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七章：姐妹
武陵山的事情大约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做一个了结，但陛下对这个地方在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信任，甚至差一点儿因为这件事而迁怒到礼部，并且严令即刻回宫。
只是天色渐晚，大家考虑到现在并不能百分之百确认没有叛逃的士兵在外，夜晚起驾的危险还是太高了，于是几番劝阻之下，陛下才缓和下来，说第二日启程。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陛下对苏晔的信任明显增多了许多，将众人退下后，单独留了苏晔和云瑶在身边，仔细问了云瑶周围的情况，苏晔见没有外人，便退了云瑶，将主营帐的事情同陛下讲了。
其实这些事情原本也就是云瑶发现的，把她退下去，不过是为了让陛下安心，故此，云瑶并不知道陛下知道这件事具体是什么反应，只知道自己在外面等了很久，近子夜了，她才见到苏晔从里面走出来。
苏晔一脸疲倦，似乎非常的累，离开主殿没有几步，就随意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云瑶这个时候才敢问道：“陛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苏晔苦笑了一声，垂下头，掰着手指头，浑身落寞：“自然是勃然大怒，只是又有什么用的，勃然大怒之后，就剩下满心的悲凉了吧。”
“也未必是这样。”云瑶坐在苏晔身边，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苏晔是个重感情的人，他对这些事情的接受度远不如陛下：“或许，陛下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有些接受不了，给他一点时间，他能想得通的。”
苏晔这一次没有反驳云瑶，反而点了点头，继而看向云瑶：“你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做了皇帝，我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云瑶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回答，只是当下这个时候，不适合让苏晔去认清事实，说起来也有些好笑，他这个自小在深宫长起来的人，怎么还能对世间万物都怀着这么深的情感。
这或许，也是苏晔这个人，最为难得的吧：“人各迥异，你看，你和三殿下也是一同在深宫里长起来的人，做人做事就完全不同，这些事情，殿下还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
“我知道。”苏晔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来：“至少，我觉得陛下现在对我的好感度，还是好了很多。”
“这未必是一件好事哦。”云瑶从苏晔的脸上看出了得意，忙打击他：“你要知道，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陛下偏宠谁，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之前大家没有针对你，是因为都知道你只是个空架子，现在你有了分量，难免会让大家联起手来。”
这个道理苏晔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从未在陛下哪里得到过什么特殊对待，这个时候，心情自然不同。
但面对云瑶，他也只能乖乖的点头。
两个人正说着话，远处一个护卫长飞奔过来，刚张开口，话还没等说，后面就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接着不远处有一个人翻身下马，冲着云瑶直扑了过来。
就差那么一丁点儿，云瑶就要拔剑了，但是好在今日晚间下了一场大雨，现下大月亮挂在上面，她瞧见那是个女子的装扮，只是还未曾分辨出来是谁。
被一把抱住，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她一下子分辨出来，登时有些惊讶：“二姐？”
没错，来的就是云家的二小姐云盏，云盏听到云瑶叫她，又忙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一切可都还好？”
“好……都好。”云瑶怔怔的回答完，方才反应过来：“你不是和大将军出征了吗……”
她说完，想起来自己给二姐夫也是去过信，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刚想问大将军的事情，肩膀就被云盏拍了一巴掌。
打了这一下还不算解气，云盏又狠劲儿打了两下，打的苏晔都看不下去了，连忙把云瑶护到身后：“夫人夫人，有话好好说，别别别别……”
“你还好意思问我！”云盏也不把苏晔放在眼里，直接越过他，指着云瑶：“满朝没有人了是不是，要你跟着到前线来拼杀？三叔叔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有个好歹，将来九泉之下，我们大房如何跟三叔叔交代？？？”
云瑶也知道云盏是在心疼她，忙拉着云盏的手，安慰道：“二姐别生气，你看我这不是也没什么事吗？”
“幸而你没事，要不然！”云盏想说，要不然她就平了武陵山，但好歹苏晔站在这里，后半句话就咽了下去。
苏晔也知道，这位将军夫人的嘴里，未必能说出什么好话来，眼不见心不烦，他转身往外退了几步，让她们姐妹聊天。
云瑶拉着云盏的手，仔细问道：“如今将军可是到了临安？内宫有没有什么变动？”
“还幸亏你瞒的好。”说起这些事，云盏也有些心有余悸：“你只叫了二叔进宫，云苏两家一向很好，大家都只以为是平日里的小住，谁也没有察觉什么，知道武陵山打起来，内宫生生拦住了十几个要偷偷溜走的！”
云瑶心里咯噔一下，追问道：“埋伏的眼线或者杀手吗？”
“审不出来的。”云盏叹了一口气：“将军即刻就让审了，还没开口，都服毒死了，一看就是死间，好在淑妃娘娘的甘泉宫铁桶一样，一个都没有进去的，不然，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云瑶听了这话，心里也后怕，当初她要真的动静大一点，那现在的局面，恐怕完全都不一样了，云盏又道：“不过现在你放心，将军已经带兵将临安城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也别想出来，这是谋逆，这种事情，定然要好好查一查才对。”
“二姐说的没错。”说完了内宫的事情，云瑶才想起来埋怨云盏：“这武陵山形势乱的很，二姐怎么自己来了。”
“谁说我是自己来了！”云盏瞪了瞪眼睛，指着山下：“陛下总要回宫的，你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路上万一有点儿意外怎么办，我带了一万人马，护送你们回宫。”
第一百九八章：反复夸赞
次日清晨，陛下方才知道云盏到了，连忙召见，听的弘武大将军已经归朝，明显能够看出来，陛下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如今满朝没有人比弘武大将军更让陛下安心的人了。
而同时，陛下也狠狠的夸赞了云盏一番，顺带了夸了几句云瑶，直说云家的儿女，都是为国尽忠的英才。
云瑶从来没见过陛下这样夸自己，听的心里很开心，连苏晔心里都舒坦了起来，匆匆用了早膳，便起驾回宫了。
路途不算近，一直到傍晚方才见到临安城的影子，走到跟前，果然如同云盏所说，临安城被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陛下班师回朝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淑妃娘娘的凤驾率百官在城门前相迎，阵势恢弘壮大。
云瑶回想起在武陵山上的场景，只觉得恍如一梦，一切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城门开了，陛下拉着淑妃娘娘的手走近了内城，云瑶跟在苏晔的身后，才觉一梦方醒。
说是死里逃生不为过，心有余悸之后，就是存活下来的庆幸了。
刚转到东宫的那条小路上，云瑶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琼楼，她们也是一直等到弘武大将军回来，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琼楼一向不善言辞，也极少表露感情，但这一刻看到两个人满身风尘的走过来，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云瑶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拉着琼楼的手，使劲儿的拍了拍，安慰他：“一切都好了。”
琼楼点点头，没有在说什么，因为回宫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便没有在昏定，两个人和大家吃了口饭，略说了说武陵山上的事情，就各自歇下了。
这些天随军打仗，云瑶便是睡觉都恨不得睁着眼睛，如今到了家里，刚一倒下，便睡着了，一直到第二日清晨，方才察觉身上的骨头像是断了一样。
只是从床上坐起来，就已经十分艰难了。
她醒的时候，苏晔已经洗漱好准备去晨省了，她腰酸背痛的站起来，勉强支撑着梳洗妥当，跟丢了魂一样跟在苏晔身后，往仪合殿去。
苏晔看她是在太难受了，破天荒的今日说了不用她跟着的话，但云瑶心里放心不下，这是陛下回朝的第一日晨省，也是正日子，苏晔要跟着上早朝的，这一宿下来，陛下脑子里不一定过了多少事，有了上一次七皇子的前车之鉴，云瑶觉得，自己还是跟着他吧，以免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又什么都不知道。
一点儿主动都没有，只能等死的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苏晔拧不过云瑶，只能答应了下来，一路上走的也不快，晨省的时间都要到了，才到云未安外面。
往日几位皇子都是一起晨省，今日云未安外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苏晔愣了一下，忙看了一眼时辰，以为是自己晚了，结果发现时辰还没过，就走到跟前，往前抻了抻脖子。
好在不一会儿，里面就出来一个小内官，见到苏晔，吓得赶紧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奴才叩见太子殿下!”
“起来起来。”苏晔素来没有什么架子，挥了两下手，又问道：“陛下此刻在里面吗？”
“回殿下的话，陛下和诸位先到了的皇子，上朝去了。”那小内官并不敢起来，只是跪在地上回禀。
苏晔挑眉，回头看了一眼云瑶，满眼都是惊讶，云瑶也觉得奇怪，这个时辰上朝是怎么回事？这也太早了吧。
不过事不宜迟，既然陛下先走了，他们也要随后而到，于是两个人转到往仪合殿去，好在两处相距并不远，很快就到了殿外。
里面也并没有多少大臣，但是肱骨要臣都在，云瑶往里面看了看，还有二伯父也在里面，苏晔指了指殿门，让云瑶在这里，自己则走了进去。
云瑶是个宫女，一般都不能到仪合殿跟前来，但她经常跟着苏晔，就连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也没人说什么，云瑶拖着哪儿哪儿都疼的骨头架子，站在那里，觉得自己都下一刻就要睡着了。
里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好半天，忽然从里面跑了个品级不低的内官出来，云瑶以为他要出去传什么话，连忙站直了身体，做出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来。
可谁知道，这位内官竟然停在了她的面前，拱了拱手：“阿瑶姑姑，陛下宣召您进去。”
云瑶愣了一下，早朝这样的场合，自己进去干什么？她有点儿害怕，故此迟疑了一下，好在那内官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给他使了个眼色，似乎是让她放心，云瑶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跟着内官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不少，三省六部的要员，还有弘武大将军和楚将军，二伯父还有顾意，甚至云盏也在，一侧立着的，除了被圈禁的七殿下，是余下的六位皇子。
云瑶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将自己最近干过的事情都想了想，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惹到了陛下。
但皇帝这个人，云瑶看的很明白，他高兴了不一定是夸赞，生气了不一定是斥责，这个人难琢磨的很。
故此云瑶也不敢太大意，到了殿前的白玉石阶前跪下说道：“奴婢东宫云瑶，叩见陛下。”
说完，规规矩矩的磕了头。
“起来吧。”头顶传来陛下的声音，听着也不像是生气，云瑶松了口气，站了起来，耳边听见陛下又说道：“昨日朕听淑妃说，武陵山一事，全是你安排定夺，方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奴婢不敢。”云瑶赶紧低下头，她也拿不准陛下是埋怨她一个后宫宫女掺和前朝的事情，还是夸赞她救驾之功，所以也不敢说点儿别的。
“事情办的很漂亮。”陛下微微笑起来，他看得出来云瑶心里有些害怕，不过对她这样的表现，也是嗤之以鼻，这小丫头看着战战兢兢的，实际上手段比谁都厉害，不是个好招惹的角色：“云家的女儿，名不虚传。”
第二百零二章：许云联姻
随着这声音而来的，是云家的家丁被撕扯的声音，云瑶赶紧向外望过去，看到云盏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她随身带着的护卫拦住了试图上前的家丁，阵仗就仿佛在前线打仗一样。
云瑶没想到云盏会在这个时候冲过来，她连忙看向祖母，明显发现祖母的脸色变了好几下，云笺吓得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厅内一时间没有人敢说话。
可云盏不止是云家的二姑娘，她也是弘武大将军的夫人，就连皇帝看见她，都要给个笑脸的，所以她也并不惧怕什么，从身边随从手里拿过一包药，随手就摔在了许映南的身上：“许大人，瞧瞧这药，眼不眼熟啊。”
云瑶不知道云盏来这里闹什么，回头给小丫头使了个眼色，让人去找云浅，自己则硬着头皮上来，拉住了云盏：“二姐，你怎么来了？”
她一面问，一面给云盏使了个眼色，让她注意面沉似水的祖母，云盏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祖母的，不过她很聪明，越是害怕，就越是不看：“我来自有我来的道理，我若不来，云家大房都要被欺负死了！”
“咳咳。”云瑶赶紧咳嗽了一声，阻止了她这些胡言乱语：“这件事情大家还在商议，二姐消消气，先喝杯茶再说。”
“不必。”坐在上面的祖母冷声接了一句：“云家没有茶给林夫人喝，有话快说，说完，云家要送客了。”
云瑶明显看到站在一旁的许映南脸上也充满了疑惑，这一致对外的时候，怎么云家自己先闹了起来，不过云瑶也没有精力去理他，暗地里拉了拉云盏的手，但是被云盏压了下去。
就见云盏呵呵笑了一声：“对，我们家老太太一生清正，见不得那些污糟事，许大人，你的事情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许映南看着脚下的那包药，抿了抿嘴唇，一句话也没有。
反而是许夫人有些焦急，她知道云盏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于是就拉住了云瑶的手：“堂姑娘，你和小儿在麟州便是旧相识，他虽然行事莽撞，但并非是个坏人，这你是知道的……”
“行了吧许夫人。”云盏听云浅说起过，云瑶最是个优柔寡断，随便说两句好话就能打发的人，一听这个腔调，她立马就打断了对方的话：“你儿子在麟州做的那些事情，我堂妹妹都告诉我了，你儿子为谁效力？你不知道，我们家也不知道，但你们应该知道，我妹妹是东宫的人，你现在来求他，你觉得合适吗？”
云盏一句话，就把许映南这个人从私人恩怨的事情上，退到了政敌上，而且，她马上又说道：“哦对了，五殿下此刻已经没有什么风头了，许家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这是我的事情。”许映南皱起眉头，他上前一步：“与五殿下，东宫都没有关系。”
“那和岳家呢？”云盏扬声打断，冷笑道：“和岳家女儿呢？有些事我听说了，因牵扯我妹妹，我就留心了一番，只可惜见着的都是肮脏龌龊的事情。”
云盏毫无惧色的走到许映南面前，脚尖勾了勾地上的药：“许家抓药，我以为是息事宁人，可没想到，是在打如意算盘，这种事，要我说，还是你们说呀。”
云瑶听到这里，心里忽然抽了一口冷气，她好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事情，就像走过去把那药捡起来看一看，但是被云盏一把拉住：“我家不妨在拖你十个月，十个月之后，孩子呱呱落地，没有正妻，便是妾，岳家姑娘也进不了你许家的门吧。”
这一句话，仿佛一个惊雷一般，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头上，就连祖母都站了起来，云盏还没有把话说的很明了，但是这里面的话音他们要是在听不出来，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云盏。”云瑶身后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有什么话你要好好说，别动气。”
云浅被华菱扶着走了过来，她也听见这些，不过，她不想管，只是希望场面不要太难看。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说得动这位大将军夫人，那就是云浅了，云盏压了压心口的气：“在麟州，你和岳家姑娘就私相授受，到了临安，你们更是做出这档子不知羞耻的事情，事到临头了，想把托了这么长时间的云家一脚踹开，许大人，你父亲和我二叔父同殿称臣，万事你都可以瞒，孩子一落地，你们还瞒得了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许家全部哑口无言，不止是许家，就连云家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事情该如何解决。
云盏勾了勾嘴角，她既然冒死来了云家，就说明这件事，有非她不可的道理：“云家可以不和许家继续履行婚约，但云家绝不替许家担下这件事，退亲，也是云家退了许家的亲，你许映南既然做出这种事情，就不要害怕大家戳你的脊梁骨。”
“若是两家婚约依旧作数，那么，许家即刻三媒六聘，迎我妹妹入府，而后，岳家姑娘是收房还是纳妾，这孩子能不能进的了许家的门，入的了许家的族谱，都要由我妹妹说了算。”云盏把两条路清清楚楚的摆在了许家人的眼前，清晰无比。
这也是理所当然，云笺嫁到许家，便是主母，主母对妾室甚至妾室的孩子，是有生杀大权的，所以云盏的话，并不算过分。
“我今日登门来，是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许映南面对云盏的咄咄逼人，并没有什么惧色，他这样的做法，也是在云瑶的意料之中，毕竟当初，他在麟州就是这样的。
人模狗样。
“夫人也不想闹到两家都不好看吧。”许映南见都是云盏在说话，知道这件事，她或许是能做得了主的，也就对她说道：“若是这件事吵嚷开了，云家的脸上也未必好看，说不定到时候大姑娘的事情又会被翻出来，云家姑娘亲事坎坷，今后三姑娘的亲事，只怕是更难了。”
第二百零三章：坐定
许映南也是好死不死非往枪口上撞，云盏原本就很在意别人对云浅，一听这话，气极反笑：“你们是看准了云家投鼠忌器啊，那你们还真是打错了算盘。”
“云家的姑娘，从来不会被逼就范，只会同归于尽，许大人，你想清楚。”云盏挑眉，一字一顿的说着，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啪啪啪。”
两方正剑拔弩张的时候，门外忽然想起一阵鼓掌的声音，把屋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一起往外看过去，结果看到苏晔正站在门口，满脸开心的拍着手。
活像个傻子。
一看到这张脸，云瑶的脑袋就嗡了一声，心想这个人是怎么溜出来的，陛下看那么紧现在都看不住了？
太子来了，所有人立刻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下见礼，云瑶叹了口气，走到苏晔身后，装模作样的扶着苏晔进屋，实则在后面踢了苏晔小腿一脚。
苏晔被踢的龇牙咧嘴，抽了一口冷气，回头想找云瑶理论，但看到云瑶那双冷漠的眼睛，话就咽了回去。
“起来吧起来吧，都一家人，不用客气。”苏晔也是真没有架子，连连摆手，让大家都站起来。
说实话，云家开始还很顾忌太子三番五次的来，而现在大家看到苏晔，都完全没有什么反应了。
而且家丁都没拦，直接给苏晔请进了府中。
“这是……”苏晔扫视了一下众人，饶有兴趣：“说什么呢，这么激烈。”
云瑶知道，苏晔肯定在外面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不过他现在问起来，让无论是许家还是云家，都有些下不来台，这种场景，也只能自己出来打圆场了：“是我妹妹与许家的婚事，没什么要紧的。”
“你妹妹的婚事？”苏晔长大了眼睛，一脸惊诧：“那可是很要紧的，这亲事怎么了？”
云瑶抿了抿嘴唇，压下火气，心里早就骂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你不知道吗？麟州当时你不是也在吗？”
只是脸上还要一副恭敬：“都是小事，不足殿下挂怀。”
“足的足的。”苏晔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之前，还不忘给祖母使了个眼色，让她也坐下：“说来听听。”
“许映南与岳家姑娘有染，现下有了孩子，就迫不及待的要退了和云家的亲，娶新人入府。”云盏连陛下都没有忌讳，更别说是苏晔了，冷冷的回了一句，将许家最后一点面子打的粉碎。
云瑶真的很像逃离这个场景，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过苏晔看上去很平静，他点点头，说道：“私德不修啊。”
“臣不敢！”许映南原本就跪着，一听见这四个字，赶紧一个头磕了下去。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云瑶也不知道苏晔掺和进来干什么，现在这个局面，云笺是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云家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出来能主持什么公道。
“那夫人所言，可句句属实啊？”苏晔听到不敢这两个字，明显撇了撇嘴，追问道。
许映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了，苏晔点点头，看向云笺：“那，三姑娘什么想法呢？”
云瑶明显看到云笺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心里苦笑，她能有什么想法，她现在恐怕一团乱麻了。
现在这个场景，感觉已经没人能控制住苏晔了，云瑶也不想管别人怎么看，她要在不说话，苏晔只会让这个场面更加难堪。
于是她弯下身，刚想悄悄的威胁一句，就听到身后的云笺回答：“回殿下，臣女自当履行婚约，嫁入许府。”
这个回答，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云瑶回头看着云笺，只觉得她一脸平静，像是想的很清楚一样。
云瑶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不止是云家，许家也没有想到云笺会是这个回答，他们之所以能来云家，就是知道云笺一定不会同意嫁入许府，所以来将上一军，现在云笺松口了，许家的麻烦，也就随之而来的。
云盏也很惊讶，虽然她知道，云笺嫁入许府，是对许家最大的一个麻烦，她是很愿意看到许家这些麻烦的，但因此搭上妹妹一辈子的幸福，云盏忽然觉得，这件事似乎不应该这样继续下去了。
可这是当着太子说的话，已经覆水难收了。
不过云盏又看了看云瑶，觉得也未必不能收，她转头看向云笺：“这不是儿戏，你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云笺走到大厅的最中间，她看了看许映南，又看了看云瑶：“许大人有许多话说的都很对，云家姑娘的亲事坎坷，但二叔父家四位妹妹待嫁，将来还有琳琅的婚事，这句话不能一直是坊间对江毅侯府的议论，我终归是要嫁人的，许大人未必好，但有些事，他也未必敢做第二次。”
说到这里，云笺看向许映南的眼睛，许映南一下子理解了为什么大家对云家的女人都望而生畏，就连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云笺，此刻也有魄力，站出来说这样的话。
云瑶不想管什么将来，她只是单纯的觉得，云笺托付给许家，她不放心，许映南是对她动过杀心的人，一旦到了后宅，谁知道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情景，没有宠爱，独守空房，对她来讲，似乎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更别谈其他。
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赌气。
云瑶向前一步，想把云盏拉回来，但是她这一步跨出去，就先被苏晔给拉了回来，苏晔示意她先不要说话，自己则点点头：“好，既然如此，皆大欢喜。”
“云家在武陵山平反一事，功不可没，云家的姑娘出嫁，娘娘自然也是有礼贺的。”苏晔摆摆手，让跪在地上的人都起来，目光也落到了云瑶身上：“阿瑶侍奉东宫，三姑娘又是阿瑶的妹妹，东宫自然也有礼相贺。”
他停顿了一下：“阿瑶，采衡是个很好丫头，在内宫多年，兢兢业业，忠心不二，不如就做贺礼，送给你妹妹做陪嫁丫头如何？”
第二百零四章：启程
内宫的人做陪嫁丫头，下嫁到许府，这件事听上去就足够荒唐了。
不过好像从苏晔嘴里说出来，也没有那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云瑶甚至觉得，嗯，这像是苏晔能做出来的事情。
而且，她也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微微笑了一下，顺着苏晔的话说道：“如此甚好，多谢殿下赏赐。”
有了采衡在，许府的一举一动，都别想逃出东宫的眼睛，别的不说，若是敢动云笺一根汗毛，云瑶立刻就能掀翻了许府。
原苏晔来横插着一杠子，是早就做了这个打算的，云瑶微微笑起来，心里有些感动。
“好了，又做成一桩婚事。”苏晔看起来神清气爽，冲祖母笑道：“以后云家姑娘定亲，本宫不在场，似乎都不好了呢。”
这话一说，明显拉扯上了云浅，云浅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向后退了几步，并不想说话。
云瑶心里刚刚感激了一番，现下又觉得这个人聒噪了起来，不想理他。
祖母听了，也摇头笑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云家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许家却是一头的官司打不清楚，满面愁容。
云笺也是看的出来，她矮下身，将那包药捡起来，递给了许映南：“是奴婢还是妾室的事情，以后在说，孩子无辜，望许大人善待。”
许映南一下子呆在了原地，他没想到云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东西在眼前，也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
不过，这都不打紧了，正妻定了，岳姑娘进府最高也是个妾，不足为题，所以谁也没在意。
“殿下此番来，又是有什么事？”祖母坐了下来，着重用了一个又字，苏晔无赖的笑了两下，还没等开口，祖母恍然大悟：“两日，阿瑶在云府休沐两日，实在是有些太久了，殿下既然亲自来请，那必然立刻是要回宫的。”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祖母抬头问了云瑶一句，云瑶被祖母这阴阳怪气的话气的站在原地翻白眼，也不想回答，苏晔反以为荣，为祖母竖起了大拇指：“老太太好眼力，这东宫不可一日没有阿瑶姑姑，她不在这几日，都乱套了，本宫是一日都呆不下去的。”
云瑶听着这些话，白眼几乎都要翻上天了，而且能当着祖母的面，这样胡说八道的，恐怕也就只有苏晔一个人了。
祖母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放过苏晔，而是点点头：“说起来，有几句话，也是像单独和殿下聊一聊的，不知道殿下是不是方便。”
“方便。”苏晔转了转眼睛，扯出一个笑容来：“当然方便。”
可云瑶听着，心里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要说什么，苏晔一向有事不背着自己，这一次应下了祖母的话，似乎也不希望自己在留在这里了，她没有办法，只好和大家一起退了出去。
一直到门被关上，祖母才把目光落在了苏晔身上：“虽然满朝都传，殿下行为荒唐，但臣能看得清楚，殿下是个很通透的人，相比，也知道臣要说什么。”
苏晔没有搭话，他低着头，摆弄着自己腰间的佩玉，微微笑起来，他是想装傻，但是看起来，这并不是一个装傻的好时机，既然这样，那不如大家别浪费力气：“郡主是清楚，这早早晚晚都要发生的事情，所以，先把话说在前头了。”
“不止这些。”祖母摇摇头，神色清冷：“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殿下贵为太子，云家姑娘蒲柳之姿可入太子之眼，该是云家的福分，臣不求这些。只是有一件事，殿下一定更清楚，无论此刻阿瑶是不是明白的殿下之意，数百双眼睛里，她已经是东宫不可取代的心腹，继而，云家，也和东宫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殿下远非池中之物，臣很明白。”祖母坐直了身体，她已经很少如此认真，如此斟酌用词的说话了，但是今天的每一句话，都格外重要，她必须打起精神来：“臣未往内宫，求娘娘放云瑶出宫婚嫁，也是压上了云家百年的荣光，殿下，一切都清三思而行。”
“郡主夸赞了。”苏晔面对祖母的话，并不为之所动，这些话他都理解，但他无法给任何的保证，说到底，这一切与云家，关系也都不大：“阿瑶迟早是要入主东宫的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至于云家的荣光，自有祖宗阴德庇佑，也并非是我区区一个混蛋太子能撼动的，老太太瞧事情一向通透，不必将这些压在本宫身上。”
他停顿了一下，微笑起来：“我必不负阿瑶，就是了。”
这一句话，算是给了老太太一个定心丸，二人对视一眼，便再无后话。
有了苏晔亲自来接，云瑶想着后日回宫的念头也就破灭了，只好拿着东西，灰溜溜的跟着苏晔坐上了车马。
走之前，她特意去看了一眼云笺，云笺看上去很平静，或者和许映南的事情，已经折磨了她太久，就仿佛一直悬在脖颈上的一把刀，现在这把刀落下来了，死也死过了，就只剩下平静了。
云瑶和她说，采衡是东宫的人，让她拿着当成自己心腹用，而且采衡虽然年轻，但在内宫见过的腥风血雨也并不少，在后宅帮扶云笺，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笺很感激苏晔，总想着去磕个头，可被云瑶拦住了，说这些谢谢的话，她去说就可以了，只是有一点遗憾的，就是成亲当日，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从内宫出来，送她出家。
云笺嘱咐云瑶在宫里一切小心，不要担心她的事情，她虽然和两个姐姐比起来不成器，但也不是个随意摆布的，让云瑶一切都放心。
放不放心，云瑶也不可能在多逗留多久，终究是要回到那荆棘丛里的，她和云笺道了别，离开了云府。
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云盏，云瑶原本劝云盏，既然回来了，就和祖母好好说一说，祖孙二人这么多年的隔阂，未必是说不开的。
但是被云盏回绝了，看起来，对于当年的事情，她只字不想提。
第二百零五章：摊牌
这些东西，云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苏晔也示意云瑶不要多说，两个车架从云府出来，一个回了将军府，一个回了内宫。
云瑶还以为，任凭什么磕磕绊绊的事情，至少要等她进了东宫的门在出现，结果他们还没有进内城，迎面就被公上拦住了。
他满脸焦急，甚至没有等云瑶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自己就先跳上了马车，将手里的信递给了苏晔。
苏晔在车里缓缓展开，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住了，他一把拉住云瑶的手，让云瑶看信件：“巴尔哈内乱复起，这一次他们元气大伤，大祭司示意我们可以联手了！”
苏晔因为激动，有些语无伦次，云瑶听的不是很明白，接过信件，扫视了几眼，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到时候了。
她将信件收起来，看着苏晔：“殿下，这个决定一旦做了，咱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现在在宫里的地位刚刚稳固，在陛下面前也有了许多好感，你要抛弃这一切，去出兵巴尔哈吗？”
“任何事情，都没有出征巴尔哈重要。”苏晔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他紧紧的盯着云瑶的眼睛，一字不差：“我必须要去。”
云瑶沉默了良久：“好，我和你一起去。”
苏晔很开心能听到这样的话，他吩咐加快脚步，他们最终在晚膳之前，赶到了内宫，连东宫都没有回，直接去了云未安。
这一次，为了不给苏晔添麻烦，云瑶只是在殿外等着，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乔内官几次传膳，都被拦住了，云未安里，只有陛下和太子两个人，说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话。
云瑶从来没有觉得，两个时辰这么漫长，她从天刚刚擦黑，就坐在青石台阶上等着，一直到漫天繁星，仿佛走过了整个人生。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急迫，她知道苏晔有多艰难，也知道这是一场多么复杂的谈话，更知道，若是一句话不对，不但出征巴尔哈一事会作罢，就连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
他是怎么知道巴尔哈内乱的。
他有什么把握一定可以收复巴尔哈。
出兵所付出的财力和精力，是值得的吗？
这些人会不会被他带着一去不返？
武陵山的悲剧会不会重演？
这都是苏晔需要跟陛下解释清楚的，一个字都错不得。
一直内宫宵禁，护卫队已经三番五次的查验过云瑶的令牌之后，云未安大殿的门终于再一次打开，苏晔从里面慢慢的走出来，从大殿到云瑶面前，也就几十步的路程，他走的极为缓慢。
他看上去很累，像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云瑶上前一步去扶他，他甚至整个人都倒在了云瑶身上，连连摆手，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跪了太久了。”
“没关系的。”云瑶点点头，表示自己都明白，搀扶着苏晔往东宫走，月光撒下来，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快到东宫门口了，苏晔才问云瑶：“你不想知道，我和陛下谈话的结果吗？”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云瑶勾了勾嘴角，她看向苏晔，黑暗里，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轮廓：“如果你没有说服陛下，可能此刻，咱们两个都不在这里了。”
苏晔低低的笑了一声，他忘记了，忘记了身边站着的，是异常聪慧的云瑶了。
“走吧，回宫。”
东宫里许多人都去睡了，以前他们还在这里等苏晔回来，现在已经摸清楚了苏晔的性格，琼楼也没有苛责什么，只是在寝殿留了一盏小灯，没关系的，苏晔和云瑶在一起，会很安稳和老实的。
两个人拖着一身的疲惫进了寝殿，云瑶又燃起了两盏灯，没有了小宫女，她只能亲自伺候苏晔就寝，不过这也是常事了，没什么特别的。
“明日一早，启辰巴尔哈。”
苏晔站在那里，等着云瑶将他腰间的玉佩一一取下来，口里说了一句，和陛下争执的其他细节，他实在是有些狼狈，那些话，他不想学给云瑶听，但是这个结果，他是胜利的。
“哦，好啊。”云瑶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意的应了一声，语气就好像是，苏晔说了一个极为寻常的吩咐一样：“那我今晚将明日要带的东西收拾好。”
苏晔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忙忙碌碌的绕来绕去，忽的觉得心烦意乱，一把拉住她，蹙起眉头：“你知不知道，这一去，生死难料，你我未必有武陵山那样的幸运了。”
云瑶手里还拿着苏晔的革带，听了这话，微微点头：“我知道，前线打仗嘛，终归是，九死一生的。”
“你不怕死？”苏晔有些搞不懂她，追问了一句，云瑶一停这个问题，噗嗤一生笑了出来：“当然怕，但怕也没有用啊，而且，死也死过那么多回了，这一次，也算轻车熟路。”
“没有别的了吗？”苏晔不甘心，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换云瑶皱起了眉头，她凑近苏晔，仔细看他的脸：“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回来，你有什么打算？”苏晔咬了咬牙，继续问道。
“又来了。”云瑶翻了个白眼，每一次一谈到将来的打算，两个人都会别扭几句的，明天就要出发去前线了，今天就不能好好的休息么：“我的打算你不会愿意听的，早点休息吧，殿下！”
说完，她甚至翻了个白眼，准备退到外间，但苏晔并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他咬了咬牙：“我知道你想侍奉淑妃娘娘么，那，有没有想过，换个身份去侍奉她？”
“换个身份？”云瑶一脸费解，她搜寻了一下脑海里官职体系：“我还能换成什么啊，总不能去甘泉宫做个内官吧。”
“比如……”
苏晔清了清嗓子：“太子妃一类的。”
云瑶傻在了原地。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是坏掉了，侧了侧耳朵：“什么？”
“太子妃侍奉母妃，也是理所应当的。”苏晔看上去不太好意思，他挪开了眼神，不想看云瑶，可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一时间有些尴尬。
第二百零六章：同生死，共进退。
云瑶倒是很认真的看着苏晔，她甚至凑到了苏晔面前：“殿下，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可和你说过，不要用这种事情和我玩笑，我会生气的。”
“我没有和你玩笑！！！”苏晔一瞬间变得气急败坏，拉着云瑶的手都微微用了力气：“你能不能动一动你的脑子，你看不出来我……”
他停顿了一下，强迫自己依然有十分的底气：“你看不出来我倾心你许久了吗？”
云瑶的手慢慢垂下来，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在她心里浮现出一个很恐怖的想法——苏晔似乎是很认真的在说这件事。
而且之前，仿佛云笺和祖母都提醒过她这件事。
难道……她们都看出来了，只有自己没看出来？
怎么可能啊，这不可能的事啊！！！云瑶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对头，她和苏晔，一向都是难兄难弟的感情，怎么他就倾心自己了。
这个人今天是被陛下盘问疯了吧：“殿下，你太累了，休息休息吧。”
“我清醒的很！”苏晔知道她这言下之意就是说自己脑筋不清楚：“从在麟州，我见到你时，我就喜欢上你了，不然我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心思，绕了那么大一圈，把你调进东宫的。”
“一直没和你说，是因为我也不确定自己将来会是一个什么结果，我怕连累你。”说这话的时候，苏晔的眼底，有丝丝的被伤透出来，不过很快就被他的认真掩盖了：“可现在如果我在不说，我很怕就没有机会了，我们都知道明天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无论你怎么想，今天，我都要和你说清楚这件事。”
云瑶慢慢的把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向后退了一步：“所以……所以你从来没有阻止过那些内宫的传闻，就是因为你……”
“就是因为，那些传闻，迟早会变成真的。”苏晔点点头，承认了这些事情：“阿瑶，你常说我是一个太子，无数的名门贵女任我挑选，但在我眼里，我只能看到你，而且我们一起在东宫经历过这么多的生生死死，我不觉得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我的心里取代你的位置。”
“我也并不觉得，会有一个人在你的心里，可以取代我的位置。”
这句话说出口时的苏晔，看不出一丝的得意，他是很认真的在说这话，也是非常想让云瑶听到这句话，去仔细思考这句话。
因为苏晔知道，有些时候心早就动了，只是动心的人不知道而已。
云瑶不得不承认，苏晔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对的，这些日子，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为他筹划为他殚精竭虑，甚至将他的一切放在所有事的前提之下，如果让她此刻在去为另外一个人费心费力，她真的有些做不到了。
可这是不是喜欢呢？是不是能共度一生的爱呢？云瑶不知道，她实在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阿瑶，你想一想，想一想你死守东宫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苏晔向钱走了一步，让两个人回到最初的距离：“在想一想，你在大殿对老七句句相逼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冒万死上武陵山的时候，想的又是什么？”
苏晔一连三个问题，让云瑶吸了一口冷气，前两个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最后一个，她很清楚。
她也很简单。
她就是在想，苏晔在山上，她必须要把他救出来。
“可……我只是云家三房的庶女。”云瑶仰起脸，她第一次发现，苏晔的面容在她心里是那么熟悉，四目相对之时，她所有堆垒起的防线，都坍塌了：“甚至连庶女都不算，我能做到东宫掌事宫女这个位置上，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我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做你的太子妃。”
“如果和我同生共死的人都没有这个资格的话。”苏晔再一次拉起云瑶的手，这一次，他能感受到云瑶没有在挣扎，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暖了他的整颗心：“那这个位置，就不必存在了。”
“苏晔。”云瑶认真的称呼了一次他的名字，也认真的看着他的双眼：“我承认，有些事情上我不是很能看清楚自己的想法，我也承认，我并不敢否认自己对你动过心，但……”
苏晔连连摇头，打断了云瑶的话：“不用但是！没有但是！如果你我能从巴尔哈回来，不管临安城里是什么情况，第一件事，我就是迎娶你入东宫，这是我早就做出的决定了。”
“但是如果……”苏晔垂下眼睛，神色透出一丝落寞：“如果我们无法从巴尔哈回来……”
“那我们就一起死在哪儿吧。”云瑶轻轻的接过了这句话，那一瞬间，苏晔诧异的抬起眼睛，眸子里的光芒，仿若晨星点点：“阿瑶……”
云瑶笑了笑，慢慢伸出手，拉住了苏晔：“我虽然不一定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但一定有资格死在你身边，我为东宫鞠躬尽瘁，若有那样一日，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上苍庇佑，能有阿瑶与我同生死共进退，此生无憾。”苏晔跟着云瑶笑起来，云瑶的耳廓通红，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
他们此刻已经谈及不到未来，明日之后的事情，尚且没有定数，可云瑶的心里，却异常安定，从踏进这临安城的那一刻起，她和她没有一日不是走在这刀尖上，可幸运的事，无论如何变化，他们还始终是他们，从未变过。
苏晔将云瑶揽在怀里，她身上是从云笺院子里带出来的淡淡药香，这让苏晔心里很踏实，他觉得，他抓紧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
将来所以的不确定，在这一刻都变得异常坚定，再无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