凌操,低声说道,“尔等的对手,只有我!”

    “……”凌操当即面色便是一滞,心下暗暗苦笑,好生狂妄的一句……不过此人,确实是劲敌!

    “不杀过来么?”凝神望着凌操,赵云心下无丝毫轻视之意,甩了一个枪花,淡淡说道,“倘若尔等不过来,那么,只有我过去了……”说着,赵云眼神一变,猛然一跃,几步上前,手中银枪一晃。

    “该死!”王臣低骂一句,硬着头皮几步上前,望着赵云递来的枪尖,挥刀猛砍一记。

    “锵!”

    一声兵戈交击之响,王臣猛感手中传来一股巨力,虎口崩裂,竟是握不住手中战刀,被赵云挑飞,心急之下,一抬头,却是望见一抹寒光……

    “看枪!”

    “王臣!”凌操大呼一声,望着赵云收枪淡淡望了自己一眼。

    “砰!”躯体重重砸在船板之上,鲜血染了一地。

    “好家伙……”不远处的陈亮暗呼一声,擦了擦额头冷汗,低声说道,“这是何等迅烈的枪法……”

    身旁张望点头附和一句,望着赵云的眼中流露着浓浓敬佩,忽而想起了什么,转首朝着看呆了的一干曹军喝道,“战场之上,休得分身,放箭!放箭!”

    “嗖嗖嗖!”

    箭矢乱飞,但是却没有一支是朝着凌操等人而去的,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低头望了一眼枪尖的血迹,赵云一甩长枪,远远指着凌操方向……

    “没办法了,”被赵云指名邀战,凌操既为武人、又是东吴大将,自然不能后退。苦笑一声,按下心中心悸,望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忽而虎目一睁,驱枪几步上前,口中厉声喝道,“请赐教!”

    “来得好!”赵云低呼一声,眼神一紧,驱枪与凌操战于一处。

    作为东吴大将,凌操武艺自是不凡,然而此时对上了赵云,却只有苦苦抵挡的份,仅仅是抢攻了三招,便只能转攻为守,一步一步被赵云逼退。

    “将军,我等前来助你一臂之力!”船首的一干江东兵大呼一声,一拥而上。

    然而凌操却是面色一变,侧头大声呼道,“莫要过……”话音未落,他手臂之上,顿时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冒。

    皱皱眉,赵云攻势稍稍缓了一缓,仅仅是用枪尖点了一下凌操肩甲,便抽枪而回。

    好家伙!侧目望了眼崩裂的肩甲,凌操有些意外赵云的武德,然而回过神来,望见自己麾下一干将士冲上前去,慌忙喊道,“你等退后,你等不是……”

    话还不曾说完,却猛然听到一阵古怪的声响,好似万千只飞鸟齐鸣,但见对面赵云枪势一展,一干江东兵纷纷暴退,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惨叫不已,观其身上,大多是身重数枪,创口淌血,显然是活不长了……

    “该死!”凌操怒骂一句,骂的倒不是赵云,而是自己。

    而对于那些待死的江东士卒,赵云自是不会再加狠手,他的注意力,仍在凌操身上。

    “赵子龙,看枪!”随着一声盛怒的暴吼,凌操持枪一阵猛攻,枪法比之方才更为凌厉,颇有些欲同归于尽的气势,一时间竟是隐隐压制了赵云,叫不远处一直暗中注意的陈亮面色大变,低声急急说道,“糟糕,赵将军遇到劲敌了……”说着,便欲上前相助。

    “莫急!”张望一把拉住陈亮,低声说道,“你却是看清楚!”

    “唔?”有些怪异张望说话的口气,陈亮略感疑惑地望向船上的赵云与凌操,细细一看,倒是真被他看出些蹊跷来……

    说来也怪,眼下抢攻的凌操,赵云似乎是处在劣势,然而怪异的是,凌操身上早已伤痕处处,而赵云身上甲胄,竟然连一处刮痕都无……

    其实,凌操眼下是有苦说不出,并非他意欲抢攻,而是倘若不抢攻……

    “哧!”

    只感觉腿上一凉,随后便是隐隐感觉发软,凌操心下暗叹一声,死命一枪荡开赵云,退后几步,望了一眼右腿,果然见上面被划了一道血痕。

    盛传常山赵子龙,果然非同一般……

    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双手,凌操顿了顿,低头好似想着什么,赵云也不抢攻,收枪立在一旁。

    数息之后,凌操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沉声喝道,“我等,继续!”

    “……”望了眼凌操眼神,赵云心下暗赞一声,犹豫一下大呼道,“凌将军,小心了!”

    “唔!”

    深深吸了口气,赵云几步上前,枪尖一晃,当即出现无数枪影,凌操眼神一紧,听着传之而来的破空声,驱枪一扫……

    “锵!”

    “锵!”

    力拼数合,赵云猛然一声大喝,“七探盘蛇枪!”

    “锵!锵!”

    “铛!”拼了无数记,凌操手中的长枪终于被挑飞……

    糟了!

    心中惊呼一声,凌操一抬头,猛然瞥见一抹寒光直袭胸口,眼神顿时为之一黯。

    “哧!”

    并非是兵刃刺入人体的声响,而是赵云抽回了手中银枪……

    低头望了望胸口犹在冒血的血洞,凌操惨惨一笑,抬头望着赵云,由衷赞道,“好快的枪!”

    “……”赵云摇摇头,持枪抱了抱拳。

    伸手抚了抚胸口的血洞,凌操长长一叹。

    想我凌操纵横沙场多年,取人性命,早知终究会有今日……

    统儿……

    日后为父不在身旁,万事且要小心……

    为父……无法再照顾你了……

    “砰!”

    微微叹了口气,赵云甩在甩长枪上的血迹,望着地上那具尸首良久,正欲转身,忽而听到陈亮、张望惊声呼道,“赵将军,江东军大举杀过来了!”

    “什么?”略感诧异地一回首,赵云分明望见数十艘江东大船冲破了外围的走舸,与自己坐船仅仅距离两箭之地。

    “深陷司徒奇阵,江东兵马犹有此等实力?”赵云皱皱眉,望着为首那两只战船之上的‘东吴孙’以及‘都督周’字样旗号,心头有些凝重,一挥手大声喝道,“传令此处我军将士,江东兵马大举上前,休得有半分懈怠,放箭!放火箭!”

    只不过一炷香光景,此处数十艘曹军战船箭如雨发,其中夹杂着众多火箭,一时间,半空之上的箭矢,竟是隐隐挡住了日光,一眼看去,使人不由心头发麻。

    当然了,也有些人,对于此等情况无动于衷,犹是面带冷笑,孙策便是其中之一。

    “好生壮观!”环抱双臂立在船头,孙策想了想对身旁一小将说道,“唔,你表字公绩对吧……”

    “是的,主公!”那小将抱拳一礼。

    “好,那么公绩,”侧目望了望旁边那艘战船,孙策低声说道,“可有兴趣来我帐下为将?”

    “咦?”那小将面上路露出几分喜色,随即眼中疑惑之色一闪而过,细细一想,猛然醒悟,抱拳古怪说道,“主公,都督可是派小将前来看着主公的……主公莫不是想收买小将?”

    “这是什么话!”只见孙策面上讪讪之意一闪而逝,咳嗽一声说道,“你父亲勇猛,乃我江东稍有的猛将,我亦是深闻其名,是故叫公绩你到我帐下听用……”

    公绩,说的自然是凌操之子凌统,东吴后期能征善战的猛将。

    孙策话音刚落,那面凌统却是嘿嘿一笑,凑上头来,低声说道,“主公,都督遣小将不离主公身旁,是故,小将以为,若是主公带上了小将,自然不会违了都督意思,小将当不会受罚……”

    听闻凌统之言,孙策心下一愣,顿时明白了凌统的意思,哈哈一笑,拍着凌统肩膀说道,“有意思!从今日起,你便到我帐下听用!”

    “多谢主公!”凌统嘿嘿一笑。

    打量着面带笑意的凌统,孙策忽而问道,“公绩,曹军四十万,你可畏惧?”

    “何惧之有?”凌统哂笑一声,大咧咧说道,“小将认为主公必胜!虽我军仅十万,亦可破四十万曹军!”

    “说得好!”孙策大声赞许一句,望着年龄尚未弱冠的凌统,仿佛望见了当初的自己,心下更喜。

    然而就在这时,船舷方向蹬蹬跑来一名江东兵,面上有些惶惶之色,孙策皱眉喝道,“何事?”

    “主……主公,”只见那江东兵犹豫了半响,忽而抱拳低沉说道,“前军首阻,凌操将军……战死!”

    “凌……”孙策楞了楞,下意识地望了眼身旁的凌统,却见凌统双目瞪得精大,猛然拎起那名士卒铠甲衣领,急声说道,“你……你方才说什么?你说我父亲战死?你开什么玩笑!我父亲何等武艺,岂会……”

    “公绩!”孙策眼中不忍之色一闪而逝,望着浑浑噩噩的凌统大喝一声。

    “不可能!不可能!”

    被年龄犹在自己之下的凌统拎着,望着他因怒气而变得血红的双目,那名江东兵眼中露出几分惧意,急急说道,“将……将军,小的不敢胡言乱语,方才接到我军前军战报,确实……确实如此啊!”

    “好了!”挥手打开凌统双手,孙策厉声喝道,“看看你,浑浑噩噩,像什么样子,莫要弱了你父亲威名!”说着,他转身问那名江东兵道,“何人杀我大将?”

    感受着孙策怒而不显的目光,只见那名江东兵犹豫一下,抱拳说道,“启禀主公,是那常山赵子龙!”

    “是他?!”喃喃说了一句,孙策眼中露出几分凝重,望了一眼凌统,挥挥手说道,“你且先退下吧!”

    “诺!”

    “公绩,”拍了拍凌统肩膀,孙策凝声说道,“你且放心,我当杀那赵云,替你父亲,替我江东猛将报仇雪恨!”

    “不!”只见凌统缓缓抬起头来,面上早已没了以往的戏谑笑意,怒目死死望着远处曹军战船,一字一顿说道,“我要亲自手刃那赵云,为家父报仇!”

    “……”听着凌统的豪言,孙策抬着手僵持了半响,明知他十有八九不是赵云对手,却将手重重搭在他肩膀,沉声说道,“好胆识!介时,我亲自为你掠阵!”

    “多谢主公!”

第三十六章 赤壁(七),战斗进行时

    从卯时至巳时,整整过去了两个时辰,然而江面上的战事,却是越演越烈。

    就在那已经逝去的区区两个时辰中,竟有数以万计的性命悄然而逝,然而在剩下的那些人中,无论是曹军也好,江东兵也罢,俱是杀红了眼……

    漂浮着的、碎裂的木板,那是战船的残骸、有不少仍燃着熊熊大火,映在江中,格外惹眼。

    低头望向江面,赤红一片,不必怀疑,那是无数英魂葬身此处的见证,随着江水顺流而下,无数具尸首在江水中时起时伏,有曹兵的,也有江东兵的……

    更有甚者,两者拉扯在一处,难分难解,顺着江水,徐徐往东……

    江水血红……

    在空气中弥漫的,是极为刺鼻的血腥味,然而在此时,这血腥味仿佛成了催化剂,叫这场战事,越演越烈……

    抬头,那遮挡着骄阳的,并非是乌云,而是密如飞蝗的箭矢、数以万计的箭矢,但听‘噗噗噗’的异响,百步之内,那铁制的箭镞射穿别说皮甲,就连铠甲亦不能幸免,它们最终的结局,不过是随着那些尸首,在江水之上漂浮不定……

    这一战,没有俘虏,无论是曹兵也好,江东兵也罢,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字,‘杀’!

    杀……

    杀到江水飘红、横尸千里;杀到一方战败,全军覆灭……

    不会再有任何罢战的转机,整个长江,仿佛地狱!

    “轰!”

    随着一声巨响,一根水柱冲天而起,带起的水花,浇了周瑜一脸,叫他略显燥热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该死的曹军!”耳边传来了吕蒙骂声,只见他搭着一处船栏,恨恨望着远处那二十艘怪模怪样的曹军战船、肆无忌惮地投放着石弹……

    是的,肆无忌惮!

    曹军根本不必担忧江东兵马毁坏那威力巨大的器械,因为江东军的箭矢,根本无法触及曹军阵眼……

    被动挨打,眼睁睁望着四周的战船相继被砸成碎片,吕蒙心中很是憋屈……

    “呼呼……”一阵怪异的破空之声徐徐传来,站在周瑜身边的陆逊下意识一抬头,却是望见一颗石弹渐渐由远而近,仅仅一晃眼的功夫,那石弹已近在咫尺,陆逊面色当即大变,正欲惊呼,却忽然望见一道人影闪过……

    “汰!”随着一声盛怒的暴吼,一人高高跃起,右拳一拳扫向那石弹,但听一声轰响,石屑四溅,蒙了陆逊一脸。

    “呸呸!”吐着入嘴的石灰,陆逊掸了掸衣衫,皱眉抬眼望去,却是望见吕蒙背对着自己伫立在船首,右拳微微颤抖,鲜血模糊,正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血水……

    这家伙……

    陆逊走前几步,侧过身来打量着吕蒙,虽说他与吕蒙相处的日子不短,两人也算患难之交,然而眼下那家伙的面色,却叫陆逊很是陌生……

    在眼前的这位,似乎并非是往日自己时常捉弄的‘吕将军’,而是一头愤怒的凶兽……

    “子明,”周瑜淡然而略显慵懒的话音传至陆逊耳畔,“你太过冲动了!”

    “……”只见吕蒙面色一滞,低了低头,忽而抬头,抱拳凝声说道,“都督,叫末将麾下解烦军上吧!”

    解烦军?!

    陆逊眼眉一挑,那支兵马可是给了留下了极大的印象呢,以区区三百人,冲击曹军营地,力敌数千曹兵,一人不损、全身而退,就算是盛传其名的虎豹骑,恐怕也没有这般实力吧?

    只不过嘛……

    “还不是时候!”对于吕蒙的提案,周瑜摇了摇头,这叫吕蒙很是失望,望了一眼那二十艘曹军巨舰的方向,心中一发狠,竟是一抬手,将一根船栏砸成两截。

    太冲动了!

    淡淡望了眼生着闷气的吕蒙,周瑜暗暗叹了口气。

    虽子明已不是当初吴下阿蒙,然其性子未变,仍是那般急躁、日后恐怕难以托付大事……

    正想着,周瑜忽然对上一双眸子……

    “唔?”正怪异地来回打量着吕蒙与周瑜,陆逊忽然发现周瑜望向了自己,心下一愣,茫然一抬头,却见周瑜莫名一笑,心下更觉怪异。

    子敬忠厚仁义,乃诚诚正人君子,可惜略显迂腐、过于讲究大义,不晓变动,子明性子刚烈、虽有计谋,却不脱其武人行径,行计太过浅白,再者,子明不通晓政务,拜将有余,为帅不足……

    陆逊,陆伯言,此子通晓兵书、能谋善断,精于谋财、理事,当是一位大才……

    纵观我江东诸多英杰,恐怕唯有此子,能承我都督之位……

    只可惜……

    “伯言!”

    “都督何事唤我?”被周瑜看得背上凉飕飕的,陆逊表情怪异问道。

    招招手叫陆逊走近,周瑜抬手指着远处,淡淡问道,“依你之见,眼下战局如何?”

    皱皱眉,陆逊心下有些不解,衡量一下利害,谨慎说道,“这个,五五之数吧……”

    “哼!”周瑜淡淡一哼,语气微微有些放重,“实言述之!”

    “……”偷偷望了眼周瑜面色,陆逊心下犹豫一下,低声说道,“三七之数!曹军占得七成胜算,我军……”

    “三成么!”周瑜暗暗叹了口气,附和似地缓缓点了点头,就实说道,“确实,眼下局势对我军极为不利,”说着,他转身望了一眼船首,抬手冷笑说道,“看!那四下的曹军战船,亦是徐徐逼近,他江哲还真打算将我军围死在此处啊!”

    望了望前面,又望了望身后,陆逊皱眉问道,“敢问都督,有何破解之策?”

    “呵,”周瑜淡淡一笑,双手撑在栏杆之上,淡然问道,“依你之见呢?”

    不明周瑜心思,陆逊微微一思忖,就实说道,“眼下我军是进退两难!进,则面前有曹军二十万,难窥胜算;退,则唯恐江哲趁势袭来,介时大军掩杀,我军不败而败……”

    “说的不错,接着说!”

    舔舔嘴唇,陆逊低声说道,“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进,则犹有生机,退,则必败无疑……就看都督敢不敢孤注一掷了!”

    转首望了一眼陆逊,周瑜朗朗一笑,随后叹息说道,“就看我敢不敢孤注一掷……说的不错!”说着,他放眼望着远处曹军,喃喃说道,“从方才起,我便一直在犹豫……事关我此地十万将士、江东千万百姓,这道将令……何等沉重!”

    抬头望了周瑜一眼,陆逊闷不吭声,暗暗思忖了半响,方才犹豫说道,“倘若再复如此下去,我军恐怕连三成胜算也无……”

    “呵,”淡淡一笑,周瑜惆怅地点点头说道,“是啊……眼下可不是优柔寡断之时,”说着,他忽然岔开话题,问陆逊道,“伯言,凭心而言,你可是恨我义兄……恩,可是恨我等主公?”

    下意识望了周瑜一眼,感觉他似乎并无恶意,陆逊哂笑一声,耸肩说道,“凭心而论,及不上恨,只不过不喜他罢了……”

    “哈,”望着陆逊面上表情,周瑜淡淡一笑,揶揄说道,“义兄亦是不喜伯言,呵呵,有趣!”

    “何来有趣?!”陆逊撇了撇嘴。

    望着陆逊面色不满之色,周瑜微微一颔首,忽而正色说道,“伯言,我义兄虽自持武力,眼界甚傲,不过当初倒是也时常提及伯言,仅十二岁便登家主之位,掌陆家权柄,江东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是故,有人向义兄推荐你时,呵呵,我亦是说了两句……”

    “什……竟有此事?”陆逊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家父与伯言祖父、陆太守有旧,当初家父辞官,带我居庐江之时,多受你祖父关照……一晃眼,陆太守辞世,我从区区一布衣,位居江东都督之位,伯言亦不复当初嗷嗷待辅之婴孩,气度翩翩……”

    “咳!”陆逊咳嗽一声,只感觉面上有些羞红。

    微笑着望了眼陆逊,周瑜忽而问道,“此战之后,可有想过……”说着,周瑜有些犹豫。

    似乎是明白了周瑜的意思,陆逊耸耸肩淡淡说道,“没想过,小子才疏学浅,偌大石阳太守,已恐不堪重任,岂敢妄言其他?”

    说到底,陆逊还是不喜孙策……

    望着陆逊那好似‘事不关己’的眼神,周瑜暗暗苦笑一声,下意识望了一眼孙策坐船方向,这一望之下,却是面色大变,惊声呼道,“主公坐船身在何处?”

    或有身旁江东士卒说道,“启禀都督,主公方才率十余只战船去了前面……”

    “什么?”只见周瑜眉头大皱,微怒说道,“为何不禀我?”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旁陆逊轻哼一声,哂笑说道,“凌统正值年少,正是贪功求战之时,都督遣他跟随在那位身旁,有何作用?”

    “应该不会!”周瑜摇摇头,凝神说道,“公绩虽年幼,然凌将军管教极严,决然不会枉顾我将令……”

    正说着,忽然船舷处跑来一名传令官,抱拳急声说道,“启禀都督,前方传来战报,蒋钦将军受阻,急求援军;凌操将军被曹将赵云所杀……”

    “什……什么?”周瑜面色大变,左右一想竟是惊出一头冷汗。

    “糟了!”嘲讽归嘲讽,不过当真出了事,陆逊亦是有些心急,拱手急声说道,“那小儿莫不是鼓动主……鼓动主公前去找那赵子龙报父仇去了?”

    “该死,坏我大计!”得闻此事,就连往日尽显温文儒雅的周瑜亦不禁低声骂了一句,一回首猛然喝道,“擂鼓亮旗,传令下去,叫蒋钦原地待援;叫潘璋驱船袭曹军左翼;董袭袭曹军右翼;陈武率军支援……”说着,周瑜朝吕蒙喝道,“子明,点起你麾下兵马,随我冲击曹军阵型!”

    “诺!”吕蒙抱拳大喝一声。

    “伯言!”

    “在……”猛然被周瑜一喝,陆逊有些发愣。

    “我与你此旗船、并战船二十艘、骁将数员、兵甲五千,作为中军,徐徐而进,代我统帅全军,来回支援,莫要与身后曹军交战……”

    “这……”一时间被周瑜赋予如此重任,陆逊有些难以应对,正要开口,却见周瑜一面焦急地望着前方,一面急速说道,“再者,若是见到曹军阵型大乱、败局乃显,你便令麾下将士趁势而攻,另外,我留有一军埋伏在外……”

    “是……”陆逊有些茫然地点点头,但听一阵脚步声,吕蒙疾步走来,抱拳说道,“都督,一切准备就绪!”

    “好!”周瑜点点头,疾步登上旁边一艘战船,大手一挥,厉声喝道,“留下二十艘战船,其余人马,上前!”

    “咚咚咚……”

    随着鼓声隆隆,周瑜终究率百余艘大船向前而去,留下陆逊二十艘战船、数千人马,及待周瑜驱船驶远,陆逊仍有些转过弯来……

    忽然,陆逊眼神一紧,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拍面前船栏,惊呼说道,“他周公瑾竟是不嘱我以何为讯号?!”

    其实也不怪周瑜,他眼下是心忧孙策,如何能做到稳如止水?

    于公于私,孙策安危皆是关系重大,不容周瑜有片刻消停,眼下且不说周瑜,且来说说孙策……

    正如周瑜与陆逊所料,孙策确确实实领着十余艘战船去冲击曹军阵型了……

    首当其冲,便是赵云坐船!

    说来很奇妙,凌统年龄与陆逊相仿,然而孙策却喜凌统、不喜陆逊。

    作为江东猛将,凌操死于赵云之手,于公于私,孙策都想帮凌统一把,再者嘛……他早早便想与那位盛名已久的‘常山赵子龙’较量一番!

    逆流而上,曹军渐多、江东军渐少,遍布天际的,是曹军数以万计的箭矢,一眼望去,那无数个黑点,不由叫人头皮发炸。

    就连自持武力的孙策,眼下也不禁取过了随身铁枪,面色亦是渐显凝重,毕竟,孤军深入曹军腹地作战,孙策还没自大到这种地步……

    他要找的,仅仅是那赵云罢了!

    环顾四周,孙策与凌统立在船头,这可苦了船上众多护卫,见劝说孙策不果,他们只好心下暗暗苦笑一声,举着盾牌护卫在孙策左右……

    只不过面对着无数箭矢,那区区十余面盾牌,实在有些不够看……

    “主……主公,”一名护卫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劝说道,“我等已与后军拉开甚远,恐怕……”

    “慌什么!”孙策淡淡一哼,自负说道,“我就不信曹军会放弃这妖阵,派军前来拿我,再说,除了你等并寥寥数人外,还有何人知晓我在此船之上?”

    “这……”众护卫面面相觑。

    驶着驶着,孙策眼眉一挑,忽然望见了在前方苦战待援的蒋钦坐船,面色一沉,回手喝道,“驱船上前!”

    “……诺!”船上众江东兵应喝一声。

    与此同时,蒋钦正陷入苦战之中,虽说他不曾遇到赵云这类猛将,但是曹军的人多势众,亦叫兵力不足的蒋钦唯有后撤……唔,应该说,是无奈被逼退。

    “呼呼,”拖着疲乏的身子,仿佛血人一般,蒋钦一抹面上血水,厉声吼道,“弟兄们,顶住!顶住!援军不久时便会前来相助!”

    “喝!”船上江东兵有气无力地应喝。

    “轰!”但听一声巨响,船身猛然一下摇晃,险些将蒋钦掀入江中。

    “怎么回事?”扶着船栏,蒋钦一声大吼。

    不多时,便有几名江东兵跌跌撞撞跑上前来,口中急声说道,“将……将军,左面船舱漏水了!”

    “什么?”蒋钦眼睛一瞪,疾步走到左边船舷,探首一望,却是望见船身之上被曹军走舸撞裂一道口子,江水直灌。

    “该死!”恨恨地一拍船栏,蒋钦环顾一眼四周,忽而指着不远处一艘曹军战船喝道,“撞过去,夺船!”

    “是!”

    数十息上下,蒋钦坐下战船在无数弓弩的洗礼下终于靠近了那艘曹军战船,但听他一声令下,坐下战船狠狠撞上敌船,将那船上曹军撞了个人仰马翻,箭矢顿时一滞。

    一脚踏在船栏之上,蒋钦朝后一回头,猛然喝道,“夺船!”

    “喝!”

    在船上曹军大乱之中,蒋钦率数百江东士卒强行登船,曹军自是极力反抗无疑。

    不得不说,久在舟船之上的江东兵,却是要比曹军灵敏地多,船上不比陆地,空间甚小,而一干曹兵又恐跌落江中,向来是不敢靠得周边船栏太近,如此一来,船上曹兵挤成一团,极为混乱,而江东兵却没有这般顾虑,走在摇晃不止的船板之上,如履平地。

    “放箭!放箭!”一名曹军曲长大吼着,话音刚落,他却忽然听闻面前一股恶风袭来,一抬头,却猛然望见一抹寒光,紧接着,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望,却是望见一柄长刀直直没入……

    此船令将身死,船上曹军不免一阵慌乱。

    “哼!”冷哼一声,蒋钦趁此良机,一面上前一面大吼道,“弟兄们!杀!”

    看准时机,一手捏住一名曹兵刺来的长枪,蒋钦一拳挥去,但听一声骨裂之上,那名曹兵‘扑通’一声,惨叫着被击落水中。

    “杀!”

    挥舞着手中的长枪,蒋钦孤身一人杀入众曹军之中,一时间,仿佛虎入羊群,无人能挡……

    忽然,蒋钦眉头一皱,一枪逼退一名曹兵,侧目一望,却望见左臂明晃晃插着一支箭矢,一回首,正巧一名都伯模样的曹兵指着他大声吼着,“放箭,杀了那敌将!”

    曹军可不比蒋钦以往遇到的军队……

    “啧!”望着对面搭弓引箭的敌军,蒋钦不免退了一步,眉头一皱,心下暗道不妙。

    “哼!”那名曹军都伯冷笑一声,正要挥手下令放箭,忽然一道寒光闪过,他竟是被一柄长枪横胸贯穿,暴退数步,深深扎入船板之中,气绝毙命……

    “何等臂力?”望着蒋钦一时间有些走神。

    “放箭!”只听一声洪亮大吼,后方顿时射来一阵箭雨,叫船上曹兵一阵惨叫。

    “砰!”猛然听到身后一声沉重的脚步声,蒋钦猛地转过头来,右手的长枪蓄势待发,然而瞬息之后,他面上表情,却是变得极为古怪。

    “主……主公?”

    “嘿!”来的正是孙策无疑,只见他跃上敌船,上下打量了一下蒋钦,见他浑身上下伤痕无数,血流不止,颔首赞道,“无愧我江东猛士之名!”

    “多……多谢主公赞誉!”蒋钦愣愣地抱抱拳,然而当孙策走上前来、从自己手中取过了那杆长枪时,他才回过神来,心急说道,“主公,此地甚危,还望主公移架他处……”

    “哼!”只见孙策转首望了蒋钦一眼,淡淡一笑,忽而喝道,“公绩,你还在等什么?”

    “来了!”但听一声轻喝,一人猛地跃上船来,身后跟着不少江东士卒,蒋钦一望之下,心中更是惊愕。

    “公……公绩?”

    作为周瑜帐下、时常与凌操配合作战的蒋钦,对于凌统自然不会陌生,也自然知晓此子虽年幼,然一身武艺确实不可小觑,只不过……

    皱皱眉,一把拉住经过自己身旁的凌统,蒋钦正色说道,“公绩,你是否是又背着你父凌将军、偷偷上得战场来?战后被你父得知,我可帮不得你!”

    只见凌统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低声说道,“父……父亲已战死于曹将赵云之手……”

    “什……”蒋钦双目瞪大,显然是极为意外,望了望不远处的孙策,又望了望眼前的凌统,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他却是想不出说些什么来劝慰凌统。

    “在敌军面前闲聊,你等倒是好胆气!”揶揄了蒋钦、凌统一下,孙策忽而放眼面前众曹军,长枪一顿地,厉声喝道,“犯我江东安宁,留不得尔等!”

    说罢,他竟无视船上成百上千的曹兵,驱枪杀上前去,在蒋钦一声惊呼中,面对众多曹兵对着孙策一阵激射……

    “汰!”

    只听一声大吼,孙策挥动长枪,将射向自己的箭矢相继击飞,随后,重重一砸船板,顿时船声一阵摇晃,众曹兵脚下不稳,纷纷跌倒在地。

    “杀!”趁此良机,凌统亦是大吼一声,挥舞着手中长枪率一干江东兵杀上前去,枪法凌厉,叫想拦阻他的蒋钦看得目瞪口呆。

    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心下暗叹一声,蒋钦摇摇头,不顾左臂上的箭矢,亦是杀上前去。

    三名猛将一同施为,哪里是船上寻常曹兵可以抵挡,仅仅是一炷香之后,船上近千曹兵便相继被诛杀殆尽,而孙策麾下,却仅仅只付出两百余代价,这边是有大将坐镇与无大将坐镇的本质区别,不管曹军再是勇猛!

    一面指挥麾下将士抵御他船曹军的进攻,一面叫十余名士卒摘下船上曹军旗帜,蒋钦回首望了一眼孙策,见他浑身浴血,却无一处伤痕,蒋钦心中更是敬佩。

    随着孙策率领的数十艘战船的上前,此处曹军战船暂时后撤了,得此喘息之机,蒋钦走到孙策跟前,抱拳由衷说道,“主公,此地甚危,末将恳请主公移架后军,望主公应允!”

    望着蒋钦眼中的担忧之意,孙策拍拍他肩膀,回望一眼身旁凌统,忽而说道,“先且不说这个,公奕,你可知晓那赵云身在何处?”

    “这个……”蒋钦下意识望了一眼抬眼望着自己的凌统,望着他眼中隐隐跳跃着的怒意,心下有些犹豫。

    叫麾下将士将自己铁枪取来,孙策颔首说道,“不必顾虑,说!”

    主公亲口询问,蒋钦自然不敢违背主公的意思,抱抱拳,就实说话,“启禀主公,末将与凌将军兵分两路,末将往左,凌将军往右,如今凌将军遇……遇害,末将以为,那赵云应当在右面!”

    “右面么……”孙策转首望了一眼右面方向,忽而淡笑说道,“走!去会会那盛名久传的‘常山赵子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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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巳时过半、午时将近,这一战,已足足打了将近三个时辰……

    近乎于拉锯战,双方各有胜败,这叫江哲有些担忧。

    毕竟,感染疫病的曹兵在体力上自是比不得江东兵,不堪久战,曹军若想胜,唯有速战速决!

    “德珪,周瑜有何动静么?”

    “启禀姑父,”抱抱拳,蔡瑁凝声说道,“方才得报,周瑜仅仅是驱大军缓缓上前,并未有何动静……”

    听闻蔡瑁所言,贾诩皱皱眉,抚须诧异说道,“莫非周瑜意欲拖延时辰?不对……倘若如此,战局应当是对他江东不利才是!”

    “哼!”轻轻一拍船栏,身旁司马懿冷笑说道,“保不定那周瑜眼下仍犹豫不决呢,毕竟,孤注一掷可要莫大勇气……十万江东精锐若是全数折损江上,三年之内,江东必亡!”

    “此言在理!”不远处的曹操朗笑一声,在司马懿拱手逊谢之中,走上前来,望着江面神色莫名说道,“不过嘛,他若是敢赌这一把,我等恐怕没有十成把握……若是不敢赌嘛……”说着,曹操好似想起了什么,仰头长叹一声。

    “主公可是想起了志才?”摇晃着手中酒葫芦,郭嘉走了过来。

    “呵,”苦笑多似淡笑,曹操眼中有莫名的哀伤,仰头沉声说道,“非志才乌巢之功,难有操今日……”

    船上气氛顿时一遏,叫疾步走来的传令兵有些茫然。

    深深吸了口气,曹操沉声说道,“可有要事需要禀报?”

    “是的,主公,”只见那名曹兵一抱拳,凝声说道,“前方传来战报,江东军兵分两路,再度冲击我军阵型,攻势甚猛……”

    眼神一紧,蔡瑁当即问道,“战船、兵士几何?”

    “启禀都督,两路军合计战船两百艘上下、兵甲……四、五万!”

    “四、五万……”蔡瑁听罢,暗暗在心下合计一番,转身抱拳对曹操与江哲说道,“曹公、姑父,末将细细一算,眼下江东兵马,不过五、六左右,他周瑜竟动用四五大军,依末将看来,他周瑜恐怕是坐不住了,欲与我军一决胜负!”

    “唔!”曹操点点头,望了一眼江哲,江哲会意,问蔡瑁道,“德珪,传令八门处,叫夏侯惇、曹洪、张辽等将驱船上前,助赵云一臂之力……至于这阵,留下副将把持即可!”

    “是!”蔡瑁当即应命。

    “对了,德珪,眼下子龙身在何处?”

    “前军吧……应当是正前方,”说着,蔡瑁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忽而笑道,“赵将军勇武无人能敌,姑父放心!”

    “说的也是,”江哲点点头,“你且先下令吧!”

    “是!”

    而与此同时,江哲与蔡瑁口中的赵云,正陷在犹豫之中……

    毕竟,此战规模实在是过于宏大,虽说赵云接令来回支援各路曹军,然而眼下江上四处交战,哪里是区区赵云一人能够得以支援的?

    不同于历史中曹操中计之后,数十万曹军的一面倒战况,眼下曹军与江东军可谓是各有胜败,两军你前我后、我进我退,等同于拉锯战。

    想来想去,赵云最后还是选择了原地固守,毕竟局部胜败,只不过是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互相消耗兵力,于此战最终胜败,实在没有几分大碍,赵云需要做的,便是把守此地,不叫江东兵马冲乱曹军中阵,也就是曹操与江哲所在之地,那里,才是关系着此战胜败的关键所在!

    “将军!”忽然,站在船首的曹兵大声喊道,“江东军又攻来了!”

    “唔!”点点头,赵云走上前来,一面走,一面吩咐道,“一切,就如方才那般行事,你等用弓弩射住敌军士卒,至于将领,由我来对付!”

    听闻赵云平平稳稳的话语,此地曹兵不由放眼一眼船首处的那具敌将尸首,心下顿感大安,抱拳应道,“诺!”

    望着麾下曹兵一阵忙碌,赵云提枪走到船首,望着四下纷乱的景象、听着耳边嘈杂的厮杀声,暗暗摇了摇头。

    自易京之战后,赵云便在江哲麾下南征北战,遇到战事无数,不过对于眼下这种景象,说实话,他还真没遇到过……

    数十万兵马打了将近三个时辰,仍是不分胜败,天下哪有这般事?

    就算当初官渡之战,胜败也在转眼之间……

    正想着,赵云好似忽然望见了什么,眼眉一皱。

    “敌军来了!敌军来了!”

    “江东军杀来了,放箭!放箭!”

    随着赵云船上曹兵一阵忙碌,船上顿时射出漫天箭雨,而同时,对面数十艘战船之上亦是一通激射,但听半空之中噼啪一阵爆响,不少箭矢纷纷下落,或落于水中,或落于船上,或落于两军士卒头上……

    淡淡望了一眼半空,赵云向身旁走了几步,避开了众多下落的箭矢,随即再复将视线放在不远处的敌军之上……

    “丝毫不减行速么?”喃喃自语一句,赵云皱皱眉,朝身后大声喝道,“诸位将士小心,敌船撞过来了……”

    得赵云警示,船上众曹兵纷纷抓住牢固之物,等待两船相撞……

    “轰!”果然,不过是数息之后,船身便是一阵猛烈摇晃,数十艘江东军战船与赵云三十余艘战船撞在一处,发出阵阵轰响,但见江水翻滚四溅,其中有数艘战船几乎是被撞得支离破碎,险险将沉……

    “放箭!”

    随着赵云一挥手,船上众曹兵一通激射,然而与此同时,对面船上敌军,却纷纷强行登上船来。

    一时间,赵云麾下那二十艘战船连在一处的连环船上,竟是人满为患。

    “莫要惊慌,”一枪将一名江东兵扫入江中,赵云大声喝道,“结阵!盾兵上前,长枪兵在后,弓弩手为掩护……”

    在经过赵云一番喝令之后,曹军当即结阵,在数名曹军都伯代为指挥下,曹军前前后后,丝毫不乱。

    瞥了一眼己军阵型,赵云这才环视四周,寻找起敌军将领来,忽而,一人跃上船首,冲着自己喝道,“那曹将,居何职?可知那赵云身在何处?”

    被那般一问,赵云一时间有些愣神,看也不看,一枪挑飞一支射向自己的弩箭,皱眉望着面前的敌兵……不,是敌将!

    虽说那人看似年岁尚幼,就连面庞上,亦有几分稚嫩,然而观其身上服饰,却属江东将领……

    来人正是凌统无疑,只见他望着赵云,皱眉喝道,“那曹将,问你话,为何不答?”

    只见赵云暗暗摇了摇头,望了凌统半响,忽而沉声说道,“你且退下,我不杀你!”

    “你!”对面凌统顿时气结,伸手正要喝骂,忽然传来一声低喝,“公绩,退后!”

    紧接着,又有一人跃上船头,望了赵云半响,原本就显得凝重的眼神眼下更显浓厚几分,而同时,赵云眼神亦是一紧。

    “退下,公绩,”望了一眼船上已然展开的厮杀,孙策缓缓几步上前,望着赵云,凝声说道,“他,并非你能对付!”

    “唔?”凌统听罢一愣,一时间仍是转不过弯来。

    “还不明白么?”望着赵云,孙策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忽而沉声说道,“此人,便是赵云、赵子龙!”

    “什么?”凌统面色大变,望向赵云的眼神顿时充满怒火,不顾一切,提枪便冲了上去。

    “公绩!”孙策亦是面色微变,伸手一扯,却是扯了个空,心下暗呼坏事。

    “锵!”

    只听一声兵戈之响,孙策面色忧虑顿消,抬头一望,却是望见一杆长枪打着圈落下,但听一声闷响,重重插在船板之上,而此时的凌统,正跌坐在船板之上,一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赵云……

    望着单手提枪,脚下未动一步的赵云……

    徐徐收枪,赵云望了望凌统,顿枪正色说道,“你年纪尚幼,这里,眼下不该你来的地方!回去!”

    听闻赵云所言,孙策对此人的印象顿时高了几分,出言由衷赞道,“好臂力!好巧劲!”他却是看得分明,虽然赵云击飞了凌统手中长枪,又将他击退几步,却并未伤到凌统,这劲道、这枪法是何等巧妙?

    赵云微微一颔首,却忽然望见那小将一脸仇恨得望着自己,心下顿时一愣。

    感于赵云武德,孙策走前几步,拔出倒插在船板上的长枪,沉声说道,“此子父亲死于你手,是故恨你……”说着,他四下一望,忽然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赵云下意识一望,却是望见了船首附近的那具敌将尸首,心下顿时恍然,摇头苦笑一声。

    似乎听到身后脚步声,孙策望了一眼身后跟上来的亲卫,对赵云一抱拳,沉声说道,“不介意的话,可否奉还这具遗骨,叫我护卫送回船上……”

    望着用仇恨眼光望着自己的凌统,赵云收起长枪,伸出右手:请便!

    “多谢!”孙策抱抱拳,转身对身后亲卫说道,“尔等且将凌将军尸骸送至船上,好生护卫!”

    “诺!”那数名亲卫一抱拳,望了一眼船上不远处搭弓引箭的曹军,稍一迟疑,便走上前来,搬运凌操尸首。

    “公绩,”侧目望着凌统,孙策沉声喝道,“你且回船上守你父亲遗骨!此乃我将令!”语气中包含着叫人无法说‘不’的霸气。

    只见凌统恨恨望了一眼赵云,随即犹豫一下,终于回船上去了。

    待凌统一走,孙策这才暗暗叹了口气,望着面前持枪而立的赵云,抱拳说道,“不管怎样,多谢方才手下留情,孙某谢过!此子性子酷似孙某当初,孙某深喜此子……兼之其父为我江东捐躯,于公于私,孙某当代为照料!阁下武德,孙某佩服!”

    “不必,”赵云淡淡说了一句,抽隙望了一眼船上,见船上己方将士未落下风,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切,孙策自然看得分明,淡淡一笑,驱枪甩了几个枪法,忽而凝声说道,“战场厮杀,本就是各凭本事,技不如人,也不得怨天尤人,只不过嘛……”说着,他孙策面色一沉,沉声说道,“孙某做事,向来恩怨分明,方才你手下留情,孙某自是当谢过阁下高义,不过阁下杀我江东猛将,于公于私,孙某当向阁下讨教一二,若是可以的话,孙某自是想替那小子报得父仇……”

    “呵,”只见赵云微一笑,深吸一口气,横枪在胸,淡淡说道,“那还等什么……在我看来,你自称‘孙某’,想来是江东孙伯符亲属……”

    话音未落,那面孙策哈哈一笑,提枪正色说道,“江东孙策,请赐教!”

    只见赵云眼眉一挑,嘴角挂起几许淡笑,眼中神光一闪,凝神说道,“如此更好,若是能杀你在此,此战我军胜定!”

    “嘿!那就看你本事了!”微微吐了口气,孙策面色笑意顿收。

    “看枪!”

    “看枪!”

    “锵!”

第三十七章 赤壁(八),僵持

    在历史中,孙策是一位极具攻击性的君主,比之曹操更甚。

    与曹操、刘备不同,孙策仿佛是一柄不曾收入剑鞘的宝剑,寒光四射、霸气俨然,他丝毫不知何为收敛,或许,这便是作为王者的霸气,好似项羽……

    楚汉争霸时,历史中出现了首位称之为霸王的君主,那便是项羽。

    刚愎自用,不听谋士范增屡屡劝说,最终导致败亡于垓下、自刎于乌江,后世每当有人提及项羽时,恐怕多半要为他道一声可惜……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将东!’

    面对着渡船老者询询劝诱、面对着四十万汉军,项羽仅率身旁十八骑,宁死不退,视死如归,力杀数百人而逝,期间曾堪堪突入汉王刘邦中军,除去其他的事不说,单论眼下,这是何等勇武、何等霸气?!

    历史中的孙策,酷似项羽……

    刚愎自用、不听善言,稍有不合孙策心意,恐怕他便要发怒……

    历史中,江东世家拥兵自重,丝毫不理睬孙策的招安,孙策一怒之下,竟然派重兵将数十江东世家豪门诛杀殆尽,从而导致江东世家对孙家怀恨在心,待孙权继位时,频频生事。

    在围剿南越的同时,仍要安抚江东世家,是故,三国鼎力之时,东吴明明实力在西蜀之上,却并无几次主动抗曹,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以说,正因孙策前期在江东杀得太多,凶名太甚,从而导致了东吴险险失去了争霸天下、逐鹿中原的可能……

    当然了,若是历史中孙策未死,年幼的孙权不曾坐领江东,那么那些江东世家是否敢在这‘小霸王’眼皮底下生事,犹未可知,只不过,失民心,那是肯定的……

    假如孙坚二子中,孙权为长,孙策为次,那么,恐怕东吴会更为强盛也说不定,孙策,实在是像征战一方的武将、多过统御天下的君主……

    只可惜……

    孙策自幼喜武,年方十五时,便意图混入其父孙坚军中、随军作战,可惜未能如愿。

    待得江东猛虎孙坚中伏,死于刘表麾下大将、江夏太守黄祖之手,孙策这头幼虎终于开始展露头角,年不过十八,便替袁术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短短三年,便打下偌大江东,论实力,犹在袁术之上,实在是可敬可佩……

    然而随着权位越来越重,其实孙策心中,并无几分欢喜,不管是得偿所愿、为父报仇,还是替孙家打下偌大江东……

    说起来,袁术实在是鼠目寸光之辈,不值一提,竟然因为江哲口中的那块‘破石头’,将自己麾下头号猛将放走,从而导致养虎为患……

    记得初始,孙策求的,仅仅是庐江太守而已,这太守职位,恐怕并非是为他自己而求,而是为孙家而求,用来安慰其先父孙坚在天之灵,只因袁术屡次背约,最终导致孙策一怒之下,弃他而走……

    从当年的孙家小子,到如今的吴侯,在孙策看来,并无多大改变,只不过嘛,每日要处理的政务日渐增多,身旁的护卫亦是日渐增多,这叫孙策始终有些难以适应。

    就如那象棋一样,车、马可以肆意行走,然而主帅,却被死死限制在那九宫格之内,身旁还有两名侍卫紧紧跟随,孙策,便是那颗名之为‘帅’的棋子,无论他自己愿意与否。

    记得在曹军处至荆州时,孙策曾招其义弟周瑜,隐晦询问:孙权可否堪当大任?

    何谓堪当大任?

    才思敏捷如周瑜,岂会不明白?

    犹豫了半响之后,周瑜迟疑说了句:“二公子太过年幼,恐不能服众!”

    说到底,这不过是周瑜的借口罢了,摆着孙策在,江东岂敢有一人不认同孙权?

    即便在那时,孙策已有此心,只不过一来孙权年幼毫无名望、恐有争议,再者,便是在打天下上,孙策自认为弟弟不如自己……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孙策所求,并非权位,而是征战天下的过程、与天下无数英雄豪杰交手时的快感,然而,作为君主的自觉,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直到遇到了赵云……

    自‘温侯’吕布战死,赵云、关羽、张飞、许褚等人,首屈一指,差不多已是算是天下间猛将首趋,就连太史慈、甘宁、夏侯惇、张辽、张颌等将,亦要逊其一筹,更别说于禁、李典、周泰、蒋钦等人,更有甚者,张任、李通等将,恐怕连名号也排不上了……

    身为武人,孙策自然想与天下英雄豪杰交手一番,其中他最想交手的,莫过那有温侯之名的吕布,可惜吕布战死于徐州,叫孙策听闻此事,暗暗道了一声可惜。

    除去吕布之外,那么便是赵云、关羽、张飞、许褚,以及已死的典韦了……

    往日的劲敌、今日的麾下心腹爱将太史慈,在与孙策切磋时,已不敢再使用全力,这叫孙策倍感无趣。

    劲敌,难能可贵!

    像赵云这类劲敌,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幸哉!幸哉!

    “汰!”

    “锵!”

    两杆长枪重重拼在一处,赵云皱皱眉,低声喝道,“倘若你走神为赵某所杀,可莫要怨天尤人!”

    “嘿!”回过神来,孙策咧嘴一笑,手上猛一发力,朗笑说道,“孙某便在此处,你有本事来杀便是!”

    “哼!”感受着手中银枪传来的劲道,赵云轻哼一声,手上亦是用力。

    但见赵云、孙策二人面色微微涨红、额头隐隐有汗水渗出,却仍未见有一人后退哪怕一步,不约而同,二人心下暗道一声。

    ‘此人力气不在我之下!’

    暗想一声,两个又一下硬拼,但听‘锵’得一声轰响,孙策与赵云俱是倒退三步、虎口酸麻不已。

    ‘此人,不在当初吕奉先之下,单论臂力,恐怕犹胜我一筹!’握了握有些酸麻的双手,赵云也不强攻,仅仅是横枪在前,摆了一个起手式。

    望着赵云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孙策朗朗一笑,持枪自得说道,“你不是说要取我首级么?嘿,倘若你不攻来,那我可就攻过去了……”

    “……”面对着孙策的揶揄,赵云毫不在意,侧目望了一眼船上战况,再复将注意力集中在对面的孙策身上。

    只见孙策面上笑意一收,微微吸了口气,突然大喝一声,踏前一步,但听一声轰响,他脚下船板寸裂,堪堪出现一个脚印。

    直劈么?

    死死盯着挥来的长枪,在持枪抵挡与侧身避开两者之前,赵云心下有些犹豫,微微一思忖,他终究选择了避开……

    “轰!”

    但见四下木屑飞溅,此处船板竟是被硬生生打烂,若是细细一看,倒是可以望见一杆长枪的凹痕……

    好机会!

    侧身避过孙策直劈的枪,赵云看准孙策仍未回枪,一挥手中银枪,朝着孙策戳去。

    “哼!”只见孙策丝毫不显惊慌,左手放开长枪,握掌成拳,竟然用手背直直朝着长枪击去。

    “锵!”

    猛然感觉手中长枪剧烈一阵,赵云稍稍退后一步,满脸愕然地望着孙策,望着他手背上的臂甲,一道白色划痕极为显眼……

    “好大的劲道,”甩了甩有些被震得有些麻木的左手,孙策抬起左手,淡笑说道,“此乃上好镔铁打造,不同于寻常甲胄,要击碎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正说着,孙策突然面色一变,驱枪一甩,厉声喝道,“看枪!”

    但听面前一道恶风袭来,赵云微微一皱眉,一甩长枪,枪尖竟是直直挑在孙策长枪枪杆,只见孙策未曾提防之下,手中长枪顿时被赵云挑起。

    “怎么可能?!”望着对面赵云竟然用这种办法堪堪避过了自己一枪,孙策看得目瞪口呆,惊异不定得望着赵云,心下更是暗暗提神。

    见孙策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模样,赵云嘴角微微一上扬,淡淡说道,“赵某苦习枪法二十余载,区区小伎,何足道哉?”

    二十载?孙策只感觉眼角一抽,细细打量着赵云,心下有些难以置信。

    观此人年纪与我相仿,不过二十五、六,难不成他四、五岁便开始习武?

    天下竟有此等人物?!

    只可惜我今日才得遇此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右手握着枪尾,倒提长枪,孙策咧了咧嘴,朝赵云勾勾手指,淡笑说道,“便叫我见识见识你你苦习二十余载的枪法!”

    “荣幸之至!”低喝一声,赵云眼神一紧,踏前一步,同时双手一抖手中银枪,但见一阵寒光闪过,他那长枪前半端,突然消失无影……

    “……”只感觉心中一阵强烈的警示,孙策下意识抡枪一记重劈,但听‘锵’一声兵戈之响,孙策重大七八十斤的铁枪,竟是猛然被弹回,与此同时,伴随着阵阵‘鸟鸣声’,他忽然望见赵云身前,闪出无数紧密枪尖……

    “百鸟朝凰枪!”

    糟糕!

    暗呼一声,千钧一发之际,孙策猛然侧头,与此同时,一道恶风从耳边袭过,他顿觉耳边火热不已。

    “锵!锵!”

    伴随着阵阵金戈之声,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枪尖,就算是胆大如孙策,亦感头皮发麻,连连后退。

    “锵!”

    只听一声巨响,赵云的最后一枪,重重击在孙策胸口,并非是赵云力竭,而是……

    “……”望了一眼颤抖不停的双手,赵云用尽全力向前刺去,然而枪尖却仅仅只能拄在对方胸前,无法再寸进一步。

    “此等凶猛的招式,”伸出左手弹开了赵云的枪尖,孙策低头望了一眼胸口,望着甲胄上密密麻麻的白点,淡笑说道,“若是换做寻常铠甲,恐怕早已甲碎人亡吧?”

    “……”皱皱眉,赵云闷不吭声地收枪,到了这地步,他哪里还会不明白,恐怕对方身上铠甲,与那臂甲一样,同样是用上等镔铁打造。

    “可惜了此招精妙枪法!”孙策朗笑一声,揶揄着赵云,表面上看似毫不在意,然而心下却是暗暗心惊:隔着上等镔铁打造的铠甲,胸口犹是感觉整整刺痛,若换做寻常铠甲,那会是何等景象?

    想到这里,孙策顿时又高看赵云几分。

    不动声色望了一眼自己手中银枪枪尖,见枪尖未损,赵云这下放下心来,再复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孙策。

    难不成这家伙一身铠甲俱是用镔铁打造?

    赵云心下暗暗有些吃惊,即便是寻常甲胄,亦是极为厚重,倘若用镔铁打造,那会重到何等地步?

    然而这家伙,却是套着这一身甲胄,跃上了战船……

    或许有人要说,孙策在铠甲上占了便宜,其实恰恰相反……

    就如当初袁绍麾下大戟士,竟以区区三千之数,挡住了曹操数倍人马的冲击,那是何等的防御力,然而,就如江哲所言,若是换个地方,江哲有数种方法可以毫无损伤地除去这三千大戟士!

    全身甲胄精铁打造,在大戟士加强的防御了同时,无可避免的,在移动力上,就显得极为薄弱,正如眼下的孙策……

    若是说赵云枪法注重以巧破力,那么孙策便是讲究以力破巧,天赋异禀的他,就算是套上了全身铁甲,亦不会像大戟士那般难堪……

    当然,前提是他遇到的对手,别是类似赵云这样的绝世猛将……

    “当啷!”两片臂甲重重砸在船板之上。

    甩了甩左臂,孙策望了一眼赵云,一用力将长枪顿入船板,随即解开了右臂的臂甲……

    “当啷!”

    紧接着是胸甲……

    “哐啷!”

    在赵云淡然的眼神中,孙策一手取过长枪,眼神充斥着浓浓战意,“这下,轻松多了……”

    “哼!”赵云轻哼一声,忽而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侧脑袋,与此同时,一支箭支从赵云肩上而过,直射孙策面门。

    仅仅一伸手,孙策便将那支箭矢捏在掌中,微微吸了口气,忽然左手箭矢猛地朝着赵云率出,同时驱使上前。

    “叮!”但听一声脆响,赵云一枪挑飞那支箭矢,上前与孙策战到一处。

    此时二人,可不同于方才试探性的出招,伴随着‘锵锵’之响,二人身旁火星四溅,寻常两军士卒,一时间竟是无法靠近。

    “汰!”高高跃起,孙策一记重劈,但听一声轰响,船板迸裂。

    “接着!”只见孙策一声重喝,那一块木板被直直挑向赵云。

    下意识地,赵云一记横扫,随着一声轰响过后,漫天木屑四下散落,木屑之中,一柄黝黑的铁枪猝然而来……

    “得手了!”见赵云尚未手招,孙策面色大喜。

    “哼!那可不见得!”望着那直直向自己袭来的铁枪,赵云不慌不忙,一记反撩,竟是用枪尾的小刃,将孙策的枪尖挑开些许,紧接着,用枪尖顺势取孙策胸口……

    对于去除了胸甲的孙策而来,如何敢如方才那样硬接赵云一招?不得已之下,孙策唯有后退三步,口中似是褒奖说道,“好家伙!驱枪若臂,竟至这等地步……”话音刚落,忽然战船船身一阵摇晃,好似是又有走舸撞在了战船一侧……

    但听“轰”的一声,船身猛烈摇晃起来,赵云直感觉脚下不稳,跌跌撞撞退后一步。

    “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孙策甩了个枪花,嘴角露笑,摇头凝声说道,“舟船之上,你要杀我,恐怕不易……”

    虽说赵云自己也是明白,不过叫孙策说破,心下仍有几分不乐,犹豫一下正欲说些什么,猛然间战船船身剧烈摇晃起来……

    抬眼一样,不远处数百艘江东战船已开始冲击曹军阵型,此地别说是人满为患,更是船满为患,赵云坐船已被夹在江东战船与曹军战船两者当中,一动亦不能动……

    周瑜下令总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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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主公身在前线?”

    不远处一艘江东战船之上,东吴老将程普瞪大着眼睛,一副凶相。

    他确实怒了……

    说起来,作为孙坚旧部,程普与韩当、黄盖等老将一样,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孙策长大的,是故,对于孙策脾气、喜好,几位老将自是清楚。

    在平日里,孙策喜武好战,程普倒也不会多说几句,充其量仅劝说孙策看些兵书罢了,然而眼下是何等状况?

    正值曹军与江东军战况最为激烈之时,事关江东存亡、事关东吴数百万百姓……

    “竖子!”程普低声怒骂一句,叫身后的一干护卫暗暗缩了缩脑袋,假作不曾听到。

    倒是身旁黄盖咳嗽一声,低声讪讪说道,“主公勇武不下老主公,当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哼,”程普冷哼一声,转首对不远处韩当说道,“义公,可曾探得主公踪迹?”

    听闻程普问话,韩当摇摇头,忽而眼眉一挑,抬手指着远处皱眉说道,“曹军变换阵型了!”

    “唔?”黄盖当即便走上前来,细细一望。

    确实,曹军转换了阵型,看其意图,十有八九想将此地数百艘江东军战船围死在此。

    “将军且看!”忽然,身旁护卫一身大呼。

    程普等三人放眼望去,却见不远处数艘曹军战船迎面而来,在其之后,跟着十余艘艨艟、数百艘走舸,而三船船首,则各自插着一面旗帜,从左往右依次是‘曹’、‘夏侯’、‘张’……

    “看来曹军亦不会坐视我等突破其阵前……”略显低沉地说了句,程普回过头来,有些苦笑地望了黄盖、韩当一眼。

    黄盖、韩当对视一眼,当即下令此处十余艘战船戒备,以防曹军冲杀。

    想了想,程普环视四周,好似想起了什么,皱眉对身后传令兵喝道,“通令后船,此处遇到曹军大将阻拦,无法分神……嗯,还是将此事禀于周都督,或有将士望见主公身在蒋钦将军船上,叫他速速……”

    “将军,”程普话还未说完,身旁传来一声惊呼,“曹军杀过来了!”

    “该死!义公、公覆,”喊了黄盖、韩当一声,程普一侧身见那名传令兵仍在身旁,微怒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速去?!”

    “诺!”只见那传令兵唯唯诺诺应下,疾奔至船尾,将程普所言之事用令旗以及喊话,层层传于周瑜处。

    望了一眼面色微怒的程普,韩当低声对黄盖说道,“莫看德谋平日对主公颇有微词,恐怕心中却是着心得紧……”

    黄盖闻言望了眼程普,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忽然听到程普大声喝道,“全军戒备,准备杀敌!”

    话音刚落,黄盖二人抬头一望,正见面前曹军浩浩荡荡杀来,心下更是一紧。

    而与此同时,曹军大将夏侯惇正皱眉望着那阻拦在自己面前的十余艘江东军战船,作为把守开门的守将,夏侯惇的运气可以说并不是太好。

    这位嗜酒如命的武人,对于斩杀厮杀,亦是同样乐忠,可惜江哲却将其安置在开门,这叫夏侯惇有些闷闷不乐。

    若是换做他人为帅,夏侯惇早早便上去理论了,只不过对于江哲,他却是没有那个胆量,于是乎,在西北方开门处,这位曹军猛将听着面前震天的喊杀声,在船上倍感烦躁。

    待得江哲将令一下,夏侯惇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将船上事宜交与了副将,汇合了北面休门守将张颌,以及西面惊门守将曹纯,一通率军向前,于此处迎面撞上程普、黄盖、韩当三人。

    对于程普那十余艘连旗帜也无的战船,夏侯惇自是看不上眼,眺望一眼远处,回顾身旁护卫道,“我等离赵将军坐船,仍有多远?”赵将军,指的自然是赵云。

    众护卫四下一打量,或有人说道,“启禀将军,赵将军应该在我等东南面……”

    “东南面……”夏侯惇下意识望了一眼东南方向,挥手喝道,“掉转船头,望东南面而去!”

    “这……”身旁或有曹军裨将迟疑说道,“将军,那此处防线……”

    “何足惧哉?”夏侯惇一拍船栏,沉声说道,“我等身后,仍有子廉(曹洪),叫其守卫此处,我等自去擒杀那周瑜……”

    “将军小心!”夏侯惇话音未落,但听身旁曹军一阵惊呼,忽然迎面射来一阵箭雨。

    “盾兵护住将军!”曹军裨将一阵疾呼。

    被死死护在当中,夏侯惇被那一阵箭雨弄得有些狼狈,望了一眼面前十余艘敌军战船,心下颇有些震怒,回顾身旁护卫喝道,“此地敌将为谁?”

    众护卫面面相觑,无法作答。

    皱皱眉,夏侯惇推开身旁盾兵,上前大声喊道,“来船何人,竟敢挡我夏侯元让去路,寻死不成!”

    话音刚落,忽然对面船上传来一声沉喝。

    “我乃东吴大将程普,夏侯小儿,莫要猖狂!”

    “该死的,”只见夏侯惇心中火起,随即面上便是一愣,回顾身旁,有些不敢置信说道,“那将自称程普?”

    “是的,将军!”身旁护卫点点头。

    得了众护卫确认,夏侯惇有些惊讶,命众船上来,他自己,则立在船首,大笑说道,“程老匹夫,自当日虎牢关一战,一晃便是四、五载,别来无恙啊!”

    对面船上,程普亦是立下船头,望着夏侯惇喝道,“哼!仅是不同往日,就算你主当初有恩于先主,老夫亦不会留手!若是识趣,便早早退去,否则,命丧此地也!”

    “休要倚老卖老,我夏侯惇岂会叫你手下留情耶?”夏侯惇气得不轻,怒极反笑,冷言喝道,“恰恰相反,本将军不屑于老卒相斗,倘若你程普知趣投降,本将军倒是可以在我主面前,为你说几句好话……”

    “呸!”对面程普勃然大怒,怒声喝道,“放箭!射死这匹夫!”

    “是,将军!”

    与此同时,夏侯惇亦对身旁下令道,“放箭!放箭!还有,传令张颌、曹纯,先解决这老匹夫再说!”

    “诺!”

    作为投身曹操麾下的首位将领,夏侯惇在军中的资历,远非曹纯、曹洪可比,就连夏侯渊、曹仁,亦要晚夏侯惇半年。

    早在酸枣会盟时,曹操与孙坚俱属那十余路讨董诸侯之一,是故,夏侯惇与程普多有照面,在当时,曹操麾下仍无谋士相助,统兵作战,皆靠曹操一人运筹帷幄,其麾下,无论是夏侯惇、夏侯渊、还是曹仁,仍无法独当一面,而当时,作为孙坚麾下头号战将,程普可谓是有勇有谋,为孙坚立下赫赫战功。

    说起来,夏侯惇与程普,也算是老相识了……

    “放箭!”

    “放箭!”

    不约而同,两军船上当即一阵对射,但听惨叫声阵阵,不少两军士卒,纷纷中箭。

    “唔?”主船的异常,这侧首的张颌有些诧异,正疑惑间,忽然一名曹兵匆匆奔至,抱拳禀道,“将军,夏侯将军下令,先且围杀此处敌军,而后再复与赵将军汇合!”

    “明白了!”张颌点点头,一挥手厉声喝道,“传我令,我等迂回袭敌军侧面,助夏侯将军诛灭敌军!”

    “诺!”

    只见船上船桨荡起,张颌与曹纯分别率军袭程普两侧,但听阵阵弦响,箭矢如蝗。

    “将军,”见船上众人不曾在意,一名曹军偏将走上前来,附耳对夏侯惇说了几句,只见夏侯惇眉头一州,眼神不忍地回望一眼船上曹兵,略微一摇头,挥手喝道,“也罢,驱船靠上去,白刃杀敌!”

    “诺!”

    而与此同时,对面船上,韩当忽而望见己方将士射出的箭矢似乎越来越无力,回过头来一瞧,却望见麾下士卒气喘吁吁、满头冒汗。

    也是,深陷江哲‘阵法’之中,就算江东兵能勉强克制心中对曹军的恐惧,在疲劳上,也要比曹军快得多,尤其是在射箭快速消耗体力的事上。

    “德谋!”低声唤了程普一声,韩当朝着身后一撇头。

    受韩当提示,程普回过头来,望见自己麾下将士这幅模样,眉头一皱,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全军备战,白刃杀敌!”

    拜江哲那所谓的‘妖阵’所赐,江东兵与曹兵在体力方面,似乎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我赴此处!”高呼一声,黄盖一脚踏在船舷的栏杆上,一跃跃上旁边一艘战船,再等他抬起头来,那飘扬着‘张’字旗号的战船,已近在咫尺。

    “轰!”

    随着一声巨响,两船重重撞在一处,年过半百的黄盖眼疾手快,一把抓助船上栏杆,然而他身后江东兵却没这般好运,有不好人惊呼着被掀落船下。

    “杀!”

    喊杀声震天响起,对面船上无数曹兵蜂拥跃上船来,望着他们眼中浓浓的战意,这哪里是饱受疫病之苦、徒然待死的弱兵?

    “砰!”

    一员曹将重重跃上船来,左右一望,最终将注意放在黄盖身上,只见他一扬手,沉声喝道,“你乃何人?”

    黄盖上下打量着那名曹将,眼神渐渐变得凝重,握了握手中战刀,傲然喝道,“小辈,老夫乃东吴大将黄盖,你乃何人?”

    “嘿!”只见对面那曹将嘿然一笑,取枪摆了一个架势,冷笑说道,“看来我运气不差,首战便能阵斩一员敌将……河间张颌,敌将纳命来!”说罢,也不废话,当即强攻。

    “锵!”

    几刀连连挡住张颌挥来的长枪,感受着大刀上传来的反震之力,黄盖心中一惊,低声呼道,“你有这般武艺,老夫竟不曾听闻你名……”

    “哼!”言者无心听着有意,张颌面上当即浮现几分不渝,冷笑说道,“说的是,张某只不过籍籍无名之辈……”说着,他手中猛一用力,再复一阵强攻。

    一时间,强横如黄盖,竟然被张颌死死压制。

    “这曹将……”只见黄盖一面苦苦抵挡、一脸连连后退,心中直叹曹军果然是人才济济,猛将如云。

    正想着,忽然对面张颌冷言喝道,“老匹夫,若是你仅有这般能耐,那便与我死在此处吧!”

    “好胆!”黄盖眼中一阵怒意闪过,大吼一声,一刀破开张颌长枪,刀尖猛然划过张颌脸庞,张颌眼中一惊,急忙后退三步,伸手抚过脸庞,当他望见手上鲜血中,眼神一阵难以置信。

    “小辈!”踏前一步,黄盖右手握刀,左手又从船板上拾起一面盾牌,望着张颌冷笑说道,“可莫要小觑了天下豪杰,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皱眉望着黄盖,张颌眼中急躁渐渐退去,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有意思!”

    而与此同时,韩当亦是同黄盖一般,遇到了劲敌,曹纯。

    作为曹家最俱武艺的将领,曹纯虽说在谋略上,恐怕终究难以达到曹仁的高度,但是倘若只做一先锋大将,曹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当真是天赋使然,就连夏侯惇那五大三粗的匹夫亦能静下心来,‘细细’读那兵书,从中学到诸般学识,从而为一军统帅,然而,面白清秀,看似一儒将的曹纯,却不管怎么看,也始终无法明白兵书所言,这叫曹操屡次倍感遗憾。

    想来想去,曹操最终叫曹纯统领虎豹骑,将他拨在江哲帐下,其中,恐怕是存了磨练磨练曹纯的意思,可惜成果……

    纵观江哲帐下诸将,赵云、李典、乐进、夏侯惇、徐晃、张辽、高顺,无一不是能独当一面的将领,唯有曹纯……

    记得当初,曹操对于曹纯的期望,可远在曹仁之上,更别说曹洪,只可惜……

    “轰!”

    待靠近敌船,性子本就比较急进的韩当当即率众跃上曹军战船,却忽然望见为首一员曹将正持枪立在跟前,在他身后的,是无数手握兵刃的曹兵。

    “本将军不杀无名之辈?”粗粗一打量曹纯,韩当皱眉喝道。

    “虎豹骑统领,曹纯!”

    虎……虎豹骑?

    韩当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曹军之中最是精锐的虎豹骑、传言能以一当十的虎豹骑,其统领,竟是眼下这白面小将?

    也不怪韩当惊愕不已,曹纯本就年轻,与赵云、江哲相仿,又显得白嫩文雅、一眼看去,何人会认为眼前的这位,是曹家猛将?

    “小辈,我看你还是速速退去,休要做了我枪下亡魂……”只因曹纯年轻,韩当不免有些轻视。

    “废话小说!”曹纯也不动怒,取过身旁顿在船板之上的长枪。

    “冥顽不灵,”冷笑一声,韩当忽然指着曹纯并众多曹兵喝道,“给我杀!”喝罢,几步上前,论其长枪便是一记重劈。

    “锵!”

    但听一声兵戈之响,曹纯似乎极为轻松便挡住了韩当攻来的长枪……

    韩当也不想想,作为骁军虎豹骑统帅,曹纯哪里会是简单人物?

    “杀啊!”船上曹兵爆发出一声大喊,当即便与冲上前来的江东兵战到一处,但见刀光枪影,箭矢乱飞,场面极为混乱。

    而场中,韩当与曹纯亦是战到一处,只听那一声声‘锵锵’声响,二人竟是不分胜败,直打得难舍难分。

    “砰!”

    随着一声轰响,韩当被迫倒退三步,握了握长枪,只感觉手上虎口酸麻不已。

    “该死,小看这家伙了!”

    曹纯亦是不好受,同样暴退三步,平复了一下心神,望着韩当,心下更是凝重。

    “杀!”

    “锵!”

第三十八章 赤壁(九)

    就在韩当与黄盖陷入苦战之时,程普亦与夏侯惇交上了手。

    论实力,夏侯惇确实是稳胜程普一筹,毕竟,他可是在吕布手中全身而退的曹军将领。

    夏侯惇是一头凶兽,若在平时切磋,恐怕夏侯渊与曹仁都能与他打得不分上下,然而,若是一旦叫他提起了心中杀意,恐怕就算是夏侯渊与曹仁二人合力,也不见得可以击败他……

    战意越强,身上所受的伤势越重,夏侯惇便越难对付,这在平日切磋之事,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只有来战场厮杀之时,方能显示他本事。

    是故,在历史中,夏侯惇才是曹操麾下头号猛将,而不是其弟夏侯渊,亦或是曹仁、张辽、张颌……

    “一别四五载,”无视身旁厮杀乱战中的两军将士,程普单手提矛望着夏侯惇,冷笑说道,“想当初曹孟德,兵不过三五千,今日竟能做到这般地步,连带着你……当初区区一守备,今日亦列为大将,真乃世事弄人……”

    “老匹夫,”夏侯惇骂了一句,忽而冷笑说道,“当初孙文台亦不过是区区一庐江太守,你程德谋,亦不过是一杂号将军……经你一说,本将军倒是记起你等兵折虎牢、被那华雄赶得如同丧家之犬,好生狼狈……”

    “你!”程普为之大怒,瞪大眼睛怒喝说道,“当日兵败,并战之罪,乃是袁术从中坏事!”说着,他握了握手中长矛。

    夏侯惇当即会意,一挑长枪,冷笑说道,“当初杀敌军,见你颇为勇武,倒不曾领教,今日,终偿所愿,但愿你莫要老迈无用才好……”

    一语说到程普痛处,气得他白须直颤,气急反笑道,“老夫是否是老迈无用,口说无凭,交手一番自知!”

    “我亦有此意!”夏侯惇嘿嘿一笑。

    “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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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面之上战局,眼下正进入最为激烈的阶段……

    纵观此处江面,除去曹操与江哲所在之处外,其余偌大江面,曹军与江东兵战到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谓是异常混乱。

    不同于陆战,陆战若是阵型混乱,那么将帅自当重组阵势,再复战事,然而在此大江之上,掉转船首,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想竟如此混乱,”立在船上,处在一干亲卫层层护卫之中,周瑜摇摇头,忽而朝身旁说道,“还未有主公消息么?”

    身旁丁奉、徐盛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啧!”周瑜眼中难免露出几分忧虑,忽然,附近一名传令官盯着一个方向良久,忽而大喊道,“都督,主公有消息了!”

    “当真?”只见周瑜眉梢一喜,推开身旁亲卫,几步上前,急声说道,“主公身在何处?”

    “启禀都督,”那传令兵一抱拳,凝神说道,“前线来报,乃是程老将军令人传达都督,言主公在蒋钦将军一处,在……”说着,他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若是讯息不错,便是这个方向!”

    只见周瑜凝神望着所指的前方良久,口中喃喃说道,“这里……可还有其他?”

    那名传令兵摇摇头,就在这时,身在另外一处的一名江东兵大呼道,“都督,前线传来讯息,言主公正与曹军赵云交手,至今未分胜败!”

    “什么?赵云?那盛名已久的常山赵子龙?”周瑜心下一惊,一连串的问话叫那名士卒为之一愣。

    “都督!”丁奉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

    “义兄真是!”只见周瑜倍感烦躁得在船上踱了几步,面色一阵犹豫,半响之后,忽而厉声喝道,“丁奉、徐盛!”

    丁奉、徐盛二人心下一愣,当即抱拳应道,“小的在!”

    “我给你二人一艘战船,你等带我话前去主公处,叫主公率军后撤……唔,事已至此,罢了,恐怕义兄不会听从,马遵!”

    “末将在!”只听一声重喝,船上一干将领中,走出一人,正是周瑜麾下偏将。

    “我与你战船三十艘,更叫丁奉、徐盛二人助你,你且前去助主公一臂之力,”说着,周瑜凝神望了一眼马遵,低声说道,“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马遵当即会意,抱拳厉声喝道,“都督放心,只要马遵不死,定会护得主公周全!”

    听闻马遵提及‘死’字,周瑜心头闪过一道不安,摇摇头将其抛之脑后,回顾丁奉、徐盛说道,“你等尚幼,不必与曹军厮杀,见得主公,将我话转述主公即可!”

    丁奉、徐盛二人对视一眼,心下暗道可惜,抱拳讪讪说道,“诺!”

    在船上踱了几步,周瑜忽然眼中闪过一道黯然,沉声说道,“转述主公!望其以大局为重,以我江东为重……去吧!”

    “咦?”见周瑜仅仅是叫自己转述这么一句话,丁奉、徐盛二人难免有些意外,然而事况也不容他们细想,当即抱拳应命。

    “马遵!”

    “是!”只见那骁将马遵一抱拳,望了丁奉、徐盛一眼,沉声说道,“走!”

    望着三人换船而去,或有身旁将领犹豫着上前问道,“都督,难不成我等不去主公处?”

    只见周瑜眼神复杂望了他一眼,口中淡淡说道,“主公武艺,寻常人等无法近身,便是那盛名已久的赵云……若要分出个高下来,恐怕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传令下去,令潘璋、陈武二部为我等开路,本都督,要亲自会会那江哲!”

    听闻周瑜所言,船上江东兵面面相觑,或有将领急声说道,“都督,难不成仅靠我等这万余人马,都督竟是欲冲击曹军阵中?”

    “有何不可?”周瑜回头一声沉喝,眼神凌厉,叫此间将领悉数低下头来,随即,周瑜平复了一下心神,温和缓缓说道,“江面之上,随处有我江东健儿,我等一路朝曹军阵眼而去,沿路收拢兵马,当有一战之力!”

    “可沿路亦有敌军……”身后人群中,有一人弱弱说道。

    皱皱眉,周瑜对于此言置若罔闻,双手撑在船栏之上,俯视着血红的江水,喃喃说道,“此战僵持已久,重要有人率先打破僵局不是么?不是我,便是那江哲……比起叫江哲率先动手,我更希望由我开始……那样的话,战况如何,多少不会偏离我心中谋算……休要再说了,速速传令下去!另外,在此船打起我周瑜旗号,眼下,已不必……唉!”

    “是,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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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周瑜所言,此战僵持已久,别说未分胜败,就连胜败端倪,亦是无法窥视一二,这叫曹操、江哲、郭嘉一干人等,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蔡瑁,”拍了拍船栏,曹操皱眉说道,“凭借守义奇阵,我军与江东苦战数个时辰,仍未分胜败,依你之见,当做如何调整?”

    望了一眼曹操眼中隐隐的焦虑之色,蔡瑁抱拳迟疑说道,“曹公,末将以为,此刻乃是我军占得优势,实在不必……”

    “占得优势?”曹操猛一拍船栏,沉声喝道,“我怎得不见我军如何占得优势?是说江东军败局已显,亦或是周瑜小儿已战死乱军之中?”

    “这……”只见蔡瑁满脸讪讪之色,不由望了望身旁江哲,思量一番,抱拳凝神说道,“曹公,末将以为,战局呈此等僵持局面,曹公不欲见到,那周瑜同样如此,依末将看来,周瑜当有异动!待得周瑜心浮气躁,破绽自然在所难免,介时我军……”

    “唔?”很是意外地望了一眼蔡瑁,曹操指着他哈哈大笑说道,“说得好!这话我爱听!”说着,他朝身旁郭嘉、江哲笑道,“奉孝,守义,你等意下如何?”

    “呵呵,蔡将军所言极是,”只见郭嘉亦是望着蔡瑁暗暗点头,对曹操略一拱手,笑嘻嘻说道,“主公,在下以为,眼下确实如蔡将军所言,虽此战两军僵持不下,然我军有四十万之多,而江东,却仅有十万,如此消耗下去……虽说对不住我军将士,不过嘛……”

    “死在沙场,总好过死在病榻之上!”抬头微微一叹,曹操忽然转头望着江哲,疑惑问道,“守义,莫非有心事?”

    只见江哲摇摇头,忽而沉声说道,“‘死在沙场、总好过死在病榻之上’,这不过是宽慰之词……”

    曹操听罢一愣,摇头苦笑一声,低声说道,“难不成守义眼下想着攻入江东?照着操对守义的了解,恐怕守义你不会放着疫病蔓延之事不管,就此攻入江东吧?以操看来,就算此战胜,守义亦会上书操,屯兵汉阳、乌林一带,以防疫病蔓延江东,导致江东百姓感染此疾,无辜而死……”

    “额,”被曹操一语洞察,江哲面上有些尴尬。

    见此,曹操朗朗一笑,毫不在意地拍拍江哲肩膀,低声叹道,“守义宽厚之心,操甚为佩服!”说着,他负背双手,微叹说道,“所谓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乃是定数……或许,是江东气运未尽,上天不欲叫我曹操此时成事……惜哉!惜哉!”

    “孟德……”

    “实言说之,这些年来,操得守义与诸位贤良相助,一路击败吕布、袁术、袁绍、刘表等劲敌,兵锋乃盛,天下无不侧目,也是时候暂且收兵,休养生息……四十万大军,痛哉!痛哉!”

    “孟德……”

    “罢!”一拍船栏,曹操面上忧容尽除,指着江东方向朗笑说道,“即便叫这江东苟延残喘一时那又何妨?不出两、三年,我便可再此聚集大军,扫平江东!只不过是区区两、三年罢了,哈哈哈!”

    “主公好器量!”郭嘉拱手笑道,眼中却有几分揶揄。

    “奉孝错赞,”咳嗽一声,曹操略微有些尴尬,微叹说道,“若是可以,操自然想着眼下便扫平天下乱世,只可惜天不助我……”

    曹操话音未落,身后一干文臣中,有一人大步走出,拱手呼道,“此战乃我军不得天时,非主公之过,主公功在社稷,世人皆知,虽武王亦不及也!”随即,众文臣纷纷拱手相赞。

    见众文士竟如此不分场合,围着曹操出言大赞、谈笑风生,丝毫不顾眼下仍在浴血奋战的曹军将士,这叫江哲心下有些不满,撇过头去,与蔡瑁说话。

    “咳!”

    忽然一声咳嗽传来,江哲疑惑转身,却见荀攸不知何时已立在身旁,心下有些惊讶。

    只见荀攸对江哲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守义可知,近日主公身旁近侍,曾多次议尊主公为公,加九锡,不知守义以为如何?”

    侧目望了望那面一群人,望着那些夸夸其谈的文士与一脸笑意的曹操,江哲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公达不会不知,对于此事,哲向来不会过问的……孟德亦知、公达亦知!”

    “这……”被江哲直言回绝,荀攸脸上有些不好看,想了想,低声说道,“守义乃主公麾下首席谋士,深得主公喜爱,亦不敢过问此事耶?”

    “唔?”见荀攸出言相激,江哲有些错愕,望着荀攸愕然说道,“公达,你这激将,也过于明显了吧?”

    只见荀攸面色羞红,尴尬不已,就在此时,旁边传来一声轻笑,荀攸转首一望,却见郭嘉笑嘻嘻地望着自己,面上更感灼热不已。

    “你呀你!”好笑地望着荀攸,郭嘉揶揄说道,“守义乃用兵大家,胸中才学比之我等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竟有此等粗烂激将法,岂能有用?”说着,郭嘉收起面上笑意,望了一眼那处,低声正色说道,“嘉以为,守义所言在理,此事在所难免,就算主公不喜此事,主公麾下文武,亦渴望登高一步,直至……封王拜侯!”

    “大逆不道!”荀攸皱眉低喝一句,叫站在此处的蔡瑁心下一惊,急忙转过头去,只当没听到。

    望了一眼蔡瑁,郭嘉再复低声说道,“此事最初由仲德提及,当初我便见主公隐隐心动,只不过当时强敌袁绍在旁伺机而动,随后又频发诸多事,是故暂时按下不提……依我之见,待得此战之后,主公便会昭告天下,加封为公,大肆犒赏各州,以安抚此战战败之后患……十有八九!再者,主公心中亦是心动,公达,嘉以为,你与文若,还是莫要逆主公心意才好,你也莫要劝说嘉与守义,我与守义,向来不过问此事,主公心知肚明,若是守义有何异样举动,主公必定怀疑你与文若,介时……”

    “唉!”听着郭嘉所言,荀攸摇头大叹,倍感遗憾地望了眼江哲,叫江哲心下苦笑不已。

    说起来,最初叫江哲决口不过问曹操封王等事宜的,不是别人,正是其家中贤妻,蔡琰。

    若是仅仅为此事,叫曹操对自家夫君产生了什么不好的想法,那实在是太屈了……

    再者便是贾诩、李儒,在许都时,二人时常与程昱照面,自然难免得悉程昱心思,为此,贾诩与李儒曾多次劝说江哲:莫要管曹公私事,无论是称公、称王,亦或是……

    “唉,”摇摇头,荀攸苦笑说道,“攸亦知此事在所难免,只不过能推就推,今日有人议尊主公为公,明日便有人议尊主公为王,那么后日呢?唔?”

    郭嘉、江哲对视一眼,闷不吭声。

    “倘若单单是公、加九锡,倒是还好,攸只怕主公受小人蒙蔽,一步一步……”

    “嘿!”打断了荀攸的话,郭嘉揶揄说道,“公达岂不是将仲德亦说成小人?小心仲德得悉,他日不与你好看哟!”

    可惜,郭嘉的打岔,并无法消除荀攸面上的忧容,只见他长长一叹,摇头说道,“只怕家叔介时会力劝主公,介时,还望两位在主公面前为家叔说几句好话……”

    郭嘉、江哲二人对视一眼,心下一声微叹,拱手说道,“理当如此!”

    就在此时,被一帮文士隐隐说地有些自得,曹操转首一望江哲等人方向,见他与郭嘉、荀攸正站在一处,好似说着什么,疑惑喊道,“守义,奉孝,公达,说什么呢!”

    只听身旁荀攸一声轻叹,江哲轻笑说道,“只不过商议战事罢了!”

    “战事?”挥挥手叫身旁众文士散开一道路来,曹操几步走到江哲等人身旁,望了一眼荀攸,复对江哲朗笑说道,“守义莫不是乃有妙计?”

    “妙计倒是无,”摇摇头,江哲微微一拱手,凝神说道,“哲在想,战局僵持,多有突变,未防夜长梦多,此战还是早早落定为好!是故,哲盘算着,如何破开僵持局面……”

    “原来如此,”曹操似信非信得点点头,忽而回首指着众文士中一人,朗笑说道,“卫凯,若要说起词曲,公达深酣此道,你等倒是可以亲近一番!”

    只见众文士中走出一人,对荀攸拱拱手,微笑说道,“荀司马文采出众,在下如何能及?不过,倘若荀司马不介意的话,在下倒是有几处疑惑,望荀司马替在下解惑……”

    唉!心下暗暗一叹,荀攸勉强堆起笑意,一面走上前一面微笑说道,“这位大人说得哪里话,荀攸亦不曾精通……”

    望着荀攸走远,郭嘉心下暗暗摇头,一抬手,却望见曹操正望着自己,心下当即会意,拱手笑道,“主公,在下酒瘾难解,乞主公容在下暂离……”

    “奉孝且去!”曹操笑眯眯地说了句。

    见将荀攸、郭嘉支开,曹操随即望了一眼蔡瑁,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沉声说道,“蔡瑁,此处叫我心中略有不安,你且细细查看着,有何动静,立马禀我,去吧!”

    “此处……北面?”蔡瑁满脸疑惑望了眼所指的方向,要知道,那里可是我军侧面啊,背对着江东,难道周瑜还能长翅飞过来不成?

    然而当他望见江哲眼神示意时,这才明白过来,抱拳应命说道,“是,曹公!”

    伸手扶着船栏,感受面上的阵阵寒风,江哲转首疑惑问道,“孟德可是有话要说?”

    只见曹操淡淡一笑,上前一步,与江哲并肩站着,凝神说道,“守义啊,此处无人,操有些话要与你说……”

    “孟德请讲!”

    “依守义之见,操若是登王公之位,可有何不妥?”

    “……”下意识转首望着曹操,见他亦是望着自己,江哲摇摇头苦笑一声,无奈说道,“孟德不会不知,对于此事,哲向来……”

    “知是知,不过操却是想听听守义看法!”打断了江哲的话,曹操低声说道,“念在我等交情,望守义实言说之。”

    “这个……也罢,”见曹操坚持,江哲微微一想,低声说道,“在我个人看来,无论是王公、还是……咳,对我个人而言,并无多大改变,仅仅是他日遇见孟德时,改动一番礼节便是……”

    “哈哈,妙语!当真是妙语!”曹操不禁有些失笑,指着江哲正色说道,“无论何时何地,你江守义见我曹孟德,皆不必通报、不必行礼,直呼我孟德即可!”

    只见江哲面上一愣,摇摇头拱手说道,“如此,倒是要谢过孟德了……在我看来,孟德用此法安定此战战败之后患,安定治下八州,倒也不失是一招秒策,不过,哲自是要劝劝孟德,或有人会在此事上与孟德持不同看法,但是,哲保证,此些人绝非是为一己私利,而是为……”

    一挥手打断了江哲的话,曹操摇摇头,忽而揶揄说道,“罢了,不提此事,听说守义从荀家借了一大笔钱?”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只见江哲当即眉头一皱,拱手正色说道,“决然不管此事!”

    见江哲如此之态,曹操也感失言,挥挥手岔开话题说道,“守义何等人物,操岂会不知?不提此事、不提此事,对了,你家中幼子,可曾开口唤你一声爹爹?”

    见曹操岔开话题,江哲心下亦是一松,摇头苦笑道,“华老言我次子先天患有口疾,恐怕要诊治数载吧……”

    “江睿,”曹操抚了抚胡须,微笑说道,“古人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我思此子,日后前途无量,便是栋梁之才……”

    “哦?”这么一说,江哲亦是心下欢喜,玩笑说道,“孟德亦懂相面之事?”

    “哈哈,操哪里会懂那般奇术,”自嘲一笑,曹操指着江哲揶揄说道,“仅观其父、其母,便知此子日后!”

    苦笑着摇摇头,江哲拱手说道,“如此,谢过孟德吉言了!不过嘛,日后之事,如今哪里会知晓,保不定我膝下二子平平无常,恐怕要叫孟德遗憾了……”

    “哈哈!”曹操朗笑一声,扬手说道,“莫要小看了儿辈,其父如此,儿辈岂会寻常?恐怕此二子日后成就,犹在守义之上,封王拜侯,犹未可知也!”

    “哪里哪……”正微笑说着,江哲忽然感觉曹操这话好似有些不妥,正要细想,却听不远处蔡瑁急声呼道,“曹公,姑父,周瑜领军冲我大阵了!”

    “竟有此事?”曹操淡淡一笑,走上前去,口中嘲讽说道,“看来,周瑜小儿是沉不住气了!”说着,他转首望着江哲唤道,“守义?”

    “来了!”

    江哲应了一声,跟着曹操走到船舷处,心下却想着方才之事,越想越感觉有些不对。

    封王拜侯,这句话本身并无不妥不处,然而细想之下,却是极为不妥。

    众所周知,当臣下的,与其主公同属一项爵位,已是莫大荣耀,哪里会有高过其主之理?

    也就是说,若是自己两个儿子他日封王拜侯,那么册封爵位的人,爵位决然在其之上……

    公、王,亦或是……

    君!

    难不成孟德意欲称帝?

    走到曹操身旁,望着蔡瑁指着远处急声说着什么,江哲思绪有些混乱。

    他倒不是为自己担忧,亦不是为自己家眷担忧,说句自私的话,曹操一旦称帝,他江哲自然会跟着受利,一来江哲与曹操并无丝毫冲突之处,二来,早在曹操仅仅为济南相、未曾发迹时,江哲便与其交厚,随后董卓之祸、以及其余诸多事,两人可谓相逢于患难。

    江哲担心的,正是荀彧、荀攸!

    想着想着,江哲忽然感觉曹操说的那句话,同样有些问题。

    ‘无论何时何地,你江守义见我曹孟德,皆不必通报、不必行礼,直呼我孟德即可!’

    江哲入曹府拜见曹操,向来是不必通报、不必行礼,向来是直呼曹操表字孟德,此事在许都,不说人人皆知,也有不少人得悉此事,为何要再提一遍?

    有意?还是无意?

    为何要支开公达、奉孝?

    脑海中回想着蔡琰、贾诩、李儒说过的话,江哲隐隐有些明白了……

    十有八九,曹操是有了称帝的心意,毕竟,帝位悬空日久,即便是曹操,恐怕也不会丝毫不动心吧?

    而曹操的问话,便是在试探江哲为此的反应,毕竟,作为位高权重的曹操,身边知心好友渐少,仅仅只有江哲、郭嘉,而郭嘉,可不像江哲那么容易试探……

    唉!这叫算什么事啊!

    罢了,还是先结束此战,至于其他事,日后再说!

    不过嘛……

    究竟要不要插手此事呢?

    想了想,江哲犹豫地望着被一干文士围在当中的荀攸,望着他脸上勉强的笑容,心下有些不忍。

    还是与文和、仲达商议一番吧!

第三十九章 赤壁(十),两败俱伤之策?

    倘若周瑜沉不住气,意欲破此僵局,这自然是好事……

    然而江哲却是想不出,他周瑜为何要亲自前来……

    “莫非其中有诈?”江哲喃喃自语着。

    “姑父,”身旁蔡瑁亦抱拳,沉声禀道,“点清楚了,邻近的敌军估摸战船七、八十艘,士卒两万余人,确实是打着周瑜旗号,依侄儿之见,十有八九是周瑜亲自所率……”

    “恩,”江哲缓缓点头,放眼望向江面,只见偌大江面之上,战事频频,仍未有半分消止,心下诧异说道,“方才前线来报,那孙伯符正与子龙交手?”

    “是的,姑父,赵将军与那孙策交手已有一刻有余,仍未分胜负,可要遣一将前去助赵将军一臂之力?”

    “那倒不必,”江哲摆摆手,拍了拍身前船栏,望着那徐徐由远而近、打着‘大都督周’旗号的船队,凝重说道,“孙策虽是一莽夫,不过在这江面上,我军要擒杀此人,亦不是那般容易,再者,论起其中威胁,此人如何及得上周瑜……周瑜若败,此战我军胜定!”

    蔡瑁一听,心下恍然,抱拳低声说道,“姑父的意思是……”

    “传令夏侯惇、曹纯、曹洪、张颌、张辽等将,叫其拖住其余江东将领所率兵马,休要叫其上前与周瑜汇合……德珪,你且下令,暂缓放箭,诱得周瑜上前,介时万箭齐发、四下围定、围而诛之!”

    “侄儿明白!”蔡瑁抱了抱拳。

    “孙家幼虎素有威名,守义竟是顾也不顾耶?”江哲身旁,细细听着他下令的曹操面上有些笑意。

    “哲以为,周公瑾,才是此战统帅!”

    “此言大善!”曹操抚掌大笑,微笑望着那徐徐而近的周瑜船队,忽而开口说道,“守义不觉得周瑜小儿此行有些蹊跷么?若是他要冲我军阵中……操却是不明白,他既已换过坐船,恐怕是存着掩人耳目心思,叫我等不做提防,为何此时却又明明白白打起其都督旗号?莫非其中有诈?”

    话音刚落,曹操却又摇头说道,“唔,好似并非是……或许操有些多疑了,罢了,守义且下令吧!”

    “是,”江哲拱拱手,望了一眼蔡瑁,蔡瑁当即会意,复身对身旁曹兵说道,“传令,休要管其余江东兵马,首诛周瑜船队……”

    “唔?”听着蔡瑁如此下令,江哲心下一动,好似抓住了什么,然而细细一想,却是又说不出个头绪来……

    估摸不过一盏茶功夫,曹军阵型便有所变动,此事周瑜显然是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似乎毫不在意,挥手喝道,“传令全军,备战!”

    “是!”身后众将抱拳应命,或有一人犹豫上前,低声说道,“都督,末将觉得都督此行,有欠考虑……”

    “唔?”周瑜眉头一皱,转过头来,却见此人正是自己帐下将领吴宥。

    只见吴宥一抱拳,望着周瑜沉声说道,“都督乃主公之所信、我江东之依重,何必亲身犯险,只身作饵,末将愿为都督在此,还请都督……”

    “你心意我明,”挥手打断了吴宥的话,周瑜微笑说道,“不过,倘若不是我周瑜,恐怕江哲必然不会……”说着,周瑜望了一眼前方曹军,感受着此处射来的箭支渐少,哂笑说道,“你且看,他江哲亦是知我前来,是故暂缓放箭,作为礼遇,换做是你,保管一通箭雨……”

    “只怕他江哲是想诱都督上前,围而杀之!”偏将陈宏皱眉低声说道。

    望了一眼那将,周瑜淡笑说道,“此事我岂会不知也?”说罢,他收敛面上笑意,凝神喝道,“诸将,你等可是心中畏惧?”

    只见此处诸将对视一眼,凝神喝道,“大都督此言诧异,我等身为江东将领,岂会惧战耳?”

    “都督只管下令,若有一人退后,我王彰便先且替都督杀了此人祭旗!”

    “大丈夫死便死耳,有何畏惧,都督只管下令,我等无有不从!”

    “说的是!都督,下令吧!”

    “好!好胆气!”周瑜回过头来,凝神望着身后将领、望着他们眼中浓浓战意良久,忽而展颜一笑,走上前去,招过诸位将领,附耳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如此如此。”

    直听得此处诸将面色一愣,心惊不已。

    “都督,”犹豫地望着周瑜,吴宥面有为难之色,低声说道,“不曾想,都督竟有此妙计,不过……末将以为,若在平日,此事对我江东士卒而言,不过是举手小事,而眼下,深处敌军妖阵,麾下将士气力所剩无几,恐怕……”

    回顾其余将领,亦是一脸心忧。

    见此,周瑜微笑说道,“若不尽力而为,岂能知晓成与不成?事关我江东存亡,且要诸位犯险了……周瑜心中有愧,请受我一拜!”说着,周瑜便是拱手一记大礼。

    “都督言重了!”当即便有江东将领蒋奇上前扶起周瑜,面色激动不已,回顾身旁众将喝道,“都督言已至此,事关我江东存亡,江东健儿,岂有不战之理?倘若叫曹操踏足江东,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也,不如死战惧敌!为我家中老小,留一生机!”

    只见船上众将对视一眼,稍一迟疑,便抱拳沉声应道,“理当如此!”

    对蒋奇一点头,周瑜略微吸一口气,拱手说道,“为我江东,望诸君奋战!倘若曹军果真大乱,我江东仍有一军埋伏在外,介时猝然杀入,曹军必定大败!此战,当保我江东安定十载……”

    “都督不必再说,”陈宏环顾一眼众将,凝神喝道,“事到如今,唯有死战耳!”

    “喝!”众将顿一抱拳。

    “诸位俱是我江东健儿!”但见周瑜大赞一句,忽而扬手喝道,“擂鼓以壮我军声势!”

    “诺!”

    “咚咚咚!”一记一记略显沉重的鼓声顿时响起,只见船上诸将对周瑜一抱拳,当即换船。

    只见此数十艘战船稍稍在此停顿一下,便扬速望曹军方向而去。

    而与此同时,江哲正凝神望着望着远处,但见周瑜船队略作停顿便上前来,心知周瑜已是准备妥当,意欲冲杀,当即喝道,“霹雳车准备!”

    “霹……”身旁曹操一愣,蔡瑁面色大惊,急声说道,“姑父,距离此等之近,恐伤我军将士啊!”

    只见江哲凝神望了一眼远处,沉声喝道,“我知道,仅此一拨!还不速速下令!”

    “是!”蔡瑁当即应命,朝船后喝道,“司徒有令,霹雳车准备!瞄准周瑜战船!”

    但见船上曹兵一阵忙碌,船上霹雳车当即装弹,伴随着‘吱嘎吱嘎’的响声,已隐隐对准了了面前不远处的敌军!

    “放!”江哲厉声喝道,叫身旁蔡瑁耳根一跳,当即亦是喝道,“霹雳车,投弹!”

    “轰!”

    “砰砰!”

    但听一连串的轰响,江哲所处的二十艘巨舰整合一处的连环船上,百架霹雳车同时放弹,蔡瑁猛然感觉船身一阵巨晃,险些将他掀落江中。

    “怎……怎么回事?”船上不远处正在谈笑的众位文史一阵惊慌,死死抱着身旁船栏对附近曹兵愤怒询问。

    待得知是江哲下令同时投放霹雳车时,他们这才不吭声了,毕竟,江哲虽素有善名,但却是统帅大军、执掌杀伐的一军统帅,另外,在那些文士眼中,江哲可不如荀彧、荀攸那般好说话……

    也是,江哲的好说话,大多是对于百姓,而不是那些笑谈风花雪月的文人墨客……

    而趁此机会,荀攸也得以脱身,远远对江哲摇头苦笑一声。

    淡淡望了一眼船后的那些文人,又被荀攸点头报以一记微笑,江哲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战事上来。

    只听远处江面传来一连串巨响,无数水柱冲天而起,其中,亦有些周瑜麾下战船,船中数弹,被拦腰砸断,缓缓没于江中,霹雳车,当是不负其名!

    望了一眼江哲,曹操低声说道,“守义好似有些看不起那些文人墨客呀?”

    只见江哲面上一愣,摇摇头低声说道,“孟德言重了,哲哪里是看不起他们,哲不通文采,反倒是怕他们看不起哲才是……”

    “哈哈哈!”曹操朗笑一声,摇摇头说道,“守义若是不通文采,那天下何人胆敢居之?”说着,他望着不远处渐渐沉没的周瑜战船,低声畅然说道,“痛快!霹雳车,正乃名符其实,只可惜不曾砸周瑜旗船……惜哉!惜哉!”

    江哲淡淡一笑,忽而对蔡瑁说道,“德珪,差不多了!”

    “是!”蔡瑁会意,当即取出怀中小旗,摇旗发令。

    但听此处曹军鼓声阵阵,无数艨艟、走舸逆风而动,意图迂回将周瑜战船围住……

    而与此同时,周瑜正望着船后不远处沉没大半的战船惊叹不已。

    “瞬息之间,竟是损我军战船十余艘,这是何等利器!”

    “都督,这……”身旁护卫指了指陷在江面中的士卒,眼中有些不忍。

    “唉,”只见周瑜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违心说道,“眼下,我等是顾不了他们了,若是我等不上前,曹军那利器必定会再度袭我军战船,介时……唯有上前!”

    “都督说的是……”那名护卫抱拳沉声应了句。

    见船上将士面上隐隐有些惧容,周瑜微微一皱眉,朗笑说道,“诸位不必过于心忧,曹军虽有利器,然而若是两军混战,他江哲必然不敢动用此等利器,江哲所欲,不过是耗我军士气,仅此而已,我江东健儿,岂能被区区死物吓住?望诸位念我江东,念家中老小不落曹军铁蹄之下,奋战!唯有奋战耳!”

    “奋战!”

    “奋战!”

    随着周瑜的话渐渐传于此处江东军中,江东的士气竟是不减反增,这叫江哲不由暗道可惜。

    见身旁江哲似乎叹了口气,蔡瑁没话找话说道,“姑父,还要霹雳车投放石弹?方才一下,可是损了周瑜十余艘战船……”

    “话虽如此,然周瑜已逼近我等,再行投放石弹,恐误伤我军……罢了!”说着,江哲好似想起了什么,对蔡瑁报以善意一笑,随即正色说道,“德珪,眼下,便要靠你指挥了!”

    “是!”蔡瑁抱拳一礼,当即下令道,“传令全军,先以火箭拒敌……左右两翼迂回袭敌军之后……”

    听着蔡瑁若定的指挥,江哲望了一眼曹操,曹操会意,点头怅然说道,“战了足足五个时辰有余,此战胜败,也该尘埃落定了……此战虽耗损巨大,不过若是能诛杀周瑜,除去江东鼎石,倒也不失是一桩妙事……待我等休养生息,两年之内,当踏平江东……”

    淡淡一笑,江哲低声说道,“此战之后,江东恐无复战之力,反正无事,哲倒是请孟德允我暂居荆州一段日子……”

    “唔?”曹操一愣,好似想到什么,摇头劝道,“此战乃在天时,非在守义,守义实在不必……”

    “并非如此,”江哲摇摇头,低声自嘲说道,“领军数年,哲时而感觉力不从心,待得此战……哲身为统帅,难辞其咎……得幸孟德不怪,哲亦是自责不已。再者,此战所耗精锐、粮草无数,我军多需修养,难以再行聚集兵马,复取天下……既然不复战事,哲自然想趁此机会……”

    你原本就疏懒政务,若是叫你在荆州居段日子,恐怕日后……

    只见曹操面上古怪之色越浓,摇头说道,“守义此言大谬,此战之后,江东虽无复战之力,然我等仍有劲敌张白骑,依操看来,张白骑若是得悉我军四十万大军折损于此,必定举兵袭兖、荆两州,再者,北方并州张燕来报,言其取幽州,袁谭与乌桓勾结,急难攻取,操寻思着,着奉孝统兵取了幽州全境,再复降乌桓,以解我等后顾之忧;如此一来,若是张白骑举兵,便要仰仗守义了……若在当初,操便是亲自前去也无妨,只不过眼下嘛……”

    曹操的话,江哲自然明白,点点头说道,“确实,此时确实要孟德镇守许都,以防宵小生事……不过,若是如此的话,哲自思暂居荆州亦无大碍,孟德以为呢?”

    “这个嘛……”见江哲屡次提及暂离许都,曹操有些心疑,忽然一眼望见荀攸,顿时明白过来,心下更觉得好笑:守义在兵事上,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然而在某些方面,却有显得幼稚了……

    难道他以为他暂离许都之后,自己便不会与荀彧、荀攸二人起冲突了?

    荀彧、荀攸确实是奇才不假,然而许都诸多有才之士,竟是一人也及不上荀彧、荀攸二人?

    摇摇头,曹操淡笑着揶揄说道,“操素知守义脾性,就怕你在荆州日渐疏懒,他日,操招守义,守义不顾旧情,拒招不收,那当如何?”

    “岂会如此?”江哲瞪大着眼睛。

    “那可难说,”玩笑说了句,曹操拍了拍江哲肩膀,忽而凝声说道,“守义还是居许都,震慑宵小,有些时候,操是身不由己……介时,便要守义开口了……”

    “不是仍有仲德么?”

    摇摇头,曹操低声说道,“程昱口碑不佳,岂能及得上守义你?莫要自谦,守义眼下无论是在朝在野,亦或是在军,俱是威名赫赫……”

    经曹操这么一说,江哲是越听越疑惑,听曹操口气,似乎他与荀彧、荀攸并无多大芥蒂,但是……

    想来想去,江哲还是决定暂时不提此事,待与贾诩、司马懿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而此时,周瑜所率船队已近在咫尺,但听两军士卒怒吼连连,鼓声震天、箭矢乱飞,见此,蔡瑁当即遣一干刀盾手,将曹操与江哲等人死死护住,至于那些文人,早已遁入船舱去了。

    “曹公,姑父,”望了眼此间纷乱,蔡瑁回首抱拳说道,“此地甚危,还请曹公与姑父暂时去舱中小避一刻……”

    “嘿!”蔡瑁话还未说完,却见曹操朗笑一声,望着不远处周瑜船队,轻蔑说道,“我曹孟德历经无数战事,就算是对着袁本初,亦未惧战,如今对着那周瑜小儿,竟能入舱躲避?如此岂不是助长了江东气焰,不必再言!”

    “这……”蔡瑁愣了愣,忽而对江哲说道,“那姑父……”

    “我乃一军统帅,岂有避退之理?”江哲话音刚落,那面曹操便哈哈大笑,指着蔡瑁哂笑说道,“我若是你,便不会言及此事!”

    蔡瑁讪讪一笑,对二人一抱拳,当即复身指挥作战事宜。

    而此时,周瑜麾下战船与江哲所坐连环船外围的护卫艨艟,不过是一箭之地,但见江东战船顺风扬帆,与曹军艨艟狠狠撞在一处……

    “轰!”

    一声巨响,此处顿时纷乱起来。

    “漏水了,船舱漏水了!”

    “放箭!快放箭!”

    “敌军杀来了……”

    “听我号令!”无视此处纷乱,蔡瑁扬旗喝道,“放火箭!”

    但听蔡瑁一声令下,无数火箭顿时射向对面江东战船,顿时,其中一艘战船,便燃起熊熊大火……

    “嘿!”船上令将、周瑜麾下裨将吴宥冷笑一声,一扬手,厉声呼道,“撞过去!”

    顿时,这艘熊熊燃烧着的火船顺风而前,一头撞在一艘曹军艨艟之上,但听一声轰响,船首的木钉已是深深钉入敌军艨艟……

    “唔?”蔡瑁眼神一惊,心下一动,急声呼道,“休要再放火箭!换箭!换箭……该死!”他却是忽然想起,己方战船乃是身处下风,倘若放火箭,恐怕最终烧的,那是曹军的战船……

    似乎是想到了周瑜的‘险恶用心’,蔡瑁心下更怒,暗暗说道,“这该死的周瑜,竟欲行两败俱伤之策,岂能如你所愿?”想罢,蔡瑁一挥令旗,厉声呼道,“弓弩手换箭,放!”

    顿时,此处曹军连环船一阵箭雨,对面江东走舸之上士卒,纷纷惨叫落水……

    “嘿!”蔡瑁冷笑一声,一面扬旗,一面继续呼道,“给我放箭!放箭!”

    随着蔡瑁的下令,曹军船上箭矢不断,一时间,江面之上,落水声不绝于耳,细细一看,竟大半是江东兵马。

    “感觉有些不对啊……”皱眉望着战局纷乱,江哲喃喃自语一句。

    难道他周瑜此行前来,便是为了行此两败俱伤之策?

    要知道,此处曹军连环船,乃有十万之多,而周瑜,不过区区两万余罢了……

    “登船!”随着江东军裨将王彰一声大呼,当即便有数百江东士卒作为先驱,登上了江哲所处的那连环船,不过江哲对此,倒不是很在意。

    毕竟,这艘连环船,乃是由二十艘郭嘉亲自督造的巨船整合而成,极为巨大,船上各处抵挡箭矢的挡板,多用铁皮包裹,就算是船帆,亦用不易燃烧的材质所制,更有甚者,船上各处,放置着无数木桶,木桶放的并不是别的,而是沙土,为的,便是防止周瑜用火攻……

    然而眼下,周瑜却是没有一丝要用火攻的征兆,他选择的竟是与曹军鏖战,这叫江哲有些茫然不解,区区两万江东兵,如何是此‘巨舰’之上五万曹兵对手?更别说附近仍有五万曹兵驱船在旁……

    他周瑜,究竟想做什么?

    难不成真如德珪所言?周瑜他自暴自弃?

    啧!怎么可能!

    想来想去,江哲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摇摇头,毫不在意江东兵杀上船来,静观其变。

    “走舸部队上前!”

    “敌军登船了,放箭!放箭!”

    四周皆是纷乱的喊声,江东兵不时从各处登上江哲这艘坐船,然而在江哲、蔡瑁眼中,这些江东兵不过是自取死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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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令各处,各自为战!”蔡瑁的将令传至船上各处。

    “唔?”曹军裨将陈珀得悉此令,心下一愣,回顾身旁曹兵道,“敌军登船了?”

    “是的,将军!”只见一名曹兵指了一个方向,低声说道,“听喊杀声,似乎在前船!”

    “嘿!”陈珀握刀冷笑一声,摇头嘲讽说道,“此船之上,有我军将士不下五万,何等巨船,他江东兵区区两万兵马,便欲攻破此船?可笑!”

    正说着,忽然面前有不少曹兵跑来,大声呼道,“将军!将军,前船告急,李央将军派我等前来求援!”

    “唔?”陈珀心下一愣,细细一望,见正是同僚亲卫无疑,唤起过来,凝神问道,“我等船上,各有不下四、五千将士把守,此等兵力,竟是被敌军突破?”

    “这……”只见为首的那名曹兵面上有些恐惧之色,急声说道,“那些怪物不惧刀枪、不惧箭矢,极难对付啊将军!”

    “怪物?”陈珀愣了愣,忽而身旁亲卫低声说道,“将军,莫不是敌军精锐?类似我军虎豹骑……”

    “怕是如此了!”点点头,陈珀猛一挥手,厉声呼道,“王梁,你且代我把守此处,我前去助李将军一臂之力!”

    当即,不远处便有一人应道,“末将明白,将军且去!”

    招呼了近千曹军士卒,陈珀急匆匆赶到前船,果然见同僚李央怒吼连连、浴血奋战,当即喝道,“杀!”

    然而,近千生力军的加入,并未对此船战局产生多大影响,不过一盏茶光景,船上曹兵,已所剩无几……

    “怎么可能?”陈珀惊异不定地望望四周,待望见对面那些冷酷得不似常人的敌军时,不由咽了咽唾沫。

    “又来个送死的?”敌军大将冷笑着走上前来,望着陈珀、李央不屑说道,“人言曹军勇武,猛将如云,在本将军看来,不过尔尔!”

    “放肆!”满身鲜血的李央怒吼一句。

    “哼!”只见那将望着二人轻蔑一笑,摇头说道,“如你这等,在我军中,亦不过是区区一士卒而已,竟敢在本将军耀武扬威……”

    话音顿落,四下残存的曹兵直感心中一惊。

    按住勃然大怒的李央,陈珀提枪皱眉喝道,“你乃何人?可有胆报上名来?”

    “哼!”只见那将冷笑一声,一面大步走上前来,一面沉声说道,“本将军乃江东大将、解烦军统领吕蒙,待尔等入阴曹,阎王问起尔等为何人所杀时,记得提及本将军!”说罢,大喝一声,驱枪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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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烦军?”

    江哲皱眉望了望蔡瑁。

    “是的,姑父!”蔡瑁点点头,指着一处说道,“听报,此军乃是从那面登船,不过一刻时辰,便攻破我军巨船一艘,并船上五千将士,此刻,恐怕正顺势攻来……”

    “人数几何?”

    “这个嘛,”蔡瑁微微一思忖,摇头说道,“将士言,此军不过三、五百,然而侄儿以为,此报恐怕有误,区区三、五百敌军,岂能破我五千将士?”

    “那可不见得!”淡淡说了句,江哲忽然想起了在石阳攻陆逊时,三百解烦军袭曹军大营、全身而退之事,皱眉说道,“此军乃是江东精锐,不逊虎豹骑半分,你且好生在此,谨观周瑜有何异动,我且前去看看!”

    “这……是!”蔡瑁犹豫一下,究竟应命。

    望了一眼身旁曹操,见他一点头,江哲当即招过数十亲卫,朝前船而去。

    足足走过了三艘巨船,随着喊杀声渐大,江哲终于望见了那所谓的解烦军……

    “放箭!放箭!”

    船首,此处令将程武驱枪厉声大呼着,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走来,皱眉一回首,却是面色大变。

    “司……司徒?”

    挥挥手叫那将免了礼节,江哲走上前去,望着远处皱眉说道,“那便是解烦军?”

    “是的,司徒!”程武抱拳一礼,一面叫麾下曹兵继续放箭,一面低声说道,“据前船将士来报,这解烦军不过三五百人,却不惧刀枪、不惧箭矢,极难对付……好似是不死之身……”

    说着,江哲明显感觉到此处曹兵眼中惊恐之意一闪而逝。

    “呵呵,”摇摇头,江哲淡笑说道,“天下间,岂有人不死之理?生老病死,乃是天数,非人力所能及……”

    “可是那解烦军……”

    “呵,”江哲摇头一笑,忽然微微一叹,倍感可惜说道,“可惜我麾下虎豹骑不在此处,否则,这解烦军何足挂齿?”

    程武一听,当下抱拳说道,“司徒说的是,若有虎豹骑在此,却是容不得这解烦军在此作乱……”

    只见江哲听罢微微一笑,忽而环视一眼四周,正色说道,“虽我虎豹骑不在此处,然却有尔等,我曹军勇武冠绝天下,区区解烦军,何足道哉?”

    “我……我等?”程武心下一愣,却见江哲继续说道,“你等真道那解烦军不惧刀枪、不惧箭矢耶?”

    只见程武并此处曹军面上一愣,正欲开口,忽听远处前船上,一员大将率众而来,指着江哲方向,厉声喝道,“我乃江东大将、解烦军统帅吕蒙,何人胆敢与我一战?”

    吕蒙?

    江哲心下一愣,忽然见身旁众曹军气势被吕蒙所压制,朗笑嘲讽道,“昔吴下阿蒙,竟在此夸夸其谈,徒逞匹夫之勇耶?如此,岂能为将?!”

    顿时,此处曹军哈哈大笑,士气当即得以回升。

    “你!”只见对面吕蒙面上有些羞红,愤怒一望江哲方向,忽而面色微变,惊声呼道,“江哲?”

    “放肆!”程武手指吕蒙一声怒喝。

    回望一眼身后解烦军,吕蒙定下神来,望着江哲冷笑说道,“江哲又如何?仅我区区数百解烦军,破尔等足以!盛传曹军勇武,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说着,吕蒙用眼神示意一下,当即便有两颗头颅丢出……

    “李将军!陈将军!”程武惊呼一声,面色大变。

    “哼!”只见吕蒙冷哼一声,沉声喝道,“若是识趣,便早早投降,休要待身死之时,悔之晚矣!”说着,他徐徐抬手,麾下解烦军当即握紧手中战刀,蓄势待发。

    此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只见此处曹军被解烦军气势所压制,仍未交战,便心生惧意……

    “你当真认为如此?”

    忽然,一声轻笑打破了吕蒙的蓄势……

    皱眉望了望发话的江哲,吕蒙皱眉喝道,“江哲,你此言何意?”

    只见江哲微微一摇头,忽而淡笑说道,“你麾下解烦军,当真是不惧刀枪、不惧箭矢?”

    但听吕蒙一声大笑,挥手说道,“此事众所周知,你麾下曹军多有见到?我江东虎贲之士,岂是你等可以度量?”

    “将士来报,确实如此啊,司徒!”程武低声说了句,声音有些发颤。

    “哼!”对面吕蒙冷笑一声。

    却见江哲摇摇头,淡淡说道,“吕子明,生老病死,乃天书,岂是人力所能及?若是违背天意……哼!你妄用妖术,日后必遭天谴!”

    “你!”只见吕蒙面色一滞,眼中惊恐之意一闪而逝。

    仅观吕蒙面色,江哲便知其中一二,手指那众多解烦军,冷笑说道,“吕子明,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照江某看来,这解烦军虽看似强劲,然实则外强中干,不堪久用!”

    “胡言乱语!”被江哲一语中的,吕蒙心下有些慌乱,厉声喝道,“夸夸其谈,照你所言,你当如何破我麾下解烦军?”

    “破?”江哲摇摇头,望了眼那些眼神冷酷,不似常人的士卒,淡淡说道,“放箭即可!”

    “哈哈,荒谬!”吕蒙一声大笑。

    “当真荒谬么?”只见江哲眼神一紧,冷笑说道,“要知道,人在受创之时,气力的消耗极为迅速,待得力气耗尽,你麾下解烦军,便死于此处矣!”

    “……”直说得吕蒙面色青白不已,冷喝说道,“有趣!那你便试试吧!给我杀!”

    一声令下,麾下解烦军当即朝曹军杀去,去势汹汹。

    “如你所愿!”江哲淡淡说了句,转头望了一眼程武,程武点头会意,大笑说道,“诸位弟兄,还不速速放箭?”

    “嗖嗖!”但见船上无数箭矢乱飞,冲在最前的解烦军当即中箭,然而,这些中箭的解烦军仅仅是脚步略微一顿,便又冲上前来……

    “怎……”被江哲一席话说得战意浓浓的程武顿感背后一凉。

    “不必惊慌,后排继续射!”江哲淡淡说道。

    “后排放箭!”

    “嗖嗖,”又是一阵箭雨,而这次,那冲在最前的解烦军中,却有一人一头栽倒在地……

    “该死!”吕蒙暗骂一句。

    而另外一面,程武却是面色大喜,大呼道,“好!诸弟兄听令,刀盾手举盾在前,枪兵在手,弓弩手……给我继续射!”

    “诺!”

    此处曹军大呼一声,士气顿时大涨。

    “可恶!”暗骂一句,吕蒙死死盯着那罪魁祸首江哲,心下暗暗说道,“若不是我麾下解烦军已杀败一船曹兵,岂能如你所愿?该死!”

    确实,吕蒙亦知,杀败了一船曹兵的解烦军,气力早已告急,若在平时,撤退那是肯定的,正如江哲所言,若是叫解烦军耗尽力气,那么唯有一死而已……

    只不过嘛,吕蒙却是想帮周瑜多拖住曹兵一刻罢了……

    “杀!”

    随着曹军的喊杀声响起,解烦军这支号称‘不惧刀枪、不惧箭矢’的虎贲之师,竟是逐渐减员。

    遵照着江哲的指示,曹兵并不与那解烦军硬拼,仅做游斗而已,刀盾兵负责防守,枪兵负责进攻,而弓弩手,便行骚扰之事……

    各司其职,众曹兵竟将那解烦军玩弄于鼓掌之上……

    说实在的,若是曹兵除去了恐惧之心,要对付这区区数百解烦军,实在是不成问题……

    奇兵,终究是奇兵而已!

    此处五千曹兵,面对那数百解烦军,以十人对付一人,岂有不胜之理?

    “该死!该死!”望着自己麾下解烦军伤亡惨重,吕蒙连连怒吼,疾步上前,抡枪一扫,只见三名曹军刀盾手上前,竟是硬生生用盾牌合力挡住这一记,随后,后边的一干枪兵便是一阵乱戳,迫使吕蒙暴退不已。

    毕竟,在人数相差过大的情况下,就连西楚霸王项羽,亦要死于乱军之中,何谈吕蒙?

    “司徒,”一脸喜色,显得有些亢奋不已的程武抱拳说道,“可要捉活的?”

    只见皱眉望着奋战中的吕蒙,摇摇头淡淡说道,“不必了!我观此人,不像是会投降的……”

    “末将明白了!”程武抱拳一礼,转首喝道,“杀!一个不留!”

    “喝!”

    望了船上曹兵与解烦军的厮杀,江哲不得不说,这解烦军确属极难对付……

    在军纪上,类似高顺的陷阵营,然而论其实力,却隐隐在虎豹骑之上,若要说起劣势,恐怕就只有……

    “砰!”

    江哲分明望见一名举刀欲砍的解烦军忽然眼神一黯,一头栽倒在地,而面前惊恐待死的曹兵,却是满脸惊愕……

    “妖术啊!”江哲喃喃说了句,忽然想起自己手中的《奇门遁甲》,想起自己那偷天换日、删改气运之术,自嘲一笑。

    “该死的!”见事不可为,吕蒙也不欲麾下解烦军尽数折损于此,当即下令撤退,然而程武却不欲眼睁睁望着此军逃走,当即招呼了千余人,一路追赶而去。

    吕蒙自是想逃,然而此连环船上五万曹兵,他能逃望何处?

    终究,最后一名解烦军亦是战死……不,是力尽而死!

    “江哲!”朝着江哲方向,吕蒙大吼一声,只见江哲心下一声暗叹,忽而抬手喝道,“拦住他!”

    只见一干将吕蒙团团围在船舷的曹兵面上一愣,但听噗通一声,吕蒙竟是跳江而去……

    感受着吹来脸庞的阵阵寒风,众曹兵俯身一望江面,只感觉背上一阵凉意。

    “放箭!”程武一声急喝。

    顿时便有数十曹军弓弩手,朝着江面放了一通箭雨,却不见江面有丝毫异样。

    “司徒,”有些尴尬地走回江哲身旁,程武勉强说道,“敌将多半是不欲受擒,故而跳江了,江水极寒,末将断定此人是死于江中了……”

    “是嘛,那可真是可惜了……”江哲淡淡说了句,身为后世人的他岂会不知,吕蒙是跳江脱身?

    他可惜的,乃是未能擒杀吕蒙!

    毕竟,作为一军统帅,江哲首先对其负责的,便是麾下将士的安危,杀得一名敌军,便能保全一名麾下将士,因此,江哲在战场上岂会有半点妇人之仁?

    当然了,仅仅是在战场之上……

    “吕蒙……”喃喃念叨一句,江哲回顾身旁曹将说道,“你等好生守在此处,若是有何异样,便来报我!”

    “是!”程武抱拳应命。

    天书三卷六册,五册显世,两册属魏,两册属吴,一册属蜀,那么剩下那那一册,按理说应该在刘备麾下手中……

    关羽?不会!

    张飞?不会!

    徐庶?不会!

    庞统……绝对不会!

    蜀……

    会在哪呢?

    “笃笃……”

    “唔?”好似听到了什么,江哲四下一望,忽而对身后亲卫说道,“你等,可有听到什么异样响动?”

    众亲卫对视一眼,茫然不解说道,“不曾啊,司徒!”

    “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江哲有些错愕,细细一听,耳边尽是漫天的喊杀声,随即自嘲一笑,顾自朝前走去,然而走着走着,他却是又顿下脚步。

    “笃笃……”

    “咦?”轻吟一声,江哲下意识地望了望,却只见周围无数江东战船正与己方战船厮杀,却是不曾望见有何异样之处……

    怪哉!怪哉!

    正想着,忽然听道一声大喊。

    “将军!将军!不好了!”

    江哲眼神一紧,便看到有一名曹兵跌跌撞撞从船舱中跑出,面上满是惊恐之色。

    眼疾手快,江哲一把拉住那名曹兵,急声喝道,“发生何事?”

    只见那名曹兵一见江哲,当即拉扯着江哲衣袖,连声说道,“司徒!不好了,不好了,船……”

    “放肆!”江哲身后亲卫皱眉喝了一句。

    挥挥手,江哲拍拍那名曹兵,低声说道,“静下心,慢慢说来,究竟发生何事?”

    经江哲这么一说,那名曹兵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心神,忽而抱拳急声说道,“启禀司徒,船舱有鬼!”

    “什么?”江哲瞪大眼睛,满脸惊愕,拉住那名士卒愕然说道,“鬼?”

    “光天化日之下,休要胡言乱语!”江哲身后亲卫皱眉喝道。

    摆摆手,江哲古怪问道,“你……见到了?”

    经江哲这么一问,那名曹兵面上一愣,弱弱说道,“见倒是不曾见到,不过却是听到动静,然而,小的,却是细细查看过船舱,却不曾发现有人……”

    江哲苦笑问道,“那是何等响动?”正说着,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皱眉说道,“可是‘笃笃笃’的声响?”

    “咦?”只见那名曹兵面色大愕,疑惑问道,“司徒怎会得知?”

    却见江哲面上一惊,急忙走到船舷,俯身下望。

    “司徒?”一名亲卫走上前来,疑惑问道,“司徒,不知发生何事?”

    只见江哲俯身望着江面一处,满脸惊怒,咬牙说道,“该死!那周瑜竟遣人凿我军船底!”

    “啊!”众亲卫面面相觑,一脸惊容。

    Ps:昨天不知怎么,一直上传不了vip章,还以为是起点抽了,后来才发现……是一章章过长了,一万六千字……汗死!

第四十章 赤壁(十一),造势

    “这周瑜……”

    防得他用火,却不妨他另辟偏径……

    “该死!该死!”双眉紧皱俯身望着江面,江哲猛拍船栏,自责不已。

    自责自己大意,自责自己不曾提防周瑜用此计……

    “司徒?”身旁护卫眼中有些不忍,上前抱拳劝慰道,“司徒,依小人之见,敌军如此,不过是自取死路,此刻正值寒冬,江面冰寒刺骨,岂有人可以在水中久呆?况且我军战船无数,而此地敌军仅两万不到,就算让他们凿,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你!”回过头来,望着身旁亲卫那自得的模样,江哲有些气结,低声喝道,“他周瑜岂用凿烂我军所有战船?仅需数艘而已!我军战船乃用铁索连接,一旦一船漏水,与其连接的所有战船俱被缓缓拉入江中,倘若数艘一同漏水,后果不堪设想……”

    “啊!”听闻江哲所言,众亲卫一脸骇色,刚才说话的那人更是如此。

    “司徒,那该如何?”另一名亲卫问了一声,随即俯身探视了一眼船外江面,沉声说道,“不若叫小人带些弟兄去船底探查一番……”

    “你识水性?”江哲面容古怪地反问一句,只见那名亲卫好似想起了什么,与一干同僚对视一眼,面有讪讪之色。

    “走!”无奈地摇摇头,江哲抬脚便向前走,众护卫一见,当即跟上。

    当江哲回到旗船处时,曹操正在船首与郭嘉笑谈着什么,身边立着蔡瑁,放眼望着远处,不时摇动令旗指挥着前面诸船阵型。

    正与郭嘉笑谈什么,曹操好似是望见江哲,抬手唤道,“守义!”身旁郭嘉亦是转过头来,笑吟吟地望着江哲。

    “孟德……”

    “唔?”似乎看穿了江哲心思,郭嘉皱眉说道,“守义,嘉见你面色不对呀,莫非……”

    “唔!”只见江哲点点头,望了望左右,见四下无人注意,遂低声说道,“战局有变,周瑜正遣人凿我军船底……”

    当即,曹操面上笑意便是消逝无影,疾步走到船舷,俯身探视,足足望了数息,忽而转过头来,面容古怪说道,“守义,此时正值十二月寒冬,我想江东就算是再是精通水性,恐怕也无法在江中久呆吧……”

    “不!”只见江哲摇摇头,沉声说道,“孟德错了,此刻江水,却并非冰寒刺骨……”

    “这怎么可能?”不远处的蔡瑁也不知何事走了过来,听到此处不解说道,“往年荆州有不少斥候曾冻死在江中……”

    “确定是在江中?而不是在上岸之后?”

    “这个……”蔡瑁扰扰头,表情有些讪讪,想来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会错的!”回头望着曹操,江哲正色说道,“就算是在寒冬腊月,也并非无法下水,而且,江水之下的温度,此刻恐怕反而要略高于陆地之上……”

    “竟有此事?”曹操一脸诧异地望了眼江哲,随即沉声说道,“照守义说法,或许船底当真有人……啧,不过倘若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郭嘉苦笑一声,自嘲说道,“主公啊,倘若当真如此,那我等可就要两眼发直,坐视他江东水军凿我军船底了……”

    “奉孝……”曹操亦是苦笑一声。

    要知道,此处乃曹军中央,即便是江哲阵法阵眼所在,曹操自然要选择最为信任的兵马守卫,荆州水军是曹操最为信任的兵马?恐怕不是吧?

    一拍拳掌,曹操直感觉有些懊恼,回身对蔡瑁说道,“蔡瑁,水军此刻身在何处?”

    话中的水军,指代的自然便是荆州水军无疑,蔡瑁自然明白,也不欲说破,低头含糊说道,“那支水军的话,曹公是布置在阵型外围的……”

    “……”只见曹操满脸惊愕,抚掌懊恼喝道,“真该死!”说着,他转对江哲与蔡瑁书说道,“暂且莫要告诉我军将士,着力击杀周瑜!”

    “这……”江哲皱皱眉,为难说道,“我思此事,恐怕瞒不了多久……”

    “能瞒几时就几时!”说着,曹操一拍船舷,凝神说道,“蔡瑁,当即下令我军所有曲部,着力攻周瑜所在,其余敌将,一概不管,先给我击杀了那周瑜小儿!”

    蔡瑁一抱拳,恭敬说道,“末将明白!”说罢便前去下令了。

    一面望着远处周瑜旗船,曹操一面伸手拍了拍船栏,待他回过头来之际,却又是一脸笑意。

    “奉孝,守义,待我等看看,究竟是他周瑜先我一等,还是我军快他一步……究竟是何人葬身江中,叫鱼蟹果腹,犹未可知也!哈哈哈!”

    “主公好器量!”郭嘉亦是抚掌大笑。

    “哪里哪里……”

    有些无语地看着曹操与郭嘉,江哲翻了翻白眼,走上船舷,面上早已无了方才的焦躁,他正望着远处战局出神……

    虽说此刻江面上战局混乱,不过半个时辰之内,蔡瑁终究还是将曹操将令传到了大部分曹军将领那,当即,众将便遵令,放弃其余敌军,转而围攻周瑜本部战船……

    望着四面八方来势汹汹的曹军战船,周瑜自然是岌岌可危,然而,此时的曹操、江哲、郭嘉,却也不好过……

    “船底有人!船底有人!”

    “船舱漏水了!船舱漏水了……该死的!”

    伴随着众曹兵阵阵惊呼声,此事终究是瞒不住了……

    望着不远处众多战船之上的曹兵惊呼声,曹操低声问郭嘉道,“奉孝,我等坐船可有漏水之事?”

    只见郭嘉摇摇头,低声说道,“暂时还无,江东兵并非鱼蟹,自然是浮水换气,我已暗暗传令于此船上诸位令将,令其着弓弩手守在船舷,但凡见到人影,便用弓弩射杀;再令将士备木板、棉布于船舱,一旦漏水,便用木板、棉布补洞……”

    “做得好!”曹操面上一松,却见郭嘉摇头说道,“主公不可大意,此法只可保全一时,却非妥善之策……”说着,他长叹一声说道,“虽此船得以暂时无有,然附近其余战船之上将士,却有赴身江底之祸……”

    听郭嘉这么一说,江哲好似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孟德、奉孝……不如传令众将士解开铁索?”

    只见郭嘉眼神一紧,望着江哲惊声说道,“守义,船上铁索可以解开?”

    “正是!”江哲点点头。

    其实,曹军战船是以每二十艘为基,,用铁索牢牢固定,暂且称之为‘巨船’,这‘巨船’上面的铁索的,确实是钉死的,然而,连接每一艘巨船、用以围住敌军、并立下阵法的的长条铁索,却是活动的,可以拔除……

    当初江哲设计连环船时留了这一手,便是为了防止周瑜照着历史那般用火攻,一发不可收拾,然而眼下嘛,却是刚好用到……

    “解开铁索……”与曹操对视一眼,郭嘉似乎有些迟疑。

    毕竟,江哲这八门陷军阵是用无数‘巨船’以及长长铁索连接而成,若是除去了其中铁索,换而言之,此阵自然破解……

    不过倘若不解开……

    顺着惊呼声,江哲凝神望着一艘曹军‘巨船’在船上众多曹兵惊呼声中渐渐沉没,回头唤道,“孟德、奉孝……”

    只见曹操负背双手踱了几步,面上着实有些难以抉择。

    毕竟,此战之中,饱受疫病之苦的曹军一度占得优势,便是靠着江哲这八门陷军阵,大大削弱了江东军战力,达到了三比一、甚至是二比一的伤亡比率,倘若此阵消除……

    “孟德,”走前几步,似乎是明白曹操的为难之处,江哲拱手正色说道,“就算不解开铁锁,不过半个时辰,此阵亦是要破,既然如此,为何不当即解开铁索,免得麾下将士无辜受别船牵连,葬身于江中……”

    “这……”只见曹操双手一合,皱眉望了眼远处,只见在那艘漏水的战船拉扯下,其两面曹军巨船亦是受到牵连,被缓缓拉扯至一处……

    “主公,事已至此,我军将士又不习水性,就算放箭,亦只能保全一时,唯有如此了!”见曹操犹豫不决,郭嘉拱手劝道。

    “……唉!也罢!”摇摇头,曹操暗叹着摇摇头,抬头望向江哲。

    江哲当即会意,摇旗对身旁曹军传令兵喝道,“传我令,叫此处我军战船解开铁索……”

    只见江哲身后那几名曹兵愣了愣,当即抱拳应道,“诺!”

    而于此同时,距江哲等人不过一箭之地,在一艘‘巨船’之上,船上令将、曹军骁将王超正一脸焦急地望着不远处那艘漏水、渐渐沉没的曹军‘巨船’……

    “放箭!放箭……”一面呼喝着麾下曹军放箭,王朝一面怒骂道,“江东贼子好生卑鄙,竟凿我军船底!该死!当真该死!”

    “将军!”船上一名曹兵惊呼说道,“坐船被拉过去了!”

    猛感觉船身一晃,王超疾步走到船弦,却是望见那艘巨船早已淹没于江中,而受制于铁索的拉力,竟是将王超坐船拉扯过去……

    “将军,”身后副将低声说道,“如此下去,此船多半亦受牵连……”

    “我知道!”王超一脸愤怒地喝了一声,随即放眼望向船上有些惊慌的曹兵,怒声喝道,“你等呆立于此做甚,还不放箭!”

    “是是……”众曹兵唯唯诺诺。

    “将军,”望了望身旁,那心腹副将低声说道,“不若解开铁索……”

    “什么?”只见王超一回头,望着自己副将良久,忽然摇摇头,沉声说道,“我船乃是司徒钦点,关系甚大,若是违令而行,你我俱是担当不起!”

    “可……”那副将确实不死心,指着远处那艘沉没的巨船说道,“将军难道不知,司徒阵法已破么!”

    “那又如何?”淡淡说了句,王超略吸一口气,凝声说道,“司徒将令未下,若是我等就此解开铁索,便是违令,违令者当斩!”说着,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拍拍副将肩膀,玩笑说道,“你我不过是待死之人,就算葬身江中,那又如何?难道要在临死之前再违背一条军令,就算是侥幸逃过一时,那又是何等屈辱?”

    “这……唉!”那副将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末将倒也不是惧死,只不过死于敌军之手,总好过眼睁睁望着自己……”

    正说着,忽然船上另一处匆匆跑来一名曹兵,抱拳疾声说道,“启禀将军,司徒有令,下令众船解铁索拒敌……再者,主公下令,不论其他,先且擒杀敌军统帅周瑜,生死不论!”

    “末将王超领命!”只见王超恭敬地一抱拳,随即与身旁副将对视一眼,笑着说道,“你看,前后不过数息,你却是心急什么!”

    “将军说的是……”那副将一脸讪讪之色,忽而紧声说道,“将军!铁索!”

    “喔,对!”王超这才醒悟过来,一拍额头,低声喝道,“来几人,与我搬开船舷两面铁桩,解开铁索!”

    “诺!”

    “噗通!”随着一物落水之声,站在船舷的王超被溅起的江水湿了一脸,不由冻得一阵哆嗦。

    “传主公将令,首诛周瑜,其余不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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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都督可是受寒了?”

    裹了裹身上披风,周瑜微微一笑,揶揄说道,“命尚不存,犹惧寒乎?”

    听闻周瑜所言,其身后众多护卫对视一眼,抱拳低声喝道,“都督放心,但凡我等一息尚存,便誓死保都督无恙!”

    “我明白我明白……”周瑜点点头安抚一句,忽而听闻船上不远处‘砰’的一声,一人猛地跃入船上。

    “何人?”众护卫当即拔刃,却听不远处江东兵呼道,“是吕将军,吕将军回来了!”

    来的,正是在江哲手中逃脱的吕蒙。

    “子明?”周瑜回过头来,望见了满身湿透的吕蒙,急忙上前,扯下身上披风替吕蒙披上。

    “不敢不敢!”吕蒙自是竭力推脱。

    “披上吧!”拍了拍吕蒙肩膀,周瑜沉声说道,“劳子明犯险,瑜心中不安!”

    “都督言重了,”望了眼身上披风,吕蒙心下自是感激不已,然而待他想起麾下数百解烦军,却是面色一沉,梗咽说道,“都督,末将麾下五百解烦军,俱……俱死在曹军船上了……”

    “是嘛!”周瑜一阵嗟叹,抚了抚吕蒙后备,沉重说道,“俱是江东豪杰!待此战之后,你当为好生为其安葬,若是无法收敛遗骸,亦要立一座衣冠冢,叫其勇武,永传于我江东!”

    吕蒙听得心中感动,抱拳应道,“末将明白!只要是为我江东而死,末将以为,麾下解烦军不会有半句怨言!”

    “说得好!”周瑜大赞一句。

    这时,船首传来一声惊呼,一名士卒匆匆跑来。

    “都督,曹军从四面杀过来了!”

    “莫要惊慌,”只见周瑜淡淡一笑,自嘲说道,“自我亮出此旗号,便知乃有此时……”正说着,周瑜心中猛一激灵,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大喜说道,“好!好!”

    “都督?”吕蒙有些解惑,却见周瑜转过身来,重重拍着吕蒙肩膀,凝声说道,“子明,方才瑜不敢断言,然而眼下,我周瑜却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解烦军,以及众多敢于赴死的我军将士,决然不会有一人是白白牺牲,我定向曹军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都……”一脸疑惑的吕蒙亦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环顾一眼四周,大喜说道,“莫不是江哲那妖阵破了?”

    “呵!眼下倒还不能说破……”只见周瑜一声轻笑,望着远处喃喃说道,“再等一等,便是曹操、江哲授首之时……传令后船关羽!一旦我下令,便随我军冲击曹军中央,破此妖阵,并诛曹操!”

    “诺!”

    满意得望着船上将士士气满满的模样,周瑜不由望了眼曹军主船、即便是曹操、江哲所在之处方向,心下颇有些自得,同时,他亦有些庆幸……

    庆幸什么?

    自然是庆幸自己的对手是江哲这类难缠人物了!

    在周瑜思量中,他江哲既然会在这‘连环船’之计上另辟蹊径,十有八九也会在那铁索上动下手脚……

    毕竟,周瑜以为,自己能想得到的,诸葛亮想得到,同样,江哲亦是想得到,这点,仅从最开始自己率军顺流冲入曹军,却反被那顺流的江水所害、深陷曹军阵中便可以看出……

    是故,自己想得到火攻之计,他江哲自然会竭力防止自己运用火攻……

    凿船底……

    嘿!江哲呀,多半你亦以为我会如此行事吧?

    啧啧,只可惜我仅是虚晃一枪……

    倘若我此处麾下兵马再多一倍,此策,倒不是是一桩妙策,除去伤亡太大这点……

    “此生得逢此等劲敌,倒也不失是一件妙事!”

    “都督?”

    “哦,无事,传令全军,擂鼓、吹号,胜败……在此一举了!”

    “是,都督!”

    而与此同时,赵云与孙策的交锋,犹未分出胜败来……

    说来难以置信,两人竟是战了足足一个时辰,同时,赵云船上,江东兵与曹军亦是交锋了足足一个时辰,此地的纷乱,叫登船的丁奉、徐盛二人有些瞠目。

    “小心!”一枪逼退上前的一名曹兵,一名江东军伯长冲呆呆立在船尾的丁奉、徐盛喝道,“你等小儿,来此送死耶?”言语中颇有轻蔑之意。

    “你!”丁奉当即大怒,欲上前理论,却被徐盛一把拉住,恭敬问道,“这位大哥,我等受都督将令而来,欲寻主公,却不知主公身在何处,还望……”

    “都督?”只见那名伯长当即面色便是一恭,诧异得丁奉、徐盛二人一眼,忽而朝身旁江东士卒喝道,“你等守住此处!”

    “诺!”当即,附近数名江东士卒便是一声高呼。

    闲下手来,那名伯长上下打量了一下丁奉、徐盛,紧声问道,“可是周都督?”

    “好笑!”似乎是为报方才一箭之仇,丁奉冷笑说道,“我江东,乃有几人任都督耶?”

    “承渊!”徐盛低声喝了一声,随即朝那伯长一抱拳,恭敬说道,“这位大哥,我等乃是都督帐下护卫,特来此处寻主公,还望告知一二……”

    “原来如此,”见此二子乃是周瑜帐下亲卫,那伯长言语当即带上了几分恭敬,略一抱拳,指着一处说道,“你等且看那处,主公正与曹军大将赵云交手,足足一个时辰,不分胜败,啧啧!能与主公交手至今,那赵云确实是个人物……”

    “一个时辰?”丁奉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嘿!”只见那伯长嘿嘿一笑,忽而环顾一眼四周,正色说道,“此地甚乱,还是叫我助你等一臂之力,省得误了都督大事!走!”

    “多谢大哥!”徐盛抱抱拳相谢。

    “哪里,”那伯长嘿嘿一笑,忽而朝四周江东兵喊道,“弟兄们,助我护着此二子至主公处!”

    “是!”

    随着一声喝喊,当即便有十余名江东兵聚了过来。

    望了一眼船上密密麻麻横躺着的尸骸,丁奉直感觉头皮发炸,然而细细一看,见船上竟有近半尸首乃是自出江东,遂古怪问道,“我……我军战死将士,竟有如此之多?”

    “汰!”一枪将一名冲上前来的曹兵刺了个透心,见那曹兵欲同归于尽,那伯长抬起一脚,便将那曹兵踹飞,随即气喘吁吁朝着丁奉喝道,“没听说‘曹军勇武,冠绝天下?’”

    “唔……”望见那名曹兵临死之前犹想着同归于尽,再听闻那伯长所言,丁奉不由咽了咽唾沫,一脸骇然。

    “哈,”见丁奉被吓得不轻,一名江东兵笑着说道,“伯长,莫要吓唬他!”说着,他朝丁奉说道,“此地曹军,不过是感染疫兵,求生无望而已,你莫非以为曹军俱是死士……”话还未说完,只见他浑身一颤,低头望了眼胸口,却见胸口露出一个枪尖来……

    “嘿嘿!”同时,一名倒在地上众多尸首中的曹兵抬头嘿嘿一笑。

    “大意了……”那江东兵自嘲地说了句,‘砰’一声倒了地上。

    被鲜血溅了一脸,丁奉颤抖地伸出左手摸了一下脸庞,再望手中时,却见尽是嫣红时,大吼一声,猛然拔出腰间佩刀,狠狠一刀戳在那曹兵胸口,却见那曹兵双眼血红,竟一手抓住战刀,一手朝丁奉抓来……

    “该死!”那驱枪逼退附近曹兵的伯长双目一瞪,冲上前来,右手一把握住丁奉战刀,狠狠一搅,只见那曹兵眼睛一瞪,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伸出的右手‘砰’一声砸在船板之上……

    那伯长收回了右手,却见丁奉呆呆站着,皱眉说道,“战场厮杀,不必平时!不是他死便是你死,下手要狠!切莫有半点仁慈!”说着,他俯下身来,探了探中枪的江东士卒,却见他早已气绝。

    “承渊……”徐盛拍了拍丁奉后背。

    只见丁奉直直望着手上血红良久,忽而摇头说道,“我没事,还是速速去寻主公吧!”

    “恩……”

    一拨人当即便向船中央而去,走了几步,丁奉却是又转过头来,望着那江东士卒尸首,望着他那死不瞑目的模样,感慨不已。

    这便是沙场……我幼年向往的沙场……

    就在丁奉感慨之余,那伯长却是停下脚步,望着面前众多围过来的曹兵,低声说道,“小子!我却是无法顾及你等了……前面便是主公所在,你等速速前去,我等在此抵挡此拨曹军!”说着,他回头望着丁奉、徐盛二人,怒声喝道,“还不速去!”

    只见丁奉、徐盛二人对视一眼,重重一抱拳,凝声说道,“诺!”

    “弟兄们,”一挥手,那伯长厉声喝道,“杀出一条血路来!”

    “是!”

    伴随着耳畔震天杀喊声,此处十余名江东兵与数十名曹兵杀做一处,直看着丁奉双目瞪直。

    “承渊,走!”

    “……好!”

    正如那伯长所言,前面不远处便是孙策所在……

    远远的,丁奉与徐盛二人便望见船上一处寒光四射、厉呼不止,待得走近看时,却猛听一声巨响,场中那两人各是退后三步,其中一人喘着粗气,大笑说道,“痛快!痛快!不愧是天下传名的常山赵子龙!”

    此人正是孙策无疑,在他面前的那白袍曹将,自然便是赵云了。

    长枪平举,赵云微微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神,望着孙策沉声喝道,“你亦不差,不过嘛……要用枪术杀我赵云,那可没那么容易……”

    “嘿!那可不见得!”只见孙策猛一顿枪身,但听一声轰响,脚下船板顿时呈现蛛网般裂痕。

    “不见得?”赵云微微一眯眼,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怎么?”哈哈一笑,孙策提起长枪,望了赵云半响,忽而说道,“口说无凭,再打过?”

    “自然!”

    见二人作势要打,徐盛大呼一声,“主公!”

    “唔?”只见孙策正欲上前,忽而转头,皱眉望了徐盛,面色犹有不渝之色,“何事?!”

    对面赵云亦是停下脚步,抽隙一望左右,忽而面色微变,只见船上局势,方才还是曹军占得优势,眼下,却竟是江东兵占优,一干曹军也不知怎么,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怎么回事?”

    而另外一面,顶着孙策不满的眼神,徐盛与丁奉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抱拳说道,“主公,都督传话于主公,叫主公休要亲身犯险……”

    “好了好了!”见是周瑜令二人传话来,孙策的语气和善了许多,只见他拍拍徐盛肩膀,回头指着赵云笑着,“你等且在此候着,看我如何阵斩曹军大将,赵云!”

    “哼!”对面赵云冷哼一声,嘲讽说道,“依我之见,你留着此二子在旁,多半是为你收尸吧,放心,赵某定会手下留情,放过此二子!”

    “有意思!”当即,孙策眼中闪过几丝怒容,挥挥手叫徐盛、丁奉退开,“你等先且到我船上去,与凌小子做伴去吧,待我杀了这赵云,便遵我公瑾……”说着,见徐盛、丁奉二人仍站在原地,不耐烦说道,“若是无其他话,你等便退下!”

    与丁奉对视一眼,徐盛犹豫一下,抱拳迟疑说道,“主公,都督言,望主公以大局为重……”

    “我知道我知道……等等!”正准备再行与赵云厮杀的孙策敷衍几句,随即为之一愣,转过头来望了徐盛半响,忽而沉声问道,“公瑾眼下身在何处?”

    徐盛好似明白了什么,低头不语,丁奉犹豫不决。

    “说!”孙策厉声一喝。

    只见丁奉略一迟疑,不顾徐盛暗示,抱拳低声说道,“启禀主公,都督率数十艘战船,望曹军阵眼去了!”

    “什么?”孙策惊呼一声,皱眉思忖一下,忽而望着对面赵云喝道,“赵云,我等暂且休战,如何?”

    只见赵云正出神望着某处,听闻孙策说话,忽然转过头来,神色复杂说道,“我乃此地守将,你认为我却是能眼睁睁望着你走?”

    “不能那又如何?”孙策颇为自信地一声冷笑,握了握手中长枪,低声对徐盛、丁奉说道,“你二人先去我坐船,待我脱身与你等汇合……那赵云厉害得紧,我却是无法顾全你等!”

    这边孙策话音刚落,那面赵云收了枪招,却是开口说道,“罢了,你走吧!”

    “唔?”很是意外地望了眼赵云,见他果真没了战意,孙策心下暗暗称奇,一扬手,大声喝道,“船上诸将士,听我令,暂且撤出此船……”

    孙策自然明白,对于赵云这类猛将,继续留着船上江东兵,不过是多死几条性命而已,再说嘛……

    “走!”一推丁奉,孙策低声说道,“去我船上,你等指路!”

    “指路?”正暗暗打量着对面傲立着的赵云,丁奉有些发愣,身旁徐盛却是面色复杂说道,“主公莫不是……都督言,叫主公以大局……”

    “都督言?”孙策淡淡一笑,忽而说道,“公瑾所言,你却是听从,我所言,你倒是不从?”

    “额……”只见徐盛面上一滞,低声暗忖一下,忽然抱拳说道,“是!小的遵命!”

    “嘿!”轻笑一声,孙策当即抬脚,然而还未走得几步,却见附近众多曹兵围了过来,当即,他面上便是一沉,冲着赵云喊道,“赵云,莫非你欲叫我杀出去不成?”

    当即,赵云便是一挥手,大声喝道,“叫他们走!”

    “将军……”附近众曹兵很是惊讶。

    “叫他们走!”

    “是!”附近曹军当即散开。

    “多谢了!”冲赵云淡淡一笑,孙策护着徐盛、丁奉二人往自己坐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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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将军!”

    半个时辰之后,数名曹军将领登上赵云坐船,其中一名陈姓将领更是皱眉问道,“我军正与敌军死战,却不知赵将军为何要下令罢战?”

    只见赵云淡淡望了一眼那陈姓将领一眼,忽而皱眉说道,“诸位可知,江东军此刻正袭我军阵眼,即便是主公与司徒所在之处?!”

    “这不可能!”一名曹将惊呼一声,紧声说道,“我等受命在此处抵挡敌军,不曾有半分后退……”正说着,身旁有人犹豫说道,“莫不是江东军从我军两翼迂回而去?”

    “怕是如此了,”另外一名王姓将领皱眉说道,“方才来报,右翼的李旦将军为江东将领陈武击破……”

    顿时,船上众将一阵议论纷纷,忽而有人说道,“赵将军,中军有危,我等不可不救啊!”

    “赵某亦是做此想法!”只见赵云淡淡一笑,忽而低声说道,“不知诸位可是注意到,司徒布下的大阵被破……”

    “什么?”只见船上众将更是一惊,或有人惊声说道,“怪不得一时间敌军好似厉害了几分,原来如此……”

    说着,船上众将亦是众口云云。

    “中军有危,不可不救!”

    “还请赵将军下令!”

    “好!”其实赵云亦是心忧江哲安危,见船上众将众口一词,当即挥手喝道,“传我令,招此处我军将士,重组阵势,回援中军!”

    “末将遵命!”船上众曹将抱拳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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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的消逝,此刻江面之上,已有不少人明白,江哲在此布下的阵法,多半是被破了……

    其中,便有陆逊!

    作为同样精通阵法的陆逊,对于江哲这阵,他心下惊叹不已。

    毕竟,陆逊的九宫阵法,大多是幻阵,作为幻阵,说白了便是障眼法,对于熟悉此术的人来说,并没有多大杀伤力,只有对丝毫不懂幻术、信以为真的,才能将他困在阵中……

    换而言之,陆逊的阵法,别说困不住江哲许久,就连郭嘉、荀彧、荀攸等饱读诗书,深明‘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士人,亦不具多大威力……

    说起来,三卷六册天书所记载的阵法中,确实当属江哲八门阵法最为实用,且具杀伤力,其次便是郭嘉的兵阵,而非是诸葛亮的四象阵法,亦或是陆逊的九宫阵法……

    “嘿,阵法被破了……”淡淡一笑,陆逊喃喃自语道,“眼下,周大都督恐怕是深陷曹军包围吧……”

    陆逊有些幸灾乐祸,同时,心下亦是好受了一些……

    “陆太守,陆太守!”随着一阵惊呼,偏将李昂匆匆跑来,抱拳紧声说道,“太守,张辽那厮攻得紧,将士们支撑不住了!”

    只见陆逊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你就算对我言,我又有何办法?总不能在守在此船之上的千余将士调过去吧?”

    “末将的意思是,大人可还有闲置人手……”

    “闲置人手?”陆逊冷笑一声,指着身后护卫说道,“我身旁仍有护卫二十二名,不若你领了去?”

    “这……”只见李昂面色一滞,讪讪说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只是……大人,若是在如此下去,恐怕不过一炷香,那张辽便要杀到此处来,介时……”

    “我知道!”陆逊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对于周瑜将这个烂摊子交给他倍感头疼,捂着额头踱了几步,忽然见船上将士士气有些低落,忽而抬头说道,“闲置人手也不是没有……说实话,我方仍有一支劲旅……”

    “当真?”李昂面色一愣,当即大喜说道,“当真么大人?”

    “唔,”点点头,陆逊凝声说道,“都督离船之前,曾吩咐我,若是见到曹军阵型大乱,便发讯号,都督有一支兵马埋伏于外……”

    见陆逊不紧不慢说着,船上不远处一名裨将疑惑问道,“何谓曹军阵型大乱?”

    “便是眼下咯,”陆逊耸耸肩,揶揄说道,“没注意那江哲妖阵已被都督化解么?”

    “……”望着陆逊那轻松模样,船上众江东将士心中一愣,或有人小声问道,“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发讯号?”

    “这个嘛,”只见陆逊耸耸肩,一摊手无奈说道,“都督去得急,不曾传我讯号为何……”

    “什么?”船上众将士面面相觑,一脸目瞪口呆。

    船上寂静一片……

    “周瑜,周瑜,出来受死!”张辽略显张扬的大吼声徐徐传来,打破了船上的寂静。

    猛地回过神来,李昂一把抓住陆逊,急声说道,“无论如何,都督委托大人统领此处,张辽逼近,大人快想想法子……”

    “好好好,”挣开李昂的双手,陆逊没好气说道,“急什么!”说着,他走到船舷,环顾四周……

    既然他周瑜在外设下伏兵,为免被曹军得悉,想来是据此甚远……

    唔,多半是在长江上游,不,是绝对在上游!

    要知道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倘若在下游,逆流而上,费时甚久,又延误战机,周瑜显然不会如此……

    唯有这讯号有点麻烦……

    究竟讯号为何呢?

    “大……大人?!”犹豫得望着一处,李昂急声唤道。

    “别吵!”恶狠狠喝了一句,陆逊皱皱眉,继续着自己的思量。

    倘若是伏兵,那么自然要用精锐……

    江东精锐……

    解烦军?

    啧!除去子明麾下五百解烦军可称精锐之外,孙策那厮帐下的,不过尔尔……

    如此一来,多半是……

    锦帆军!

    甘宁、甘兴霸麾下锦帆军!

    只不过这讯号……

    讯号?

    眼下乃白日,即便是用火箭为讯号,恐怕亦是传不远,再者,此地箭矢密布,多有火箭,容易混淆……

    狼烟?唔,不对!江上多有战船被烧……

    难不成是战号?不对不对!此地人声嘈杂,哪里分辨得清……

    倍感烦躁,陆逊四下一望,却是遥遥望见一山……

    那里好似是周瑜屯兵之处赤壁吧……

    “呜呜呜……”遥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战号。

    “唔?”陆逊皱皱眉,低声说道,“我军开始冲击曹军中军所在了么?”

    “什么?”李昂惊呼一声,忽而扯着陆逊衣袖,急声说道,“大人,快快想个法子啊!”

    只见陆逊微一思量,忽而嘿嘿笑道,“虽说多半不是周都督讯号,不过却也招来援军,却不知你等愿意与否?”

    只见李昂与船上众多将士呼道,“有何不愿,大人只管下令!”

    “好!趁着张辽尚未杀来,你等且上前来!”古怪一笑,陆逊招来船上诸将,耳语几句,短短数语,却是听得那些将领一脸惊骇……

    而与此同时,长江上游,赤壁附近一座陡崖!

    旧日的锦帆贼寇首,如今的江东大将甘宁,确实如陆逊所料,停船于江上一处,独自一人遥望着下游战况。

    同为江东首屈一指的猛将,甘宁却不同于太史慈的俊秀,久为水贼的他,即便是投身了孙策,做了江东大将,仍保留着当日的‘水贼’风范……

    即便是在如此寒冬,船首却是伫立着一彪形大汉,仅仅套着一条皮裤,赤裸着上身,脖子上挂着一串狼牙串成的项链,傲立于阵阵寒风之中,丝毫不为之所动。

    眼下,此人抚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渣,喃喃说道,“怪哉,周都督怎得还不发来讯号?难不成此战我军战败?”

    “头领!”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一名精装男子气喘吁吁跑上崖来。

    “该死的!”那人猛然转过身来,没好气说道,“你们这帮兔崽子,老子说了多少次了,叫将军!”

    “是!头领……啊不,将军!”

    收回恶狠狠的眼神,那人挥挥手说道,“下次记住了,休要叫老子再提醒你等……说罢,何事!”

    “弟兄们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是故叫小的前来禀告头……啊不,是将军,弟兄们都憋足劲等着给曹军好看呢!”

    “都督不下令,我又有何办法?”只见那人略显不耐烦地望了一眼江面,忽而双目一眯,好似望见了什么。

    “嘿!有意思!”轻笑一声,那人猛一挥手,厉声喝道,“走了!该是我锦帆贼……阿呸,该是我锦帆军露面之时了!”

    “走?”身后那精壮汉子一头雾水,却要询问,却见面前那人大笑说道,“速速回到船上去,若是迟了,本将军可不等你了!”

    说着,那人深深吸了口气,猛然一跃……

    “头领,等等小的!”那汉子上前几步,望了一眼崖下,直感觉脑袋发晕,想了想,他还是选择原路返回。

    不过走了几步,他却是望了一眼江面方向,心中好奇自家将军究竟望见了什么。

    只见在远处江面东南方处,数十艘战船、走舸正燃着熊熊大火,恍若一‘甘’字……

第四十二章 赤壁终焉(上)

    黄初三年,雍丘!

    正值天边夕阳徐徐西落,雍丘东城门已少有行人进出。

    “哈……”打了一个哈欠,手持长枪百无聊赖守在城门处的曹兵小卒转身对身旁同泽说道,“王哥,差不多时候该关城门了吧?”

    “还早呢!”被换做王哥的曹兵仰头望了望天色。

    “王哥,你看都没人了……”

    “嘿!”王哥哂笑一声,摇头说道,摇头说道,“你小子刚入伍,不知道将军脾气你,点卯、换防,这类事将军从来容不得有半点差错,若是叫将军知晓我等偷懒,轻则军棍伺候、重嘛……”说着,他望了望那小卒的脑袋。

    “嘶!”小卒缩了缩脑袋,一脸讪讪之色,喃喃说道,“王哥,将军似乎也太过于谨慎了吧?江东自大败之后,已有年逾不敢至此捣乱……”

    “胡说什么!”那王哥突然面色一紧,望了望正在不远处谈笑的几名曹兵,低声正色说道,“你小小士卒,也敢编排将军的不是?要是叫他听到,少不了你一顿军棍!若是重些……啧!就算老子看在你爹面上,也难以为你求情,明白么?!”

    “是是……”那小卒一脸的唯唯诺诺。

    似乎感觉自己语气过重,王哥拍了拍那小卒肩膀,低笑说道,“你小子如何会知,将军这叫……这叫……哦,放然于未然,对!江东那边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先前是那甘宁,随后是那陆逊,两人与将军对持了十余年,将军也没能把他怎么着……咳!这话你可莫要随便乱说!”

    “是是,王哥放心!”小卒笑嘻嘻地点点头,继而说道,“王哥,你说江东是否会趁将军重病,引军来犯呢?”

    “这个嘛……”王哥扰扰头,不甚肯定说道,“理当不会……或许……唉,这事说不好,我倒是期望两边相安无事,我等领领军饷也就是了,上面的事……不是你我该管的!”

    “王哥说的是……”那小卒点点头,忽然一露笑脸,甚为欢喜说道,“估算一下,差不多也是该发军饷的时候了吧?嘿嘿,两贯呢……”

    “嘿!”王哥摇摇头,哂笑说道,“区区两贯就把你乐的……看在你爹临死前托付上,老子尽量将你小子提到伍长,这日后……还你看你自己的,王哥我也帮不了你太多了……”

    “王哥哪的话,这些年全靠王哥照顾呢……”说着,小卒好似忽然想起一事,望了望左右低声说道,“王哥,听营里一弟兄说,这几年军中财政有些麻烦,好些地方都出现克扣军饷之事,你看着……”

    “你小子少没事瞎操心!”重重一拍小卒脑袋,王哥低声笑道,“放心吧,一个子也少不了你的,谁敢扣我西征军军饷?”

    “西征军?”小卒歪了歪脑袋,“什么西征军?我等隶属将军麾下,关西征军什么事?”

    “你……唉!”重重摇摇头,王哥低声说道,“你小子也太不晓事了,唔……其实这事我也不是太了解,我只听说,将军最早就是隶属于西征军的,好似与朝中大官有些渊源……你没见前几年全国削减军饷,也不曾削减到我等么?”

    “话是这么说,可我从来不曾听到了什么西征军……”

    “你小子才入伍半年,知道个屁!唔……其实我也是听我家那老头子说的,别看老头平日不咋地,当初可是参与过赤壁大战的,啧啧!四十万大军,最后只剩下寥寥三、四万,听老头说,就是那一战,西征军差不多是死绝了,东征军也没剩下几个……那可都是我大魏精锐啊,可惜了!要是这些兵马仍在,江东哪里还敢频频出来骚扰?哦,对了,江陵不立着一座‘万军冢’么?就是当初一位大官为四十万战死的将士立的,那个高啊……啧啧!”

    “王哥见到过?”

    “这个嘛……咳!当初的事就别提了,你小子给我精神点,老子已把你小子名字报上去了,别到时候给我丢人现眼!”

    “是是!”

    就在这时,城中走来一名大胡子的曹兵伯长,朝着王哥方向喊道,“王炳,关上城门,换防了……你小子给我利索点!”

    只见王哥,唔,王柄猛地站直身子,抱拳恭敬说道,“是,伯长!”

    偷偷望了眼那伯长离去的背景,小卒低声说道,“王柄,你说将军当初在那西征军是啥官啊?”

    “嘿!”只见王柄望了望左右,低声说道,“你小子别乱到处乱说,我家老头说,别看将军厉害得紧,当初在西征军,也不过是一都尉,后来才当上将军……”

    “嘀咕什么呢,王炳!皮痒了不是?速速关闭城门!换防!”远处传来了那大胡子曹兵的呼喝。

    “是是!”紧忙应了一声,王柄一面推着城门,一面低声不屑说道,“看那厮那嚣张劲,不过是运气好么,也不知从哪捡了一个头颅就说敌将首级,呸!论资历还不如老子,什么东西!”

    “王柄消消气,”小卒低声劝了一句,忽而眼神一紧,低声说道,“王邴,我好似听到马蹄声……”

    “什么?”王邴愣了愣,四下一望,皱眉说道,“哪来什么马蹄声!”话音刚落,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休要关城门!”

    王邴面上一愣,继而伸手虚握腰间战刀,一脸警惕地望着远处。

    “踏踏踏……”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响,伴随着阵阵烟尘,远处隐隐浮现出一骑身影。

    “休要关城门!”

    伸手推开身旁小卒,王邴猛地抽出战刀,厉声喝道,“来人何人?下马缓行!”

    “发生何事?”似乎听到了王邴的大喝,大胡子伯长几步奔上前来,一望远处,忽而大呼道,“城上弓弩手戒备!”

    话音刚落,却见王邴凝神望着远处半响,忽而大喜喊道,“别别!弟兄们,休要伤了少将军!”

    “少将军?”大胡子伯长满脸。

    就在他愕然的同时,那一骑已奔至城门前,但见来人猛一扯马缰,顿时马儿前蹄凌空虚踏几下,随即重重砸在地面上,扬起一片尘土。

    大胡子伯长抬眼一望,却见来人着一身将军铠甲,正笑吟吟地望着王哥说道,“哟!我还以为是谁,是你小子!怎么,还在此处守城门?”

    “这个嘛……”王哥有些讪讪地扰扰头,上前给其牵马,嬉笑说道,“若是少将军体恤,就赏给小的一官半职,嘿嘿!”

    “你小子!”只见那人翻身下马,苦笑着摇摇头,转身一望,却见城门下无数守卫,顿时眉头深皱。

    王哥一见,当即大声喊道,“弟兄们,少将军你等亦是不识?还不速速收了兵刃!”

    “唔!”只见那人轻轻一拍王哥肩膀,打量了一下面前曹兵,继而走到那大胡子伯长面前,从怀中取出一物,沉声说道,“我乃荡寇将军张虎,此乃我文书!”

    “张……张虎?”大胡子伯长喃喃自语着接过张虎手中文书,忽然醒悟:眼前这人,不就是将军长子么?

    “小的见过张将军!冒犯之处,还请将军恕罪!”

    “得了,”张虎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忽而一拍王炳肩膀,笑着说道,“走!”

    “走?”

    回头望了一眼王邴,张虎朗笑说道,“怎么,不愿意做我亲兵,却喜呆着此处守城门?”

    只见王邴稍稍一愣之下,当即面色大喜,连连呼道,“愿意、愿意,如何会不愿意?”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事,尴尬说道,“将军,这还有一小兄弟……”

    “你小子就是事多!”张虎摇头一笑,一面朝城中走,一面说道,“一并来吧!正巧我缺几名亲兵,最好是伶俐些的!”

    “伶俐、伶俐,比我还伶……稍稍比我差点,”说着,王邴一转头,冲着愕然站在一旁的小卒低声喊道,“小三,还不速速过来!”

    “哦……”

    望着王邴唤了一名看似极其木讷的小卒过来,张虎心下苦笑不已,摇摇头走着,忽然想起一事,回头说道,“哦,对了,且莫要关城门,等下还有一拨人马前来……小王头,走了!”

    “是!将军!”王邴像模像样地抱抱拳,经过那大胡子之时,故意嘿嘿一笑,气得那伯长双目通红,却不敢像往日那般出手教训,只好对着身旁其余曹兵泄气。

    “尔等笑什么笑?!给我站好了!”

    听着耳边那伯长的大喊声,王邴心下很是解气,忽然好似想起一事,问身前张虎道,“少将军,啊不,将军,你不是去了洛阳么?”

    “叫少将军就行了,”张虎转过头来,一面走一面说道,“还是你小子够意思,我离开五、六年你都认得出我……”

    “嘿嘿,就算再过五、六年,小的照样认得出少将军!”

    “嘿!还是那么会说话啊,得了,不与你说笑了,今日我前来,乃是听闻我父亲重病,陛下体恤,特遣我并刘(晔)侍中,还有数位宫中太医,前来为父亲治病……对了,小王头,我父亲病情如何?”

    “这……”王邴闻言苦笑说道,“将军病况如何,我这一守城门的哪能知晓啊……”

    “你!”回头瞪了王邴一眼,张虎没好气说道,“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顶用!活该去守城门!”

    “嘿……”王邴讪讪一笑,却听身旁“嘻嘻”一笑,顿感面上无光,冲着那小卒低喝道,“笑笑笑,笑个屁!”

    走着说着,说着走着,离雍丘五、六载的张虎亦是轻车熟路般找到了自家府邸,仅仅是一座极为朴素的府邸,就连那牌匾之上,也仅仅只刻着‘张府’二字。

    “回来了……”站在府邸前,张虎轻叹一声,王邴自是走上前去,为张虎唤门。

    但见王邴走上阶梯,守在府邸前的四名曹兵当即持枪喝道,“将军府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这位大哥,”嘿嘿笑着,王邴走上前,指着身后不远处台阶下的张虎,低声说道,“此乃少将军,得闻老将军重病,特地从洛阳赶来……”

    “少……少将军?”这四名曹兵俱是张辽麾下老兵,当初自是见过张虎,只见四人细细一打量张虎,面色顿时一惊,急忙抱拳唤道,“见过少将军!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不必,”张虎摆摆手,忽而低声问道,“父亲……父亲可在府内?”

    只见其中一名曹兵下意识望了望府内,叹息着点点头。

    张虎顿时面色一变,他自然清楚,若是其父张辽眼下身在自家府内,就代表着是身染重疾,无法下床,否则,按着张辽的脾气,绝对不会在当值时辰留在家中的。

    心下大乱的张虎当即辞了四名曹兵,疾步朝府内走去,王邴与那小卒,自然紧跟在后。

    府邸不大,府内也无任何奢华之物,院中唯一显眼的,便是摆置在两旁的众多枪矛……

    顺着庭廊走至内院,张虎直直朝其父张辽卧居而去,期间不时有府中张辽麾下老兵认出张虎,恭敬见礼。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张辽卧居,只见张虎正要上前叩门,却猛听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伸出的右手,顿时僵住了。

    “少将军?”王邴低声唤着。

    张虎颤抖的手按在屋门上,却是久久不敢推入。

    “咳咳……门外何人?”屋内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话语。

    只见张虎浑身一颤,忽而梗咽回道,“父……父亲,是孩儿……”

    “唔?虎儿?”屋内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便是木床吱嘎吱嘎的声响,以及,一声重物落地。

    “父亲?”听得屋内异响,张虎面色大变,当即推门而入,急步走到床前,待见到只是榻边烛台倒地,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老了,不中用了……”靠在榻边的张辽低头望着那失手打翻的烛台,苦笑一声。

    此时的张辽,已不复当日雄姿,两鬓、胡须花白,手如枯枝,面如黄土,双目浑浊,哪里有当初被称之为‘古之召虎’的威风?

    蹲下身将父亲失手打翻的烛台扶起,张虎恭维说道,“父亲倘若言老,岂不是要叫孙权无地自容?”

    “哈哈!”张辽闻言畅然一笑,抚须说道,“孙权小儿何足挂齿,倒是陆逊那小子,却是有些难缠……”说着他抬头一望自己长子,皱眉喝道,“你不在洛阳当值,过来此处作何?”

    “这个……”张虎稍一犹豫,却听见门户轻响,王邴与那小卒早已蹑手蹑脚走出,关上了屋门。

    “是这样的,父亲,孩儿得知父亲身染重疾……啊不,偶染小疾,心神恍惚之下被陛下看到,询问缘由之后,陛下便遣孩儿前来,哦,对了,陛下还遣了刘侍中并诸位太医前来,为父亲治病……”

    听闻张虎所言,张辽面色一正,遥遥对着东面一抱拳,口中大呼道,“老臣多谢陛下体恤之情!”说罢,望了一眼站在榻边的长子,摇头说道,“也不知是何人多嘴,将此事传于你,为父不过是小疾罢了,修养些日子,照样可以杀得孙权小儿丢盔卸甲……咳咳!”

    “父亲说的是,父亲说的是,”见张辽咳嗽不止,张虎急忙从屋内桌案上倒了一杯水来,递给其父。

    “唔,”淡淡点了点头,张辽接过茶盏饮了一口,忽而上下打量了一眼张虎,摇头一叹,继而问道,“眼下你居何职?”

    “额,”只见张虎满脸尴尬,低头讪讪说道,“回……回父亲话,孩儿时下居荡寇将军一职……”

    “荡寇将军?”只见张辽猛一皱眉,望着张虎摇头说道,“为父如你一般年纪时,不过是区区一校尉,而你……没有丝毫军功,便居此高位……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为父也不多说,望你日后勤以自勉,多学些真才实学,他日领军作战,就算不顾及我张家脸面,也要顾及你麾下将士性命,沙场之事,切莫有半点儿戏!”

    “是是……”张虎一阵唯唯诺诺。

    点点头,将手中茶盏递给长子,张辽忽而问道,“眼下,朝中局势如何?”

    “这个父亲大可放心,”随便将茶盏搁在烛台之上,张虎坐在榻边,笑着说道,“朝中自是清明,陛下自是贤君,我大魏自是日益强盛,他日举兵剿蜀、灭吴,不在话下!”

    “不在话下?”张辽摇摇头,冷笑说道,“想当初老主公何等雄才伟略,司徒公又是何等足智多谋,荀尚书、荀司马、郭祭酒、程参军,哪一位不是天下英杰、辈中翘楚?征东将军夏侯、征西将军曹、镇南将军赵、镇西将军夏侯,以及李、于、乐……一眨眼,二十余载了……”

    “父亲……”

    久久望着对面墙壁,张辽微微一叹,忽而摇摇头,轻声说道,“为父去岁虽曾往洛阳一行,却不曾呆得许多,不曾去……唉!对了,眼下朝中,可有变故?”

    见父亲气色似乎不错,张虎心下有些欢喜,稍一思忖,笑着说道,“父亲说的可是朝中大臣……唔,子渊接掌了大将军、大司马之位,其他倒无何等变故……”

    “子渊?”张辽面色一愣,皱眉问道,“陈叔至呢?”

    “这个……听闻陈大将军好似是旧疾复发,不能理事,故而陛下任命子渊为大将军、大司马,统领我大魏军事!”

    “江子渊……”张辽喃喃说了一句,忽而摇头笑道,“万万不曾想到,当年久在子龙身后打转的小子,眼下已高居大将军之位,不过,为父更想不到,陛下竟会叫他为大将军……多半是其兄从中出力!”

    “其兄?司徒江子旭?”张虎疑惑说道。

    “你以为呢?”

    “可是父亲,孩儿却是觉得,子渊与其兄江司徒关系却不怎么和睦……”

    “说得好笑!”呵呵一笑,张辽摇头说道,“同为江门一支,那江氏兄弟如何会反目?确实,当初争嫡之时,江氏兄弟各属一方,有些争执也是在所难免,不过时下尘埃落定,又哪里会……咳咳!”

    “父亲,”上前轻抚父亲胸口,张虎焦虑说道,“要不,父亲且休息一下,待太医至此,为父亲诊断一番?”

    拍拍长子手臂,张辽笑着说道,“为父这病,为父自己还能不知?不碍事的,虎儿且陪为父聊聊。”

    “……是!”

    “唔,”淡淡一笑,张辽仰头望着屋顶,低声说道,“我张家受司徒公诸多恩惠,你且好生在子渊麾下当值,莫要丢了为父颜面……”

    “是的,父亲!”

    “时隔二十余载,为父这辈的,多半是去了,日后我大魏,还得靠你等这一辈……去岁为父倒是见到过贾长史一面,他可还好?”

    “来此之前孩儿还见过一面呢,贾老眼下多半日子是在江府中养鱼,身子倒是硬朗……”

    “唔,此人不可小觑,他日虎儿若有何麻烦,可向他请教,想来他念在我张家与江家渊源,当会助你一臂之力!”

    “是的,父亲……额,父亲,孩儿朝中大员,孩儿尽皆相识,哪里会有麻烦?”

    “你这竖子!”皱皱眉,张辽沉声说道,“今日岂知他日之事?还有,日后多与江子旭亲近,此子不逊你江叔父几分,江氏兄弟之事属其江府家事,你莫要从旁插手,可是明白?”

    “是,父亲!”

    “唔,记得你江叔父还有一婿,唤作……哦,对了,邓艾、邓士载,此子眼下身在何处?”

    “原来父亲说的是他,此人在陈仓呢,近年来与那姜维打得难舍难分,朝中有些大臣正打算联名参他!”

    “以何罪名参他?”

    “多半是无端起兵,徒耗国力吧……”

    “呵,”轻笑一声,张辽抚须说道,“哪里是他想打,多半是那姜维苦苦相逼吧,也是,关羽失了荆州之后,蜀已无力复取天下,天意如此,区区一姜维,岂能比得过其师诸葛孔明耶?我大魏劲敌,仍属江东!”说着,张辽心下一动,询问说道,“你此来之前,可见陛下有南征之意?”

    “父亲,”张虎苦笑说道,“父亲眼下急需休养,便莫要再管其余之事……”

    “何为其余之事?”张辽皱眉喝道,“虎儿莫要岔开话题,回答为父!”

    “……”苦笑摇摇头,张虎无奈说道,“回父亲话,子渊倒是有意南征,不过其兄……江司徒却是认为,百姓久乱思定,妄动兵戈,损伤国力不说,更会失民心,为此,两人多次在朝堂之上争论不休,是故,孩儿才觉得,子渊与其兄不合……”

    “争论不休?”张辽微微一笑,长叹说道,“朝中无事自是最好,当初你江叔父力欲尽早平定乱世,只可惜天意使然,先是赤壁大挫,随后是张白骑兵犯,再后便是天下大旱,不得已之下,唯有罢兵休养生息……不过最可惜的,却是你江叔父打消了平定蜀、吴的念头……”

    “父亲,这是为何?”

    “为父亦是不知,唔,应该是为父当初不知,眼下嘛,却是有些明白了,你江叔父仁义!虎儿,倘若不能速战速决,还是莫要轻易动兵……江子旭,不逊其父!”

    “孩儿有些不明白……”

    溺爱地望着自己长子,张辽伸出手来,轻轻拍拍张虎脑袋,笑着说道,“日后,你便会明白……”

    “父亲,那江叔父去了何处呢?还有……”

    “呵,”打断了张虎的话,张辽哈哈一笑,继而怅然若失说道,“谁知道呢,或许驾车于山川,或许泛舟于江湖,你江叔父自来便疏懒于政务……”正说着,张辽忽然面色一变,额头隐隐有冷汗冒出,惊得张虎连声呼道,“父亲?父亲?”

    只见张辽捂着胸口,摆摆手低声说道,“不碍事的,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旧创罢了……”

    “二十多年前?”见父亲渐渐平复下来,张虎松了口气,疑惑问道。

    “呵呵,”张辽微微一笑,拍拍着爱儿脑袋说道,“是啊,二十多年前……赤壁之战!”

    “父亲此等武艺,何人竟能伤到父亲?”

    “何人?”张辽摇摇头,哂笑说道,“你想想,在陆逊之前,究竟是何人与为父在此僵持数年?”

    “甘……甘宁?”张虎瞪大眼睛。

    “对!”张辽点头大笑道,“便是甘宁那匹夫,不过为父也没叫他好过!”说着,张辽却是好似想到什么,暗暗一叹,倍感疲倦挥手说道,“虎儿,为父有些倦了……”

    “哦,”见张辽这么一说,张虎当即会意,起身说道,“那父亲且好生歇息着,孩儿暂且告退,待刘侍中并诸位太医赶制,孩儿再来叨扰……”

    “呵呵,”淡淡一笑,张辽挥手说道,“去吧!”

    “是,”恭恭敬敬行了一记叩拜大礼,张虎躬身而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张辽缓缓抬起手。

    “虎儿……”

    “唔?”疑惑转身,张虎诧异问道,“父亲莫不是还有事要对孩儿说?”

    “……”只见张辽直直望了张虎半响,忽而收回右手,微笑说道,“去吧,虎儿,记住,无论如何,休要丢我张家脸面!”

    “是,父亲!”

    随着吱嘎一声轻响,张虎终究是走出了屋门,只剩下张辽一人靠躺在榻上,失神地望着屋门处。

    “呵,”自嘲一笑,张辽低下头,缓缓解开内衫,望着心口处一道极其狰狞的创口,喃喃说道,“老匹夫,连你也去了……当日我便说过,我能活得比你久吧……”

    我张辽,此生无憾!

    ‘张辽,你命不久矣!’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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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笑,我张辽命长得很,还是担心自己,哼!”

    “嘿!”抬起右手中的大刀,瞥了一眼上面的鲜血,再望着面前捂着胸口站立的张辽,甘宁嘿嘿笑道,“嘴倒是硬得很!”

    “哼!”张辽冷笑一声,望着对面甘宁血肉模糊的右臂,嘲讽说道,“你怎得单手持刀,如此托大?”

    只见甘宁动了动几乎毫无直觉的左臂,眼神便是一冷,“一臂换你一命,值得!”

    “尚无定论,莫要早下决断!”

    “嘿!再打过?”

    “张某奉陪!”

    二人话音刚落,便早有附近曹兵与江东兵涌上前来,护住自家将军,就连他们也看得出,两人眼下恐怕已无复战之力……

    如何能再战呢?

    张辽手中战刀已断,胸口处遭逢重创,鲜血直流;甘宁亦是不好过,那大刀碎了大半,刀刃早已不见,拖着一条血肉模糊的左臂,日后能不能治尚且是个问题。

    而两人所处之处,仅是碎裂的木板,眼下,整条船正缓缓下沉……

    如何能再战呢?

    “保护将军!”

    “护着头领先走!”

    两拨人爆发出一声喊声,当即混战到一处,至于张辽与甘宁,则趁乱被其亲兵救走。

    “放开我!”甘宁大吼一声,却被身旁一锦帆军将士拉住喊道,“头领,船快沉了!”

    “怕什么!”甘宁吼了一句,虎目环顾一眼四周,大声喊道,“张辽!张辽匹夫!给我出来!”话音未落,忽然船身猛一阵摇晃,四周锦帆军将士急声喊道,“头领,速速离船,船要沉了!”

    “该死的,叫我将军!”甘宁吼了一句,怒气冲冲跳上自己战船,一干锦帆军亦是紧紧跟上,至于身在船后、赶不及的,却是尽数跃出江中,毕竟,精于水战的锦帆军将士自是明白,自己跳入江中,与被战船拖累、扯入江中,两者有何差异。

    “开始了么……”正凝神打量着江上一处,陆逊猛感觉船身一震,回过头来,却望见甘宁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左臂跳上船来。

    “这……甘将军?”

    “唔!”甘宁似乎是怒意未消,哼了哼,靠着船舷坐在船板之上,打量起自己左臂来,越看,他越是心怒。

    “甘将军,这伤……不碍事吧?”陆逊小心得问了句。

    只见甘宁猛一瞪眼喝道,“你说碍不碍……”话未说话,这才发现说话的乃是陆逊,动动嘴,淡淡说道,“不碍事!”

    陆逊只感觉眼皮一跳,讪讪说道,“在下以为,还是包扎一下的好……”

    “唔,”甘宁点点头,右手一招,招来一名锦帆军将士,指指自己左臂说道,“包上!”

    “是!”那将士当即从自己身上衣衫中撕下一条布来,随即一望甘宁左臂,忽然脱下整件衣衫,撕成布条,为甘宁包扎。

    “啧!”似乎是触到了伤口,甘宁一拍那将士脑袋,骂道,“你这该死的,轻点!别到时候本将军没死在敌将手上,最后还死在你手上!”

    只见那将士讪讪一笑,抬头说道,“头领,死不死的,不吉利……”

    “叫将军!你这该死的……嘶!”

    “哈哈!”附近锦帆军将士哈哈大笑,方才见甘宁受重创的紧张情绪,当即得以缓解。

    静静望着这一切,陆逊心下暗暗说道,这家伙的统兵方式,似乎是别具一格呀……

    正想着,甘宁却抬起头来问道,“方才你说什么开始了?”

    陆逊耸耸肩说道,“自然是都督与曹军的交锋咯!”

    “什么?”甘宁眼神一紧,猛地起身,叫那名正替他包扎伤口的锦帆军将士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你的意思是……周都督正在前线,亲自与曹军交锋?”

    “将军没听错,在下便是这个意思!”

    “该死的!”怒骂一句,甘宁脸上当即露出几分焦虑,大呼道,“小的们,调转船头,我等去助周都督一臂之力!”

    “将军,你的伤……”或有一名船上将士迟疑说了句,却见甘宁凝神望着自己左臂良久,忽而大笑说道,“倘若因区区一条手臂延误战机,致我江东战败,甘宁有何颜面立足于世?小六,给我包紧些!用些力!”

    小六,也就是正为甘宁包扎的锦帆军将士,闻言又是不忍、又是为难说道,“将军……已经够紧了……”

    “再紧些!”甘宁勉强握了握左拳,忽而笑道,“要是老子与曹将交手时,这布条松落,没死在曹将手中,却是失血过多而死,那岂不是要叫笑翻天下人?给我绑紧些,用些力,该死的,你小子究竟怎么混进我锦帆军的?”

    “是,头领!”小六一咬牙,猛一拉布条,但见鲜血四溅,顿时将布条染红,附近锦帆军将士面上尽是不忍之色,反观甘宁,却是转过头来,笑呵呵对陆逊说道,“还不曾请教这位大人名讳!”

    好汉子!陆逊心中惊叹一声,见甘宁发问,毕恭毕敬拱拱手,凝声说道,“在下陆家……啊不,在下陆逊、字伯言,周都督帐下区区一小史,久仰甘宁威名,今日一见……终身无憾!”

    摆摆手,甘宁笑着说道,“什么威名,当初老子……啊呸,当初本将军做水贼时,倒是有些威名,你听说我名?莫不是当初我截了你陆家财务?”

    附近锦帆军将士一声轻笑。

    陆逊苦笑着摇摇头说道,“鄙家财力微薄,哪里出得了吴郡,将军截的,想必是他人商船……”

    “哈哈哈!”甘宁哈哈大笑,用右臂拍拍陆逊肩膀说道,“你这文人不错!他日若是恼了周都督,便来寻本将军,本将军给你个都尉当当!”

    “哈哈,”或有船上锦帆军将士笑道,“头领,难不成你要将自己都尉之职交与这白面书生?”

    “胡说八道!”甘宁骂了一声,大笑说道,“此战之后,本将军岂能还是都尉之职?”

    陆逊自然明白,眼前这人是看似粗狂,其实是心思细密,闻言拱手笑道,“如此,在下却是要先谢过将军了!”

    “哪里!”甘宁大咧咧地说了句,忽然听到身旁小六似乎有些梗咽地说道,“将军,包扎好了……”众人一望,却见那小六满脸血污,显然是被甘宁手臂上的鲜血溅的。

    “是么?”毫不在意得挥挥手臂,握了握左拳,甘宁拍拍小六肩膀,点头说道,“包得不错!”

    “将军……”

    “莫要做女儿之态!”甘宁皱眉说了句,或有一人说道,“将军,待战之后,请将军坐镇船上,以便于调度诸位弟兄……”

    “请将军坐镇船上!”附近锦帆军将士齐声喊道。

    “……”见麾下弟兄唤自己将军,甘宁心下一愣,稍一停顿,环顾四周,沉声说道,“弟兄们,周都督平日待我等不薄,若是无周都督,或许我等……诸位弟兄大多是久随甘宁的,亦当知晓我甘宁脾气,如今周都督身处危境,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可是将军的伤……”

    只见甘宁低头望了一眼自己左臂,沉声说道,“就算丢了这条手臂,我甘宁仍是甘宁,仍是我江东大将,仍是尔等头领,仍是锦帆军都统!”

    “统领……是!统领!”船上顿时爆发出一声大喝。

    静静望着这一切,望着被甘宁三言两语挑起士气的锦帆军将士,望着他们眼中浓浓的战意,陆逊暗暗将其与吕蒙麾下的解烦军相比较……

    唉!解烦军虽借天书奇术强化,却有诸多弊端,又兼……终究比不上这素有水贼之名的锦帆军!

    想罢,陆逊一望前方远处,忽而抬手说道,“将军,前方有曹军战船阻拦!”

    “唔?”甘宁皱皱眉,走上前来,凝神一望,却见远处众多曹军战船汇聚在一处,好似在阻挡着什么……

    “咦?”似乎是望见了什么,甘宁诧异说道,“伯言,前方可是我军战船?”

    听甘宁唤自己表字,陆逊愣了愣,待回过神来,一望远处,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十有八九……等等,这船是……”

    陆逊话还未说完,却听远处传来一声怒喝。

    “江东孙伯符在此,何人敢挡我去路?”

    “是主公?”甘宁瞪大眼睛,惊呼一声。

    身旁陆逊亦是发现,撇撇嘴心下腹议一句:匹夫无谋,徒生事端!

    果然,一听孙策自报名号,当即便有诸多曹军战船上前阻拦,见此,甘宁皱皱眉,回顾船上将士喊道,“速速将船开过去!”

    “是,头领!”

    与此同时,江哲所处旗船!

    江哲亦是听到了远处孙策的大吼,一指那人喝道,“德珪!”

    “明白!”蔡瑁点点头,一挥手中令旗。

    不过一炷香光景,曹军战船四面围上前去。

    于此同时,周瑜战船!

    听闻船后不远处的大吼,周瑜面色大变,“义……义兄?”

    或有身旁裨将大惊说道,“主公亲来此地……怎么办?都督?”

    “休要管他!”周瑜英俊的面上闪过一道愤怒,一指着江哲坐船喝道,“冲过去!”

    “是!”

    与此同时,正与夏侯惇、曹洪、张颌混战的黄盖、韩当、程普三人听闻此声大吼亦是一惊。

    “主公?”

    “老匹夫,死到临头,犹顾及他人耶?”趁着黄盖失神之际,曹洪上前,一刀劈在黄盖肩窝,但见鲜血溅开,黄盖翻身跌落江中。

    “公覆!”程普大呼一声,忽然弃了夏侯惇,猛地冲向曹洪,口中大怒道,“贼子,与我死来!”

    曹洪正放眼江中,不曾觉察程普杀来,夏侯惇一见之下,大惊喊道,“子廉!小心!”

    “唔?”曹洪一回头,却是望见了嘴角喋血、怒吼不已的程普,望见了那已近在咫尺的长矛,急忙举刀便挡……

    “锵!”一声脆响,曹洪手中战刀顿时迸裂,程普的长矛一时间竟是深深劈入曹洪肩头,劲道之大,竟是叫他一脚屈膝。

    “给我死来!”老将程普大怒吼道。

    “啊!”曹洪痛吼一声,他却也是硬气,竟是单手死死捏住程普长矛,另一手握着那半柄断刀猛砍。

    “子廉!”与曹洪亲如兄弟的夏侯惇勃然大怒,几步赶上,一枪刺向程普背心,但听一声闷响,程普背后护心镜竟是被刺穿……

    “噗……”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白须,程普略带愕然地低头望了一眼胸口刺出的枪尖,继而一发狠,竟是一把扯住曹洪,一同坠入江中……

    “子廉!”夏侯惇大吼一声,赶到船舷,俯身下望,却是不见程普与曹洪二人。

    “德谋!”另一面,韩当见此大变,亦是大喊一声,欲要上前与夏侯惇拼命,却见面前横出一柄长枪,手持那枪的张颌一字一顿说道,“你的对手是我!”

    “你!”韩当咬牙怒视着张颌,双目血红,张颌面色沉声,不退一步。

    而与此同时,江东小霸王孙策正立在船上,目色凝重地望着身前几员曹将。

    耳边皆是江东军与曹兵的纷乱杀喊声,比方才任何时刻都要激烈、密集,同样的,双方战死的将士,亦是远远超过方才任何时刻……

    数十上百艘大船撞在一处,数万曹兵与江东兵在船上乱战,无视身旁不时倒下的同泽,无数周旁熊熊燃烧的大火,船上的尸骸,竟是压得战船船身已与江面平行……

    船上,几乎已无丝毫立足之处,两军将士已是杀红了眼,不管一切,踏着敌军、乃至同泽尸骸,继续厮杀,直到自己成为那尸骸的其中一员……

    船与船的空隙、江面亦是积满了双方将士的尸首,而同时,船上仍不时有一些仍喘着几丝气息的士卒跌落下来,或是被敌军砍下船来,或是与敌军与归于尽……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血腥,江面上,竟是被一层淡淡的血雾笼罩……

    然而在孙策眼中,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这些家伙,挡住了自己前去营救义弟的去路……

    左手倒持长枪在后,孙策抬手一指面前那几人,沉声喝道,“孙某不屑于无名之辈交手,你等且逐一报上名来!”直到望见最后一人,双眉一皱。

    只见那几名曹将皱皱眉,缓缓走上前来,一一报出名号。

    “虎威将军、留营司马,于禁!”

    “中护军,许褚!”

    “前将军、虎豹骑统领,曹纯!”

    “破掳校尉、翊军将军,李典!”

    “……平南将军,赵云!”

    Ps:其实,我不习惯拘束,随意写咯……

    下章结束赤壁,别的一笔带过了

第四十三章 赤壁终焉(下)

    黄初三年,洛阳!

    正值赤壁之战后二十余年,天下虽然不曾一统,却少有战火,也算是短暂的和平吧。

    洛阳,是时下大魏都城,占地之大,远胜旧日都城、许昌!

    身在城外,乍一眼望去,望见的,恐怕便是那高耸着的城墙,长百余里,宽数十里,一眼难望边际,城墙之上,五步一火台,十步一箭垛,更有数以百计的车弩陈列其上,无数曹兵身负枪、弓,巡逻于来回,城中更有无数兵甲,但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会涌上城墙……

    这是何等的戒备森严?

    城墙之下,便属城门最为晃眼,东、南、西、北,四面十六道城门一修再修,高三丈、宽两丈余,皆用百年沉木所制,上面似乎嵌有铁皮,大致是横竖六十四道,皆以精铁打造,铁皮上又雕刻着飞鸟猛兽无数,尽显一片苍古气息。

    城门之外,除去那一块空地,便是护城河,河宽数余丈,长则一眼难忘边际。

    护城河之上,则设有十六道浮桥……

    每一道城门之外,皆设有四座浮桥,一面总计十六道,四面总计六十四道,每一道浮桥两旁,皆有两座箭塔。

    走入城门,放眼城内……

    这座当日饱受战火的古城,时下早已不复当日凄凉,城中车马行人、川流不息,街道两面,商铺、楼房林立,一片繁华之景。

    街上稍稍些吵,吆喝声、谈笑声,比比皆是,来来往往的百姓面上,笑意盈盈。

    忽然,街上不远处响起一声呼喊。

    “禁卫,禁卫巡城了!”

    “啊?”一时间,街道两面商铺、酒楼、茶馆涌出无数人流,密密麻麻立在街道两头,翘首以望。

    “踏踏踏!”

    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队身穿重甲的巡逻士卒远远走来,目不斜视,仪态非凡,为首一员大将,骑高头大马,环视四周。

    “好威风!”附近人群中,响起一阵赞扬,叫那员将领面上更显骄傲。

    其中,更有一孩童,盯着那员大将看了半响,忽而笑道,“待我长大,当入此虎贲禁卫!”

    旁人一阵会心轻笑,却见孩童之旁有位老者,伸出手来,给了少年脑后一记,低声怒道,“竖子!是何等的不成气,竟思日后入此仪仗军耶?”

    “啊,”在旁人错愕的眼神中,那孩童捧着脑袋,畏惧地望着那老者唤道,“爷爷……”

    只见那老者轻蔑地望了那队禁卫一眼,嘲讽说道,“不过是看似威风罢了!上了战场,敌军且是看是铠甲鲜艳与否?可笑!”

    “老丈,轻些声,”或有身旁一青年低声说道,“叫禁卫听到恐怕不好……”

    “老朽是实话实说,何惧之有?”老者一脸的不以为然。

    见老者如此倔强,青年苦笑摇头,说道,“老丈,虎贲卫可是我大魏精锐……”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那老者打断。

    “精锐?”老者冷冷一笑,撇嘴嘲讽说道,“如此也叫精锐?要说我大魏精锐,当属虎豹骑!其下便是陷阵营,再下便是那西征军与东征军……虎贲卫,哼!不过是仪仗之士罢了!”

    愕然张张嘴,那青年疑惑问道,“老丈,这虎豹骑小子倒是听说过,乃是大将军麾下精锐亲兵,这陷阵营从何而来?还有那西征军、东征军,恕小子才识浅薄,竟不曾听闻其名,莫非老丈说的是征东将军与征西将军麾下兵马……”

    听闻青年所言,那老者面色涨红,似乎有些愠怒,继而好似想起了什么,摇头叹道,“不过是二十年余前的旧事罢了,不提也罢,罢罢罢!甫儿,走!”

    “恩!”

    虎贲卫走远了,连带着周旁的围观百姓亦是徐徐散去,望着那一老一小的背影,那青年一头雾水地摇摇头,转身离开。

    “短短二十余载……盛名一时的虎豹骑、陷阵营、西征军以及东征军,眼下竟比不过区区仪仗军,可笑!”

    “爷爷……”扯着爷爷的衣袖,孩童畏惧地唤了声。

    抬头一望四周建筑,老丈拍拍孙子脑袋,低声说道,“罢了罢了,甫儿……记着,我大魏精锐,绝对不是那虎贲禁卫!”

    望着自己爷爷面上的凝重神色,孩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恩!”

    “乖,走吧,甫儿……”

    “爷爷,什么是虎豹骑?”

    “虎豹骑啊,那可是我大魏精锐骑军,唔……虽说大将军麾下的虎豹骑也不差,不过终究比不过当初的……”

    正说着,忽然街道上行来一辆马车,外表看似平淡无奇,值得一提的是,马车周旁,却有四名骑兵策马护卫着。

    “这是……”只见那老者猛盯着那四名骑兵看着,或有其中一名骑兵感觉不妥,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那老者,随即,眼中却露出几分诧异。

    “咕噜咕噜……”马车驶远了,然而老者仍是那般站着。

    “爷爷?”孩童伸手扯了扯爷爷衣袖。

    “哈哈!”只见那老者朗朗一笑,低头拍拍自己孙子脑袋,低声笑道,“甫儿,看到么,那便是虎豹骑……”说着,老者抬起头来,望着那马车离去的方向,喃喃说道,“爷爷方才说错了,虎豹骑,不逊旧日!”

    “爷爷……”

    不顾身旁孙子的拉扯,老者望着街道尽头,喃喃说道,“不逊当日啊,好!好!车上的……便是江大将军吧?”

    “爷爷!”

    “好了好了,别扯了,走走走!”

    与此同时,街道尽头,那辆车马车转过一个弯,驶了一段,停在一座府邸之前。

    大将军江府!

    “大将军,到了!”

    “唔!”马车中有人应了一声,随即,一人徐徐走下马车。

    粗看此人,岁数不大,不过二十五、六,却手持玉简,身穿紫色朝服,朝服上绣一头凶猛恶兽,显然是朝中重臣无疑。

    细细一看,此人眉清目秀,恍如一俊秀书生,然而眼神之凌厉,身上杀气之浓烈,却不禁叫人心生畏惧。

    不曾猜错的话,此人恐怕便是眼下手握重兵,坐领大将军、大司马之位的江睿、江子渊!

    “大将军!”守卫在府门两旁的曹兵当即叩地抱拳。

    “起来吧,”很是随意挥挥手,江睿大步走入府邸,身后四名虎豹骑亲兵,自是紧跟在后。

    走过偌大外院,江睿迎头便望见一侍女低头走来,上前唤道,“夫人在何处?”

    “呀,老爷,”那侍女似乎是不曾望见江睿,慌慌张张行了一礼,恭谨说道,“夫人在内院赏花呢……”说着,她似乎望见了什么,低了头来。

    “哦?”只见江睿饶有兴致地应了声,挥手说道,“没事了,你且下去吧!”

    “是,老爷!”那侍女盈盈一礼,蹬蹬蹬疾步走远了,顺便连带着其中一名虎豹骑的视线……

    “张浩,你说本将军将你安置在府内,好是不好?”望着那名虎豹骑,江睿一脸揶揄说道。

    只见那名虎豹骑面色涨红,满脸尴尬之色,其余三人,却是低笑说道,“那感情好,张浩,还不快速速谢过大将军?”

    “胡说八道什么!”被称呼为张浩的虎豹骑满脸羞红,对三名同泽佯怒道。

    “好了,你等也退下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在其余三名虎豹骑哄笑中,江睿拍拍张浩肩膀,转身朝内院走去。

    听着身后隐隐传来的打闹声,江睿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顺着亭廊拐了一个弯,江哲却是走到了自家内院,还未走近,便听得阵阵悠扬琴声,不自觉,便停下了脚步,只是……

    “叮!”随着一声断弦之响,院内传来一声嗔怒,音如玉石落盘,隐隐带着些魅惑之声。

    “夫君!”

    “宓儿,”摊着双手,江睿一脸无辜走入内院,望着院内一名俏丽少妇,无奈说道,“这次总怪不得为夫吧?为夫可是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只见那少妇盈盈走近江睿,媚眼一瞥,俏手点点江睿胸口,似怒非怒说道,“琴乃淡雅之音,夫君身上杀气如此浓烈,琴弦如何不断?”

    这位女子正是江睿妻室,甄宓。

    “啧!”无语地撇撇嘴,江睿大咧咧坐在席上,伸手一揽爱妻,甄宓顺势靠着自己夫君坐下,柔柔说道,“夫君,今日朝事如何?”

    “还能如何?”揽着甄宓,江睿随手招来附近一名侍女,叫她备些酒水过来,再复对甄宓说道,“一帮老家伙在朝上口诛笔伐,说的都是些陈年烂谷子的破事,不值一提,不过陛下倒是听得有滋有味,我猜那家伙权当是解闷了!”

    “咯咯,”甄宓掩嘴一笑,指指自己夫君说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直呼当今天子为那家伙,夫君,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呢!”

    “这算什么?!”江睿毫不在意,哂笑说道,“我当初还打得那家伙满地找牙呢!”

    “你呀!”甄宓没好气地点点自家夫君胸口,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远处有一侍女盈盈走来,奉上酒水。

    “唔,退下吧,”江睿冲那侍女点点头,侍女知趣退下。

    “夫君,”起身坐直,为自家夫君倒了一杯,甄宓柔声问道,“今日,不曾与阿伯起什么争执吧?”

    正接过酒盏的江睿面色一滞,含糊说道,“恩,恩,算是吧!”

    甄宓一听,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放心放心,”揽着爱妻肩膀,江睿一口饮下酒水,大咧咧说道,“今日朝上全是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本将军没兴趣听,那家伙……闭目养神着呢,倒是有几分贾叔风范……”

    “恐怕不止如此吧?”甄宓微微一笑。

    “咳咳,”颇为尴尬得咳嗽两声,江睿讪讪说道,“当然了,也商议了下南征事宜,这不,争执上了!”

    “夫君真是!”甄宓苦笑着摇摇头,继而正色劝道,“夫君,妾身觉得,眼下却是不宜起兵戈之事,百姓思定,并非是一年半载,此刻起兵,不得人心啊,夫君!记得公公掌大权时,大魏国力亦是雄厚,如此,公公亦未曾对西蜀、东吴用兵,依妾身短见,公公恐怕是看出,民心思定,是故罢兵,休养生息……”

    “是是是!”江睿敷衍性地连连点头,取过酒壶直接对着嘴饮了一口,随即用衣袖一抹嘴角酒渍,在爱妻责怪的眼神中,哂笑说道,“当初是当初,时下是时下,父亲那会,手握雄兵南征北战,诛灭天下大半诸侯,随后历经赤壁之祸、张白骑之祸、大旱之祸,国力自是空虚,自需休养生息,然而眼下,大魏罢兵休养二十余载,国力鼎盛、兵甲锐利,若是父亲在,恐怕早已挥军江东,一报当日之仇了!”

    “你呀!”无奈地摇摇头,甄宓好笑说道,“看你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却是漏洞百出,公公何等豁达之人,岂会记仇?夫君,记得妾身幼年时,来寻夫君玩……玩耍,你!笑什么呀!”

    “好好,不笑不笑!”江睿摆摆手。

    “……那时,十余位将军联名前来拜见公公,意欲再起兵平定蜀、吴,公公曾言……”

    ‘百姓饱受战火,其心思安已久,时下终偿所愿,吾不忍废之;兵家之事,可大可小,妄动干戈,孰为不智,若不能速战速决,不如罢战,以免陷身泥潭,不得抽身……’

    听闻爱妻所言,江睿摇摇头,正色说道,“爱妻想差了,父亲此言并非是不欲起兵,而是见起兵之事弊大于利,是故罢战。时下,西蜀刘禅荒淫无道,宠信小人,此乃取祸之道,况且诸葛亮已死,区区一姜维,妄图逆天而为,却屡屡被姐夫挡在陈仓,不得寸进,徒耗国力……

    而东吴,频频受南越蛮族骚扰,疲于应付,况且孙权年老将死,待其死时,江东必生动荡,待得此时,我挥军南下,兵分两路,一路取扬州、一路取荆州……

    若陆逊出兵庐江,我便取荆州;若其出兵巴陵,我便取庐江!”

    “这……”听着自家夫君侃侃道来,就算是甄宓心思缜密,也说不出个破绽来,摒眉暗忖良久,忽而问道,“若是西蜀出兵相助呢?西蜀与东吴虽有夷陵之恨,然却属唇亡齿寒,妾身不信,西蜀大将军姜维不会出兵相助东吴!”

    “那还不容易?”江睿哈哈大笑说道,“待我出兵之事,叫姐夫兵出陈仓,佯取汉中,遥相呼应,我却是不信,他姜维敢轻易抽兵……不过这厮向来胆子挺大,唔……倘若他当真出兵相助东吴,嘿!我便叫姐夫变佯攻为猛攻,先灭了他西蜀!”

    “夫君说得倒是也有些道理……”

    “是吧!”拍拍爱妻香肩,江睿郁闷说道,“此乃千载难逢之机,若是叫江东安定下来,再行起兵,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我就不信他看不出!”

    “好了好了,夫君消消气,”揉了揉自己夫君后备,甄宓忽而问道,“对了,夫君年前派人去并州,可有探得公公、婆婆行踪?”

    “要是有我还能呆在洛阳?”想起此事,江睿直翻白眼,饮了口酒无奈说道,“说起来,父亲还真是一豁达之人,司徒之位,说丢就丢……那司徒之位,可不是我那兄长那个能比的!”

    “咦?有何区别么?”甄宓显然有些疑惑。

    “这你都不明白?”揶揄一句,江睿低声说道,“其实我当初也奇怪,父亲为大魏立下无数功勋,为何不加封父亲官职,仅加以爵位,经贾叔一提点,我才明白过来,父亲那司徒之位,属旧朝官职,与先武帝同列,纵观大魏,唯有寥寥数人,可居此殊荣!哪里是我那兄长之官位可比的!”

    “原来如此……”甄宓点点头,忽而摒眉说道,“这些年来,夫君与阿伯皆四下派人寻找公公、婆婆,却不曾发现丝毫踪迹,难不成在西蜀、东吴?”

    “那可说不准,保不定还在塞外呢,”玩笑一句,江睿深深吸了口气,惆怅说道,“想父亲不通武艺,当初亦是执掌数十万兵马,南征北战,我堂堂一大将军,亦是手握数十万雄兵,却无用武之地,无奈逗留在洛阳,可恨!可恼啊!”

    “夫君莫急……”甄宓抚了抚自己夫君胸口,自信说道,“假以时日,定会有夫君用武之地的……对了,夫君,你不是打算重建西征军么?这事陛下可是允了?”

    “你不提我还忘了,此事陛下倒是允了,我那兄长也没多说,不过这精兵,哪里是一朝一夕便可练成的,这两年,我光是平了那公孙渊逆反之事,其余大半日子,竟是在家陪你,我这大将军做得……”

    “妾身倒是欢喜得很,”嘻嘻笑着,甄宓劝慰说道,“夫君稍安勿躁……”说着,她抬头一望天色,柔柔说道,“夫君,待妾身回去看看馥儿可曾醒来,随后再来陪夫君饮酒,可好?”

    “唔,去吧!”

    望着爱妻盈盈走远,江睿举着酒壶对嘴饮了一口,继而好似想起什么,皱皱眉又将酒壶放下。

    常年不战,大魏兵马日渐懈怠,如此下去,岂能是福?

    父亲常言道,居安思危,兄长怎得不明白?

    就算我此行徒劳无功,空损国力,其危害,岂能比得过日后‘将不识兵,兵不识战’?

    如此兵马,要来何用?

    我大魏休养得够久了,久得天下百姓连父亲赫赫有名的西征军都忘了……

    西征军、东征军……

    惜哉!惜哉!

    若是当日精锐犹在,恐怕兄长亦不会阻我挥军南下吧……

    赤壁!

    ------------------------------

    “司徒,周瑜挥船杀过来了!”

    “莫要惊慌!”上前扶着船栏,江哲转首对蔡瑁说道,“我军伤亡如何?”

    蔡瑁一脸迟疑,犹豫半响,终究抱拳低声说道,“自姑父大阵被破,我军伤亡居高不下,除此船,其余各部,早已不成编制……”

    “唔,”皱眉点了点头,江哲凝神眺望不远处,忽而下令道,“德珪,传令船上各处令将,此船亦要上前参与战事,叫船上众将士做好准备!”

    “什么,这……”蔡瑁一听,满脸惊容,大声说道,“不可啊姑父……”

    “有何不可?”挥手打断了蔡瑁的话,江哲低声喝道,“与其等着周瑜杀来,我等被动应战,不如主动上前,援助前军将士!休要再说,下令!”

    “这……是!”蔡瑁满脸筹措,无奈应下,继而好似想起什么,忽而低声说道,“姑父,不与曹公商议一下么……”

    江哲面上一愣,却听身后有人徐徐走来,大笑说道,“蔡瑁,你便照你姑父说的办!”

    “是,曹公!”

    愕然转过身来,见来人竟是曹操,江哲苦笑一声,拱手正色说道,“孟德……”然而,话还未说出口,却被曹操挥手笑着打断。

    “你我相交多年,操还能不了解守义你?”说着,曹操走上前来,双手扶着船栏,望着远处战事,怅然若失说道,“操已年近半百,这日后之事呀,谁也说不好,此等大战,操恐怕此生是难以在此见到了……”说着,他转过头来,对江哲笑道,“若是能参与其中,岂不是要遗憾终身?”

    “呵,”江哲微微吐了口气,拱手道,“孟德还是一如既往的豁达!”

    “哈哈哈,”曹操哈哈大笑,望着不远处周瑜战船,抬手说道,“他周瑜竟想着冲我中军,叫我等慌乱,岂不知我等历经恶战无数,岂会惧他小小伎俩?”

    “孟德说的是,”江哲微微一笑,忽而拔出腰间倚天剑,正色说道,“就让此战,以此告一段落!传令操舵手……驱船上前,与江东军决一死战!有他无我,有我无他!杀!”

    -----------------------------

    “他江哲竟不退反进?”

    望着面前不远处曹军主旗船的异动,周瑜面上有些错愕,继而摇头微叹道,“曹操刚猛、江哲稳重,原本还以为此船会避我军锋芒,不想竟是如此……进退得法,深明用兵之道!”

    说着,周瑜回顾身后士卒道,“众将士,曹军前来送死了!”

    “哈哈!”船上将士大笑两声,然而笑声之中,却隐隐带着颤音。

    事已至此,周瑜也没什么好计策,只得大声喝道,“擂鼓!在气势上,不可被曹军比下去了!”

    “喝!”船上一干擂鼓的将士大喝一声,使劲全力,用棒槌砸着鼓面。

    这边周瑜话音刚落,那面曹军巨船已是逼上前来,但听一阵阵轰响,数艘江东战船竟是直直撞在曹军巨船之上,撞得船首折断,江水顿时倒灌。

    “弟兄们,杀啊!”一名江东军伯长大吼一声,用铁钩、绳索牢牢勾住曹军巨船,继而攀爬而上,然而还没等他爬高多少,船上便射来十余支箭矢……

    “众将士,放箭,放箭!休要叫敌军登上船来!”一名曹军令将嘶声力竭吼着,话音刚落,那面又传来一阵巨响。

    “砰!砰砰!”又是数艘江东军战船撞了过来。

    “杀啊!”

    眼望着敌军已近在咫尺,蔡瑁不时转首望着身边那几位,不过数息之间,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走上前去,抱拳说道,“曹公、郭祭酒、荀司马、姑父,此地甚危,末将实在是……唉,曹公,末将斗胆,曹公可否将此地之事交付末将,移驾舱内……”

    “嘿!”曹操摇摇头,淡淡说道,“莫要问我,我可非是此战主帅!”

    “啊,这……”蔡瑁转头,犹豫地望了一眼江哲,满脸苦笑。

    似乎是瞧见了蔡瑁的注视,江哲微笑说道,“德珪,难不成舱内便是万安之地?”

    “哈哈,”郭嘉闻言大乐,连声赞道,“真乃妙语!秒不可当!守义辩才,此生叫我辈望而兴叹啊!”他身旁荀攸,亦是微笑点头。

    “这……”蔡瑁果然语塞,苦笑不已,想了想,抱拳说道,“如此,还请四位……”

    “好了好了,”似乎是看出了蔡瑁的为难,曹操摆摆手说道,“你乃将军,首要乃是杀敌,休要在意我等,莫非你当我等身后护卫乃摆设耶?速速解决那周瑜小儿才是重中之重!”

    “不敢不敢……末将遵命便是!”蔡瑁唯唯诺诺退下。

    望着蔡瑁走远,荀攸或有几分担忧,低声说道,“主公,在下以为,不如调前线几位将军来……此地有兵无将,恐怕……”

    “无将?”曹操摇摇头,拍拍腰间倚天剑哂笑说道,“征西大将军在此,区区周瑜,何足道哉?”

    “征西……”疑惑地望望左右,待见到郭嘉嗤笑,荀攸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曹操指的是他自己,摇头苦笑劝道,“主公,古人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主公千金之躯,何以惜身犯险?”说着,他亦是望了望江哲,含义不言而喻。

    似乎是望见了什么,江哲方才仍在苦笑的面色顿时一正,抬手凝神说道,“公达,他日再听你圣人学说……”说着,江哲猛一挥手,厉声喝道,“船上弓弩手,放箭!”

    曹操转首一望,却见不远处有艘敌船逼上前来,细细一望,却望见那船挂着一面旗帜,上书‘大都督周’字样。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待船上曹兵有何应对之策,周瑜旗船已是撞上了曹军旗船……

    “嘿!”曹操一声轻哼,双手搭在船栏,忽而大喊道,“周瑜小儿,这般急,可是急地去阴曹赴宴耶?!”

    只见不远处那船上,周瑜抬起头来,大笑说道,“曹公错矣,乃是阎王托梦于我,言曹公你阳寿绝于今日,是故,周瑜特来为曹公送行也!”

    “嘿,好一张利嘴!”曹操冷笑一声,摊开双手,大笑说道,“周瑜小儿,曹某便在此处,你有胆便过来杀!”

    只见周瑜淡淡一笑,回顾身后道,“叫关羽打头阵!”

    “是,都督!”

    “周瑜小儿,怎得不吭声?”曹操话音刚落,那面传来一声大喝。

    “关云长在此,等闲之辈,休要阻我,否则,莫怪关某刀下无情!”随着话音落定,一员大汉轰得跃入船上,虎目一扫四下。

    “关……关羽?”曹操顿时面色大变,他身旁江哲,亦是双眉紧皱。

    “这下可不妙啊……”郭嘉愕然望了眼荀攸说道,“还真叫公达你说中了……”

    荀攸苦笑摇头。

    关羽的出现,对于曹兵的压力那是无法比拟的,单单只见无数曹兵仅仅是围着关羽,并不敢上前便可看出。

    撩须一望四周,关羽好似察觉到有道眼神往望去,稍稍一抬眼,眼神顿时一缩。

    司徒……

    “关云长,”上层传来了曹操的朗笑声,只见他俯身靠着栏杆,望着关羽笑道,“一别数年,近来可好?你那兄长,可好?”

    “关某自是无恙,兄长亦是好极,多谢曹公挂心了……”说着,关羽的眼神不可避免得落在江哲身上,犹豫一下,唤道,“司徒,别来无恙……”

    毕竟,关羽即便是深恨曹军,然而对江哲,却无丝毫恨意,不说当初其刘、关、张受庇于江哲、多有受江哲恩惠,就说当初兵败被擒一事,关羽也难对江哲产生何等恨意,反而是敬佩有加。

    江哲所赠的《春秋左氏传》,关羽可是夜夜攻读,片刻不曾离身的……

    “呵,”似乎是看出了关羽的为难,江哲淡淡笑着,摇头正色说道,“大战之时,岂有公然叙旧之理……船上将士听着,关云长非一人可敌,你等只管远远放箭,休要近身靠前!放箭!”

    司徒,仍是司徒啊!

    又是暗暗感激江哲替自己解围,同时也对江哲说下的将令叹了口气,望着四下曹兵皆举起弓弩,关羽眼眉一挑,苦笑一声,暗暗提神。

    “放箭!”基于江哲的将令,船上曹兵顿时对关羽一通激射,但见关羽听得面前恶风袭来,虎目猛睁,重重一挥刀,仅是刀刃带起的劲风,便将射向自己的箭矢吹飞。

    “这!”众曹兵面色骇然,此岂是人力所及?

    “莫要惊慌!”船上传来了江哲的沉稳之言,“就这么放箭,且看他能支撑多久!”

    “是!”众曹兵当即应命。

    司徒……果然是司徒啊,若是下手,决然不会手下留情,每每直击要害……

    苦笑一声,关羽猛吸一口气,几步上前,但见手中偃月刀劈过,几个头颅冲天而起……

    “刀盾手,上前,列阵!弓弩手,三段射!”

    “……”关羽心下更是苦笑,左支右挡,连退几步。

    “将军!”身后不远处的刘备军惊呼一声。

    或有一名裨将杀到此处,指着江哲所立之处,低声说道,“将军,此人在上面指挥,将士们伤亡惨重啊……”

    只见关羽用刀身挡着射向自己的箭矢,忽而一闭眼,数息之后,再复睁开,沉声喝道,“刘裕,用弓箭压制,叫他无法发号施令!”

    “末将明白!”裨将刘裕一抱拳,一招手,指着江哲所在之处,大吼道,“弟兄们,给我放箭!”

    几乎在他下令之前,江哲身后护卫已是上前将他与曹操一干等人护住。

    做得好,云长!

    心中暗暗赞了句,江哲推开身旁护卫,拔剑大呼道,“擂鼓!杀敌!”

    “喝!”

    而趁着关羽吸引曹操与江哲等人注意,周瑜却是悄悄带人从曹军巨船另外一处登船,然而,还没等杀多远,面前不远处,却是传来一声冷笑。

    “周瑜,我却是想着,你欲声东击西……啧啧!”

    “唔?”周瑜猛一抬头,却望见四下涌出无数曹兵,一人伫立在船板,冲着自己冷笑不已。

    “蔡瑁……”喃喃说了句,周瑜当即释然,摇头笑道,“我说那于禁身为水军都督,怎会统船守在四旁,还道是曹军之中另有贤能……方才两军交锋之际,观你军调度,我便有些怀疑,呵呵,果不其然,蔡将军,近来可好呀!”

    “好得很!”蔡瑁淡淡说了句,确实,他这段日子的确是过的不错……

    望着蔡瑁淡然的表情,周瑜心下细细一算,忽而哂笑说道,“周某倒是有些奇怪,你主曹操,不曾斩你耶?”

    “嘿!”挥挥手叫四下曹军缓缓逼近,蔡瑁冷笑说道,“曹公无缘无故,如何会杀我?再说嘛,嘿!你周瑜计策确实不错,只可惜呀,你却是不知……”说到这里,蔡瑁话音一顿。

    “不知什么?”周瑜有些好奇。

    只见蔡瑁脸上稍稍有些尴尬,皱眉大喝道,“将死之人,知道这么多做什么,弓弩手,放箭……”

    “等等!”猛一抬手,周瑜大呼道。

    “唔,”抬了抬手,叫麾下拉弓的将士缓了缓,蔡瑁古怪说道,“莫非要交代遗言?”

    周瑜摇摇头,一脸正色说道,“蔡瑁,你可知先前为何屡屡败于我手?你可其中缘由所在?”

    “缘由?”蔡瑁愣了愣,思索说道,“为何?莫非是我所练水军不如你麾下士卒善战?”

    “不不不,”周瑜摆了摆手指,正色说道,“作为统帅,如何将战败缘由归属于麾下士卒?”

    “这……莫非是我战术有误?”

    “呵呵,”哂笑着摇摇头,周瑜忽然面色一绷,嘲讽说道,“那是因为你蠢!放箭!”

    周瑜话音刚落,忽然船侧露出无数江东军人手,俱是手持弓弩,对着曹军一通激射,船上众曹军一时间不曾提防,纷纷中箭,哀嚎不已。

    “周瑜小儿,你诓我!”见此巨变,蔡瑁勃然大怒。

    “哼!”只见周瑜冷笑一声,指着蔡瑁嘲讽道,“战场之上,岂能轻信敌军言语,你占得先机,犹败于我手,如你这般,亦配为将?众将士,杀!”

    “周瑜小儿……众将士,挡住!挡住!”心中极其悔恨的蔡瑁一面挥剑砍杀冲上前来的敌军,一面大喊着。

    只可惜,此刻是江东军占得先机……

    望着远处蔡瑁怒骂连连,周瑜摇摇头,回顾身后笑道,“这蔡瑁……若生擒此人,莫要杀他,我等得以攻上此船,其有大功于我等也!”

    身后护卫哈哈大笑。

    “走,”一挥右手,周瑜凝神说道,“我等趁势杀入,汇合关羽,两面……”说到这里,周瑜猛地一震。

    “都督?”身旁护卫疑惑地唤了一声,转首一望,却是面色大变,只见一支箭矢竟是刺入周瑜后背,穿胸而过……

    显然,这是一支流矢……

    “都督!”四周附近惊呼一声。

    只见周瑜低头望了望胸口,一脸的不敢置信,口中喃喃说道,“我算到此行九死一生,却算不到,竟是一支流矢,莫非是天意……罢了罢了,倘若天意如此……”说着,周瑜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传令全军,趁势掩杀,我等速速前去与关羽汇合!”

    “都督,”或有一名护卫望着周瑜伤势,焦急说道,“都督,还是将此事交与王将军吧,弟兄们,都督这伤可延误不得,我等护着都督杀出去!”

    “好!”

    “不可!”猛地按住过来搀扶的护卫手臂,周瑜沉声说道,“我乃一军统帅,岂能轻离?若我离去,此战我军必败,我江东,恐有倾巢之危,听我的!”

    “都督……”

    “听我的!”低喝一声,周瑜一瞪四下护卫,忽而拔出腰间佩剑递给一名护卫,低声说道,“快!趁着我军将士不曾注意,速速削去箭簇、箭羽!”说着,见那名护卫低头不动,低声喝道,“陈茂,你可是违抗我军令?!”

    “小的不敢!”那护卫陈茂低头犹豫一下,终究接过宝剑,替周瑜削去了箭簇、箭羽……

    “蹬蹬,”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位江东军牙将疾步奔至此处,推开众护卫,急声唤道,“都督,都督!”

    不动声色用披风裹了裹,周瑜沉声说道,“何事?”

    只见那牙将愣了愣,忽而抱拳说道,“方才末将正在前面,忽听此处一声惊呼,唯恐都督有恙,是故前来……”

    周瑜微微一笑,摆了摆右手说道,“原来如此,说来好笑,方才竟是险些滑倒……”

    “哦,”那牙将顿时释然,想笑又不敢笑,抱拳说道,“若是无事,末将便暂且……”

    “等等,”打断了那牙将话语,周瑜凝声说道,“传我令,叫我军将士趁势掩杀,前去与关羽汇合,共诛曹贼!”

    “是!”那牙将一抱拳,转身离去时忽而望见周旁护卫低头不语,神色似乎有些异样,心下有些诧异,不过也不及细想,转身离开。

    “都督……”

    “莫要再说,走!”

    “……诺!”

    而与此同时,据此三五里处,江面!

    周瑜义兄、江哲之主,孙策正陷入苦战之中……

    如何不是苦战呢?

    以一人之力,应战五员曹军大将,其中两员,更属当世猛将一流,此等恶战,就算孙策天赋异禀,眼下亦是气喘如牛……

    最初,是孙策出言不逊,恶了李典、于禁、许褚、曹纯四人,赵云本就不欲以多欺少,虚晃几枪便抽身离去了……

    随后,随着东吴大将陈武、潘璋率军杀到,曹军不能挡其势,李典、于禁只好抽身迎上,前去阻挡此二人,只留下许褚与曹纯……

    再后,东吴大将甘宁率军杀到,曹纯亦是抽身迎战,唯有许褚一人,独斗孙策……

    这是何等武力?这还是在方才与赵云一番恶战之后……

    当然了,许褚自是不知眼前的孙策半个时辰之前,与赵云方才战罢,仅是见他频频落于下风,出言嘲讽。

    “什么江东小霸王,不过如此!”

    “是……呼……呼……是么?”喘着粗气,孙策一脸轻蔑地望着许褚,嘲笑说道,“听闻许仲康乃是曹操身旁虎贲之士,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大胆,竟敢直呼主公名讳!”许褚勃然大怒,提枪杀向孙策。

    一枪荡开许褚的杀招,孙策深深吸了口气,冷笑说道,“若在平日,孙某杀你,不过二十合!”

    “你!”听闻孙策之言,许褚气得面色涨红,抬手大怒喝道,“若是马战,我杀你亦不过二十合!”

    感受着方才与其交手的种种,孙策心下暗暗说道,这厮气力,只逊我半筹,不好对付,不如……

    想罢,孙策故意哈哈大笑,一面暗自回气,一面拖延时间说道,“如此妄语,岂不笑翻天下人?我孙家乃将门世家,你乃何人?”

    只见许褚直直望着孙策半响,竟是收了面上怒意,重重一顿长枪,莫名说道,“如此也好,免得你心下不服!”

    “唔?”听闻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孙策直感觉心中发闷,待细细一想,却是恍然醒悟:竟被这厮看出来了?

    其实,孙策确实是小看了许褚,许褚虽为武人,又看似粗狂,然而粗狂之下,却是心细。

    望着许褚抱着双臂站在面前,孙策隐隐感觉面上有些发烫,忽而皱眉说道,“许褚,如此,恐非是将军所为,若是被人见到……”

    似乎是听明白了孙策话中含义,许褚淡淡说道,“那又怎样?最终结果还是这般,许某会杀你立功!”

    “哦?”只见孙策眼眉一挑,忍不住嘲讽说道,“你竟有此等自信?倘若战败呢?”

    “战败?”许褚淡淡一笑说道,“若是战败,那么许某自是已死,又何惧于军法?”

    “……”孙策顿时为之动容,凝神打量着许褚半响,忽而说道,“孙某收回方才所言……”说着,他深深吸了口气,提枪指着许褚说道,“你有身为武人的傲气,孙某亦有身为武人的骨气!既然被你看破,若我不动声色,便属苟且偷生,我堂堂孙伯符,岂用得着敌将可怜?来!许仲康,我等再来打过,生死各安天命!”

    “好气势!正合我意!”许褚哈哈一笑,目露赞许之色,战意大起,一把扯下胸甲说道,“方才恐伤他人,许某一直畏首畏尾,眼下,可要好好打一场!”

    “哈哈哈,”孙策亦是哈哈一笑,提枪正色说道,“如此……小心了!”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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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战,足足打了五个时辰有余,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下……

    直打得江水泛红数百里,尸骸填江,江水为之不流……

    纵观此处,眼下难复江水清澈,唯见尸骸,只见尸骸……

    三月江面血雾难消……

    “二狗,走吧,主公下令撤军,叫各营准备呢……”

    “各营?”陈二狗自嘲一笑,忽而望着江面方向说道,“王二,你说此战,我军是胜,是败?”

    “这如何说得清?”走上前来,王二摇摇头,沉重说道,“早前司徒不是说了么,此战,我军是败了……不过,江东亦未得胜,算是两败俱伤吧……”

    “两败俱伤么?”喃喃念叨一句,陈二狗转身打量着王二的右臂,那空空如也的衣袖,沉重问道,“日后你有何打算?”

    似乎是望见了陈二狗的视线,王二用左手捂着右臂,苦笑说道,“还能有何打算,听天由命咯……待大军回了荆州,我……我想退伍回老家,反正是难以再军中混下去了,还不如回老家,这种日子……”

    “这样啊……”

    “恩,当初家里穷,为养家糊口,不得已在袁绍麾下入伍,眼下……这两年的积蓄,再加上此战的犒赏、抚恤,已足够家里糊口之用,况且,像我这样的,还能再领三十亩地,总归是衣食无忧了吧……”

    “三十亩地么?”长长一声叹息,陈二狗不禁又望了望王二空荡荡的衣袖,只感觉心中发堵,犹豫一下,沉重说道,“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嘿!”王二笑了笑,一拍陈二狗肩膀,揶揄说道,“谁叫你是伯长,我是你麾下什长呢……”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扰扰头,说道,“其实我早想退伍了,只不过是贪那军饷……这样也好,你呢?仍旧留在军中?”

    “恐怕是吧,”陈二狗点点头,惆怅说道,“握了几年杀人的刀、枪,哪里还记得如何种……”说着,好似想到了什么,当即闭口。

    “是啊,”王二自嘲说道,“哪里还记得如何种地呢……罢了!哦,对了,我老家在冀州安喜,

    待得他日路经冀时,别忘了……”

    勉强推出几分笑容,陈二狗点了点头。

    “知道了……”

    其实两人都知道的……

    “好了,走吧!”一展左臂,王二拍拍陈二狗肩膀。

    “王二……王哥,你说江里的尸……尸首,捞得起来么?”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主公与司徒确实是如此下令的,不过我觉得,此事啊,难!二狗,记住,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少来!”挥挥手,陈二狗皱眉说道,“我不听你这扰乱军心之言!回头小心叫他人听到,扣了你抚恤、犒赏,看你如何回老家!”

    “嘿,我这怎么叫扰乱军心了?我是叫你日后谨慎再谨慎,别一个劲的冲,敌军数以万计,你杀得过来么?这可是老哥肺腑之言,你小子……”

    “好好好,我记住就是!”

    “这还差不多,”满意地点点头,王二似乎想起什么,一面走一面说道,“对了,出营之前,我听到有人说,要提你做都伯,你小子算是混出头了!”

    “不过是谣言罢了……”

    “哪里会是谣言呢!”说着,王二停下脚步,往往左右,低声说道,“我军四十万呐,可你看看眼下营里剩下几个,数百里的大营,空荡荡的……剩下的那几个都伯,你两只手都能数全,这还算是好的,听说我西征军军中居曲长一职的,就剩下一个……”

    “唉,”重重叹了口气,陈二狗问道,“王哥,我四万西征军,眼下剩下多少?”

    “我估算着,大概千把个吧,或许多些,或许更少,这两天,伤重难治的不计其数,如何统计?”

    “这样啊……”

    “知道东征军不?郭祭酒麾下的,最后与周瑜死战的那一支……”

    “恩,知道,名声不在我军之下!”

    “嘿!猜猜剩下几个?唉!那个惨呐……”

    “你说不就完了……”

    “这个数……”

    “啊!”

    随后几句,已远不可闻……

    ----------------------------

    建安四年十二月,中原霸主曹操驱四十万大军,与十五万孙、刘联军战于赤壁、汉阳一带长江水域,两败俱伤!

    曹:四十万大军战死近三十万人,战后,又有数万余人死于疫病……

    其中,包括三万八千余西征军、两万六千余东征军……

    此战,曹军战死将领自都伯一级始,共计一千三百二十余名……

    其中,张辽重创,夏侯惇重创,张颌重创、曹洪生死不明、李典失一臂、于禁重创、许褚重创……

    刘培、韩浩、史涣、王恒、李央等总计四十一名偏将战死……

    偏将以下,曲长以上,更是十死八九……

    反观孙、刘联军:

    孙:

    十二万余兵甲战死近十一万人……

    其中,包括吕蒙麾下五百解烦军、孙策麾下四千解烦军、以及一万一千余锦帆军……

    江东军战死将领自都伯一级始,共计三百六十余名……

    其中,老将程普生死不明、黄盖生死不明,韩当战死、太史慈战死、凌操战死、甘宁损一臂、潘璋重创、陈武重创、董袭重创、周泰重创、蒋钦濒死……

    随后……

    孙策硬挫许褚,伤重不治,于战后金创迸裂而死;周瑜濒死……

    赵休、马邢、谷利、乐宣、龚都等共计十九名偏将战死……

    偏将以下,曲长以上,几乎无存……

    刘:

    关羽麾下两万余人全员战死,关羽右臂重创……

    张飞趁机取乌林,欲后袭曹营,中途被虎豹骑所伏,折损两千余……

    ----------------------------

    战后,曹军屯汉阳曹营十日,无力东进,返军荆州;

    刘备与刘琦经巴陵、汉寿、投武陵;

    江东占江夏、屯兵夏口、巴邱。

    三方罢战!

    Ps:承一些读者大大所愿,奉上,这两章前面合在一处,也算是一个伪结局了吧?

    剩下一个月,打算转转笔风,这段时间,你们看得累,我写的也累。

    至于这‘结局’中江哲最后归属,且容我小小卖个关子,毕竟,难以糊口啊,到真正的结局再提吧。

    ^。^

第一章 一十三年

    建安十八年,许都!

    相对于其他街道,位属城中东面街道,倒是显得稍稍安静,毕竟,这里大多是朝中重臣的府邸,更有甚者,曹操府邸,亦在此处……

    早在赤壁之后,往日仅向往征西将军的曹操,已暗生问鼎天子宝座的野心,可谓是朝中皆知,那时,‘曹臣’弹冠相庆,‘汉臣’暗自嗟叹,然而,曹操却终究没有篡位……

    雨后的许都,稍有气雾。

    “阿嚏,”守在曹府外的一名曹操亲兵不禁打了个喷嚏,低声说道,“这鬼天气,如何对东吴用兵?”

    “噤声!”随着一声咳嗽传来,一人正从府内走出。

    “王统领!”一干亲兵抱抱拳唤了一声。

    “唔,”点点头,王统领正要说些什么,却听闻一阵轻微的脚步,凝神一望,好似有人徐徐走来。

    “沙沙……”

    顿时,府外守卫着的一干曹操亲兵登时来起头来,眼神颇有些谨慎,然而待一见那人走近,众亲兵眼中谨慎、疑虑顿消。

    “呵呵,”笑呵呵走上前去,王统领抱拳说道,“末将见过江公子……”

    “王统领……”来人淡淡一笑,拱手行了一礼。

    “统领,要称长史大人才是!”身后一干亲兵笑嘻嘻说道。

    只见王头领面上稍稍有些尴尬,回首笑骂道,“闭嘴!”说着,他复对来人笑道,“咳,公子可是拜见曹公?”

    “呵呵……额,正是,”来人微笑着点点头,礼数不失说道,“可否为我代为通报一声?”

    “这……”王统领显然有些诧异,望着那人古怪说道,“公子,曹公已多次发话,若是公子前来,不必通报,尽管……”

    “岂能如此?”只见那人摆摆手,微笑说道,“礼不可废焉……”

    “这……”那王统领稍一迟疑,便回顾身后曹操亲兵道,“还不速速去禀报曹公,言江公子求见!”

    “是!”当即便有一名亲兵抱抱拳,蹬蹬跑入府内去了。

    王头领这才回过头来,打量着眼前这位……

    只见来人负手而立,头顶华冠,身穿一轻青色素服,面容俊秀,眼神温温如玉,言行举止,一显大家风范,恍惚之间,年近四旬的王统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人身影……

    “公子……”

    “唔?”

    “额……无事无事……”

    “呵!”

    不到半柱香时辰,那名曹兵便回来了,抱拳说道,“公子,曹公有请!”

    “多谢!”

    望着那儒生拱拱手,徐徐走入府内,王统领喃喃说了句。

    “酷似其父……”

    “什么酷似?”随着一声问话传来,却有一人着将军模样打扮,正徐徐步上台阶。

    只见府外众亲兵面色一正,抱拳唤道,“许将军!”

    来人正是曹操心腹亲卫无疑,许褚许仲康!

    “唔,”许褚点点头应了一声,站在门处疑惑望着府内,回头问道,“方才可有人入府?”

    “启禀将军,乃是江公子!”

    “江公子?”许褚听罢一愣,随即瞪大眼睛、面色涨红、兴致勃勃问道,“哪个江公子?”

    只见王统领一脸古怪,迟疑说道,“自然是司徒公长子,江晟公子咯……”

    “哦,”当即,许褚兴致全然消散,扰扰头说道,“他啊,我还以为是……”

    “将军以为何人?”王统领纳闷问道。

    “你等不知么?”许褚嘿嘿一笑,环顾四周亲兵说道,“主公已下令叫江睿那小子返回许都,嘿嘿……我听子孝、元让说,这小子师从子龙,学得一身武艺,就连子和亦不是对手,本将军有些手痒啊……”

    “啊……”

    而就在许褚与府外曹兵谈笑之余,那人,啊不,是江晟,已徐徐走至曹操书房门外……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还不及书房外亲兵喊报,便听书房之内传来一声轻笑。

    “子旭么,进来吧!”

    “是,”江晟徐徐走入书房,对着书桌后那人拱手拜道,“拜见曹公!”

    只见书桌后正挥笔疾书的曹操抬起头来,望着江晟无奈说道,“孤多次言及,‘曹公’此称,乃是为他人所设的,可不是为孤贤婿所设,你呀你呀……”

    江晟拱拱手,微笑说道,“古人云,礼不可废!”

    “好了好了,”甚为无奈的摆摆手,曹操笑着说道,“过来,子旭,看看此篇文章如何?”

    江晟一听,走上前去,望着案上文章,轻吟出口。

    “龟虽寿?”

    “唔!”曹操有些自得点点头,伸手取出案上茶盏饮了一口。

    取起那纸,江晟粗粗一看,顿时眼睛一亮,低声吟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念罢,他望着曹操道,“曹公这是……”

    只见曹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说道,“子旭,你乃孤婿,视作半子……不,自打你幼年时,我便视你如己出……‘曹公’之称,虽好似恭敬,然有避嫌之疑,子旭,如此可是叫孤心凉不已啊!”

    “这……”犹豫一下,江晟放下那纸,恭恭敬敬唤道,“小婿拜见岳丈!”

    “哈哈哈!”曹操这才满意,朗朗一笑,拍拍桌案,指着那纸张说道,“子旭,你看此篇文章如何?”

    江晟稍一迟疑,堪堪说道,“依小婿看来,岳丈乃是以此诗自喻,通观全篇,大气凛然,文到中篇,更是气势磅礴,文到最后,稍显……”

    “稍显气势不足么?”曹操自嘲一笑,抚须说道,“孤已年过六旬,好似日落西山,想起当年南征北战,那是何等的……唉!眼下,不过一迟暮老人聊以**罢了……”

    “岳丈……”喃喃唤了一声,江晟稍一思忖,拱手说道,“岳丈何必自谦,依小婿看来,岳丈是豪情不逊当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我思岳丈如廉颇,老当益壮!”

    “哈哈,”似乎是说中了曹操文中得意之处,叫曹操一脸自得,大笑自诩说道,“说的不错,我曹孟德不服老也!哦,对了,孙权小儿反复无常,是故,我欲亲率大军讨他,介时,子旭可愿随孤出征?”

    “咦?”江晟愣了愣,面色一愣苦笑说道,“孙权向来如此,岳丈深知,为何今日……”说着,话语一顿,显然是有些明白了。

    果然,曹操微微一叹,摇头自嘲说道,“生老病死,乃是天数,非人力所正至……趁着我曹孟德还不曾老到无法提起刀剑……”说着,曹操抬起头来,笑呵呵说道,“出征之事,玩笑罢了,子旭不通武艺,我如何舍得叫你身处危境……我已下令调子渊前来洛阳,随我出征东吴!”

    “二弟?”江晟愣了愣,显然是有些诧异。

    “呵呵,”望着江晟脸上惊讶,曹操抚须笑道,“可不是孤的主意哟,元让,哦,你夏侯伯父频频来信,说是子渊在他那处呆得有些不耐烦,呵呵,也是,子渊向来喜动不喜静,性子与你大相庭径,如何呆的下去?况且,他本人已发书我处……说起来,你兄弟二人,亦有三五年不曾见面了吧?”

    “是的,岳丈……”点点头,江晟忽而问道,“敢问岳丈,这事……”

    似乎是看穿了爱婿的心思,曹操笑着说道,“半月之前吧,估算着,子渊也该到了……”

    “这样……”想起自己那弟弟,江晟一时间有些苦笑。

    这时,书房外传来一声通报。

    “曹公,乐将军求见!”

    “叫他进来!”曹操微笑着说了句。

    只听蹬蹬的脚步声,一少年将军大步入内,正欲对曹操行礼,忽然见到江晟在,面上一愣,对他眨了眨,江晟亦是报以一笑回礼。

    来的,可不是乐进,而是乐进之子乐琳。与张辽之子张虎一样,乐琳与江睿关系极好,自然也认得江晟。

    “免了免了,”挥挥手叫乐琳免了礼数,曹操微笑问道,“何事前来?”

    “哦,”见曹操发问,乐琳面色一正,抱拳说道,“曹公,乌桓遣使者前来,这会,已入许都,末将已将其安置在驿站,使者言,欲求见曹公一面……”

    “唔,”曹操点点头,闭目一思,忽而说道,“你且将其带来孤府上,孤倒是要看看,他乌桓究竟又想怎样!”

    “是!”乐琳抱抱拳,恭身而退。

    回顾一眼身旁爱婿,曹操笑着说道,“这乌桓啊,恍如隐疾,若是置之不理啊,恐怕多有事端,照你父所言,要么举重兵,将其悉数剿灭,要么,便将其同化!”

    “同化?”江晟愣了愣。

    “对,同化,”曹操点点头,抚须回忆说道,“教其礼仪、教其汉话、教其耕种,赐其汉姓,赐其汉官、赐其汉爵,亲我大汉者,叫其生,赐其荣耀,驳我大汉者……哼!”最后一哼,冷冽不已。

    “此乃父亲之策?”江晟疑惑问道。

    “是呀!你父素有大才,只可惜不愿为官,一声不吭便丢下你兄弟二人并那诸多官职,唉!虽说人各有志,不过如你父那般的,我还真没见到过……照你父所言,数十年之内,乌桓年老一辈将死,下一辈心慕我汉朝鼎盛,长此以往,乌桓不存。此即便是你父同化之策,远胜百万精兵啊!”

    江晟听闻,拱手说道,“我父大才,晟不如也!”

    “哈哈,”曹操朗朗一笑,起身拍了拍江晟肩膀,语重心长说道,“子旭何必自谦,我看你,不逊你父几分,只是经验稍有欠缺,此事啊,急不得……”说着,曹操走前几步,取下墙壁上挂着的宝剑,忽而怪异问道,“子旭,近来文若身子可好?”

    只见江晟面上一愣,拱手说道,“回岳丈话,荀师身子倒是无恙,只是自当初辞官以来,性情……”

    “是么?”曹操淡淡应了句,将抽出的宝剑再复入鞘,朗笑说道,“待他日,孤以此剑取孙权小儿首级!”话语一顿,曹操回头一望江晟面容,继而玩笑说道,“子旭,有话便说,在孤面前,你父可不似你这般拘谨!”

    “呵,”自嘲一笑,江晟终究耐不住问道,“岳丈,恕小婿斗胆,敢问,当初风传岳丈有……咳,那个……”

    “问鼎九五之心?”曹操揶揄一句。

    “额……是,”讪讪一笑,江晟低声说道,“为何最终,岳丈却是放弃了呢?”

    只见曹操放下那柄宝剑,摇头说道,“当初孤曾言,‘孤为周文王’,不过论其究竟嘛,要说你父亲对我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江晟愣了愣,古怪说道,“一句话便打消了岳丈……那个……”

    “是啊!”负背双手立在屋内,曹操放眼望着屋门,回忆过往喃喃说道,“你父对我言,人呐,总是对得不到的,抱以浓厚兴致,其实呀,这帝王之位亦是如此,照你父所言,不过是一个位子、一个称呼,位于孤来,其实并无多大改变,对孤心怀敬意的,就算孤不坐那位子,同样对孤心怀敬意;反之,对孤心怀恶意的,岂会为此改变看法?这做与不做,如孤等辈,亦无几分差别,反正帝位空悬已久……”

    张张嘴,江晟苦笑说道,“父亲这番言论,倒是别致,不过小婿明白,如此便说得岳丈动心了?”

    “自然不是!”好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曹操笑吟吟说道,“乃是你父耍了一个把戏,将我给套住了……”

    “咦?”

    “那日啊,孤找你父饮酒,三旬之后,待孤说起过往窘迫之事,你父笑道,‘若天下无孟德,当不知如何’,孤自是疑惑,遂口,你父乃言,‘若天下无孟德,当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虽天下人诟病,然孟德确实功在社稷’,知道你父说这话之时是什么时候不?”

    “……”江晟愕然地摇摇头。

    “嘿!”只见曹操嘿嘿一笑,怪异说道,“刚巧是发生在孤作出决定,叫仲德是准备此事之后!”

    江晟一脸古怪。

    “那日夜间,我深深一想,确实如此……孤那时已是一人之下……不,是区区一虚名之下,万人之上,何必为了一个破位,惹来天下人诟病?说来好笑,我曹孟德这一奸贼尚未怎得,他刘备自诩皇室后裔,却是先行称帝……嘿嘿,虽天下人传言是刘辨力主此事,不过究竟如何,谁能知道?你父有一言深得我心,‘我思孟德之志,非在尊位,乃在天下’,”

    “尊位……天下……”江晟细细一想,顿时醒悟过来。

    “子旭,知我曹孟德者,唯有你父!此言如惊雷,叫孤醒悟过来……是故,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孤也明白,若不是为文若、公达,你父是绝对不会过问此事的,你父,可也是个‘大逆不道’之人呢,哈哈哈!”

    “岳丈……”江晟苦笑着。

    二人正说着,忽然书房外走入一人,恭敬唤道,“父亲,乌桓遣使者前来,眼下正在府中客堂等候……”

    “知道了!”曹操淡淡应了声,随即好似想起什么,沉声说道,“子桓,为父听说你最近足不出户,在府内研习诗文经典,很是欣慰,正巧你兄祭日将至,你且与子建、仓舒各写一篇祷文,叫为父看看!”

    “这……孩儿知道了!”那人,也就是曹操次子、曹丕,低声应道。

    “唔,”点点头,曹操转头冲着江晟笑道,“好了,孤先且去会会那乌桓使者!”

    江晟拱拱手,恭敬说道,“恭送岳丈!”

    “呵呵,不必了!”曹操笑了笑,大步走出书房,只留下江晟与曹丕二人。

    见曹操离开,曹丕当即去了面上拘谨,望着屋外摇头说道,“子旭,我觉得我是没什么希望了……”

    “呵呵,”江晟微笑着走上前去,低声说道,“事在人为!”

    “说得轻巧,”曹丕翻翻白眼,不满说道,“你且试试整日呆在屋内?”

    “这倒也是,”江晟皱皱眉,忽而说道,“要不,我与荀师说句,你且一同去?”

    顿时,曹丕一改面色,连连摆手说道,“别别!我自家府内,我尚可偷懒,若是在……”说着,他好似自觉语失,讪讪一笑。

    无奈地摇摇头,江晟皱眉沉声说道,“子桓,岳丈叫你兄弟三人各写一篇祷文,我思其中恐有蹊跷,你且细细琢磨,好生用词……”

    “这……”只见曹丕面色一垮,苦笑说道,“你说得还真轻巧,就算我静下心来,又如何比得过子建、仓舒?子建学识远在我之上,更别说仓舒,他身旁还有你表弟周不疑,他的才智,与仓舒不相上下……不如,子旭,不如你帮我写一篇?”

    “这如何使得?”江晟皱皱眉,连连摇头说道,“此事不可,倘若被岳丈瞧出破绽,恐怕……”

    “唉!”叹了口气,曹丕忽然问道,“哦,对了,子旭,今日你怎得过来了?”

    “呀!”听闻曹丕问话,江晟当即面色一变,急声说道,“糟了,竟不曾与岳丈提及!”

    “唔?何事?”

    只见江晟苦笑一声,摇头说道,“今日我前来,乃是得问宪儿有喜,是故前来向岳丈报喜,竟不曾想……”

    “竟有此事?”曹丕愣了愣,连忙说道,“快快,带我前去看看!”

    “有何好看的?”江晟一脸无奈,却被曹丕拉着出了书房。

    一面谈笑说着,二人一面走着,走着走着,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人,曹丕收力不及,一头撞了上去。

    “你这该死的……”低声喝骂着,曹丕揉揉被撞到的左肩,然而待他一抬眼,面色却是猛变。

    只见那人冷笑着望了一眼曹丕,淡淡说道,“一时不慎撞到了二公子,还真是抱歉呢,不知二公子可有何异样,不如叫在下……”

    “不必不必,”连声打断了来人的话,曹丕眼神中似乎有些惧意,不禁稍稍退了半步。

    “子渊!”江晟皱皱眉喝道,“怎得如此无礼?”

    来人,正是江晟之弟,江睿!

    “好了好了,不就是没看到嘛,又不是我故意撞上去的,”见自己兄长发怒,江睿抱抱拳,随意说道,“抱歉,子桓,没伤到吧?”

    “没伤到,没伤到,”曹丕连连摆手,却听身旁江晟问道,“子渊,何时到的许都?”

    “刚刚咯,”江睿耸耸肩,笑着说道,“听闻曹世叔意欲南征,命我为先锋,小弟马不停蹄赶来许都,哦,对了,曹世叔可在府内?”

    “正在大堂会见乌桓使者!”江晟说道。

    “哦?”江睿顿时来了兴致,笑着说道,“我且前去看看,兄长告辞,待别了曹世叔,再归府中拜见兄长与嫂子!”说着,大步往前走去。

    “休要惹事!”江晟皱眉说了句,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这弟弟向来是艺高胆大……

    望着江睿走远,曹丕这才长长吐了口气,摇头苦笑道,“得!你弟弟久在军中,多有威望,他既来了许都,子建声势更甚……”

    “呵,”却见江晟微笑说道,“子渊精于武艺自是不假,然今又非比武,子桓何必心生惧意?”

    “如何能不惧?”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曹丕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见此,江晟唯有苦笑,拍拍他肩膀说道,“且莫要再管其余事,去我府内书房,你且写一篇祷文来,我且为你评点一番……”

    “还是子旭够意思!”曹丕嘿嘿一笑,随即好似想起什么,疑惑问道,“对了,子旭,近日,还是不曾打探到江世叔下落么?”

    听曹丕提及此事,江晟摇摇头,微叹说道,“在的青州夏侯伯父前不久发来书信,言青州被他翻了个遍,也不曾寻到父亲下落,估计父亲不在青州吧,前两日我写信托人送至并州,叫张叔父代为找寻一番,也不知究竟如何……”

    见至交好友一脸落寞,曹丕暗暗责怪自己,微思一下,笑着说道,“子旭也不必过于担忧,江叔父乃何人?当初父亲派了三万精兵也不曾追到江叔父,这事呀,急不得,依我看来,江叔父既然是携诸位婶婶出去游玩,没有个三五年,怕是不会回来,若是回来再想出去,那可就没那么容易咯……”

    似乎是明白了曹丕话中含义,江晟摇摇头,苦笑说道,“或许如此吧……”

    离了曹府,二人走到府对面的司徒江府……

    虽眼下江哲早已辞官而去,然而不管是朝臣也好,百姓也好,却不习惯称其为江府,而是惯司徒江府……

    随意一瞥守卫在司徒府外的士卒,曹丕眼神一凛,一面随江晟走入府中,一面疑惑说道,“子旭,我来许都已不下年逾,来你你府上次数亦是不少,此些士卒好似有些面生啊……”

    似乎是看穿了曹丕的心思,江晟揶揄说道,“我知你所想,不错,此便是我父麾下精锐亲兵,陷阵营!父亲辞官之后,表兄上任南阳太守,手中兵马不足,故而发书借此军一用,两月前,表兄已练得新军,自思可挡荆州关羽,兼之陷阵营急需整编,是故,乃将此军派回许都……”

    “哦,”曹丕恍然大悟,不禁回头望了一眼门处,拍拍胸口**说道,“天见可怜,我曹子桓终于乃有一支可有之兵,不惧你弟虎豹骑也!”说着,他转过头来,嘿笑说道,“子旭,待得狩猎之期至,借我百名陷阵营,我寻思着,今年说什么也要猎一头猛兽,呈于我父!”

    甚感好笑地摇摇头,江晟揶揄说道,“若是如此,非你本事!如你这般,若是子渊率百名虎豹骑前去,该当如何?虎豹骑之勇,虽三人亦可搏虎,又兼骑军,如何比得过……”

    “得!”曹丕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说来也奇怪了,父亲喜你远在我之上,此事我素知,然子渊那小子频频生事,父亲亦是喜他,命他为虎豹骑统领……怪哉!怪哉!”

    江晟闻言微微一笑,忽而远远望见有一老者立于外院池畔,面色一正,走上前去,拱手拜道,“贾叔!”

    只见那老者转过头来,正是当初江哲帐下最为信任的谋士之一,贾诩!

    见是江晟,贾诩将手中鱼饵丢入池中,笑呵呵说道,“这叫老朽如何当得起……”不过话虽如此说,他还是受了江晟这一拜,很是坦然。

    “贾叔说笑了,”微微一笑,江晟恭敬说道,“贾叔乃天下名士,兼之父亲叫我以叔伯尊之,小子岂敢冒犯?”

    “孺子可教!”贾诩极其满意地点点头,忽而望见江晟身旁曹丕,眼神一凛,用那如猎鹰般锐利的眼神打量着曹丕,继而拱手笑道,“老朽见过曹公子!”

    “不敢不敢,”曹丕似乎是深知眼前这老人的底细,急忙跳开一旁,连连摆手。

    “贾叔何时到的许都?”江晟问道。

    “方才入府不久,”上下一瞥曹丕,贾诩这才将注意放到江晟身上,笑呵呵说道,“你弟子渊不似你这般稳重,唉,这些年,可是累坏我这把老骨头了,天见可怜,总算是熬到回到许都……呵呵!再者嘛,老朽倒是也颇为思念这几尾池鱼……”说着,贾诩眨眨眼,揶揄说道,“老朽不在时,子旭可有好生代为照料?”

    “自是如此!”江晟恭敬说道。

    “好好,”点点头,贾诩瞥了一曹丕,忽而望向池水,抬手说道,“子旭,且看这池中鱼儿,竟不夺食,皆是老朽当初亲手放养,亲如一家啊……”

    “竟有此事?”江晟疑惑地走上前来,一望池水,面色一愣,抬头一望贾诩,顿时醒悟过来,犹豫一下,微笑说道,“果是如此……且不打扰贾叔兴致,我等先且退下了……”

    “去吧!”贾诩也不回头,微笑着摆摆手。

    直感觉贾诩话中有话,却不便明言,江晟会意,待他说服曹丕将其安置在书房之后,且又回到池旁,果然,贾诩仍站在此处……

    “贾叔……”

    “呵呵,”微笑着转过头来,贾诩笑着说道,“才思敏捷,不错!”稍稍赞了一句,贾诩面上笑意渐收,沉声说道,“子旭,可知为叔方才所言深意?”

    “这个……”只见江晟稍一迟疑,拱手说道,“并非透彻,望贾叔解惑……”

    “你这小子,非逼为叔……也罢,”苦笑着摇摇头,贾诩正色说道,“你父辞官,留你兄弟二人在许都,江家盛衰,乃在你兄弟二人,非在旁人!为叔只想说句,曹家的事,并非你江家之事,何必插手?若是引得你等兄弟不合,岂不是要叫司徒公寒心?”

    “这……”江晟犹豫一下,抱拳说道,“回贾叔话,小侄自幼与子桓相识,知其有大志……”

    “与你弟一个说辞!”打断了江晟的话,贾诩摇摇头,微叹说道,“无论如何,你父与我有知遇之恩,又将你二人托付于我,我自不能袖手旁观……”

    “贾叔的意思是……”

    “别会错意,在此事上,贾叔我可并非要助你、亦或是子渊……子旭,你比子渊年长,又兼稳重,假以时日,若是与子渊不慎起了冲突……子渊为人傲气,又兼幼年便呆在军中,性子较为冲动、易怒你身为兄长,他日当做礼让!”

    “……是,小侄记住了!”点点头,江晟好似想起什么,抬头望着贾诩。

    好似是看穿了江晟心中所想,贾诩笑呵呵说道,“不必妄加猜测!老朽见曹公发诏,便知其中蹊跷,子渊眼下不过一校尉,手中不过三千虎豹骑,曹公岂是当真欲带他南征耶?曹公眼下已过六旬,却是有些心急了……同时嘛,曹公他也想看看,你等这帮小子,究竟有多少斤两!”

    “咦,贾叔的意思是……”

    “别以为曹公不知,他心中可是明白得很!历来臣下不得干预帝王嫡子之事,自乃忌讳!不过到你兄弟二人身上,倒是有些……呵呵,依老朽想来,一来是你父助其南征北战多年,功在社稷,二来便是曹公对你兄弟二人抱有重望,至于这三来嘛……乃因你等年幼!”

    “年幼?”

    “正是如此,”点点头,贾诩抚须解释说道,“倘若换做旁人,早早被遭牢狱之祸,岂能如你兄弟二人这般?在曹府来去自如?我思曹公,在作出心中决定之余,亦在磨练你二人……

    朝中司徒之位空悬数年,曹公视若无睹,却封你为司徒长史,他是在效仿当年司徒公王子师!兼之又将虎豹骑赐予你弟子渊麾下,更叫他在夏侯元让帐下平乱,嘿!区区一校尉,掌三千精锐?天下间乃有此事?这如何不是磨练?!

    是故,你亦不必担忧,放手施为便是!你兄弟二人越是出众,曹公愈喜,当然,仅仅包括你兄弟二人,就连你表弟周不疑亦不在此列!”

    “不想岳丈竟是如此……”江晟自嘲一笑。

    “子旭啊,莫要嫌为叔多嘴,为叔却是仍有一言,外面风传,江家,便是半个曹家……眼下或许如此,然为叔却是要说,江家,并非是曹家,你兄弟二人,才是江家根本,江家兴旺,乃在你兄弟二人,非在旁人,非在曹子桓,亦非在曹子建!”

    “贾叔,侄儿明白了,侄儿素知二弟性子冲动……”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抚了抚花白的胡须,贾诩嗟叹说道,“当初为叔在父帐下听用,随他征战四方,好似是一朝梦醒,你兄弟二人便已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为叔……也老了,老了,这话也就多了,呵呵……”

    “贾叔哪里话,侄儿幸得贾叔提点,方才明白以往不曾明白之事……”

    “呵呵呵,莫要取笑为叔了……”笑呵呵说了句,贾诩上下打量着江晟,点头说道,“像,真像,酷似你父……”

    似乎是起了玩心,江晟揶揄道,“贾叔,那究竟是侄儿像,还是子渊像?”

    “这……”这一问,顿时将贾诩难到了,只见他皱皱眉,沉思半响,继而说道,“你着素服,酷似你父着素服,子渊着铠甲,乃酷似你父着铠甲……唔,却是如此!”

    “咦?”只见江晟面上一愣,诧异问道,“家父不是不通武艺么?怎么亦尝着甲?”

    “哈哈,”似乎是感觉好笑,贾诩揶揄说道,“你父身为一军统帅,岂有不着甲之理?呵呵,不过话说来,你父却也不喜着那铠甲,唔……前前后后,为叔只见过寥寥数次,一是赤壁之战后,你父在荆州祭祷四十万将士之时,二嘛,便是击张白骑之时!”

    “张白骑?”

    “啊!便在赤壁之战后,你父与曹公以及列为大人方才祭罢战死将士,便风传张白骑举兵袭汜水关,你父是马不停蹄赶去,那时,可用之兵寥寥无几,是故,你父仅率数千幸存兵马以及虎豹骑连夜赶往……”

    “数千……虎豹骑,不过近万兵马?”江晟一脸惊讶,诧异问道,“那张白骑麾下兵马几何?”

    “嘿!”贾诩淡淡一笑,抚须说道,“张白骑那时猛攻汉中,兵马亦是大损……恩,差不多十万之数吧!”

    “十万?”江晟面上惊容更甚,皱眉说道,“兵力是何等悬殊……贾叔,后事如何?”

    “那还用说么?”贾诩耸耸肩,摊着双手说道,“自然是你父胜,张白骑败咯!”

    “……”只见江晟张张嘴,顿时语塞。

    “好了好了,”似乎看到江晟面上表情,贾诩笑容更甚,笑呵呵说道,“那时为叔有幸与你父亲一同前往汜水关,若是子旭不嫌为叔年老多话,我等便前去园中小歇,待为叔一五一十将此事细细说来,可好?为叔老了,可禁不住这么站着……”

    “理当如此!”江晟恭敬说道,“贾叔请!”

    “唔!”极其满意地点点头,贾诩缓缓朝园中走去。

    征讨张白骑,那是建安五年吧……

    唔……

    距今,一十三载了……

    Ps:理了理思路,准备了下后续的事,主要就是张白骑以及一些收尾琐事,对此不感兴趣的大大们,我很抱歉……

第二章 建安五年,多事之秋

    时赤壁之战后,曹军受挫,退至荆州江陵,二度来到了这座城池。

    去时大军数十万,回时寥寥数千人……

    当然了,其中自有夸大之处,总体说来,得以返回的曹军,四、五万还是有的,然而在这其中,尚能再战,且愿意继续留在军中的,却确确实实只有数千人了……

    曹军并未入城,或许是无颜入城,亦或是无力入城,亦或是出于其他原因……

    蔡瑁遵照曹操、江哲的意思,征招民夫在城外东面建了一座军营,这在以往,显然是看不到的……

    营寨三日乃落成,随后,熙熙攘攘而来的败军入驻其中……

    或有断臂的,或有瞎目的,或有伤重难起的,数万败军一声不吭走入营中,场面很是凄凉。

    虽说在此战之前,疫病之事后,江哲便对众人说起过,众曹军心中早已有了准备,然而待眼下亲身遇到,他们还是倍感失落……

    败了!终究败了!

    虽败在天时,然总归是败了……

    古人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确实有理!

    次日,江陵城外军营中爆发兵变,规模倒不是很大,仅仅是数百战败士卒与当地荆州守军起了冲突,理由也显得有些可笑,不过是当地荆州守军望曹营押运米食时,两方起了嘴角,其中,有一名荆州守军冲着一名失去右腿的曹兵骂了句,“瘸子事多……”

    还没等那名躺在草榻上的曹兵回过神来,顿时,营内有些曹兵自是心中憋屈,无从发泄,当即气得面色通红,抽出战刀,将那名荆州守军砍成肉泥,在其余众多前来运粮的荆州守军面前……

    于是乎,这事上升为械斗……

    短短一盏茶光景,营内已有百余名荆州守军与百余曹军败卒加入了混战,待得蔡瑁闻讯赶来时,事已糜烂,营内嘈杂不已,千余人互相厮杀,难以罢手。

    蔡瑁二话不说,一面将此事禀告曹操,一面从江陵调来三千守兵,勉强将两方拆开。

    等了半柱香,没等来曹操与江哲,倒是等来了曹纯,以及三千虎豹骑……

    “曹将军,敢问曹公与司徒……”

    那曹纯淡淡望了一眼营中乱局,皱眉说道,“主公头疼病犯,此刻卧病在床……主公吩咐了,这事蔡将军酌情处置便是!”

    “酌情处置?”蔡瑁一脸惊讶之色,继而问道,“那司徒呢?”

    “司徒啊……”曹纯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段日子,司徒不曾有几夜睡好,昨日照着主公的意思,在城中小歇,这事,主公不曾告知司徒……”说着,曹纯走上前去,冲着两拨人吼道,“还有谁敢动手的?给我放下手中兵刃!”

    摆着三千策马而立、面色冷然的虎豹骑在旁,只听一阵‘叮铛’之响,两拨人相继低头弃了手中兵刃。

    酌情处置?怎么个酌情处置法?

    蔡瑁苦笑一声,与蔡仲、蔡和商议了一番之后,终究决定,两方各做处置,荆州守军重罚,曹军轻罚……

    对于那些骂自己‘小人’的荆州守军,蔡瑁无动于衷,心中却是冷笑: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候,愚蠢!

    确实,眼下是什么时候?

    眼下正是曹军鏖战赤壁罢、黯然撤军、曹操急欲提高军中将士归属感的时候!

    果然,在听闻蔡瑁将‘重犯’数十人当场斩杀之后,曹操一脸平淡,军中将领,自是激气不已,若不是蔡瑁率先动手,若是叫闻讯而来的夏侯惇动手,恐怕此事……嘿!

    待得醒来的江哲听闻此事,暗暗一叹,当即下令闭了寨门,遣回众荆州守军。

    然而此事,却还没完……

    三日后,营中又生事端,一名曹军都伯来到后军李典处,要求退出军中,随之而来的,便是数以千计的曹兵……

    虽说李典也是知道,军中要行整编之事,叫难以再复作战的伤残士卒卸甲归田,可这并不包括眼前这位四肢健全的都伯啊?

    望那数千人的行伍中,亦有不少无病无伤的曹兵……

    堂堂一将军,竟被自己麾下数千人堵在帐外,这事,好笑么?可怒么?

    李典并不觉得好笑,也不感觉愤怒,仅仅是叫人将此事禀报了曹操与江哲,毕竟,就算他是将军,此刻也无权、也不敢对此作出定夺……

    得问此事,曹操并不感觉意外,因为江哲、郭嘉、荀攸对此早有预料……

    待那些意欲退伍的曹兵望见曹操并江哲、郭嘉、荀攸一干人走来时,百余名四肢健全的西征军将士,悄悄退出了,随即,便是东征军……

    最后,站在曹操面前的,唯有三、五千人……

    望着那些低着头,不敢抬头望向自己士卒,曹操心中并不觉得气氛,反倒是倍感凄凉,暗暗一叹,大吼道,“我曹军将士们,抬起头来!”

    众曹军惊疑抬头,却见曹操深深一记大礼,沉声说道,“诸位将士并未对不住我曹操,反而是我曹操对不住诸位……赤壁恶战,何等惨烈,然我四十万曹军,无有一人投贼,曹操心感荣哉,若不是诸位,曹操岂能立足于此?请受曹操一拜!”

    “主公!”众曹兵惊呼一声,眼睁睁望着曹操又行了一记大礼。

    “诸位俱是我军中好儿郎!”大声喊了一句,曹操回顾身旁李典,略显叹息道,“曼成,从后军军需处,将运至的军饷取来,或有我军欲归其故乡,除犒赏、抚恤外,另发一万钱路费……”

    “一万钱?”李典瞪大眼睛,反观身旁众将,亦是一脸惊色。

    要知道,普通士卒的军饷,仅仅是两千钱而已啊!

    无视李典的惊呼,曹操回顾望着面前众曹兵,歉意说道,“诸位不惜性命助我曹操平世间战乱,可惜时不与我等……曹操别无他物,仅以此微薄,解心中不忍,要我说,我军中健儿,皆是天下豪杰,岂能区区万钱可比?然,近年兵事连连,曹操无甚闲钱,亦不忍苛刻百姓,唯有……唯有叫军中诸位将士……唉!请再受曹操一拜!”

    “主公不可!”随着一连串的惊呼声,众曹兵面色激动,梗咽喊道,“曹公待我等,无以复加,若是我等尚可复战,定要助曹公平定此乱世……”

    “曹公!”

    于是乎,又有一批身体健全的曹兵悄悄退出了行伍,剩下的,确确实实是四肢不全,难以再复战事的……

    “好家伙,”远远望着那处,司马懿低笑对身旁贾诩说道,“三拜,外加区区万钱路费,便叫此些将士……嘿,此事多半是司徒主意吧?”

    “哼!”只见贾诩冷笑一声,低声说道,“莫要以为天下皆同你一般,居心不良!司徒可是真心发放路费……区区万钱?除去犒赏、抚恤,军中本就已无闲钱……换做是你,嘿!另外,曹公能听得司徒善言、屈颜如此,方真是天下英雄!”

    “嘿嘿!”司马懿嘿嘿一笑,低声说道,“说得好听,亦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

    闻言,贾诩淡淡瞥了一眼司马懿,抚须不语。

    此刻的曹操,当属说一不二!

    不过半个时辰,众曹兵面前,已放满无数木箱,而在木箱之内的,尽是暗黄略显无光的铜钱……

    望着那些铜钱,众曹兵呼吸有些沉重……

    “发钱!”曹操挥手喊道。

    只见李典皱皱眉,犹豫地望了眼那些木箱,挥了挥手,当即便有数员军中小校并数百众位将军亲兵,逐一发放犒赏、抚恤,以及那万钱的路费……

    就像司马懿说的,不过是区区万钱罢了……

    然而便是这区区万钱,带给众曹兵的冲击,却是无以复加……

    “到你了!”一名亲兵抬头望着眼前的同泽,随即便望见了他空荡荡的右臂,低声说道,“兄弟,别愣着,过来领钱……”

    “唔!”那人应了声,走前一步,却见那名亲兵抬头望了眼那人铠甲式样,一面取钱,一面说道,“什长职位……犒赏,这些,这是抚恤,外加万钱路费,好了,在这里了,可要点点清楚?”

    “……”望了眼那亲兵拎着的钱袋,王二张了张嘴,默然接过,转头一望,却见不远处,已升至都伯的陈二狗正一脸难舍地望着自己。

    嘿!当初只想着赚些军饷便借故退伍,谁能想如今……

    王二缓缓抬手,却并非是接那钱袋,而是拭了拭眼角的湿润……

    那亲兵倒也不急,其余曹兵亦是不急,静静望着王二深深叹了口气,望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右臂,缓缓接过钱袋……

    “下一个!”

    “……”

    “伯长职位……”

    那沉甸甸的钱袋,便如同王二眼下的心情,一掂钱袋重量,便知其中丰厚,若在平日,王二早已咧嘴大笑了,而眼下……

    或许是因为这钱是用自己一条手臂换来的,或许是因为将要离开军中……

    自嘲着摇摇头,王二忽然望见面前多了一人,抬头一望来人,苦笑说道,“怎么,过来看我笑话不成?”

    “哪里敢,”来人正是陈二狗,只见他一面与王二并肩走着,一面诚恳说道,“若不是王哥,眼下站在那的,恐怕就是我了……”

    “呵,”王二淡淡一笑,摇摇头说道,“谁叫王哥我是你小子手下什长呢?”

    “并非如此吧,”陈二狗微微一笑,忽而抱拳正色说道,“王哥救命之恩,小弟不知今生是否能报。但得王哥有何差遣,小弟力所能及,义不容辞!”

    “得了,”掂了掂手中钱袋,王二下意识想拍拍陈二狗肩膀,却猛地面色一变,继而微叹说道,“虽说不是衣锦还乡,总好过战死在外,这样也好……”

    “……”

    抬起头来,王二转头正色说道,“记住了,二狗,活着,才能做得都伯职位,若是不慎伤残,你便只能像我这般……”说着,他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继而说道,“再若是死了,便要劳其余兄弟,将你抚恤、犒赏,以及骨灰送回乡中了……”

    “王哥的意思,小弟明白了!”

    “明白就好,”自嘲一笑,王二上下打量着陈二狗身上铠甲,忽而笑道,“还挺合身,不错,人模狗样……”

    “王哥别取笑我了……”

    “得了,既然做了都伯,抽空改个名,二狗二狗的,总归不好!”

    “唔!”

    “那……那我就……”

    两人一阵沉默。

    而就在此时,营中却传来一人大喊。

    “诸位领了钱的弟兄且莫要离营,主公传来话来,欲在江陵城外立一座‘万军冢’,以告慰我战死将士在天之灵,盼诸位缓离几日……”

    “理当如此!”还不待那人喊完,附近曹兵大声回道。

    “万军冢么?”王二淡淡一笑。

    “弟兄们,方才从曹公身旁亲兵弟兄口中得知,曹公欲在万军冢上立一巨碑,将此战我军所有将士名讳记载于碑上,流传于世……”

    “所有?”王二愕然回头,黯然的眼神闪过一丝光亮。

    “当真?”

    “竟有此事?”如王二这般,营中顿时热闹起来。

    而与此同时,曹操与江哲、郭嘉、荀攸一干人早已悄悄离开,入了营中帅帐。

    听闻营内猛地传来一声欢呼,江哲微叹说道,“我等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守义之策好是好,”摇头晃脑望了一眼江哲,郭嘉笑道,“不过守义,这么一下,可不下于许都一载的税收啊,更连累主公……”

    “奉孝此言差矣!”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曹操,只见他打断了郭嘉的话,微笑正色说道,“损操区区颜面,得以叫麾下将士宽心,别说三拜,便是三十拜,三百拜,那又如何?”

    “哈哈,”郭嘉哈哈一笑,拱手拜道,“主公真明主也!”

    曹操自得地一抚胡须,笑着说道,“守义妙思,如此巧妙便安抚了将士心中怨愤……”

    “不止如此哦,主公,”轻笑一声,荀攸温温说道,“在下以为,此事之后,主公贤名当四海皆知,人人慕投我军,我军凝……凝……”

    “凝聚力!”江哲淡笑说道。

    “对!”善意地望了眼江哲,荀攸继而说道,“就如守义先前说的,我军凝聚力更强!”

    “不错!”曹操一拍面前桌案,忽而说道,“万军冢之事,自有蔡瑁等人督造,不过是祭文……操不善于写这类祷文,守义、奉孝、公达?”说着,曹操将视线放在江哲身上。

    “哲不善于此事呀!”江哲面上有些难色。

    也是!守义善于的是军事、内政!曹操恍然,随即又望着郭嘉。

    “别别,在下亦不善于此事!”郭嘉连连摆手。

    确实,奉孝亦是……

    苦笑着,曹操终于望向了荀攸……

    “这个,”只见荀攸满脸为难,犹豫说道,“在下不曾写过呀……”

    张张嘴,曹操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筹措半响,忽而说道,“陈琳何在?”

    “此人尚在许都……”郭嘉讪讪说了句。

    “那这……”嘿嘿一笑,曹操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江哲、郭嘉、荀攸三人中来回扫视着,却见三人凝神望着自己,当即面色微变,咳嗽说道,“或有人讹传操精于文辞,实乃荒谬!守义、奉孝、公达,此事便交与你等三人了!休要再提!”

    话音刚落,帐外有人走入,愕然一望帐中。

    四人转头一望,却是贾诩与司马懿二人……

    “司徒,且商议何事焉?”贾诩低声问道。

    江哲还不及开口,曹操却问道,“文和,你可善于书写祭文?”

    “祭文?”贾诩愣了愣,当即醒悟过来,微笑拱手道,“回曹公话,在下不擅此事,不过,在下倒是有一人选……”

    曹操一愣,忽而想起什么,惊声说道,“莫要说是那狂士祢正平!”显然,曹操对其仍是心怀不忿。

    嘿!司马懿冷笑一声,若真叫那厮写祭文,那可有意思了!

    “非也非也,”苦笑着摇摇头,贾诩凝声说道,“在下所荐之人,或许亦不精此事,然此人博闻强记,文才出众,盛传荆襄,如今,亦在曹公麾下……”

    “当真有此等人物?”曹操抚须皱眉问道,江哲亦是惊讶地转过头来。

    似乎是瞧见了江哲望着自己,贾诩笑着说道,“说起来,此人与司徒,倒是有些渊源!”

    “文和说的是……”

    “王粲,王仲宣!此人曾师从蔡祭酒,随后入刘表帐下,曹公与司徒攻荆州之后,此人乃在蒯异度手下理事,曹公若要用,只需一匹快马,不日将至!”

    “原来是他!”江哲恍然。

    确实,说起此人,江哲倒还真是与他有些渊源,然而正因为如此,当初江哲重封荆州官员时,却不便提拔这王粲,只将他调入蒯越手下理事。

    而他王粲,似乎也不愿阿附江哲以图荣华,与蔡瑁一样,从未去过江哲居于襄阳时的府邸……

    “若是如此……”曹操微思一下,当即喝道,“来人!”

    当即便有一名亲兵走入,抱拳唤道,“主公!”

    “你速速跑一趟襄阳,叫王粲、王仲宣快马赶来江陵,我有大用!”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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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贾诩口中的王粲便奉命而来。

    待其与曹操以及江哲、郭嘉、荀攸等人见礼罢,曹操直接问道,“今,我要用你写一篇文章,悼念我此战战死将士,以安其亡魂!”说着,便将此战经过一一告知王粲。

    “这有何难?”王粲淡淡一笑,当即应下。

    见他如此自信,曹操亦有几分惊讶,抬手喝道,“来人!取笔墨来!”

    不时,便有曹操亲兵取来笔墨,呈于王粲面前。

    只见王粲望着那纸闭目半响,忽而提笔,挥笔疾书,期间不曾有半分犹豫。

    不过一盏茶光景,王粲便投笔于地,起身拱手道,“文章已成!”

    “什么?”正端着茶盏饮茶的曹操面色大愕,惊异不定望了王粲一眼,忽而放下茶盏,皱眉说道,“取来我看!”

    王粲恭敬呈上,只见曹操粗粗一看,已是面色大惊,再细细一望,更是为之动容,一面将那文章随手递给身旁江哲,一面笑着说道,“我府中缺一人撰笔,你可愿意屈就?”

    “曹公抬爱了,如此厚恩,在下岂有不尊之理?”王粲恭敬说道。

    “哈哈,”朗笑一声,曹操对江哲说道,“守义,你觉得如何?”

    只见江哲对王粲回以善意笑容,点头说道,“确实好文章!”

    “哦,叫我看看,”随手夺过江哲手中文章,郭嘉细细一品,亦是连连点头。

    “来人!”面色一正,曹操起身喝道,“传令下去,三日之后,我要在江陵设坛,以祭我数十万将士亡魂!”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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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五年正月,曹操在江陵建万军冢,又立一巨大石碑,将此战四十万将士名讳,一一列于其上,工程浩大,年逾方止。

    期间,曹操在此设祭坛,以告慰四十万将士在天之灵。

    荆州百姓、曹军上下,皆围观一旁。

    置香案,铺祭物,列灯八八六十四盏,以作扬幡招魂。

    待得旭日升起时分,曹操身着华服,头顶金冠,亲自临祭,拄剑而立。

    而读祭文之事嘛,自然落到了江哲身上……

    只见江哲着一身白色素服,面色肃然,微吸一口气,待得台下人声乃止,缓缓读道:

    “维大汉建安五年春正月四日,武平侯、司空、领兖州牧、司隶校尉曹操,谨陈祭仪,享于故殁战事军中将士曰:我大汉禀天而盛,威传日泽,名播鸟瞰。江东小偶,不遵天命,妄自割据,纵虿尾以兴妖,盗狼心而逞乱,实为不赦!我奉天命,***东;大举貔貅,悉除蝼蚁;雄军云集,狂寇冰消;才闻破竹之声,便是失猿之势。

    然天有不测,军中疫发,乃叫江东得逞,实乃天时!

    但士卒儿郎,尽是九州豪杰;官僚将校,皆为四海英雄:习武从戎,投明事主,莫不同申三令,鏖战贼子;齐坚奉国之诚,并效忠君之志。

    何期汝等偶失兵机,缘落奸计:或为流矢所中,魂掩泉台;或为刀剑所伤,魄归长夜:生则有勇,死则成名,今日我军欲还,献俘将及。

    汝等英灵尚在,祈祷必闻:随我旌旗,逐我部曲,同回上国,各认本乡,受骨肉之蒸尝,领家人之祭祀;莫作他乡之鬼,徒为异域之魂。

    汝等各家尽沾恩露,当年给衣粮,月赐廪禄。用兹酬答,以慰汝心。

    生者既凛天威,死者亦归王化,想宜宁帖,毋致号啕。

    聊表丹诚,敬陈祭祀。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精妙用词,配合着江哲温温略微沉哀的声音,只听着台下无数曹兵梗咽不已,众江陵百姓,亦是面有戚戚之色。

    而与此同时,张白骑调集十万兵马,以大将马超、庞德、马岱为先锋,猛寇汜水关。

    汜水关守将守将钟繇一面征调中牟、长社、官渡兵马,一面连连发书至许都,得此噩耗,程昱手下无兵权,无奈之下,唯有派出十余路信使,赶赴江陵……

    其余,以文史卫铠为首,乃意图尊曹操自立为帝……

    果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建安五年,确属多事之秋……

第三章 兵发汜水关

    建安五年,多事之秋,至少对于江哲来说,确实是这样的……

    前前后后忙碌了数日,祭奠四十万战死将士亡魂这一大事方才告一段落,这面,江哲便不时听到一些流言风语……

    曹操意欲自立!

    其实这事,江哲早在一两年前便看出了端倪,毕竟,帝位悬空多日,是人都会有些遐想,更别说曹操身旁尝有那些阿谀奉承的文士高歌颂德……

    赤壁之战后,江哲曾招贾诩、司马懿、祢衡三人,将心中顾虑说出,除去祢衡不发一言,在旁冷笑不已外,贾诩皱眉抚须良久,终究摇头劝道,“司徒,门下以为,此事司徒还是莫要横加干涉才好……”

    “可不是我想干涉,”苦笑着摇摇头,江哲显得忧心忡忡。

    “那是自然!”祢衡冷笑着嘲讽一句,在司马懿嘿嘿低笑声中,贾诩皱眉喝道,“正平!”

    祢衡面色一滞,望了眼贾诩眼中的怒意,咳嗽一声讪讪说道,“在下的意思是,司徒大人恐怕是担忧荀尚书与荀司马……”

    贾诩这才收起怒视的眼神,拱手复对江哲说道,“司徒,门下以为,曹公思此,恐怕绝非是一时半会,虽说此事乃由程仲德并众多文士挑起,然而……司徒难以保证,曹公心中无此念头……”

    “这……”回想起赤壁之战时曹操对自己说的话,江哲暗叹一声。

    “恕门下多嘴,这帝王之事,身为臣子,理当避讳,即便是司徒与曹公交厚,门下以为,亦不便插手……纵观曹公治下八州,思此事者数以万计,绝非程昱等寥寥数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此乃大势所趋,曹公即便是今日不行此事,复有来日!司徒挡得一时,岂能挡得一世?退一万步讲,若是因此引得曹公心生芥蒂……司徒又如何自处?”

    皱皱眉,江哲抬头问道,“文和的意思是,我便不管文若、公达安危,静观此事?”

    “这倒也不是,”讪讪一笑,贾诩细细一思忖,沉声说道,“司徒,,曹公受程昱并诸多宵小蛊惑,此事乃成必然,依门下看来,司徒不妨暂避一二,对此事不闻不问,一切由着曹公意思,想来,司徒当年与荀尚书、荀司马并称‘颍川六友’,看在司徒、郭祭酒,并已故的懿侯戏大人面上,曹公自是不会苛刻荀家;反之,若是司徒等人一味劝阻,反会惹得曹公不渝,今日不同往日,今日曹公,不比当初……”

    “……”江哲听罢一阵长叹,正欲说话却听司马懿哂笑道,“司徒呐,你说曹公若是看到朝中半数大臣联名劝阻此事,更有司徒身在其中,曹公是否会以为,这荀家,却是过于势大了呢?”

    “唔?”司马懿一言直说得江哲眼眉一挑。

    随意瞥了一眼司马懿,贾诩附和说道,“仲达此言不差,毕竟,曹公乃人主,司徒也好,荀尚书、荀司马也罢,皆属曹公臣子,岂能臣子联名上书其主之理,如此?曹公颜面何存?若是如此,司徒等人非是在劝阻曹公,而是行逼迫此事,曹公心中,岂能不生芥蒂?”

    “逼宫么……”江哲长长一叹。

    “司徒明鉴!”

    起身摇摇头在屋内踱了几步,在司马懿嘿嘿笑声中,江哲点头说道,“文和所言甚是!”

    贾诩急忙起身,拱手问道,“那么此事司徒……”

    “罢罢罢,”一甩衣袖,江哲皱眉沉声说道,“此事我不插手便是!”

    只见贾诩面上忧虑之色顿消,拱手笑道,“司徒英明!”连带着司马懿面色亦是轻松许多。

    毕竟,不管司马懿心中如何思量,在外人看来,他司马懿就是江氏一党,若是江哲有恙,他岂能幸存?

    回想起当初身在颍川时的情景,江哲心下有些黯然,回头说道,“我思孟德回许都之后,当会着手此事,文和……”

    “司徒不必多虑,”似乎是看穿了江哲心中说想,贾诩微笑说道,“司徒只要并非存心插手……嘿!要避过此事,还不简单?”

    “唔?”江哲疑惑回头,却见贾诩抚须自得说道,“依门下看来,若是张白骑得知我军兵败赤壁,必会起兵取兖、豫两州,司徒自可借此脱身!许都之内,尚有显彰在,只需司徒一封手书,显彰自会明白司徒意思……”

    正说着,屋外乃有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随即,便有一人低声喊道,“司徒,主公有令,请司徒并诸位大人,前去商议要事!”

    “来了!”把玩着手中茶盏,司马懿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贾诩。

    “知道了,你且退下,我随后便至!”

    一炷香之后,江哲并贾诩、司马懿二人赶制不远处曹操府邸,一入厅堂,便看见荀攸、郭嘉,并诸多文士已在候在此处,除此之外,亦有不少轻伤的曹军将领在列,比如李典、乐进,待见到江哲,纷纷出言相呼。

    对众人报以点头回礼,江哲复对曹操、荀攸、郭嘉拱拱手,说道,“来迟一步,赎罪赎罪!”

    “我等亦是刚到不久!”郭嘉在席中嬉笑说着。

    荀攸报以一记微笑。

    曹操笑着起身,抬手说道,“非要事,操实不忍深夜唤守义来此,守义请!”

    “岂敢!”江哲回了一礼,走到左首首席坐下,贾诩与司马懿自是坐在江哲身后席位。

    见在场诸人皆至,曹操一面吩咐下人奉茶,一面收敛面上笑意,从面前席案上取过一封信件,沉声说道,“诸位,许都来报,言白波黄巾张白骑起精兵十万,进犯汜水关,守将钟繇连连发报告急……”

    “竟有此事?”

    “张白骑大逆不道!”席中众文士分分别出言痛斥张白骑,而一干曹将却是面有忧色。

    “十万精锐,张白骑好大的手笔,”自斟自饮的郭嘉哂笑一声。

    也是,自张白骑取汉中以来,麾下可用兵马损伤大半,眼下这十万兵马,几乎可以说是麾下所有兵马!

    在诸多黄巾之中,张白骑可说是最具谋略,早在曹操与江东战于赤壁时,他便留下这支兵马,若是曹操胜,他便趁着曹操挥军江东之际取西川;若是曹操败,他便转而取兖、豫两州……

    正因如此,张白骑才能在赤壁战罢区区半月之后,便得悉赤壁胜败,实是早有预谋!

    “呵,”淡淡一哼,曹操一面将那书信递给身旁护卫,叫其逐一传阅屋内众人,一面沉声说道,“若是平日,我等自是不惧,只不过眼下……”说着,他一合拳掌,颇为气恼说道,“这张白骑……该死!这厮竟趁我兵马大损之际来犯!”

    “呵呵,”席中郭嘉眨眨眼,玩笑说道,“主公,难不成张白骑起兵,还得知会主公一声不成?”

    “额……哈哈!”曹操愣了愣,随即望着郭嘉搞怪的表情哈哈大笑,抚掌说道,“奉孝所言甚是,兵者,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操且失态了!”说着,他复对屋内众人道,“诸位,眼下我等兵马不足,这张白骑却引十万精锐前来,诸位以下如何?”

    只见屋内众文士对视一眼,纷纷愤慨说道,“张白骑大逆不道,目无天子、目无我大汉,曹公当点精兵,举大义之旗,聚王道之师,灭其嚣张气焰,趁收复洛阳、长安!”

    “韩大人所言极是,洛阳、长安,乃我大汉京师,岂能久落贼寇之首?今我初败,军心思胜;张白骑不尊王道、不顺天命,倒行逆施,岂有不败之理?”

    “请曹公举王道之师,灭张白骑气焰、匡扶社稷!”

    “曹公,洛阳、长安乃我大汉京师,不可不收复啊!此次正是良机,张白骑此举,乃自取其祸,曹公岂能不趁势取之?”

    “嘿!”听着那帮文士在那侃侃而言,郭嘉转头对身旁席位的江哲嘿嘿一笑,江哲摇摇头,伸手自斟一杯清茶。

    众文士的洛阳、长安一说,曹操亦是有些心动,除此之外,还有那刘辨……

    不过,身为一世霸主,曹操如何会被一帮文士说得失了分寸?

    只见他一面摆摆手止住了屋内一干文士,一面问荀攸道,“公达,眼下我等可用兵马,乃有几何?”

    “这个……”荀攸当即起身,稍一思索,便侃侃说道,“赤壁之战后,我军兵力大损,十损其九,兼之粮草、军械,亦是不足……”

    曹操眉头一挑。

    “……荆州兵马亦是损之大半,守卫且是不足,无法再行抽调,襄阳曹(仁)将军乃存有两万余兵,汝南夏侯(渊)将军麾下,亦有三万兵。兖州、豫州往年抽调兵马数次,兵力已是大为欠缺……并州、青州、冀州尚未安定,且有幽州、乌桓之忧,若是调兵,恐怕遗有后患;赤壁之战后,徐州仍有四万兵马撤回,不过这支兵仍需抵御江东,不可轻动……若要调兵,恐怕……”

    说着,荀攸稍一犹豫,拱手说道,“主公,在下以为,时下实不宜轻易动兵,我军四十余万,沦丧于此,此战已损我根本,数年难以恢复,时下当罢兵事、休养生息,恢复民生、厉兵秣马……”

    还不等荀攸说完,便有文士刘丹起身拱手说道,“荀司马此言在下难以苟同,不说张白骑倒行逆施,兴此不义之师,时眼下其大军兵犯汜水关,曹公若是避战不出,天下人还以为……咳!张白骑者,贼寇也!倘若曹公避而不出,贼子气焰更甚,或有天下其余黄巾余孽,借此发难,如之奈何?”

    “此言甚是!”

    “善!”众文士纷纷附和。

    “嘿!”见此,郭嘉摇摇头,侧身对江哲低声说道,“守义觉得如何?”

    “倒是有几分在理!”江哲微笑说道。

    “在理?”郭嘉哂笑一声,低声嘲讽说道,“夸夸其谈罢了!”

    “哦?”江哲愣了愣,转头再望郭嘉时,却见独自饮酒、笑而不语,再望荀攸,却见他离开了席位,正色说道,“刘大人此言差矣!张白骑于汉中大胜,麾下兵马兵锋乃盛,击之不智,不如紧闭关隘,避其一时……”

    “荀司马此言莫不是长贼子气焰,灭曹公威风?曹公乃我大汉鼎石重臣,区区张白骑,何足道哉?”

    “话岂能这么说,想高祖当初亦曾……”

    话还未说话,又有一文士起身,皱眉低喝道,“荀司马此言莫不是将张白骑比之项藉?”

    “这……在下……”

    “哐当!”便在此时,屋内响起一声茶盏碎裂之声。

    众人侧目一望,却见江哲不动声色从地上拾起茶盏碎片,随即面无表情说道,“抱歉,手滑了一下!”

    嘿!手滑了一下?分明是你故意砸的好不?坐在江哲身后的司马懿,自是看得明明白白。

    “噗!”郭嘉低笑一声,转首一望,却见江哲拾罢地上碎片,故作疑惑说道,“几位大人这么望着在下做什么呢?”

    “呵……”被江哲这一打岔,那几名站着与荀攸对峙的文士面色一滞,讪讪坐下。

    那面,荀攸感激地望了一眼江哲,继而拱手对曹操正色说道,“主公,张鲁久治汉中,多有百姓推崇,张白骑眼下虽得汉中,却尚未使其归附,或有百姓心思旧主!白波黄巾在时,倒可相安无事,倘若抽兵……在下以为,虽张白骑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然,主公只需遣一支兵马守住汜水关,待汉中事变,张白骑思返之时杀出,必得全胜!此乃以逸待劳之策,望主公明鉴!”

    荀攸话音刚落,还不待那些文士开口,那面江哲抢先抚掌说道,“善!公达此言大善!”

    “嘿!”似乎是明白了江哲的意思,郭嘉亦是笑嘻嘻说道,“好一个以逸待劳之策,妙哉!”

    众文士对视一眼,或许是心有顾虑,低头不语。

    “以逸待劳……”喃喃念叨一句,曹操望了一眼江哲、郭嘉,展颜说道,“此计妙哉!”

    见曹操似乎有应允之意,荀攸急忙继而说道,“介时,主公可使曹(仁)将军屯兵襄阳、守荆州,夏侯(渊)将军屯兵宛城、守豫州,张(燕)将军屯兵河内、守并州,再遣一将,坐镇汜水关……若是张白骑猛攻汜水关,则叫曹将军转道袭汉中;张白骑进无可进,必生退心,待其撤军之时,便聚河内、宛城、汜水关三处兵马,随后掩杀,即便是不得洛阳、长安,亦可保我西境无恙,望主公明鉴!”

    “话是不错……”曹操迟疑地点点头,毕竟,他亦是精通军事,自然看得出荀攸此策破绽所在……

    待汉中事发、张白骑思退……那若是汉中无恙,张白骑不退,又该如何呢?

    时屋内众文士之中,亦有心思缜密之士,正欲开口,却见那面江哲缓缓起身,拱手说道,“不如便将此事交与在下!”

    “守义?”曹操愣了愣,面上有些犹豫,说实话,他却是不想江哲此时领军在外……

    倒不是因为荀彧、荀攸之事,而是曹操对江哲心有亏欠,这两年中,战事频频,江哲多半领军在外,不曾在许都呆得几日,更兼时下乃是年初,曹操如何好意思无视江哲家中那几位盼望其夫婿早早归家的妻儿、再叫江哲统兵抵御张白骑?

    除此之外嘛……

    不过屋内一干谋士听闻此事,倒是纷纷开口说道,“若是司徒亲往,张白骑必死!”

    “区区张白骑,岂能挡司徒锋芒?”

    按他们心中想来,江哲名望太盛、资历太厚,又甚得曹操信任,与曹操平辈而交,是他们所得罪不起的,最好呀,他江哲一辈子是别回许都!

    而见到江哲请命,荀攸自是愣了愣,随即,面上露出一丝失望。

    “守义亲往……”只见曹操搓了搓拳掌,起身犹豫一下,摇头说道,“这段日子,守义辛劳已久,操如何能叫守义……”

    郭嘉自是了解江哲心思,闻言笑道,“主公,若是守义亲往,他张白骑乃有惧意,换做他人……呵呵!”

    “哦?”

    抱歉地望了一眼荀攸,江哲拱手说道,“张白骑兵犯之事,干系甚大,刻不容缓!哲当初曾与其有数次交锋,自思有些许把握……”

    “守义过谦了,”曹操朗笑着说了一句,回顾屋内众人,沉思良久,终究说道,“如此……便有劳守义了!”

    毕竟,如此大事,除了曹操亲自前往汜水关外,也只有交予江哲、郭嘉最为安心,其中,江哲曾与张白骑数次交锋,可谓是知根知底,当是最佳人选。

    见曹操应允,江哲微微一笑,继而正色拱手道,“江哲领命!”

    席中众文士之中,卫凯望了望江哲,又望了望荀攸,淡淡一笑。

    能将此人调离,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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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建安五年正月十一日,汉司徒公江哲率虎贲数千、并骁卫虎豹骑,前往汜水关,十余日乃至,贼寇皆惊,争相奔走。——《三国志.魏书.江哲传》

    张白骑:“江哲深明用兵之道,所谓兵贵神速,便是言此也!”——《三国志.黄巾》

    江哲用兵,向来讲究神速,这点,颇似赵国善战之将,李牧。

    众所周知,古时通讯不便,两军交战之时,估算对方援军到达时日,亦是身为大将之责,一旦估算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早在张白骑意欲兵犯汜水关之时,他便曾细细估算,从荆州至汜水关,期间所耗时日几何?

    粗粗估算为四十日……

    不过张白骑也明白,若是曹操遣人镇守汜水关,那么来的,多半是江哲,对此,张白骑在三十日的基础上再减十日,三十日!

    当然了,为保险起见,张白骑对其麾下大将马超所下达的军令是,二十日内,攻下汜水关!

    在张白骑想来,他江哲就是双肩生翅,也无法再短短二十日内从江陵赶到汜水关吧?再说这二十日中,更要除去报信信使来回所消耗的时间,就算是双马疾奔,日夜不停,五、六日岂能算多?

    他江哲岂能在十五日内,抵达汜水关?

    然而,江哲做到了!

    时马超猛攻汜水关第十九日,汜水关中,曹兵所剩无几,守将钟繇连番死守,更兼河内太守陈阳、官渡守将曹璜发来万余援兵,这才保得汜水关不失……

    值马超麾下六万兵马折损大半,已堪堪攻上汜水关时,却见关上竖起‘江’字旗号,更有一黑甲骑军从旁来袭……

    马超大惊失色,他岂能不识那威名远扬的虎豹骑?又岂能不知虎豹骑乃江哲麾下精锐?

    “何等神速?!”

    或许是因为江哲威名太甚,亦或是因为虎豹骑过于凶悍,亦或是众黄巾将士见此突变,心生惧意,总而言之,黄巾军士气大减,一时间竟是兵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

    无奈之下,马超唯有撤军,西撤二十里下寨。

    是夜,马超招庞德、马岱并诸多麾下将士商议此事。

    庞德连连摇头说道,“区区半月,他江哲如何能抵达汜水关?”

    马岱亦是说道,“兵者,虚虚实实,想必是那钟繇诡计!”

    其余诸将亦是出言附和。

    其实,马超心中亦是作此想法,是故,不顾麾下将士疲乏,于当夜调尽营中三万兵,赶往汜水关。

    待至关隘时,还不待马超有何将令下达,便见关上灯火大亮,一文士傲然立于城上,笑呵呵说道,“马孟起,我料定你今夜必来袭关!”

    话音刚落,忽然关门大开,关内涌出一支黑甲骑军,正是那虎豹骑无疑。

    “果然是那江哲!”马超面色大惊。

    黑暗之中,不知那虎豹骑究竟有多少,只见黑甲涌动,喊杀阵阵,三万黄巾顿时大乱,自相践踏,纷纷败退。

    马超急忙下令撤军,待退了十余里之后,一清点麾下兵马,才发现折损不过千余,一望身后,无有追兵。

    见此,庞德沉声说道,“虽江哲到此,其麾下兵马恐怕不多……”

    马超深以为然,当即下令全军偃旗息鼓,人禁声,马衔枚,悄然返回汜水关下。

    时汜水关灯火通明,关中人声嘈杂,隐隐有数万兵马,直听得马超面色大惊,失声说道,“这不可能!”

    话音刚落,关上一声炮响,或有一人笑道,“马儿去而复返,所为何事耶?”

    与此同时,关门亦是大开,其中涌出无数曹兵,且不是方才那黑甲的虎豹骑,俱是步兵。

    黑灯瞎火之中,马超无法看清此军数量,但见麾下士卒大乱,当即下令撤军。

    再次返回军营,对于汜水关中兵马,马超是越想越感觉不对。

    从弟马岱说道,“此事易尔,兄长不妨明日复去汜水关下,若是江哲闭关不出,即便是关中兵少,我等当奋力取之!”

    马超点头应允,果然于次日再次点尽麾下残余三万兵马,复往汜水关。

    然而,出乎马超与马岱意料的是,此刻汜水关是关门大开,关内一片寂静,若是细细望去,却可望见关内隐隐有旗帜、人头涌动。

    “他江哲究竟想做什么?”望着汜水关城楼上自斟自饮的那一抹身影,马超望望身后三万兵马,又望望面前寂静异常的汜水关,难以抉择。

    究竟是诱敌呢?

    还是故弄玄虚呢?

第四章 最后的黄巾

    空城计!又见空城计!

    不说历史中诸葛亮高居城上,一面望着城外司马懿诸多兵马虎视眈眈,一面悠然自得,焚香弹琴,心中是何等感受,反正眼下的江哲感觉却不是那么好受……

    这玩意,真不是常人能玩的!

    故作淡然地瞥了一眼关下密密麻麻的白波黄巾,江哲直感觉头皮隐隐发炸,勉强伸手取过案上酒盏饮了一口,却发现这美酒好似苦药,难以下口。

    合着坐在对面的贾诩好似并没发现江哲的不妥,一面伸手取过一枚棋子落于棋盘,一面瞥了一眼关下,低声微笑说道,“司徒,这招高明啊!”

    “呵呵,是么,”讪讪一笑,江哲下意识望了一眼关下的马超,却见他死死地盯着自己,好似想瞧出其中破绽来,隔着许多远,亦能看出他眼中的浓浓疑虑。

    他江哲,究竟想做什么?

    跨在马上的马超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拽着马缰踱了个圈,好几次欲下令全军攻关,然而再一想,却又被他强自忍下,暗暗对自己说道:江哲此人,向来诡计多端,今日示我以弱,其中必定有诈!

    正犹豫间,身旁策马而立的庞德,一拽马缰,低声说道,“孟起,不如我率军袭关,试试真伪?”

    “……”只见马超犹豫地望了一眼杀机密布的汜水关内,摇头说道,“不可!若是江哲当真有埋伏在内,令明不得回也!”

    “难不成叫我三万大军干干等候在此?”庞德有些不服气地说道,“若是无有埋伏,乃是江哲故弄玄虚,那又如何?”

    “无有埋伏?”喃喃念叨一句,马超心中一动,正要说话,却听一声呼唤。

    “兄长!”其弟马岱策马而来。

    “怎样?”马超低声问道。

    马岱转首望了汜水关关上,方才摇头说道,“小弟细观许久,却是不曾看到关中有诸多兵马,唯见旗帜隐隐涌动,关中十有八九有伏军……”

    “是么?”马超淡淡应了声,抬头一瞥江哲,却见他正与一文士谈笑弈棋,丝毫无视底下三万兵马,心中疑虑更甚。

    究竟是诱敌?亦或是故弄玄虚?

    “依我想来,此乃江哲诡计!”庞德低声说道,“细作来报,曹军与江东大战,乃败,数十万大军无一幸免,他江哲又哪里能领来诸多兵马?”

    “令明说得不错,不过这江哲……”摇摇头,马超倍感筹措说道,“若是他麾下无兵,岂敢如此大胆,在我三万精锐面前大开关门?再者,昨夜伏击我军者,一为虎豹骑,一为步卒,粗粗一算,皆不在三两千之下,更兼实力远非关中曹兵可比……换而言之,关中至少乃有江哲来援兵马六、七千,加之关中残存曹兵三、四千,关中仍有万余曹兵!

    再者,江哲精通妖术,若是其在关内布下妖阵,如同上次……上次大帅引军袭此关,便是中了江哲妖阵,故而损兵折将,我等且需谨慎!

    古人云,事有反常必为妖,我思江哲这般有恃无恐,其中必然有诈,我等不可轻视!”

    “这……唔!”庞德总归不是好谋无断的将领,细细一想之后,忽而抬头说道,“不若我等用言语试探一番,倘若有何破绽,我等当即下令袭关!”

    “这倒是可行……好!”马超点点头,想来想去,他亦是认为,不能再这般傻站着,难道要自己并麾下三万将士就这样傻站着看对方饮酒弈棋?若是传出去,自己岂有何颜面立足于世?

    想罢,马超咳嗽一声,跨在马上摇摇抱拳唤道,“江司徒不愧是天下名士,视我三万将士如草芥,何等气魄,马超佩服!”

    话音刚落,却听关上江哲大笑道,“哪里哪里,马孟起之名,江某亦是耳闻已久,尊父马公,江某自是心慕,只可惜世事弄人,无缘拜会,最终……唉,实乃可惜!今日得见马儿,江某亦是欣然……想来马儿如今为一军统帅,令尊在天之灵,自也得以安息,可喜可贺!

    嘛!不知马儿今日前来,乃是袭关耶?乃是叙旧耶?”

    我与你唯有杀父之仇,岂有叙旧之理?

    强忍嘴角冷笑,马超沉声说道,“江陵至此关,路途何等遥远,江司徒竟是半月兵至,神乎其神,日后必成佳话!不过嘛……”

    “不过什么?”江哲下意识问道。

    “哼!”冷笑一声,马超突然拔高声音,大声喝道,“兵法云,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司徒数百、上千里急赶而来,岂有全军抵达之理?我思关内必无诸多兵马!是也不是?!”

    咦?这马孟起亦非是一莽夫嘛!站在关上一廊柱旁的司马懿微微有些吃惊,继而转首望向江哲,却见江哲仍是面带微笑立在原地,心中亦是暗暗称奇。

    “怎么?被我说中了?”马超哈哈大笑,猛一扬手,一面叫全军准备袭关,一面细细一瞅关上,却见关上江哲微笑望着自己,顿觉心中一突,额头惊出一层冷汗。

    “呵!”关上传来一声轻笑,直笑得马超心中不安,皱眉喝道,“笑什么?”

    “笑?”江哲自嘲摇摇头,继而凝声说道,“马儿说的不错,关中此刻并无诸多兵马,马儿尽管来攻便是!”

    “……”望着江哲那淡然的语气,马超心中疑虑更甚,一思忖,强自说道,“莫非我所言不准?”

    关上江哲又是微笑又是摇头说道,“马儿所言全中!”

    “……”虽语调平和,亦说得马超心中坎特不安,望了一眼关内,只感觉杀机四伏,再看江哲神色,心下更是肯定:关内必有埋伏!

    另外一面,望着关下马超犹豫不决,贾诩轻笑一声,忽而低声说道,“司徒,若是此子当真下令全军袭关,那该如何?”

    只见江哲复身坐下,一面取盏饮酒,一面苦笑低声说道,“若是如此,我等皆被其所擒也……虽我有诸多布置,然城中兵马实在不足,如何挡得住他三万精兵?”

    “哦?”听江哲这么一说,贾诩愣了愣,随即眼中笑意更浓。

    确实,江哲能在半月间,从荆州江陵赶往汜水关,实乃是神乎其神!然而,随他抵达此关的,不过是区区三千虎豹骑而已!至于其余数千曹军,却是仍在路上……

    其实,昨日伏击马超的的两支兵马,皆是虎豹骑,区别在于,其后一次,虎豹骑脱去了那显眼的黑甲,又不曾骑马,是故叫马超产生了错觉……

    虎豹骑,作为曹军最为精锐的士卒,可不仅仅是一支骑军!

    其实,关内此刻,仅有数千残弱曹兵,以及三千疲惫不堪的虎豹骑……仅此而已!

    从卯时至巳时,马超竟是在关下立了足足两个时辰……连带着江哲在关上饮了两个时辰的酒……

    直至旭日高挂当空,马岱却是有些忍受不住,策马上前,悄悄指了指身后士气低落的将士,低声唤道,“兄长?”

    马超自是明白弟弟马岱的心思,死死盯着关上江哲半响,再一望麾下将士,长长一叹,倍感无力说道,“撤军!”

    “……是!”马岱抱拳应命。

    强横如马超,终究不敢贸然袭关!

    就这样,关下三万白波黄巾,缓缓退去了……

    “呼!终于走了!”江哲长长松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面颊,回复不远处惊出一身冷汗的钟繇说道,“钟将军,叫将士们关闭关门!”

    “是!”钟繇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眼中充斥着浓浓敬佩。

    回望一眼钟繇那犹带着颤音的下令声,司马懿咧了咧嘴,回头对江哲哂笑说道,“司徒,若来的并非是马超,而是如在下等辈,司徒想必是……嘿嘿!”

    “仲达竟如此自负?”贾诩嘿嘿一笑,眼中一闪精光而过,唬得司马懿面色微变。

    “呵呵,”面对着司马懿略带嘲讽的话语,江哲倒无几分尴尬,伸手取过一杯美酒压压惊。

    毕竟,这‘空城计’虽有赫赫之名,但论其究竟,只能对付对付那些谨慎的将领,如曹仁等辈,若换做张飞等莽夫,哪管你有什么埋伏,早早便下令袭关了!

    别看历史中诸葛亮似乎是用此计骗过了司马懿,其实,不过是司马懿将计就计,放了诸葛亮一马而已,若是诸葛亮身死,他司马懿自然也身价倍跌,如何能继续手握军权?毕竟,那时魏国仍有曹真等统兵大将,如何会叫野心昭然的司马懿继续统兵?

    另外一面,诸葛亮亦是明白,他司马懿不会就此下狠手,是故安安稳稳坐在城头焚香弹琴。说到底,两人不过是联手演了一场好戏,继而各取所需罢了,论凶险,岂能比得过眼下?

    一旦江哲露出何等破绽,他马超必定下令攻城!

    介时,不说汜水关在否,一战恶战总归是免不了的,可是江哲麾下兵马仍有大半未至,如何能战?

    虽‘空城计’徒有其名,然今日能借此计骗过马超这善战之将,实属不易!

    “司徒惧否?”司马懿轻笑问道。

    江哲苦笑着摇摇头,就实说道,“若此计不成,我等皆为其所擒,如何不惧?”

    “嘿!”闻言,司马懿自嘲一笑,倍感无趣,这时,身旁贾诩起身说道,“司徒,我等麾下兵马赶来仍需数日,在下倒是有一计,或可在此骗过白波黄巾……”

    “哦?计从何来?”江哲问道。

    “如此如此……”

    不说这贾诩缓缓说出心中计谋,且说马超撤军……

    统帅三万兵马,在汜水关外呆了足足两个时辰,却不敢袭关,这对于军中将士的士气,造成了极大打击,连带着马超心中亦是无比郁闷。

    挥挥手叫麾下兵马散于营中,马超自召麾下将领前来帅帐商议攻取汜水关事宜。

    然而,足足商议了半个时辰,帐内众人却仍是商量不下,竟连一个可行的计策也无……

    眼看着期限将至,马超是越想心中越气,一拍桌案懊恼说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江哲如何能在半月之内,调重兵至此!莫不是他驱妖术,能往返于江陵与汜水关?可笑!”

    “孟起,”低声劝了一声,庞德沉声说道,“江哲用兵,向来讲究神速,我等又不是不知,”说着,他话语一顿,环顾帐内众人,低声说道,“诸位,你等说,这江哲,当真在关内布下伏兵了么?”

    或有一将领凝声接口说道,“难不成关中无兵,那江哲故弄玄虚?”

    “应该不会,”马岱连连摇头,沉思说道,“观以往江哲用兵,皆是趋‘奇’,倒不曾见他兵行险招……”说着,他一抬头,倍感诧异说道,“莫不是他从许都调兵?昔日江哲救援汜水关时,便是从许都发兵,三日乃至……”

    “唔!”帐内众将一想,虽仍感觉有何蹊跷之处,却说不出个头绪来,只好附和地点点头。

    “这不可能!”猛然挥手,马超皱眉说道,“早前细作来报,言江哲取荆州之时,调尽豫州兵马,许都哪里还有诸多可用之兵?”

    “莫不是汝南夏侯渊麾下兵马?”庞德疑虑说道。

    “这……”马超有些犹豫,细细一思,忽而轻吐一口气,倍感惆怅说道,“且不管他从何处调兵!这江哲一来,我等要取汜水关,恐怕便有诸多不易了,诸位可有何良策?”

    “这个……”帐内众将面面相觑,毕竟,要叫他们冲锋陷阵,那自是无妨,但若是要叫他们出谋划策,这恐怕有些为难他们了。

    帐内一时间寂静异常。

    半响之后,或有黄巾将领出言说道,“将军,我军连番血战,汜水关钟繇麾下,仅存数千老弱,我军自可一战而定,谁想江哲突然引军来援,末将以为,此事不干将军之事……”

    话音刚落,又有一将接口道,“江哲乃曹操麾下重谋,亦是大帅心腹大患,今江哲率军到此,如此大事,不可不禀报大帅。今大帅统兵距此地不远,不若将军遣人禀告此事,且听大帅如何分说……”

    “此言大善!”其余众将纷纷附和。

    听着麾下众将所言,马超有些犹豫,说实话,他实在是不怎么想去向张白骑禀告此事……

    说得好听是禀告,说的不好听,便是求援了……

    张白骑自是对马超不薄,但是,就是因为不薄,马超才不好意思,摆着麾下三万将士仍在,马超如何好意思因为区区一个江哲,便去向张白骑求援?

    出兵之前,他马超对于拿下汜水关一事可谓是信誓旦旦呐,谁想……

    “兄长,”似乎是看穿了马超心中顾虑,其弟马岱劝道,“江哲精于妖术,非是兄长一人可敌,此等人物,还是禀告大帅,再做论处吧!”

    庞德与其余诸多将领亦劝。

    “唉!”沉思良久,马超终究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虽恨江哲,然而心中,亦有诸般畏惧,也是,谁叫江哲‘威名过盛’呢?

    当马超遣人将此事禀告张白骑时,已是两日后了,而这时,张白骑正卧病于帐中……

    这段日子,张白骑身子并不是很好……唔,应该说是每况愈下,这要源于他在取汉中时频频妄用天书所载的天术,折损阳寿过多而致,实非人力、药石所能及!

    说起来,张白骑与江哲年纪相仿,亦不过二十五、六,然而此时看去,却见他头发斑白如迟暮老人,面色枯黄毫无血色,眼眶深陷,嘴唇干裂,哪里有半点堂堂白波黄巾之首的雄姿?

    妄自逆天,必遭天谴,乃至于此!

    “咳咳……”

    听着帐内熟悉的咳嗽声,站在帐外的王当一脸焦虑地朝身旁士卒喊道,“药还不曾熬好么?”

    话音刚落,乃有一人匆匆而至,手中捧着一药罐,口中连连呼道,“好了好了,王将军!”

    王当急忙接过药罐,沉声喝道,“你等守候在此!”

    “诺!”

    望了一眼手中药罐,王当暗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走入帐内,却见榻上张白骑正聚精会神看书,遂轻声唤道,“大帅……”

    “唔,”淡淡应了一声,张白骑也不转头,伸出翻了一页手中兵书,说道,“何事?”

    只见王当轻轻走上前去,低声说道,“大帅看了一个时辰了,也该歇歇了,这个……这是刚熬好的药,大帅趁热喝了吧……”

    话语刚落,却见榻上张白骑转了头来,皱眉望着王当手中药罐说道,“我不是吩咐过么,拿走!”

    “这……”望了眼手中药罐,王当为难说道,“大帅,古人云,病莫讳医……”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被张白骑打断。

    “这病我自己知道,非药石能及,你莫要白费心思了,有这空暇,不如多看看兵书,我白波黄巾能堪当大任者,眼下唯有马孟起,倘若你能独当一面,也可叫我少操些心!”

    “大帅教训的是,”低头应了一声,王当仍有些不甘心,抬首劝道,“大帅,不过这药……”

    “丢了它!”榻上张白骑放下手中兵书,皱眉喝道。

    只见王当面色一滞,一转身正要离开,却又听榻上张白骑长叹说道,“罢了,给我吧!”

    “大帅!”王当面上露出几分喜色,转身将手中药罐递给张白骑,却见张白骑凝神望着那药罐良久,忽而低声说道,“不予我碗,莫不是叫我就着这药罐喝?”

    “碗?”王当一愣,顿时醒悟过来,左右一望,连忙说道,“大帅稍等,末将这便去取!”

    “踏踏!”

    望着王当急匆匆奔出帐外,张白骑嘴角露出几分笑意,继而一望手中药罐,笑意顿时变为自嘲。

    “想我张白骑,竟有一日沦落到这般地步……”

    “大帅!”突然,帐外传来一声低喝。

    “进来!”

    只见帐幕撩起,一士卒匆匆走入,叩地抱拳道,“启禀大帅,小人有要事禀告!”

    闻了闻那扑鼻的药味,张白骑皱皱眉,挥挥手说道,“有何要事,说吧!”

    “马将军遣小人禀告大帅,言江哲率军至汜水关……”

    “哐当!”瓦罐破碎之声。

    无视那流了一地的药汁,张白骑勉强坐起,大声喝道,“你方才说什么?”

    “这,”那士卒自是有些畏惧,低声说道,“大……大帅,马将军言,江哲率军援汜水关……”

    “……”只见张白骑瞪大眼睛瞅着那士卒,口口连连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说着,他猛一拍榻边扶手,大怒喝道,“这不可能!他江哲便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到此处!”

    话音刚落,忽然帐幕撩起,王当握着一只瓷碗,愕然望了眼怒气冲冲的张白骑,随即,望见了榻边地上那一滩药汁……

    “大帅……”

    “呼!”长长吸了口气,张白骑平复一下心神,问道,“何时的事?”

    “前……前日!”

    “前日吗,”喃喃说了句,张白骑抬头望了一眼帐顶,黯然叹道,“如此行军,岂止神速乎?骇人听闻!”说着,他挥挥手,倍感疲倦说道,“此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诺!”那传令的士卒应声而退。

    “大帅……”王当走上前去。

    抬首望着榻便爱将,张白骑带着些许遗憾与歉意说道,“抱歉了,王当……”

    王当下意识望了一眼地上的药汁,摇头说道,“大帅言重了,不过是区区一罐药汁而已,若是大帅……”

    “免了吧!”轻笑着打断了王当的话,张白骑自嘲说道,“我张白骑还没沦落到靠药石续命的地步……方才之事你听到了?”

    “唔!”王当点点头。

    “哼!”轻哼一声,张白骑眼中露出几分愤恨,低声说道,“这江哲,屡次坏我大事,实在可恶!”说着,他对王当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拔营,与孟起汇合,此次我不拿下汜水关,誓不罢休!我倒是要看看,他江哲究竟学得几成《奇门遁甲》!”说到最后,语气凛冽不已。

    “大帅……”

    “还去速速去传令?!”张白骑喝了一声。

    “是!”

    望着麾下爱将匆匆奔出帐外,张白骑闭目深吸一口气,突然从榻上起身,取过不远处挂着的铠甲……

    “江哲……”

    此事之后,张白骑身子状况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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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五年二月五日,张白骑率四万大军于马超汇合,两人合兵一处,屯扎于汜水关外四十里处,合计七万余兵马,与此同时,江哲行军途中拉下的六、七千曹兵终于赶到……

    不说汜水关中曹兵士气如何,且来说白波黄巾大营!

    早前便说过,作为白波黄巾之首,张白骑在黄巾军中的威望,实是无以复加,尽管此刻帅帐内将领二、三十,然而帐内,却鸦雀无声,唯有张白骑略带怒意的喝骂。

    “区区一个江哲,就把你等唬得连关隘亦不敢靠近?唔?”

    “啪!”

    猛一拍桌案,好似是拍在众将心中,叫众人眉梢一抖。

    “大帅莫要动怒……”王当劝了一句,对马超使了个眼色。

    马超自是会意,硬着头皮出列,微微思忖一下,抱拳说道,“启禀大帅,非是我等怠慢不前,实是关内蹊跷……”说着,马超便将数日前的事一一告知张白骑,直听得张白骑面上冷笑不止。

    “关内杀机四伏?隐隐有人头涌动?嘿!”冷笑着,张白骑说道,“他江哲耍个小把戏,就将你等一个一个给唬住了?数万兵马,哪个说江哲麾下有数万兵马?他倒是给我变出数万兵马来!”

    “……”帐内,或有一名将领闻言缩了缩脑袋。

    长长吸了口气,张白骑望着马超叹道,“孟起,深失我望!”

    “……”马超张张嘴,心中自感羞愤,低头不语。

    倒是身旁马岱为其兄辩解道,“大帅,兄长自领命袭关之后,便无丝毫怠慢之处,每每亲临战前、不避箭石、身先士卒,虽或被江哲诡计骗过,然实非兄长本意……即便是江哲到此之后,兄长亦尝思计取关,不曾有半分懈怠,望大帅明鉴!”

    “哦?”张白骑亦觉方才语气过重,收敛面上怒意,淡淡说道,“说来听听!”

    “是!”马超闻言抱抱拳,恭敬说道,“那日末将调尽营中兵马,前去汜水关,却见关门大开,江哲坐于关楼之上,与一文士饮酒弈棋,毫不在意末将麾下三万兵马,再观关内,杀机四伏,隐隐有旗帜、人头涌动,末将唯恐中计坏我三万将士性命,故而不敢下令……”

    “哼,”张白骑淡淡一声,一面伸出取过案上茶盏,一面说道,“他江哲倒是好胆量!嘿,虽看似内有伏兵,然而在我看来,不过是虚设旗帜,故作疑兵罢了,实关内并无多少兵马,可笑你等啊……至于杀机四伏,亦不过是江哲驱奇门遁甲之术,设了一阵法罢了,唔,你等不通此道,倒是情有可原,继续说!”

    “是!虽那日黯然撤军,然末将等诸位将军实对关内江哲兵马心生怀疑,是故,末将数次遣细作前去汜水关寻探……”

    “如何?”

    “细作来报,关后隐隐有兵马入关,声响极轻……”

    张白骑闻言皱皱眉,闭目思忖一下,忽而睁眼说道,“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亦是江哲诡计!唔,再后,你等应该是观关内灶台、炊烟,以判断关内兵马数量,是也不是?”

    “唔?”马超愣了愣,抱拳说道,“大帅明鉴!”

    “哼,”淡淡一笑,张白骑继而问道,“如何?”

    虽然张白骑问得含糊,不过马超倒是也明白其中意思,就实回道,“一切如常,不增不减,是故末将无法断定关内兵马数量……”

    张白骑闻言面色一愣,忽而展颜说道,“原来如此!别说你等不明,经你这么一说,我亦是不明!”说着,他收敛面上笑意,凝声说道,“不过,我却是可以断定,他江哲麾下,并无多少兵马,曹军方才兵败于江东之手,数十万大军毁于一旦,他江哲如何来得及调集兵马?”

    “这……”只见马超一脸惊色,骇然说道,“难不成江哲手中无诸多兵马,却大开关门?”

    “多半如此了,”随口应付一句,张白骑又凝声说道,“莫要自责了,在我看来,这江哲一人,便抵得十万精锐,莫要小觑……”说着,他起身下令道,“孟起,点五千兵马,随我前去汜水关探探动静!”

    “探探动静?”马超有些愕然,却见张白骑早已起身走出了帐外。

    而与此同时,江哲正在关内清点兵马,不,是看着帐下将领清点兵马……

    早在赤壁之战后,江哲统兵来汜水关之前,曹操被一干文士蛊惑,野心暗生,又恐此时治下各州生事,是故,派遣数员大将镇守各州。

    其中,夏侯惇被调往青州,总督后防;曹仁仍居襄阳、兼樊城太守,总督荆州事宜,乐进、李典辅之;张辽任南郡太守,东拒孙氏,西助曹仁;夏侯渊改屯兵宛城,汝南太守由李通接任;张颌暂任竟陵太守,其余将领皆有分派,就连赵云,亦被暂时分派到油江口,以防刘备伺机取事……

    是故,眼下在江哲帐下,可称大将的,唯有曹纯、徐晃二人。

    “司徒,”随着一声轻唤,一身戎装的徐晃大步走来,抱拳说道,“末将麾下四千一百二十三名将士,两名偏将、六名裨将,全然抵达此关,就此将军权交割于司徒!”说着,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虎符,递给江哲。

    “好!”望了一眼关内不远处的曹兵,江哲伸手接过虎符,其实说到底,对于他来说,有没有这虎符,实在没多大区别,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一路上辛苦公明了……”

    “司徒言重了,据钟(繇)将军言,若不是司徒日夜兼程,倍道赶来,此关早已失守……末将身为将领,竟是比不过司徒,实在惭愧!”

    江哲正要出言安抚,突然不远处钟繇走来,口中笑着说道,“徐将军莫要自谦,将军不过慢司徒五日罢了,如此行军,亦属神速!”

    徐晃回身抱抱拳,笑着说道,“钟将军过奖了!”

    “呵呵,”轻笑一声,钟繇走至江哲面前,抱拳说道,“司徒,末将亦是点清了,关中眼下仍有将士四千五百余,除去伤重难以复战者,可用之兵,少有三千!”

    “三千吗……”江哲喃喃说了句,忽而听到一声呼唤。

    “叔父!”

    江哲闻言,苦笑着摇摇头,转首一望,却见两员小将急匆匆奔来,正是曹昂、陈到无疑。

    说起曹昂、陈到二人,早前被曹操严令屯兵于石阳,不曾参与赤壁大战,心中自是闷闷不乐,如今一见江哲再复赶往汜水关,这对难兄难弟当即请命前往。

    曹操多半也是不胜其烦,竟是允了此二人,叫其领两千兵,助江哲抵御张白骑……

    “叔父,”走至江哲面前,陈到恭敬抱拳说道,“我等麾下两千兵马,尽数抵达此关,请叔父下令!”

    不说江哲自是摇头苦笑,那面钟繇粗粗一算,皱眉说道,“加上我关内残余兵马,我军亦不过八、九千,而关外马超却有三万兵马,兼之仍有张白骑统兵在后,这……兵马实是太过悬殊了……”

    “钟将军莫不是忘了我虎豹骑?”一声轻笑过后,曹纯徐徐走来,对钟繇、徐晃抱了抱拳,对曹昂、陈到微笑着一点头,继而对江哲说道,“司徒,末将已点清了,眼下关中粮草,尚可支撑一月!”

    “一月嘛,”江哲点点头,继而挥手笑道,“好了,你等下令叫众将士先且下去歇息,急急行军数十日,将士恐怕也是累坏了……哦,对了,你等也下去歇息吧!”

    “这……”为人忠厚的徐晃有些迟疑,抱拳犹豫说道,“若要说歇息,司徒急行半月至此,又操劳数日,合该先行歇息,末将……”

    “好了,”打断了徐晃的话,江哲微笑说道,“趁着马超尚未察觉、袭关,你等速速下去歇息,令明、子和!”

    “这……末将遵命!”徐晃犹豫一下,终究应命。

    曹纯迟疑一下,忽而朝远处喊道,“杨鼎!”

    “在!”

    随着一声应喝,虎豹骑副统领杨鼎大步走来,对众人并江哲一抱拳。

    “代我护卫司徒左右!”

    “是!”在江哲面前,杨鼎毫无平日的痞行,铿然应命。

    望着徐晃、曹纯离去的背影,江哲忽而一转身,望着身旁曹昂、陈到沉声说道,“你二人如何还留在此处?”

    只见曹昂与陈到对视一眼,讪讪说道,“叔父,小侄又不觉……”正说着,忽然见江哲面色一变,当即说道,“是是!我等这便去!”说着,便拉着陈到跑远了。

    无奈地摇摇头,江哲一回头,见钟繇笑呵呵望着曹昂、陈到背影,遂轻笑说道,“钟将军亦是辛苦月余,如今总归是援兵抵达,钟将军不如稍稍歇息一下吧?”

    “司徒好意,末将心领了,”笑着抱抱拳,钟繇微叹说道,“虽援军抵达,然兵力实是过于悬殊,末将如何睡得安稳……”说着,他好似想起什么,歉意说道,“额,司徒别误会,末将的意思是,若是末将也下去歇息,倘若敌军攻城,留司徒一人,恐怕不好……”

    “呵呵,钟将军的心意,在下明白……不过,将军抵挡敌军月余,在下担心……”

    “司徒放心,”拍拍胸口,年过四十余的钟繇笑着说道,“末将身子骨一向健壮得很!”

    “呵呵,那就好……”

    “哦,对了,司徒,末将今日还不曾去关前巡视,且容末将先行一步!”

    “呵呵,钟将军且去!”

    望着钟繇远去的背影,江哲回首对身旁杨鼎道,“杨鼎,你也下去歇息吧!”

    只见杨鼎摇摇头,笑着说道,“末将倒不觉得疲乏,司徒放心!”

    望着他眼中的坚持,江哲摇摇头,不再相劝,转而说道,“杨鼎,你乃豫州人士吧?”

    “是的,司徒,”杨鼎微笑点点头,回忆说道,“早先,曾落草为寇,不慎被擒,若不是司徒,末将恐怕早已饿死在许都监牢之中了……”

    “呵呵,若不是你等,恐怕许都也早早落于吕奉先之手了……”

    “司徒过奖!”

    “呵,此次,恐怕又要劳烦你等了……”

    “司徒言重了,早前数年前,司徒便曾言及,虎豹骑,乃精锐之中精锐,但凡恶战,必启用我虎豹骑……说起来,营中诸多弟兄,都为不曾参与赤壁一战之事暗道遗……”正说着,杨鼎突然醒悟,当即闭口不言。

    “赤壁么?”江哲微微一叹,抬首望了望天色,喃喃说道,“我四十万大军呐……诸多精锐将士,毁于一旦!”

    “司徒……”杨鼎动动嘴,心中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就在这时,忽然关上警声大作,或有几名曹兵大声喊道,“敌……敌军,黄巾贼袭关了!黄巾贼袭关了!”

    “什么?”只见江哲面色一紧,疾步望关上而去,杨鼎四下一望,随手唤来不远处的十余名虎豹骑将士,紧跟江哲而去。

    待到了关上,江哲一眼便瞅见钟繇正扶着城墙俯视关下,急声喊道,“钟将军!”

    钟繇一回头,见是江哲,摇摇抱了抱拳。

    “敌军袭关?”

    “这……”只见钟繇面色有些古怪,指着关下纳闷说道,“好似并非袭关,只是……弄不清这黄巾贼搞什么花样!”

    “唔?”顺着钟繇所指一望,江哲面色自是一愣。

    只见关外确实有诸多白波黄巾,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粗粗一算,不过四、五千人,眼下正在两箭之外列阵而立。

    单凭这四、五千人,便要取这汜水关?

    江哲心有有些诧异,细细一望,却是望见白波黄巾军阵列前端,其大将马超正策马而立,在他身旁的,尽是身穿将军铠甲的人,细细一数,竟有十余人之多。

    难不成来示威?

    不过这也说不通啊……

    就当江哲心头疑虑越来越浓,正欲上前喊话时,却见关下敌军从中散开,一人策马而出,江哲顿时恍然!

    张白骑!

    “江司徒,别来无恙啊!”

    望着关下那人缓缓策马至关下一箭之地,江哲好似望见了什么,眉头一皱,继而高声喊道,“江某自是无恙,反观阁下,似乎……张大帅亲自前来关前,莫不是有何赐教?”

    “呵!”只见张白骑淡淡一笑,伸出右手一指旁边空地,说道,“无他,不过是听闻江司徒引军到此,念及以往,特来拜会……”

    正说着,黄巾军中突然跑出几名士卒,在关下设下席案,并搬来一坛水酒,张白骑继而说道,“今日你我两家暂且罢战,张某借贵地设下席位,请江司徒下关一叙,不知司徒意下如何?”

    “不可,司徒,恐防有诈!”关上杨鼎低声说道。

    这边杨鼎话音刚落,那面张白骑却是一挥手,身后五千白波黄巾皆是倒退一、两箭之地,遥遥望着这边。

    “江司徒,你我也就算是旧识,又是在你关下,张某只带两名护卫,司徒莫不是心惧?”

    望着张白骑果然带着两名护卫坐于席位之中,江哲皱眉暗忖片刻,亦是有些好奇,好奇张白骑要说些什么。

    “好!既然张大帅有此等雅兴,江某奉陪便是!”

第五章 最后的黄巾(二)

    张白骑,后白波黄巾军、不,乃是后期黄巾军领军人物!

    自张角举兵、黄巾暴乱始,汉末由治世转入乱世,黄巾起义代表着黄巾势力的崛起,代表着皇权旁落、诸侯奋起,乃是天下由‘合’至‘分’的开端。

    然而张角却不是黄巾军盛衰兴旺、生死存亡、关系最为密切的人,对!不是张角,而是张白骑!

    黄巾曾一度席卷天下,险些攻至大汉都城洛阳,然而就在此时,张角阳寿乃尽……

    张角的死,标志着黄巾势力已无问鼎天下的可能,实乃气运不至!

    随后,大汉各州虽仍有不少黄巾余党割据,但是,总归是无法力挽狂澜,管亥的北海黄巾,张燕的黑山黄巾,徐和的青州黄巾,刘辟、龚都的汝南黄巾,以及,张白骑的白波黄巾!

    短短数年之内,除张白骑的白波黄巾之外,其余各路黄巾虽苟存一时,却无法改变被各地诸侯剿灭的结局,相继倒旗……

    徐和身死,刘辟、龚都被刘表、袁术剿灭,管亥战败、下落不明,张燕败于袁绍、最终投曹,显赫一时的黄巾军,终究只剩下白波黄巾……

    黄巾,终究是气数将尽!

    作为张角的嫡传弟子,张白骑常自称‘小天师’,其麾下白波黄巾亦可看做成张角率领的黄巾的延续,是真正持张角‘理念’的黄巾,但是,这并非代表着白波黄巾便是早期席卷天下的黄巾,而是因为张白骑在!

    正是因为张白骑在,这白波黄巾才不致沦落为山贼强盗之流,才不致沦落为乌合之众!

    说实话,张白骑实乃是维系天下黄巾的存在!

    若张白骑在,则黄巾在;若张白骑亡,则黄巾亡……

    只因,张白骑是最后一名黄巾,并非山贼、强盗,并非为一己野心,而是持张角‘推翻暴汉,还利于民’的理念的黄巾,真真正正的黄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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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江哲而言,这黄巾前、后两任首领,他都见过,不过说到底,他就见过一面而已。

    而且最初在徐州遇见张角时,江哲并未察觉眼前自称‘张触、字左存’的过客,便是赫赫有名张角。

    随后,当江哲回想起此事的时候,仍有些不敢相信,那人便是天下黄巾之首,大贤良师张角,只因那人粗粗看去,极为平凡,就好似田边种地民夫,江哲实在难以将他与张角联系起来……

    对于张白骑,江哲也只见过一面,便是在一年之前,两人更是分处敌我……

    初见张白骑时,在江哲看来,此人便好似是一柄高悬的利剑,寒光四射,叫人难免心生畏惧……

    张白骑,是一柄难以收入鞘中的利剑!

    众所周知,但凡利剑、无法收入鞘中,多半崩裂之祸,然而,这柄名为‘张白骑’的利剑,即便是多有崩裂,于锋芒却丝毫不减!

    这,便是张白骑!

    “坐!”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文人,张白骑抬头说了句,语气平淡。

    “多谢!”江哲亦是微微一拱手,就身坐下,其身后杨鼎、孟旭,自是双手环抱战刀,立于江哲身后。

    抬头微微一打量江哲身后两名虎豹骑骁勇之士,望着他们一袭黑色铠甲,张白骑微笑说道,“若是张某猜的不错,这两位便是江司徒麾下赫赫有名的虎豹骑吧?”

    “虎豹骑杨鼎!”

    “虎豹骑孟旭!”杨鼎与孟旭淡淡说了句。

    “不错!”望着二人,张白骑点了点头,随即抬手吩咐身后两名护卫道,“奉酒!”

    “诺!”

    见对付护卫上前,杨鼎与孟旭心下暗生警惕,死死握着手中战刀,只待对方有何异动,便当即拔刀,然而,那两名护卫却只是照着张白骑的吩咐为江哲与其主倒了一杯酒,继而便恭敬退下了……

    说起来,这两人看上去也很是平常,多半是张白骑麾下普通护卫,绝非是知名的马超、马岱、庞德、王当等将领一流。

    抬头望了一眼江哲,见他望着那酒,张白骑淡淡一笑,当着江哲的面,伸手取过案上酒盏,一口饮尽,继而嘲讽说道,“张某的酒,自是比不上司徒府上,司徒可以不饮!”

    “张帅说笑了,”江哲自嘲一笑,伸手取过酒盏饮尽,倾杯说道,“张帅何等人物?岂会耍这些小把戏?”

    “哈哈,”被江哲小小恭维了一句的张白骑哈哈一笑,显然是极为受用,随即,上下打量着对方,微笑说道,“说起来,你我不曾真正照面过吧?”

    江哲点点头,就实说道,“早前大帅袭此关时,江某倒是远远见过大帅几面,似眼下这般的,倒是不曾!”

    “早前……”张白骑喃喃念叨一句,回忆着以往,忽然望着江哲神色莫名说道,“去岁我取此关,若不是你,恐怕兖、豫两州已归我治下……今时我再取此关,又被你所阻,啧啧!有些时候,张某正恨不得你便在我眼前……”

    “锵!”听着对方话中那浓烈的杀意,杨鼎与孟旭心中一突,猛地抽刀,虎视眈眈望着张白骑。

    “嘿!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自持武力,欲趁机将敌军之首斩杀于此?”岂料张白骑面上无丝毫惧意,嘲讽一句,忽而伸出右手打了一个响指,淡淡说道,“如此,你二人便陪它玩玩吧!”

    随着张白骑话音落下,其身旁散开一道波纹,随即有一道人影隐约浮现,不过数息之间,那‘人’便由虚转实,叫杨鼎、孟旭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黄巾力士!

    “吼!”一声怒吼,那黄巾力士缓缓转头,死死盯着杨鼎、孟旭二人。

    “这……”望着眼前身高两丈、孔武有力的黄巾力士,望着它眼中闪烁着的青色火焰,即便是杨鼎,亦不由咽了咽唾沫。

    “妖……妖术!”

    “妖术?”张白骑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嘲讽说道,“怎么,虎豹骑的威名,张某可是慕名已久哦!”

    被对方一阵奚落,杨鼎与孟旭只感觉面上无光,对视一眼,正要上前,却见江哲抬手说道,“此物非你二人可敌,退下吧!”

    “这……”杨鼎与孟旭心下一愣,正欲说话,却见那黄巾力士好似看准了江哲,一声大吼。

    “司徒!”二人惊呼一声,却见江哲看也不看那黄巾力士,亦不起身,仅仅一挥衣袖。

    在杨鼎与孟旭惊愕的眼神中,那黄巾力士身上散出几道毫光,于泡沫般消逝得无影无踪,就好似从来不曾出现那般。

    “这……”两人面面相觑,心下暗暗说道:传闻司徒精通妖术,自己等人还道此乃无稽之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不说杨鼎与孟旭自在那惊讶不已,且说江哲抬眼望着张白骑,微笑说道,“乃是张帅请江某下关前来一叙,此席,张帅乃是主,江某乃是客,这般,可非是待客之道!”

    “哈哈哈!”张白骑朗笑一声,说道,“江司徒言重了,张某不过是见司徒身后两位虎豹骑将士勇不可当,是故驱小伎试探一番,倒是叫司徒见笑了!”

    小伎?江哲淡淡一笑,也不说破,一转头见杨鼎、孟旭二人仍是持刀站着,遂说道,“你二人且收刀!”

    望着对面张白骑冲自己二人嘲讽一笑,杨鼎与孟旭只感觉心中火气,却又不敢造次,只得怏怏收刀。

    “诺!”

    见杨鼎、孟旭二人收了手中战刀,江哲这才转头,却望见张白骑直直望着自己,稍稍一皱眉,一面伸手取过酒壶斟酒,一面淡然说道,“张帅日理万机,在下也不想耽误张帅……不知张帅今日找在下前来,所谓何事?”

    “张某倒是还想与司徒闲聊几句……如此也罢!”换了一个坐姿,张白骑微微吸一口气,忽然沉声说道,“江守义,张某倒是要问你一问,你当真要死保此关,是也不是?”

    听着这句极为无礼的问话,孟旭眼中怒意一闪而逝,怒声说道,“张白骑,你好生无礼!莫不是仗着你兵多?然,就算你麾下兵马再多十倍,我虎豹骑亦是不惧!”

    谁料张白骑听罢淡淡说道,“张某却不是问你二人,凭得如此多嘴!区区虎豹骑,张某若是灭之,覆手之间罢了!”

    “你!”这下别说孟旭,就连杨鼎亦是大怒,握着刀柄怒视张白骑。

    “好了,”急忙抬手止住大怒中的二人,江哲又望了望张白骑,望着他面门上浓浓的死气,略带嘲讽说道,“张帅确有诸般本事,不过在下倒是要多嘴劝张帅一句,非人力所能及之事,还是少做为妙,以免招来不测!”

    “嘿!”有些受不住江哲那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神,张白骑别开视线,伸手取过酒壶自斟一杯,继而又想想不对,强自冷笑说道,“你莫要说我,当初袁、曹之战,若不是你祭奇门遁甲之术,改了两者气运,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咦?赤壁之战?杨鼎与孟旭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倍感诧异。

    “咳!”见张白骑提及此事,江哲自也是气势一滞,咳嗽一声,望着张白骑说道,“天下合该如此,江某虽有些急功近利,倒不致违背了天意,反观张帅……”说着,江哲好似望见了什么,眼神一紧,死死盯着张白骑。

    这家伙……怎么会?!

    被江哲那么望着,张白骑眼神忽然闪过一丝慌乱,故作恼怒说道,“江司徒为何这般看着本帅?”

    “……”只见江哲眼神一阵惊疑不定,心下暗暗说道:若是自己看的不差,他张白骑分明阳寿已尽,合该身陨,为何……这不可能啊!

    忽然间,江哲忽然想起演义中五丈原一幕,心下暗暗诧异:莫不是他张白骑驱天书奇术续命?

    也不对!若是续命的话,死气不可能如此浓郁……

    难道他凭借着一己之力,强自支撑着?

    这……这怎么可能?

    匪夷所思!

    “呵呵,大帅气色不佳,可要多多保重啊……”强忍着心中骇然,江哲勉强客套一句。

    “嘿,若是张某就此身死,对司徒可是有利无害啊!”淡淡嘲讽一句,张白骑继而说道,“江司徒,可还不曾回复张某呐!”比起方才,他言中语气萧索不已。

    似乎是被张白骑语气感染,江哲心中莫名涌出些许悲凉之感,苦笑一声说道,“所谓为人臣者,当尽君之事,江某既奉命至此守关,又如何敢有丝毫怠慢!”说着,他又望了一眼张白骑,低声说道,“若我是张帅,自当收兵罢战!”

    似乎是明白了江哲话中含义,张白骑面上露出几分萧然,略带嘲讽说道,“事已至此,江司徒莫不是以为张某会凭借阁下一句话,便乖乖率军返回?”

    “自然不是凭借在下一句话,”江哲摇摇头,坐起正色说道,“两京百姓,多受战祸,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者,比比皆是,白波黄巾虽冠‘贼’名,却无丝毫遗祸百姓之举,此事,即便是张帅与在下虽属敌我,然在下亦是心存敬意……在下以为,乱世祸及两京百姓已久,如今方得安定,大帅若念及百姓,实不宜妄动兵戈,依在下看来,如今天下,局势分明,三、两年内无有大战……”

    “三、两年?”打断了江哲的话,张白骑嘲讽说道,“那么数年之后呢?江哲,传闻你乃厚实之士,今日竟这般狡猾!嘿!三、两年之后,我白波黄巾岂有能挡你江哲、江守义者乎?哈哈,有意思!”

    面对着张白骑的嘲讽,江哲淡然处之,半响之后,凝神说道,“天意如此,非你我可以干涉!”

    “你!”只见张白骑面色一滞,猛然抬手指着江哲,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良久之后,方才微叹说道,“倘若果真如此,张某亦不愿坐以待毙,说到底,这天意如何,天下大势如何?我不知,你江哲亦是不知!”

    “我知!”江哲沉声说了句。

    “……”愕然张了张嘴,张白骑皱眉问道,“你知?”

    只见江哲深深望了眼张白骑,沉声说道,“天下大势,合该三分,可惜,没有你张白骑!”语气深沉、肯定,却不似作伪。

    “……”张白骑几次开口欲言,却又作罢,半响之后,忽然闭目叹道,“司徒且先回复了张某!”

    没有任何犹豫,江哲拱手正色说道,“不管是兖、豫百姓也好,为我身上官职也罢,江某却是不能坐看你白波黄巾入关,再生战祸……江某,愿死保此关!”最后一句,铿锵有力。

    “是么,”张白骑睁开双目,淡淡应了声,继而摇摇头,自嘲说道,“偌大天下,让我张白骑心生畏惧者,寥寥数人,其中,你江哲当居首位……”说着,他动了动坐姿,叹息说道,“若是没有你江哲,恐怕我黄巾早已坐拥天下大半……”

    “那可不然,”江哲摇摇头,就实说道,“我主麾下治世贤士、善战猛将车载斗量、难计其数,即便是没有在下,精通谋略者,何止郭奉孝、荀公达等人?”

    “话虽如此,曹孟德帐下,除你之外,却无一人可叫张某如此畏首畏尾!”

    江哲抬眼一望前面那人,凝神说道,“凭心而论,如今我主坐拥八州,几近大半天下,即便是你张白骑妄图逆天而为,亦难以……”说着这里,江哲摇了摇头。

    “那可不见得!”岂料张白骑淡淡一笑,取过酒盏笑道,“你主曹孟德虽看似坐拥八州,实其中多有祸端,除去其他,我自是不信,并州刺史、原我黑山黄巾之首张燕,眼下却是老老实实做他那刺史之位,……”

    “子安却不是野心昭著之辈!”

    “子安?”张白骑愣了愣,忽然大笑道,“我倒他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回绝了张某遣去的使者,原来如此,说起来,他与你多有渊源,有你在,他张子安自可得保无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最后两句,语气隐隐带着些悲凉之意。

    有些不忍地暗叹一声,江哲犹豫一下,忽然沉声问道,“张帅,仍欲攻此关?”

    “攻!为何不攻!”张白骑铿锵坚定,叫杨鼎与孟旭猛然心惊。

    “既然如此,江某告退……江某以为,既然是天意,如何能凭一己之力妄改?如此,亦能称之为天意?望张帅好自为之!”说着,江哲摇摇头,起身欲走。

    只见张白骑眼神流露出几分茫然与萧索,见江哲起身,忽然唤道,“且慢!”

    “唔?”

    微微一叹,张白骑抬手复请江哲坐下,继而深沉说道,“江哲,我欲与你约定一事,不知你敢是不敢?”

    “约定?”再复坐下的江哲疑惑地抬头望着张白骑。

    “对!十日之约!”张白骑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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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之约?”

    汜水关官邸之中,贾诩抚须疑惑问道,“司徒,何为十日之约?”

    望了望左右,见屋内贾诩、司马懿、钟繇、曹纯、徐晃、曹昂、陈到等人皆是翘首望着自己,江哲摇头说道,“他对我言,欲在十日之内,拿下汜水关……”

    “十日?”钟繇瞪大眼睛,愕然说道,“他竟有这般信心?即便是我关中兵少,守他十日,却是不成问题,他……”

    话音未落,那面曹昂冷笑说道,“钟将军想差了,他张白骑不过是言语恐吓、欲乱我军心罢了,十日?岂是当关中万余将士乃摆设耶?可笑!”

    “子脩!”陈到望了望江哲满怀心事的面色,轻轻扯了扯曹昂衣袖,曹昂这才醒悟,方才语气不善,讪讪退后一步。

    “他张白骑可还说了别的?”贾诩自是心思缜密。

    “对!”点点头,江哲沉声说道,“张白骑言,若是他当真在十日之内攻破汜水关,我当就此引军回许都,终此一生不得与白波黄巾交兵,退避三舍……”

    “这张白骑好生放肆!”曹昂皱眉低喝一句。

    “还没说完!”瞪了一眼曹昂,叫他讪讪退下,江哲继续说道,“若是十日之约乃至,他张白骑仍无法攻破我汜水关……”

    “怎么?”不学乖的曹昂伸长着脑袋问道。

    没好气翻翻白眼,江哲沉声说道,“他便将洛阳、长安等司隶之地,并天子奉还,即便是汉中,他亦可让出,独独留西凉以安置其麾下黄巾将士、以及家眷……”

    咦?听到此处,司马懿倍感诧异地望了一眼江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阳、长安、汉中?竟是这般赌约!”赌注之大,直叫钟繇倒抽一口冷气,待静下神来,钟繇皱眉说道,“若是张白骑让出了洛阳、长安以及汉中,这西凉又岂能久保?末将觉得,此言司徒不可轻信!”

    “那倒不然,”打断了钟繇的话,贾诩老神在在,微笑说道,“门下以为,他张白骑或许是孤注一掷,若是事成,则进取兖、豫两州,继而北取并州、南取荆州,治下连横一块,可保无恙……唔,况且若是如此,我军亦无复取之力;倘若不成,他张白骑便就此收手,让利于曹公,叫曹公得势天下……怪哉!竟有这般赌约!”

    “如何奇怪?”司马懿语气莫名说道,“或许,是张白骑自知气数已尽,破釜沈舟,成则取天下,败则保其麾下黄巾……想来摆着司徒善名在此,早前不曾亏待青州黄巾,日后亦不会多番苛刻白波黄巾!”

    “哦?”贾诩闻言,有些诧异地望着司马懿。

    “唔,”点点头,江哲肯定了司马懿的话,“今日我下关见张白骑,见他面露死气,显然是阳寿将至……不!应该是阳寿早尽,却被他凭借一己之力,强自支撑……骇然听闻,匪夷所思!”

    “呵,”淡淡一笑,贾诩微叹说道,“传闻张白骑此人,一心要完成其师张角遗愿,叫黄巾取天下,或许是他心愿未了,不甘就此罢手吧……此等人物,可敬可叹!”

    “唔!”江哲点点头,忽而吸了口气,起身说道,“世间之事,大抵如此!他张白骑为完成其师遗愿、取此关而夺天下;我等亦不能坐视兖、豫百姓再遭战祸,自要将其挡在关外!无论如何,汜水关不容有失!”

    “是!”屋内众人或抱拳、或拱手,恭敬应命。

    与此同时,汜水关外白波黄巾大营!

    率五千精锐去了趟汜水关,与那江哲谈了半响,不曾趁机诛杀此人,亦不曾趁势取关,这叫麾下诸多黄巾将领有些难以理解。

    然而像张白骑这类霸气十足之人,又不会刻意对麾下解释,难免的,营中自是生起些流言蜚语……

    在张白骑帐外停留了良久,王当终究下了决定,轻声唤道,“大帅!”

    “王当么,进来吧!”帐内传来了张白骑略带疲倦的声音。

    得令大步走入,王当一眼便望见了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张白骑。

    “大帅……”

    “唔,”睁开双目转首望了眼王当,张白骑问道,“何事?”

    “这个……”

    皱皱眉,张白骑沉沉喝道,“有话便说!”

    “是!”下意识抱了抱拳,在张白骑叹息摇头之间,王当倍感羞愧说道,“大帅,末将心中有一疑问,还情大帅……”

    “你呀!”打断了王当的话,张白骑语重心长说道,“畏畏缩缩,如何像我白波黄巾大将模样?即便是你如此,我才不敢将重任交付于你!倘若你有马孟起那般能耐,我早早便将汉中托付与你了!”

    “末将愧甚,”王当被张白骑说得直感面上无关,羞愧低头。

    “罢了,”挥挥手,张白骑淡淡说道,“究竟何事,说来!”

    “是!大帅,末将敢问,这个……”

    “你看!”张白骑皱皱眉。

    “……”尴尬地瞅了瞅张白骑面色,王当平复一下心神,一鼓作气说道,“末将敢问大帅,大帅既然已诱那江哲下关,为何不趁机除之?”

    “趁机除之?”张白骑倍感诧异地望着王当,愕然说道,“我何时说过我要除去那江哲?”

    “这……”王当愣了愣,纳闷说道,“大帅不是时常言,‘江哲坏我大事,罪不容赦’么?”

    “呵,”恍然一笑,张白骑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是!我说过,我时常说,不过却多半是在去年,对么?”

    只见王当面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头说道,“是的,大帅……”

    “唉!”微微一叹,张白骑仰头望着帐顶,喃喃说道,“记得取汉中之前,我仍是深恨那江哲,没有此人干涉,我白波黄巾早已取了兖、豫两州,即便是袁绍有百万大军,然当时其军攻伐已久,其势岂能久乎?便是那江哲,叫我等错失了进取天下的时机……惜哉、惜哉!”

    “那大帅为何不趁机除之,以报当日之仇?”

    “呵呵,”微微一摇头,张白骑长叹说道,“不说我此时心中对他恨意已消……即便是要杀他,我亦会堂堂正正杀他,我张白骑岂会耍些下三滥的诡计?再说,如今,这江哲可死不得!”

    “咦?”王当疑惑抬头望着张白骑,显然有些不解。

    “罢了,”动了动身子,靠躺在榻边,张白骑岔开话题道,“你进来便是问这个?”

    “额,不是!”王当连连摇头,犹豫一下,抱拳说道,“大帅今日驱五千将士至汜水关,却不攻城,只与那江哲闲聊,叫麾下将士好生纳闷,或有流言……”

    “何等流言?”张白骑淡淡问道。

    偷偷望了一眼张白骑面色,王当犹豫一下,低声说道,“营中将士传言,说是……说是大帅早前败于江哲之手,今番心生……心生畏惧,欲罢兵归洛阳……”

    “哦?”张白骑眼眉一挑,似笑非笑说道,“不知是何人看得出我对江哲心怀畏惧?”

    “这个末将不知……”

    “呵!”轻哼一声,张白骑冷笑说道,“你不知我知!那些该死的家伙,我张白骑还没死呢!就这么迫不及待欲将我取而代之?”说着,他勉强坐起,望着王当摇头说道,“你乃我心腹爱将,我本该将后续之事交与你手,只可惜你……唉!”

    “末将羞愧!”王当面上羞愧难当,讪讪说道,“大帅,元俭有勇有谋,堪当大任,末将实……实不值一提……”

    摇摇头,张白骑喟叹道,“元俭虽有勇有谋不假,只可惜职位不高……唉!都怪我当初对你等多番苛责,否则,你等皆是一军统领,也省得此刻叫我如此费心!”

    见张白骑自责,王当急忙说道,“大帅言重了,乃是我等不成器,非是大帅苛责……”

    “好了好了,客套话便莫要再说了,我张白骑不喜此事!”

    “呵呵,大帅自是非常人,”王当讪讪地扰扰头,忽然问道,“不知大帅与那江哲谈些什么?”

    “想知道么?”张白骑淡淡一笑。

    “额,这个……”王当一阵犹豫,然而待他望见张白骑眼色,却下了决定,点头说道,“末将想知道此事!”

    “好!那我就告诉你!”满意地点点头,张白骑遂将与江哲的‘十日之约’原原本本告知王当,只听着王当眼中惊骇不已,口中连连说道,“这……这……竟是这般约定?”

    啼笑皆非地望着王当,张白骑喟叹说道,“若不是我命不久矣,我亦不想出此下策……”

    只见王当面色一滞,低下头去。

    “好了,身为大将,莫要做小女儿姿态!”低声喝了句,张白骑忽然想起一事,望了一眼帐门处,对王当招手道,“王当,近前来!”

    “是!”王当尊令上前,却听张白骑低声说道,“王当,实我阳寿早尽,只凭一口气强自撑着,保不定何时便死了,呵!”

    “大帅如何……”

    “闭嘴!”皱眉喝了句,张白骑继而说道,“若我于此战身死,你与元俭……”

    “大帅说得什么话!”一脸惊惧打断了张白骑的话,王当大声说道,“大帅乃我……”

    “闭嘴!”一声沉喝打断了王当的话,张白骑怒声说道,“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直喝得王当面色一滞,低声说道,“……末将知罪!”

    摇摇头,张白骑扯了扯王当铠甲,低声说道,“若我死于此战,你与元俭掌军!我会留下手书与虎符与你二人,你等率我麾下将士,回凉州安顿!汉中初得,其民尚思旧主张鲁,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安定,你等回凉州之后,莫要再管天下事,若是日后曹操当真得势,倾覆天下,你等便投之,我有旧恩于江哲,江哲必不会为难你等……”说着,他一面盯着帐门处,一面继续说道,“我与马超三人有恩,我观其人,尚为忠厚,你等当尊其为刺史,为其守住凉州门户,唇齿相依,可保一时无恙……还有,切记,若我身死,你与元俭可与马超联手,将韩袭、陈丘二人除去……”

    “这……”王当一脸惊容。

    “记住了!”重重抓着王当肩膀,张白骑凝声说道,“一定要除去!依附于此二人者,一概除之,一个不留!切记!”

    感受着肩膀处的劲道,又望着张白骑眼中神色,王当缓缓点头。

    “末将记住了!一旦大帅……末将当即便除此二人!”

    不管是张白骑也好,王当也罢,二人却是不曾望见,帐口的帐幕稍稍晃了一下,隐隐有人影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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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大帅要除我二人?”

    白波黄巾军中一营帐中,一名将领冲着面前一员小校骇然问道。

    “陈丘,禁声!”帐内另一名将领低喝一句,急急忙忙走到帐口,望了望帐外,见帐外守卫的,乃是自己心腹护卫,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两名黄巾军将领,正是张白骑口中的韩袭、陈丘二人。

    “这该死的!张白骑好狠心啊!”怒气冲冲在帐内踱了几圈,陈丘怒声说道,“说什么你我二人也在他身旁多年,随他南征北战,竟是这般狠心!”

    “说这些有什么用!”比起莽夫陈丘来,韩袭倒显得有些城府,只见他喝退那名心腹小校,冷笑说道,“我等随他多年,竟是比不得马超一小儿,论资历、论战功,他马超如何做得一军统帅,如何做得凉州刺史一职?”说着,他话风一转,冷笑说道,“既然他张白骑不仁,就别怪我等不义……”

    “怎么?”陈丘猛然转身,惊声说道,“你莫不是想做些什么?张白骑可是精通妖术啊,你我如何是他对手?他随手召来几个黄巾力士,便不是你我能挡得住的!”

    “哼!”瞥了一眼陈丘,韩袭皱眉说道,“那种不惧生死的怪物,天下何人能挡?”说着,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冷笑说道,“听闻张白骑身子状况一日不如一日,依我看来,他是大限已近……王当?嘿!待得张白骑一死,我等便发难,率先便杀了那王当,再杀廖化……马超这小儿,颇有武力,需徐徐图之……”

    “唔!”陈丘点点头。

    忽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有一人在外唤道,“将军,大帅招诸位将军帅帐议事!”

    与陈丘对视一眼,韩袭高声喊道,“知道了!”说罢,他低声对陈丘说道,“张白骑本事大得很,又精通妖术,且顺着他心意,莫要被他看出破绽来……”

    “这个我省得!”点点头,陈丘摸了摸脖颈,眼中露出几分畏惧之色,说道,“若是被他看出,你我自是逃不过一死,此事我岂会不知!”

    “呵呵,”呵呵一笑,韩袭拍拍陈丘肩膀,低声说道,“待会军议,保不定张白骑便存了心思欲将我二人趁机除去,领了军令之后,你且来我帐内,我等合计一番!”

    “这……这不会吧?以往张白骑可从来不曾使这些手段……”

    “以往是以往,眼下是眼下,我等需要谨慎!”

    “唔……我知道了!”

    “走!且看看他分派我等作甚!”

    “唔!”

第六章 最后的黄巾(三)

    江哲:“盖黄巾英雄人物,当属张白骑。惜时运不至,实天意使然!张白骑,当无愧于己、无愧于天、无愧于其师!观此人,吾辈嗟叹;思天下,吾辈庆幸!”

    ——《三国志.魏书.江哲传(黄巾篇)》

    荀攸:“倘若张白骑延寿十载,则天下更生动荡!”

    ——《三国志.魏书.二荀传》

    贾诩:“张白骑,系枭雄也,惜生不逢时,又受‘贼’名牵连,大义不在,故不得成事,实天意使然!”

    ——《三国志.魏书.贾诩传》

    司马懿:“刚愎自用、妄自尊大,兼之用人不明、谋事不密,一日身丧、万军受累,合该有此劫数!非天时,实命该如此!”

    ——《三国志.魏书.司马懿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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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祸事之巨者,莫过于祸起萧墙、同室操戈,诚如白波黄巾,亦是如此!

    俗话说的好,林子大了,这鸟也就多了,什么样的家伙都会冒出来,白波黄巾势力的日渐壮大,使得军中一些将领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此祸事最初源于张白骑尊废帝刘辨为天子,意图叫白波黄巾洗去贼子之名,将大汉与黄巾的气运联合一处,叫江哲投鼠忌器……

    但是,那时,却另有一件事浮出了水面……

    那就是官爵问题!

    众所周知,白波黄巾亦是黄巾,在天下人眼中,乃是乱党、乃是贼子,哪里又会有什么官爵?而张白骑心中也是不屑于‘暴汉’,即便是在拥立刘辨之后、大肆犒赏三军之后,张白骑终究没有颁布相应的官爵……

    在这一点上,张白骑确实疏忽了,亦或是他执意如此,不想将‘暴汉’官爵加之在白波黄巾之中,此事并非难以理解,只可惜,他麾下黄巾将领的心思,已不在是当初立志推翻汉室,还利于民的黄巾……

    或许,天下人都将张白骑的白波黄巾看做是一路诸侯,包括江哲,包括众白波黄巾将士,是故,他们便对此事难以理解!

    这个时代的人,心中想的,不过是扬名立万、光耀门楣,黄巾虽说是乱党,是贼寇,可那毕竟不是他们甘心如此,不过是汉朝的逼迫而已,在这个时代,世人重名声要远远重于财富、重于金钱,重于生命……

    说句话说,就算是众黄巾将士,当然了,是眼下的白波黄巾,其实他们也不希望自己被称为是‘黄巾贼’,他们更希望自己被称为是某某将军张麾下……

    受自己挟持的刘辨册封,说实话并无多大意义,但是至少,要比白波黄巾贼首好听得多,但是张白骑没有接受,亦或是,他从心底不认同!

    如果说‘官爵’之事是一切不合、干戈的起因,那么册封马超为西凉刺史的事便可称之为导火索!

    马超,是唯一一名受刘辨册封的将领,官职便是那刺史之位,虽说此事多半是张白骑借马超之父马腾名望安定西凉,但仍是在黄巾军中引发了一连串的动荡。

    在部分黄巾将领看来,马超入伍黄巾不久,又是官宦出身,与他们是不同的,是‘外人’,然而大帅却对他如此厚恩,反观一些久随在大帅身旁的老人,却不得丝毫册封,论职位,如今竟在那马超之下,提及此事,部分黄巾将领是敢怒不敢言。

    是的,他们不敢言!

    纵观当今黄巾军,有谁敢当着张白骑面,说出心中不满?

    没有人!

    张白骑,便是白波黄巾的主宰,他说一,没人胆敢说二!

    原本随着时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摆在白波黄巾这,却是成了一个问题。

    这便是第三个原因,也是最为严重了一个,那就是张白骑的寿命问题……

    倘若张白骑阳寿长远,可以一直领导白波黄巾,那么,军中自然会少去无数的不合与猜忌……

    只可惜,张白骑的身子状况越来越差,可以说是每况愈下,此事在黄巾军中不胫而走,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众黄巾将士除了嗟叹之外,更想着一事……

    继张白骑之后,承白波黄巾者,当属何人?

    张白骑不曾娶妻生子,又不曾有旁系远亲,不过是当初张角收养的孤儿,如此一来,假如张白骑一死,谁来挑起这白波黄巾大梁?

    是其心腹王当、廖化?还是洛阳的孙轻、孙夏两兄弟?亦或是眼下暂时屯兵汉中的郭太?亦或是李大目、刘石、卜己、韩袭、陈丘之流?

    若是以上这些人,众黄巾将士倒也不会有多大不满,但是,若是另外一人的话,就保不定会出现什么事……

    这人便是马超!独领一军,风头正盛的马超!

    其实说来也奇怪,老一辈的黄巾将领或许是经历了众多生生死死,对于名利之事,倒是看得淡了,比如郭太,说实话,他才是张白骑之下,名望最高的大将,而不是王当、廖化,更不是韩袭、陈丘!

    但是,郭太比张白骑要大得多,连年的征战几乎已磨尽了他的雄心壮志,这也是张白骑如此放心此事原因所在。

    然而比起郭太等人,第二代白波黄巾将领显然野心要大得多!

    韩袭,是早前战死的大将韩忠的从弟,而韩忠早前与军中大多将领交情不浅,而韩袭此人也算是有些能耐,这也是他在得知张白骑命不久矣之后野心暗生的原因所在。

    韩袭对于张白骑的不满,要回溯于张白骑将西凉交给马超打理一事,毕竟,西凉是韩忠领头打下来的,难道仅凭马超三人、区区三名士卒率先攻上武威城,便将偌大西凉交与马超?

    紧接着,韩忠战死汉中,其麾下兵马本该交与其从弟,也就是韩袭统帅,可是,张白骑却将其整编,交与了马超,叫他独领一军。战后,韩袭申请留屯汉中,张白骑不允。

    这一件一件的事,叫韩袭对张白骑的不满愈加升级……

    当然了,给韩袭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张白骑面前放肆,就算是病重难治的张白骑亦是如此,可是,倘若张白骑不在了呢……

    在韩袭看来,汉中的郭太是徒有名望;洛阳孙轻、孙夏两兄弟胆小怕事,只靠着对张白骑的忠心,才混到留屯洛阳之职;王当有名无实、有勇无谋;唯有廖化,韩袭有几分忌惮……

    至于马超……

    嘿!

    韩袭根本不在意马超,区区一个‘外人’,如何能使唤得动军中老将?就算是张白骑亲口允他,亦是如此;相反的,韩袭早已笼络了陈丘等一帮将领,就连初代黄巾大将,也有几人暗中助他,他岂会惧区区一个马超?

    颇有武力……嘿!即便是武艺再高,又如何能挡得千军万马?

    只待张白骑一死!

    嘿!

    望着越来越近的帅帐,韩袭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韩将军!”守在帅帐的黄巾士卒行了一礼。

    “唔,”淡淡应了一声,韩袭撩起帐幕,大步走入。

    只见大帐之内,早已有不少将领在此,见得韩袭走入,微笑着抱了抱拳。

    “呵呵,”堆着笑脸与众人寒暄几句,韩袭忽然感觉有人望着自己,一抬头,才发现是张白骑。

    感受着那来自坐在主位的张白骑冷淡的目光,韩袭心中不由有些发酥,稍稍低了低,恭敬抱了抱拳,再抬头时,却发现张白骑已在闭目养神了……

    “呼……”一道冷风刮入帐内,韩袭一回首,却见到马超、马岱、庞德三人走入,心下一声冷哼。

    估摸过了盏茶时分,军中将领已悉数赶制帐内,坐在主位的张白骑缓缓睁开眼睛扫视一下帐内,抬手说道,“坐!”平平淡淡一个字,但出自张白骑之口,却似乎带着一种别样的震慑力。

    “多谢大帅!”帐内众将丝毫不敢越礼,抱拳应谢。

    才刚坐下,性子比较急躁的李大目便抱拳问道,“大帅招我等前来,可是为汜水关之事?不是末将说,我军七万余,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关里那些曹军,实在不必如此劳大帅如此费神……”

    “哼,”张白骑淡淡一笑,摇头说道,“若是以往,我自然不会在意,不过眼下,江哲坐镇关中,便不好办了……”

    心思较为细腻的刘石闻言皱皱眉,犹豫说道,“大帅,听闻江哲此人,似乎亦是精通妖术……”闻言,廖化下意识望了张白骑一眼。

    “确实!”点点头,张白骑语气沉重说道,“江哲此人,习《奇门遁甲》,精通阵法、遁甲之术,又兼……唉!当初若不是此人,彭脱又如何会葬身汜水关?”

    见张白骑语气有些阑珊,马超抱拳问道,“不知大帅欲如何袭此关?依着末将的意思,不如夜袭!关中兵少,却需严防,想来轮番值夜的曹兵亦不会太多,我等一股而上,携势取关……”

    “不然!”摇摇头打断了马超的话,张白骑缓缓起身,踱向帐中,口中凝重说道,“江哲习奇门遁甲,所谓奇门遁甲,乃分奇、门、遁甲三术,奇便是乙、丙、丁,能驱气……咳!此术你等不必知晓……再说那‘门’,便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江哲便是依此布阵,变幻万千、玄妙无比,我不如他……我的说的,便是最后这‘遁甲’之术,所谓遁甲,便是卜卦之术,上可探查天机,下可测算世事……世上没有几件事可以瞒不过江哲,也就是说,若是我等这面调兵,还不及出得辕门,他江哲便能得悉,偷袭,对于江哲是行不通的!”

    “嘶!”除廖化、王当之外,帐内众将是首次听张白骑言及此事,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面未出辕门,那面他江哲便能得悉?

    这……那这仗还怎么打?

    面露凝重之色思忖半响,庞德抬头说道,“照大帅此言,那我等岂不是唯有强攻一途?可是如此一来,江哲若是早早布下妖阵,那我等岂不是自投罗网?”

    “令明!”马超低声提醒一句。

    “那倒是不尽然,”张白骑微笑着摇摇头,目光悠远说道,“遁甲之术确实是玄妙无比,不过仍有其破绽所在……”

    “破绽?”黄巾大将刘石疑惑地抬头望了一眼张白骑,其余众将面上亦是满脸不解之色。

    环视一眼众将表情,张白骑犹豫一下,踱步解释道,“这‘遁甲’之术,端得是奇妙无比,因为他算的是天机,但是,它对于无法算出还未曾确定的事……唔,就好比说,我军欲取兖、豫两州,对于这汜水关,有两种选择:其一,强袭此关;其二,避过此关,转而取荥阳……

    一旦我军作出了决定,或是向汜水关调兵,或是向荥阳调兵,那么与此同时,也就不免被江哲算到反之,若是在我等还未作出决定之前,就算是江哲精通‘遁甲’之术,亦无法算出我军动向!这么说,你等可是明白?”

    众将闻言面面相觑,刘石犹豫一下问道,“大帅的意思是,叫江哲难以辨查我军动向?”

    “不错!”只见张白骑逐一环视帐内众将,继而缓缓说道,“要击败江哲,强攻不可取!唯有误导他……”

    “大帅的意思是?”

    “哼,”轻哼一声,张白骑转身走回主位坐下,继而沉声说道,“廖化、刘石、李大目、陈丘、马超上前听命!”

    五将一听,继而上前,其中,唯有陈丘皱皱眉,与韩袭暗暗交汇了一个眼神。

    “马超,命你领本部兵马猛攻汜水关,我再予你一万兵马,至明日始!”

    马超眼眉一挑,抱拳铿锵应道“诺!”

    “廖化、刘石!”

    “末将在!”二人恭敬上前。

    “着你等领本部五千将士,前去附近村落征粮!”

    “啊?”廖化、刘石听闻之后面面相觑,为难说道,“这……大帅,大战之前,这……”

    张白骑皱皱眉,沉声说道,“你等有异议?”

    二人低了地图,抱拳应道,“末将遵命!”

    这张白骑打的什么主意?

    望了一眼张白骑,韩袭心下很是狐疑。

    “李大目!”

    “末将在!”

    “着你领八千将士,于汜水关南面五十里处扎营!”

    “唔?”李大目愣了愣,疑惑望了一眼张白骑,纳闷说道,“大帅,仅是扎营?”

    “对!”张白骑点点头,叫李大目郁闷地退下了。

    “陈丘!”张白骑的眼神终于望向了陈丘。

    “末……末将在!”似乎受不住张白骑凌厉的眼神,陈丘低着头出列。

    “我予你五千将士,你带此军并你麾下本部兵马,给我拿下荥阳!”

    “荥……荥阳?”陈丘愕然地抬头望着张白骑,心下暗暗有些诧异,要攻荥阳,不是派马超更为合适么?

    不说帐内众将一脸迷惑,就连马超亦有诸多不解。

    “还不速速接令?!”

    “是!末将遵命!”陈丘抱拳退后。

    似乎是瞧出了众将面上的不解之色,张白骑淡淡说道,“不必猜忌!你等照着吩咐去办便是……对了,王当!”

    “是!”王当会意,按着张白骑早前吩咐好的,从怀中取出五个锦囊,分别交与廖化、刘石、李大目、陈丘、马超五人……

    接过那锦囊望了一眼,马超疑惑问道,“大帅,这是……”一抬手,却见张白骑面色极差,惊声唤道,“大帅……”

    “不碍事的,咳咳!”咳嗽了两声,伸手接过身旁护卫递上的茶水饮了一口,张白骑再复喝道,“王当!”

    “末将在!”

    “总督营内事务!”

    “是!”

    “韩袭!”

    “……”听闻张白骑相呼,韩袭心下一惊,低头出列,抱拳应道,“末将在!”

    “留屯营中,护卫中军!”

    “……是!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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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卫中军……他娘的!”

    “砰!”一只瓷碗被重重砸碎在地。

    睁着有些醉醺醺的眼睛,韩袭猛一砸桌案,怒声说道,“哪里是护卫中军,分明是将监视我!这该死的张白骑……”

    “好了好了,”这回反倒是陈丘过来安慰韩袭了,给他满上了一杯,又面露疑惑问道,“我说,这张白骑叫我攻荥阳,这其中,不会有诈吧?按理说,就算是要袭荥阳,也该交给马超那小子啊,平日里,这种事向来是轮不到我等的,这……莫不是被你说中?”

    只见韩袭就着酒盏饮了一口,沉思半响之后摇头说道,“我觉得这事倒不会!难不成你还以为张白骑私通敌军,欲趁机铲除你我不成?呵呵,你多虑了,别望了你麾下有两万兵马,他张白骑舍得这两万将士?嘿!这事呀,他是决然不会做的……”说着,他又饮了一口,嘿声笑道,“他叫你攻荥阳,你就攻咯……自己机灵点,若是碰到曹军大将,哦,对了,比方说那个虎豹骑的曹纯……你小子自己掂量点!”

    “明白、明白!”陈丘大咧咧地一笑。

    望着他毫不在意的模样,韩袭心中没来由地闪过一丝不安,皱皱眉,沉声说道,“老子为你性命着想,你小子别这么没心没肺的……”

    “行了,”不在意地挥挥手,陈丘举杯笑道,“就如你说的,攻荥阳就攻荥阳,若是曹军反抗激烈,我攻不下此城,他张白骑又能说什么?反正别落下把柄与他就是了!”

    “说的不错!”韩袭点头赞许一句,有些诧异地上下着陈丘说道,“没看出来啊……这样我也安心了,不过,你自己也给我小心谨慎些,凡事多长个心眼,保不定那张白骑……”

    “我明白!”陈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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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白波黄巾这四路兵马相继开拔出营,然而,就在马超等人正要离开之时,却见王当疾步走来……

    “王将军!”众将抱了抱拳。

    “唔!”眼神有些不忍地瞟了一眼陈丘,王当轻笑说道,“诸位,大帅有些东西要我交给诸位!”

    “唔?”陈丘疑惑地抬了抬头。

    说实话,陈丘倒不反感王当,他只是不满张白骑如此厚待马超这一外人罢了,是故才被韩袭拉拢……

    “是这样的……”王当拍了拍手,当即便有四名黄巾士卒走上,手中各自捧着一只锦囊。

    “大帅言,‘你等带着这锦囊,于三日后子时时分再行打开……在此之前,切莫开启锦囊!切记!’”

    “这……”只见刘石满脸惊疑地望着那锦囊,疑惑地望着王当说道,“王将军,这是……”

    王当耸耸肩,摇头说道,“此事莫要问我,这锦囊之中写的什么,我也不知,依我想来,唯有大帅知晓吧……罢了,诸位将军,且上前来领过锦囊!”

    “是!”马超、廖化、李大目、陈丘四人抱抱拳,上前几步,按着锦囊上所写的名字,逐一领了一个锦囊。

    “诸位,大帅还说了,事关我白波黄巾能否击败江哲、取下汜水关,诸位切莫在三日后子时之前打开锦囊,否则,按着江哲本事,此事恐怕要被他算到……”

    “是!”诸将铿然应命。

    望着马超手中那锦囊,马岱疑惑问道,“兄长,大帅这是做什么?”

    只见马超捏了捏中锦囊,摇了摇头,身旁庞德嘿笑说道,“莫不是这便是大帅所说的妙计……叫江哲算无可算!”

    “……”听罢庞德的话,马岱抽了抽嘴,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却猛不丁望见不远处,韩袭正冷眼望着自己等人,心下厌恶,嘲讽一笑,转身便走。

    韩袭自是望见,对马岱的背影怒目而视,口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这该死的马岱!走着瞧!”

    而与此同时,陈丘正欲走出营门,忽然感觉有人死死盯着自己,回头一望,却见韩袭站在远处不起眼之地,直直望着自己,目光多有凌厉之色,心下顿时一突。

    莫非这锦囊……

    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思,陈丘终究带着麾下兵马离开了,而与此同时,虽说那韩袭仅仅是站在不起看的地方,不过王当转头之际,仍是看到了他……

    “韩将军!”王当微笑着唤了一声。

    “不敢不敢,”韩袭抱抱拳,走上前去,口中笑着说道,“末将何等何能,能叫王将军如此……”

    只见王当那复杂的眼神扫过韩袭,心中微微一叹,继而岔开话题说道,“韩将军既然在此,为何不上前与陈将军践行,我记得,你二人关系不错……”

    “呵呵,王将军误会了,”摇摇头,韩袭略带些许嘲讽说道,“陈丘将军英勇擅战,我自是钦佩,是故多有与他亲近,不过好似营地有些人误会了我等……呵呵,这不,末将为避嫌,哪里敢上前呢……”

    “哼!”听着韩袭的冷嘲热讽,王当面上有些不渝,皱眉一思,沉声说道,“我觉得反倒是韩将军误会了……不知韩将军口中‘某些人’指代何人?我王当?亦或是……”

    “末将哪敢!”韩袭急忙出言打断了王当的话,毕竟,眼下张白骑仍在,那可是沉沉压在韩袭胸口的巨石!

    “不敢就好!”王当冷笑一声,望了望左右,低声说道,“韩袭,其实大帅也是看重你等,有些时候,莫要叫大帅难做……”

    嘿!心中嘲讽一句,韩袭面不改色,点头附和道,“王将军说的是,末将日后定当注意!哦,对了,反正无事,末将请王将军过帐浅饮一杯,不知……”

    “这……”王当显然有些犹豫,虽然他应下了张白骑的托付,不过论其究竟,他却是不怎么认同的。

    一来,当初王当与韩忠的关系也是不错;二来,韩袭、陈丘皆是白波黄巾大将,无故杀死自家大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其三嘛,便是王当不认为区区韩袭、陈丘二人会行造次之事。在他看来,二人不过是不满马超罢了……说实话,对于张白骑如此看重马超,王当亦有诸多不解。

    “眼下恐怕不行,大帅吩咐我处理一些琐事……”

    “这样啊……也罢,既然王将军身负要事,末将又岂敢胡搅蛮缠……”

    “韩将军言重了……请!”

    “王将军请!”

    辞别了王当,望着他带着身旁护卫走远,韩袭面上堆起的笑意当即便落了下来。

    或有身后心腹护卫上前低声说道,“将军,大帅为何要弄个锦囊交与五位将军呢?莫非其中……”

    “那倒不会!”韩袭摇摇头,冷笑说道,“别忘了,陈丘眼下麾下乃有两万兵马……”

    “那将军为何方才望着陈丘将军手中锦囊,还用眼神示意他呢……”

    “什么?”愣了愣,韩袭疑惑地转头,纳闷说道,“我何时用眼神示意他了?”

    “咦?”身后护卫面面相觑。

    “莫名其妙,走!”

    “……诺!”

    而与此同时,仅离开大营不远的陈丘是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尤其是当他回想起了韩袭的话,顿觉得脑门上一阵冰凉……

    强忍着心中怀疑行了半日的路程,陈丘是实在忍不住了,一面吩咐麾下将士就地歇息,一面悄悄打开了张白骑交与的锦囊……

    然而,当他取出怀中锦囊时,他的手却是猛得停住了……

    因为他回想起了王当的训诫,想起了张白骑口中那江哲的本事……

    “怎么可能?”满脸冷汗的陈丘连连摇头,一面拆开锦囊一面喃喃自语道,“若是他江哲当真有这般本事,我等还不如早早归去,还打什么仗……唔?什么?”

    也不知锦囊内写的什么,仅粗粗一看,就叫陈丘满脸愕然,不过心中的惊疑,倒是去了不少。

    “将军?或有心腹护卫发觉了自家将军异样。

    “无事无事!”陈秋摆摆手,不动声色将锦囊中的纸条收入怀中……

    半个时辰之后,或有军中偏将走来,抱拳说道,“将军,已过了半个时辰了,还是叫弟兄们继续赶路吧,若是如此,何时能到的荥阳?”

    “急什么!”只见陈丘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翻了翻白眼,拧开皮囊喝了一口水,说道,“还早得很……唔,今日就行到这里吧,叫将士们就地扎营歇息!”

    “啊?”只见那偏将满脸骇色,为难说道,“将军,这般赶路,我等何时能到得荥阳,若是延误战机,大帅怪罪下来……”

    “谁说我等要去荥阳?”陈丘翻了翻白眼,颇为郁闷说道,“这来来回回的,莫不是在消遣我?啧!吩咐下去,叫将士们就地扎营!”

    “这……是!”

第七章 最后的黄巾(四)

    按理来说,白波黄巾若是按兵不动,江哲自然是心生疑窦,然而眼下,白波黄巾猛攻汜水关三日,江哲却仍是忧心重重……

    无他,不过是心生警示罢了!

    相信无论是张白骑也好,江哲也罢,两人都明白,汜水关地势险要,除非十倍于兵马,否则如何强攻得下来?

    难道张白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此将白波黄巾托付?

    嘿!这江哲可不信!

    张白骑,岂是轻言放弃之辈?!

    随着日落西山,徐徐落下,又是一日过去了,而同时的,关外传来一阵“呜呜”的鸣金声——白波黄巾终于收兵罢战。

    望着大举退兵而去的敌军,汜水关守将钟繇拄着宝剑长长松了口气,继而转身望了不远处一眼,待望见那身穿青衫立于城墙之上的江哲时,面上露出浓重敬意。

    “司徒,敌军退兵了……”

    “唔,是啊,”江哲点了点头,扶着城墙望着关外徐徐退去的白波黄巾,面上满是忧心之色。

    “司徒!”远远传来一声呼唤,大将徐晃大步走来,笑着喊道,“今日我军又是一大胜啊!”正说着,他却望见了江哲面上的忧虑之色,诧异问道,“司徒,敌军既已退去,司徒为何仍是……”

    江哲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回顾钟繇与徐晃说道,“钟将军,派人清点一下我军将士的伤亡情况……”

    “是!”钟繇拱拱手,环顾一眼四周,唤来一名副将说道,“去,清点一下将士伤亡!”

    “诺!”那副将受命而去。

    望着那副将匆匆奔下城墙,徐晃自然是心思缜密之人,细细一想,上前犹豫说道,“司徒莫不是认为贼军另有诡计?”

    “唔,”眺望着远处白波黄巾退兵时的惨象,江哲皱眉说道,“按理来说,张白骑不该用强攻之法……去岁他十余万兵马亦攻不下此险关,今日竟派那马超领区区两、三万兵马前来……我思其中,恐怕有些不妥……”

    钟繇闻言一愣,好似想到什么,低声说道,“莫不是想拖死我等?”

    “不无可能!”江哲皱眉说了句,继而回顾二将道,“传诸文武前去关中府邸议事!”

    “是!”钟繇与钟繇重重一抱拳。

    在江哲想来,眼下张白骑虽是濒死一击,不过他却不信,张白骑会将关外这数万白波黄巾精锐尽数赔上……

    张白骑仍欲取兖、豫两州自重,然而要踏足兖、豫两州,只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是汜水关,其二,便是荥阳!

    这才是江哲心中忧虑之处!

    去岁张白骑引军兵犯汜水关时,虽江哲麾下兵马不多,然而中牟、长社等地皆布满重兵,为防万一,江哲更是调了李通与张绣去守荥阳,更有刘备麾下关羽、张飞等猛将相助,诸路兵马一同施为,这才叫张白骑含恨收兵。

    然而眼下,曹军方才在赤壁大败,四十万大军毁于一旦,治下八州作乱频繁,已经无法再调出许多兵马来,往日江哲帐下人才济济,恍如赵云、于禁、李典、乐进、徐晃、张辽、夏侯惇等善战之将,眼下也只剩下徐晃与曹纯,其余皆受命镇守一方,就连江哲心腹爱将、镇南将军赵云,亦被派往油江口——能用的人才,还是太少了,少得曹操不得不厚颜将从江哲的西征军抽调将领,以防止东吴、幽州,并各州叛乱。

    而叫曹操、江哲引以为傲的西征军,经历赤壁大战之后,也是元气大损,徒设编制而已,能堪称精锐的,只有虎豹骑!

    劣势啊!大大的劣势啊!

    立在关中府邸大堂,江哲抬头望着悬挂于堂上的牌匾,长长叹了口气。

    “踏踏踏!”忽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江哲思绪,回过头来,却见贾诩笑呵呵地拱拱手,口中唤道,“司徒,诸位文武已至!”

    江哲环视一眼,见钟繇、徐晃、曹纯、曹昂、陈到、贾诩、司马懿并诸多副将已悉数来至,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这三日,辛苦诸位了!”

    “叔父哪的话!”抢着说话的,肯定是曹昂无疑,跟了江哲许久,他自是明白这位叔父的脾性,咧嘴一笑,找了末尾一个座位坐下,叫身旁的陈到连连瞪眼示意。

    江哲自是不以为意,微笑抬手道,“诸位请坐!”

    “多谢司徒!”众人依次入座,文官以贾诩为首、司马懿次之,武将以钟繇为首、徐晃次之,至于曹昂与陈到,两人坐在末位。

    说起来,前两日议事之时,钟繇连番推辞不敢如此入座,也是,摆着曹操长子在此,他如何好坐得那首位?

    不过曹昂一声‘叔父’,却是叫钟繇极为受用地领下了,说起来,钟繇与曹操也是旧时,只是不像江哲那么时常在曹操身旁罢了,确实受得曹昂一声‘叔父’。

    待吩咐了府中兵士上了一杯清茶,江哲举杯说道,“近日诸位辛苦,我看在眼里,不过张白骑仍未退兵,我等仍需谨慎,如此,且以茶代酒……”

    “理当如此!”钟繇笑着点点头,伸手接过兵士递上的茶水,忽然面色微变,好似触到了伤口,脸色发青。

    江哲一见,急忙问道,“钟将军不碍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钟繇连连摆手,自嘲说道,“说来可笑了,竟被一支流矢射中……”

    “嘿!”曹昂偷笑一声,引来江哲与陈到一记白眼。

    “好了,”饮了一口茶水,江哲将茶盏放置一旁,面色凝重说道,“茶也饮了,我等且言规正传……近日来,张白骑麾下大将马超领三万兵马屡屡强攻我汜水关,诸位觉得,其中可否有些蹊跷?文和,且说说你的看法!”

    “是!”得江哲相呼,贾诩会意,起身稍稍一理衣袖,出列温和说道,“门下以为,司徒所虑不差,门下亦觉得张白骑此举有些蹊跷……”说着,他转向钟繇、徐晃、曹纯等将领,皱眉说道,“诸位将军,在下这几日派出诸路探马,已大致得悉敌军军力布置……”

    “当真?”钟繇一脸欣喜。

    “是的将军!”贾诩微微一笑,回顾一眼司马懿,司马懿撇撇嘴,无奈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张行军图,屋内众人一见,纷纷围了上去。

    “诸位,”用手指逐一在行军图上点着,贾诩一面口中说道,“张白骑七万大军,眼下已兵分五路,一路为主,其余四路为次……张白骑自领中军按兵不动,屯扎在关外三、四十里处,便是这里!”

    “唔,”徐晃点点头,随即又忧虑说道,“三十里啊,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对,”赞许地望着徐晃点点头,贾诩继续说道,“便是张白骑按兵不动,我等才无法得知他意图,张白骑此人,精通兵法,此事不假……偏师四路,一路我等已经见到了,便是马超那一路,大致是两万余兵马,连日来频频强袭我汜水关,意图不明!”

    “这还意图不明?他自是想攻下我汜水关咯!”陈到有些愕然地抬起头。

    “嘿!”身旁曹昂取笑说道,“叔至,若是两万余白波黄巾便能取我汜水关,那其七万兵马岂不是能横扫兖、豫?”

    “额……”陈到闻言自是一愣。

    此子才思敏捷!

    “不错!”贾诩赞许地点点头,继而沉思说道,“两万余兵马自是攻不下此关,但是张白骑却叫他这么做,其中恐怕蹊跷……”

    话音未落,那面司马懿冷笑说道,“蹊跷?不过是为吸引我等注意罢了,三岁小儿皆知!”

    贾诩张张嘴,转头狠狠一瞪司马懿,冷笑说道,“仲达说的不差……”

    司马懿一愣,顿时醒悟过来,避开贾诩视线,低头望着行军图,旁边江哲摇摇头说道,“好了好了,文和,其余三路呢?”

    贾诩这才罢休,逐一在行军图上一点,口中说道,“那三路偏师,一路在关南三十里,也就是这……一路在关东北三十里,也就是这!”

    “咦!”贾诩言到此处,却见钟繇一望行军图,一脸诧异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

    “对!”贾诩点点头,满怀疑惑说道,“据来报探马言,此地有不少百姓村落……往来张白骑于百姓秋毫无犯,不曾征兵、征粮,今日却派军前往此处,有些怪异!”

    “莫不是贼军粮草不多?”徐晃抬头,诧异说道,“末将以为,张白骑方才对汉中用兵,粮草所耗自是巨大,是故,不得已之下……”

    “按理说来不无可能,不过在下……”说着,贾诩摇摇头,指着行军图上最后一处说道,“最后一路兵马,据来报将士言,乃是朝荥阳而去!”

    “什么?”此言一出,屋内诸人皆惊,其中钟繇更是面色大变,急声说道,“贾长史可是探清楚了?贼军当真望荥阳而去?”

    贾诩点点头,回头望了江哲一眼,却见面色如常,望着行军图淡淡说道,“文和,说说你的看法!”

    “是!”微微一拱手,贾诩正色说道,“诸位,在下以为,张白骑意图,不过是兖、豫两州,即便是说,要么他取汜水关、要么他取荥阳,借此踏足兖州!是故,在下认为,马超那路兵马,不过是‘佯攻’,莫要看他攻得狠,却不是张白骑真正意图所在……在下深思过,张白骑要么是叫马超拖住我等,暗中取荥阳;要么是故意叫我等知道他欲袭荥阳,叫我等分兵,他好借机攻下汜水关……”

    “废话!”司马懿暗暗嘀咕一声。

    “张白骑在做势啊!”江哲皱眉说了句,望着贾诩问道,“文和,依你之见,他张白骑是取此关,还是取荥阳呢?”

    “这个嘛,”贾诩闻言,筹措良久,摇头说道,“惭愧,此次门下亦是猜不到张白骑意图,不过按理来说,张白骑去岁被司徒死死挡在汜水关外,眼下他阳寿将近,理当会避过司徒……说不好啊!”

    避开么?

    江哲暗暗叹了口气,脑海中不由回想起前几日在关外与张白骑把酒约定的情景,回想起张白骑一言一语,摇头说道,“我倒不认为张白骑会惧我,故而转道袭荥阳……仲达!”

    “在!”猛然被江哲一唤,司马懿心下一惊。

    “说说你的看法!”

    “啊?”只见司马懿愣了愣,环顾一眼望着自己在众人,犹豫说道,“贾大人所言极是,在下附议……”正说着,他却望见了来自贾诩的轻蔑眼神,心下大怒,拱手说道,“不过在下仍有一些不同看法,兵法云,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保不定张白骑是故弄玄虚,其真正目的,仍在此关呢?”

    嘿!心高气傲不经激!

    心中暗暗一笑,贾诩冷着面色,淡淡说道,“哦?继续说!”

    哼!

    轻哼一声,司马懿对屋内众人拱拱手,正色说道,“在下亦不确定张白骑意图,且妄加评断一番……马超这路,无疑,佯攻偏师罢了,不必多虑;屯兵于附近村落那路,亦不过是叫我等以为贼军军中缺粮,诈计也!屯兵于关南三十里的那里兵,在下以为,不外乎是接应其各路兵马,且看他毫无动向便知,亦不足为虑,我等真正该在意的,便是那路前往荥阳的兵马,看他何人掌军,军中弓、骑、步配置如何,每日行程几何,借此推算张白骑是否是欲袭荥阳!”

    “仲达大才!”江哲闻言动容,回顾贾诩说道,“文和,那路兵马何人掌军?军中配置如何?日程又是几何?”

    “这个……”贾诩此刻也是望着司马懿发愣,问言犹豫说道,“何人掌军、军中配置这个恐怕难以探到……”

    “那么日程呢?”

    “启禀司徒,此乃前日来报,今日尚且不知,且需等斥候将士来报,不过,马超派重兵屯于关外不远处,要传报入关,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前日,二十余人斥候,仅有一人死命突入关中,然也是身中数箭……”

    “这样啊……”江哲微微有些失望,忽然屋外传来一声大喊,“大人,大人,急报至!”

    只见江哲面色一变,抬手喝道,“速速进来!”

    随着江哲的应允,一名曹兵闻声而入,只见他双唇青白、身上脏乱不堪,一入屋内,便叩地气喘吁吁禀道,“启禀司徒,启禀诸位大人,小的奉命前来……”

    “莫急莫急,”望着那士卒气喘吁吁的模样,江哲反到静下了神,端着一杯清茶递给那曹兵,微笑说道,“起来吧,且饮口茶水,顺顺气,慢慢说!”

    “多……多谢司徒!”那曹兵受宠若惊,颤抖着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继而深深吸了口气,抱拳说道,“什长叫小的前来禀报敌军动向,贼军五路兵马,皆无丝毫异动……”

    “毫无异动?”江哲闻言一愣,继而想到什么,急声问道,“敌军乃有一路兵马前往荥阳而去,却也是毫无异动?”

    “是的,司徒,那路兵马不知为何,接连三日屯扎在原地,不曾有丝毫动向,不过守卫倒是森严,我等只敢远远围观……”

    “既然是远远围观,可曾看得仔细?若是敌军使得个金蝉脱壳之法……唔,假意按兵不动,暗中却望荥阳而行……”

    “不会的,司徒,我等好多弟兄都暗中守着呢,错不了的!”

    “哦,这样啊,辛苦你等了,”拍拍那士卒的肩膀,江哲心中充满疑虑,回顾屋内众人说道,“他张白骑竟不欲取荥阳,这倒是奇怪了,他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就单靠马超那三万兵马取下此关?”

    钟繇闻言,呵呵一笑,见那士卒还立在屋内,挥挥手说道,“辛苦你了,你且下去吧!”

    “诺!”那斥候闻言抱拳,躬身而退。

    “且慢!”就在此时,一直上下打量着那士卒的贾诩忽然喊住了那名士卒,疑惑问道,“我且问你,与你同行者,有几人?”

    “唔?”只见那士卒愣了愣,诧异说道,“大人,仅小的一人啊!”

    “一人?”贾诩愣了愣,古怪说道,“这么大的事,仅派你一人前来?”

    “哦,”那士卒闻言恍然,连连摇头说道,“大人误会了,我等一什人皆受命前来禀报此事,不过什长见敌军守在关外,为防万一,便叫我等二十余人分成二十余路前来,即便是有弟兄不慎被敌军所杀,也能及时将此事禀报诸位大人……”

    “……”江哲闻言,暗暗叹了口气,却听贾诩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恕我冒昧,眼下关外敌军虽退兵,却仍有不少探马、暗哨,我见你衣甲虽是凌乱,却无丝毫血迹……你可遇到敌军?”

    “哦,”那士卒恍然,抱拳恭敬说道,“启禀大人,小的走的是山林小道,不曾遇到敌军!”

    “山林小道?”贾诩闻言一愣,随即便是一惊,急声问道,“何为山林小道?”

    “唔?”只见那士卒诧异地望了一眼贾诩,回答道,“便是直通关后的那一条啊,虽说有些凶险,不过小的本就是猎户出身,倒是无惧于此,总好过在敌军眼皮底下强行闯入……额,小的不会说话,请大人恕罪!”

    贾诩哪里还顾得上那士卒,面色惊疑回顾钟繇说道,“钟将军,这汜水关,还有一条山道?”

    “这……”只见钟繇张张嘴,结结巴巴说道,“末……下官奉命守卫汜水关,从未听从有何山道啊?”看来,他也知道其中凶险。

    江哲对视一眼,贾诩回身问那士卒道,“当真有一条山道?你又是如何得知?”

    只见那士卒抱抱拳,恭恭敬敬说道,“回大人话,小的原本便是此地猎户出身,后来黄巾贼叛乱,这才流落他乡,幼年时,小的曾随家父一同上山狩猎,借此为生……”

    “那山道情况如何?唔,凶险如何,又能行得多少人马?”

    “这个……”那士卒愣了愣,细细一想说道,“那山道极为隐秘,非是本地人士恐怕不知,唔……其中多有凶险,若非是熟悉之人,恐有丧命之祸!”

    贾诩回头一望江哲,便见他对曹纯说道,“子和,带上他,并百余虎豹骑,前去探探那山道!”

    “是!”曹纯抱拳应命,带着那士卒下去了。

    或有徐晃在旁说道,“司徒,照这么说来,假称前往荥阳的那路兵马,亦不过是一支疑兵?”

    “这个……说不好,”只见江哲摇摇头,忽然走回自己席位,从怀中徐徐取出龟甲。

    这一次,江哲整整算了数个时辰,直到星空高挂,戌时将近,直到屋内众人饥肠辘辘……

    “唉,”微微叹了口气,曹昂对身旁的陈到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我说叔至,我等还要在这待多久?”

    陈到闻言皱皱眉,转过头来,低声正色说道,“叔父未曾叫我等退离,我等岂能轻离?”

    望着陈到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曹昂翻了翻白眼,无奈说道,“罢罢罢,饿死我算了!”

    就在这时,主位上的江哲传来一声叹息,叫在座的诸人猛然抬头,贾诩更是起身上前问道,“司徒,可有……可有何发现?”

    只见在司马懿暗中注视下,江哲缓缓摇了摇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皱眉说道,“如前两日一般,张白骑扰乱了天机,我算不到他……”

    “哦,”贾诩点点头,忽而说道,“司徒,为何不算算那路假欲前往荥阳的兵马?斥候来报,此路兵马不下于两万,门下觉得,作为疑兵,恐怕是有些大才小用了……大战之际,他张白骑如何会将整整两万兵马作为疑兵呢?”

    “这……”江哲愣了愣,皱眉说道,“若是张白骑有心戒备,恐怕此事不易……”说着,他又摇摇头,自嘲说道,“罢罢罢,且再试一试!”

    “还要试啊?”屋内不远处,曹昂瞪大着眼睛一脸无奈。

    然而这次倒是快得很,前前后后不过一刻,便见江哲按着那龟甲皱眉想着什么,忽而抬头说道,“诸位,我等且先去用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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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丑时,洛水东南、亦是汜水关东南三十五里处,黄巾军大将陈丘营寨!

    “将军!将军!”

    “何事大呼小叫,进来!”帐内正饮酒的陈丘皱眉大喊一声。

    只见麾下心腹护卫匆匆而入,抱拳说道,“启禀大帅,廖将军派人前来我军营寨……”

    “哦,知道了,”陈丘淡淡说了句,抹了抹油腻的手,起身取过案旁佩剑。

    “咦?”那护卫心中有些疑惑,诧异问道,“将军莫不是知道廖将军会派人前来此处?”

    “哼!”只见陈丘嘿嘿一笑,用手抹了抹嘴边的酒渍,大笑说道,“知道?如何会不知道?老子三日前就知道!哼,若不是老子,你等还得走得那三日的冤枉路!”

    “冤……”

    “嘿嘿!”陈丘拍拍自己心腹护卫肩膀,咧嘴笑道,“走!若是此事成了,日后……嘿!”

    “将……将军?”

    大步踏出帐外,迎面而来的一股寒风叫陈丘缩了缩脖子。

    “娘的!”低声骂了一句,陈丘抬头一望天际,却见方才仍是星空万里的天际,眼下却仅有一颗星辰,而且是忽明忽暗,隐隐欲坠……

    “见鬼!”

    “将军?”身后护卫诧异地唤了一声。

    “咳!”只见陈丘咳嗽一声,招手说道,“传我令,叫将士们集合!”

    “诺!”

    不得不说,这陈丘不愧是白波黄巾军大将,确实有一番治军本事,仅仅半个时辰,陈丘便带着兵马拔营了,分兵两路,一路朝北,叫麾下副将引一万五千兵马望汜水关前与马超汇合,一路朝东北,望深山而去……

    子时得悉,丑时动兵,就算江哲有千般本事,也无法来得及布下防御,这才是张白骑的意图。

    什么强攻也好,转道望荥阳也罢,皆是疑兵罢了,张白骑真正的目的,便是欲想两面夹击,攻下汜水关!

    避开江哲?

    或许在以往,张白骑确实有些畏惧江哲,畏惧江哲那奇门遁甲之术,不过那也只是为了麾下的白波黄巾,而张白骑个人,不惧于天,不惧于地,又岂会畏惧江哲?更别说眼下此人阳寿已尽……

    成,则白波黄巾趁机取事天下;败,便说明黄巾气数已尽……

    在张白骑想来,虽说马超那路算是‘佯攻’,不过也能叫曹兵疲敝不堪,难以复战,剩下的,仅仅是算计江哲罢了,在五、六万大军联合、两面夹击下,他汜水关岂能久保不失?

    张白骑算尽了诸事,却唯独遗漏了一点,在这个世道上,除了气运,还有运气之说,虽说飘渺无际,可确实是存在的……

    陈丘按着贾诩与江哲的猜测,沿着那偏僻山道往汜水关后而行,同时,为掩盖此军动向,马超亦同时出兵强袭汜水关,意图引开曹兵注意,叫他们不至于发现关后的动静,然而即便是如何,仍然无法叫陈丘逃脱覆灭的命运……

    唔,是的,不能!

    因为眼下出现在陈丘面前的,是虎豹骑!

    “……”望着那几员立在山道之上的人影,陈丘张张嘴,环顾一眼四周山林,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伏……伏兵?”

    “伏兵?”对面虎豹骑领头将领哂笑一声,一扬长枪笑道,“我虎豹骑,还需要伏击你等么?”

    “虎……虎豹骑?”陈丘一阵慌乱,意欲退兵,却发现在此绵延的山道上,自己麾下八千兵马排了整整两三里地,又哪里能调度得过来?

    “弟兄们!”只见那虎豹骑头领嘿嘿一笑,扬枪一指陈丘,厉声喊道,“杀!”

    山道险峻,多有悬崖峭壁,摆在陈丘面前的,没有所谓的火箭乱射,也没有所谓的伏击,有的只有虎豹骑,单兵能力还远在陷阵营之上、不逊吕蒙解烦军几分的虎豹骑,有‘三人搏虎’勇名的虎豹骑!

    就像那头领说的,虎豹骑,不需要伏击!

    望着迎面而来,无数凶神恶煞的‘黑甲步兵’,陈丘双眼瞪大,怒声大吼。

    “张白骑,你唬我!”

    天空之上,仅有一颗星辰隐隐欲坠……

    Ps:对于近日的更新,实在是很抱歉了。

    老爸皮下瘤,住院要开刀,家里就我一个人,实在是……唉!

    明日起我会照常更新,快写完了,每日一万,那就一星期,每日七千,那就十日,恩,我有罪,我继续码字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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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宅行天下介绍:
“早知道要穿越,我一定将那些什么火药啊,玻璃啊的制作方法百度一下……”江哲看着门前的大树叹了口气,不自信地说道,“玻璃,恩,应该是沙子烧的吧,那火药呢,硝石,黑炭还有啥来着?硫酸还是硫磺?”
“夫君……”秀儿走到江哲身边,奇怪地问道,“夫君还不去上工吗?”
“去了去了……”江哲摇摇头走远了,“辛辛苦苦就为那几百文钱……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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