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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城刈     掌事宫女txt下载     掌事宫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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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卷主要甜宠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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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一起为十项全能云小瑶打电话】

    【请尽情投喂作者,以便开发云小瑶和苏小晔的前尘往事以及漫漫追妻路】

    【请合理建议HE或BE,作者目前状态茫然。】

第一章:乞巧节

    傍晚。

    麟洲知州许家,后院。

    葱郁树木将日光洋洋洒洒的透入廊下,入秋后的日头又毒了几分,好在回廊蜿蜒,也无甚大碍,云府侍女华菱躲在阴影里,一路急穿过回廊,瞧见内里的屋子虚掩着门,立时快步走过去,推开一条缝隙,见果然有一人坐在內间,心里方才松了口气,走进房间,回身又忙将门掩好。

    屋内昏暗,青黄色的帷幔内,燃着清隽沉静的古香,云瑶坐在妆台前,侧着头,目光落在自己脖颈锁骨间拳头大的一块疤痕上,指尖掠过皮肤,除了能感觉到一丝冰凉,便再无他感了。

    她不甘心,手下力气重些,指甲压进皮肉,却依旧没有任何知觉。

    “姑娘。”华菱走到近前,见云瑶是在端详那疤,心疼起来:“是又疼了吗?”

    云瑶听到声音,从铜镜里望着华菱,目光无奈,道:“如今若是能在疼起来,倒也是件好事,说不定我还能想起些什么……”

    华菱忙安慰道:“姑娘想了这大半年,也未曾回忆起什么,且别为难自己了。”

    说着,她上前替云瑶整理发髻:“外面的姑娘们都到了,您也该出去热闹热闹。”

    今日正是乞巧节,州府里有头有脸的官宦内眷都应了许夫人的帖,到府上凑趣儿。帖子也下到了云府,可云家大房的三个女儿中,云浅是常年卧病,概不出府的,云盏嫁到临安,并不在麟洲,可巧病了大半年的云瑶,近日因着泾阳王世子的药有了起色,老太太便让她同三姑娘云笺一起出来热闹。

    半年前她刚来的时候,因着上元佳节,这些人凑在一处,不是议论她的出身就是议论她的疤,如今在见面,也不知道有多少难堪等着自己,没意思的紧。

    云瑶悄悄打量了一番华菱,随口埋怨:“如今天气凉了,你尚且知道我给带上一件夹的,自己怎么反而穿的这样少?”

    “少吗?”华菱听见这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也没留意这些,找借口给自己开脱:“那我和姑娘不一样嘛,我跑上跑下经常走动,当然不会冷了,要我说,姑娘也该多走动走动……”

    “华菱……”云瑶转过头,语气和眼神一起埋怨起她来:“这丫头是要和主子一体同心的,你看早间岳通判家的那女儿和她身边的丫头,两个人挤兑起我来,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同心协力,你在瞧瞧你,就知道在这里为难我。”

    华菱转了转眼睛:“也是巧了,姑娘提起了这件事,那我倒想问问姑娘,既是头次见面,那岳家姑娘怎么就那么针对堂姑娘你呢?这个中的因由,姑娘想过吗?”

    云瑶眼见着自己把把柄递到了人家手里,顿时就后悔起来,不过华菱的话,她也不好当做没听见,只能敷衍:“不过是瞧不上我,人家是名门嫡女,我连个庶女都算不得,又只是府里的亲眷,同她们一桌吃饭一处玩耍,她们觉着有失身份也是正常的。”

    华菱叹了一句,恨不得把云瑶的脑袋敲开:“你连这都想得到,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

    华菱见她一脸茫然,少不得仔细讲给她:“老太太前日可是来过这许府的,许家老太太说,许大人的公子许映南已经进了麟洲地界,不日就能到宣武县,两家老太太早就约好了相看。”

    她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来:“不过,我还听说,岳通判一家也早就看好了这位许公子,且那位岳姑娘同许公子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如今姑娘这样凭空的杀出来,岳姑娘自然心有不甘。”

    她越说越没了正形,云瑶抿嘴一笑:“你究竟是替我急,还是替你自己急?”

    华菱一听这话,面颊顿时就红了起来,气的站起身直跺脚:“我当然是为了姑娘急的,姑娘反而取笑我,罢了罢了,将来再有什么,可不敢讲给姑娘听了。”

    云瑶垂眸一笑,着她替自己整理发髻,华菱眼瞧着屋内已经暗成一片,实在拖不得了:“咱们还是快些出去吧,若在不露面,只怕那些人拿了把柄,又要取笑姑娘了。”

    她将云瑶脑后的步摇紧了几分,拉她站起来:“况且,今日是难得的男女同席,也见得到各家的哥儿,管他许映南许映北,姑娘也得先瞧了,心里有数才好。”

    说罢,她又拾起妆台上的娟秀团扇塞进云瑶的手中,推着她出了房门。

    云瑶没有挣扎的机会,只得强打起精神来,顺着长廊走出去,没有几步,便已然可以听到外面的嬉闹声。

    姑娘们三三两两的一处嬉闹,云瑶不愿往前凑,只站在一侧随处瞧着,并不搭腔,云笺正同王家的三姑娘聊天,见云瑶孤零零的站在人群里,便告了辞往这边来,走近了方笑道:

    “你呀,托病托的都要睡死了。你还想赖在我家过几个乞巧节呢?快去前面热闹热闹,赶快嫁出去才好。”

    云瑶知道云笺平日里是愿意玩笑的,也不在意,只挎着她:“你瞧我这脖子,是能急的来的吗?”

    “我瞧瞧。”云笺停住了脚步,两根手指将云瑶的领子向外翻了翻:“这世子的药仿佛是有了效,我看着比前几日的颜色要浅了些。”

    云瑶才不信她的话,拍掉了她的手:“你少哄我,都半年了,也未见什么起色,哪里他就那么神了?我虽是个蠢笨呆傻的,也断不信你这话。”

    “你蠢笨呆傻?”云笺听了这话,就像是听了笑话,不过也懒得和她计较这些,只用扇子点了点不远处的人群:“你自呆傻你的,这我不管,但世子就在前面同大哥哥讲话,我觉着,你是该去当面道谢才对。”

    “我?”云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心下只觉得可怕:“我才不去呢,开方子抓药看的也是祖母的脸面,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当面去道谢。”

    云笺听她这话,气的只想发笑:“姑奶奶,且不说今日是乞巧节,你见外男不算越矩,就只说当初你从束州来,病的半死,人家世子也是给你开过药的,你别是个没良心的,连句谢谢,也不跟人家说吧。”

第二章:解围

    听这云笺说的真切,云瑶也觉得自己没良心。

    可她也知道,云家是二房袭了爵,如今在帝都临安城做着江毅侯,但对于她来说,那不过是沾亲带故的伯父,现下云家长房也一样是借着二房的势,加上老太太跟着大房住在宣武县,故此才有了些脸面,可以上得这种台面,纵然她们这样的门户,与泾阳王还是相差甚远,别的犹可,但云笺暗示她的那话,她不信。

    “我是个小门小户的,你少取笑我。”云瑶心里根本就没拿云笺的话当回事,只觉得她不过是拿自己玩笑罢了。

    云笺见了,多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正准备悄悄推她一把,谁知两个人的去路,就被横腰拦了下来。

    云瑶望过去,见是曾给过自己难堪的岳姑娘,头立时便疼起来,华菱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谁不想在许府惹上麻烦招人口舌,便转身往回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听见岳姑娘冷冷的说道:“站住!既然见了面,连声招呼也不打便要走吗?”

    云瑶压了压心口的气儿,想着快些离了这里吧,真闹起来在这里丢人现眼干什么呢!可云笺此刻还站在一边呢,她先是被岳姑娘拦的一头雾水,接着听见她口里不尊重,火气蹭就窜上来了。

    她不退反进,一个箭步站在了岳姑娘的对面:“怎么?如今这里是岳家的席面吗?来去还需瞧你岳大小姐的脸面?”

    云瑶一听这个腔调,心里不免就打怵起来,低声劝道:“算了,那边刚热闹起来,咱们且去瞧一瞧如何?”

    “许家的席面,岳家有没有说话的份儿,云三姑娘瞧着就是了。”岳姑娘倒是丝毫没有被云笺镇住,反而添了几分愈战愈勇的气势:“倒是这位堂姑娘,急匆匆的往相公堆里扎,是因为年纪大了没人要,心里急的很吗?”

    云瑶不想和她起口舌之争,权当没听见这话,拉着云笺的手往后拽:“大嫂子也在后面等着咱们,咱们可别迟了。”

    云笺听了那样刻薄的话,当然是气不过,不过她也看出云瑶不想计较,她倒不顾及什么脸面,只是碍于云瑶的性格,便也就算了,可没走两步,见岳姑娘身边的丫头反而迎面堵了过来:“姑娘们先站站,咱家姑娘同姑娘们讲话,竟没听见吗?”

    云笺一见这个光景,立刻甩开了云瑶的手,走到岳姑娘面前:“我竟不知道,许家如今是岳家的大姑娘当家了,也不必让我瞧着了,春菱,你现在就去问问许家婶婶,咱们是不是都要依着岳姑娘的规矩来,若真如此,这席面我们云家也是消受不起!”

    “是!”春菱在身后道了个万福,转身便往后走,岳姑娘的丫头见了,立马拦住了春菱的去路,岳姑娘也不急,上下打量了云笺一番,毕竟这是云家的正经姑娘,今日又不是冲着她,就绕过了云笺,直接到了云瑶的面前:“有狐媚功夫在男人面前使,见了我就只能让自家姐姐出来说话了?”

    云瑶揉搓了一下额头,她从不想招惹她到如今见她三番五次的得寸进尺,心里确实生出一种厌烦来,而且她的耐心也被耗费干净了。

    她们这面闹了起来,许多人已经围过来看热闹,在这样下去,只怕真的要惊动许家的主母,自己原本就是寄人篱下,这样的麻烦,还是尽早平息的好。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云瑶揽了揽衣袖,决定不再退让。她平静的盯着这位岳姑娘,甚至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圈,目光冷的仿佛一把冰刃。

    也说不上怎么回事儿,云瑶心里没的冷笑了一下,感觉这样的小局面,没意思的很。

    她上前一步,伸手将岳姑娘头上的步摇取了下来。

    岳姑娘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立马向后退了一步,云瑶只盯着她:“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三番五次的拦我姐妹去路,难道是我刚刚多瞧了一眼这簪子的缘故?”

    “我不过是多看了一眼,你不用担心,你的东西,始终是你的东西,我云家人,并不夺人所爱。”云瑶随手一挥,便将那根步摇丢在了这位岳姑娘的随侍丫头手里:“更何况,我多瞧一眼,也是误把上面累金丝嵌的红碧玺看成了鸽子血罢了。另外,有件事,也是希望提醒姑娘一句,累金丝的物件儿,依着例,是县主、郡主及公主殿下的制例,令堂在朝,这样的物件,还是早收起来为好,我朝设五十四御史,若御史台上疏参奏,少不得制姑娘僭越之罪。”

    云瑶停顿了一下,装作压低声音的模样:“是要下内狱的……”

    在场都是在后宅叱咤风云的人物,哪个听不出来云瑶话里的含义,又暗自纳罕这位云府堂姑娘对内廷的了解。

    岳姑娘的脸色顿时憋得通红,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云瑶见周围围观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丢下这些足以让她难堪的话,便想离开,谁知刚调转了头,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轻笑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对一只步摇会如此感兴趣?”

    听着是男子的声音,云瑶顺着声音望过去,见负手立在那里的,竟是这些天替她瞧病的泾阳王世子,她忽的想起来,刚刚云笺正是拐她到这里给世子苏洛道谢,她想回避不成,现下正撞了个当面。

    而且又是她在为难别人的时候,真是……太尴尬了……

    事到如今,她若是转身溜掉,到底不像回事,只能硬着头皮道了个万福。

    苏洛走过来,拱手还礼,眉目含笑:“鸽子血也不过是瞧着好看,不值什么,你若喜欢,我临安府里有几块未雕的石头,待我着人拿给你就是。”

    嗯……云瑶不敢说话……

    苏洛走过来,围观的许多人便都散开了,岳姑娘见泾阳王的小世子来给云瑶出头,也只能气哼哼的拂袖而去,云瑶一时间没了主意,伸手去抓云笺的袖子。

    结果被云笺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一双眼睛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对!大嫂子在后面等着我呢,我先过去了。”

第三章:医者仁心

    云笺一转眼就没了踪影,云瑶气要吐血,可当着苏洛的面,也不好发作。

    “这面。”苏洛见人都散去了,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邀云瑶往一侧堤上走去,云瑶迟疑了一下,有心拒绝,可又想起云笺的话,她虽然其人可诛,但道理终归不错,人家世子劳心劳力了大半年,是值得一个谢字的。

    她矮身道谢,提了裙摆,随在苏洛后面,见他只缓步向前,并不开口,斟酌了再三,只能先打破僵局:“这些时日劳累了世子,云瑶应当当面道谢的。”

    “不妨事。”苏洛摆了一下手,像是知道她要说这话一样:“我母亲与老夫人交好,知了你的事,也曾来信告诉不必急返,你我故旧,我当尽力。”

    苏洛这前半句话,云瑶是听过的,几月前他在祖母的正堂上,也是这样回禀的,但后半句,她就不懂了:“故……旧?”

    苏洛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如今已是傍晚,太阳斜斜而下,大半个都隐没在了青郁山河里,只剩赤色的朝霞余晖,洒在他身上,逆着夕阳,云瑶看不清他的面容。

    半晌,苏洛低头轻笑了一声:“半年前初次见你,就觉得像是哪里见过一般,这大半年过去了,便只当是个故交吧。”

    云瑶没想到看上去温润谦和的泾阳王世子苏洛,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世子这话,是在多少个戏本子上听过的。”

    苏洛被她笑的不好意思,转头看向另外一侧,口里问道:“你的头痛,如今如何了?”

    这个语气云瑶熟悉,心下也就不那么紧张了:“已经极少疼起来了……”

    说到这个病情,云瑶想起一件事来,:“云瑶斗胆,想问问世子,有没有什么法子或者方子,可以让我将过去之事记起一二…”

    “可惜,我医的了身,医不了心。”苏洛眉宇间尽是遗憾,他甚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世间许多所谓的失魂症,并不相通,如若是其他皆无碍只是过往记忆尽失,依照经验,大多是历经大悲痛之人,这样的事,外人恐怕帮不上忙。”

    苏洛给的这个答案,对云瑶来讲,毫无用处,说了这么多,大约也就是“没办法”。

    “罢了……”云瑶轻叹一声,算是宽慰自己,想起来云笺的话,复又问道“方才云笺提及,我这脖颈上的疤,似有平复的希望,这是世子的恩情,云瑶没齿不忘。只是追根究底,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何境遇,可造成这样的伤疤。”

    苏洛自然不是傻子,听到这话,心里也明白她还是想知道过往的事情,只是可笑自己刚刚那一大车的话,竟也是白说了。

    也罢,以己度人,若是自己遭此境况,恐怕会比她还执着上几分,只可惜,正如他说的,他医的了身,医不了心,这心也并非是云瑶一人的心。

    就比如此刻他站在这许府里,从来也不是他对云瑶的心。

    他这一迟疑间,云瑶心里就有些不踏实,马上追问:“世子无需多虑,府上因顾念着我的病,许多事都不与我讲,我知道他们的好意,可……”

    云瑶原是劝苏洛,但说着说着,也实觉自己不易,鼻尖便微微红起来:“老天生我一场,不该让我混混沌沌的活着才是。”

    “云瑶姑娘你误会了。并非是难言之隐,只是世间伤人之物众多,只凭借这疤痕,实难分辨。”苏洛停顿了一下,他蹙起眉头,仿佛十分担忧,刚刚见她眉目尽是悲切,他几乎就想把事实告诉她,可再一想,知道太多实在对她无益。

    依旧没有准确的回答,可问过了,就不会后悔了。

    天色暗了下去,苏晔的身影隐没在一棵橘树的阴影里,一时间难以分辨,云瑶恭恭敬敬的道了一个万福:“扰了世子许久,是我的不是了,不如请世子先去亭内歇歇才好。”

    说着,云瑶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相公们所处的亭台之中,那里已经掌起灯,像画作大家的寥寥几笔,满是意境。

    “不日,我便启程回临安了。”苏晔从树下走出来,他随着云瑶向外走去,口里与她道别:“昨日家母来信,父亲顽疾复发,我须尽快回帝都,你的药,我留下了方子,是要日日煎服,不能懈怠。”

    “世子放心,云瑶不敢。”云瑶轻笑起来,看上去像是没有刚刚那么低沉了:“望世子一路平安,若哪日云瑶得去临安,必登门拜谢。”

    苏晔微笑,没有在答,他们已行至刚刚岳家姑娘拦路之处,苏洛无意往姑娘堆里扎,自然要往上面亭子里去,云瑶又拜了一下,掉头往回廊处走去。

    她回想起刚刚苏洛的话,心内翻江倒海,可心里,也存着几分疑惑,世子为人谦和有礼,怎会无缘脱口“故旧”二字,这与他身份并不相符。

    会不会……自己的病,脖子上的伤,都是与他有关的?云瑶的心猛地往起一提,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向苏洛离开的方向,若真是这样,按许多事情似乎都通顺了起来,那些难言之隐,那些故旧相识……

    只是这一回头,她腾然见着苏洛也立在那里,正遥遥的望着自己,身影单薄,与随风的柳枝和在一处,薄凉萧瑟。

    她迅速的转回身,快步往回廊处走去。

    “姑娘,世子真是温柔。”华菱跟在云瑶身后,觉着云瑶的步子快的自己都快跟不上了,以为她动了心,小跑到跟前儿,掩唇笑着,见自家姑娘开了窍,心里当然高兴了。

    “走吧。”

    云瑶这一次没有反驳。

    刚入了回廊,突然闻得内堂突然一阵尖叫,云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吓得一哆嗦,接着就往内堂看,但脖子还没抻出去,就被人抓住了腕子。

    “别进去!”

第四章:命归乞巧

    云瑶吓了一跳,慌忙抬头,见抓住自己的竟是云笺,她白着一张脸,毫无血色!

    她还没见过云笺这幅模样,她像是被吓坏了,可……

    云瑶往她来的方向瞧了瞧,出现异动的是内堂,云笺是从后面院子来的,按道理,她应该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才是,如今里面几句吵嚷,就把她吓成这个样子了?

    这不像是云笺的个性。

    云瑶给华菱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进去看看,自己则扶着云笺,悄悄的问她:“你怎么了?”

    云笺未等回答,便见着有两个在许夫人身边随侍的女史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挥手间,将整个园子连带湖中亭子上的公子们全括了进去:“谁也不许走,给我将这园子从外面围了!”

    云瑶本一心都在云笺身上,听了这话,心里一惊,不知道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事儿,竟到了当着这些宾客封院子的地步了。

    正巧她们说完话,华菱就从里面急匆匆的走出来,快步到了云瑶身边:“后堂死了个年轻的女史……”

    云瑶听了,心就一抖,不过华菱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她怕华菱看不清便急急来回,就皱起眉头仔细问道:“你看清楚了?别是瞧错了!”

    “千真万确。”华菱点头,神色也有些愕然,目光不自觉的往内堂飘过去:“我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女史,眼睛鼻子都在流血,刚刚世子已经过去了,他在和许夫人说话,看神情,人肯定是没了。”

    云瑶听华菱的形容,这女史像是中毒七窍流血至死的。

    七窍流血……那不是砒霜就是鸩毒了?如今世道太平,许知州府里,会有这种脏东西?

    云瑶心里奇怪,便想往里面去看看情况,可手被云笺握的生疼,这才想起云笺来,看她的样子,像是并不奇怪华菱的话……

    别是……跟她有关吧……

    她们姐妹要好,就算这件事是云笺做的,她也必要做个窝藏罪犯的同罪者。云瑶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不住的抚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没事……”

    正安抚云笺,也不知道内堂发生了什么,忽然间里面的人都往外涌出来,云瑶瞧着她们,给华菱使了个眼色,让她扶好云笺,自己提起裙摆,准备进内堂瞧瞧。

    还没走出去,袖子就被云笺一把拉住了,她现在看上去神色没有刚刚那样慌张了,只是拉着云瑶,眼神十分恐惧。

    “放心,我有数。”云瑶拍了拍云笺的手,让她放心。

    内堂两侧,放着的是各家姑娘的巧果,每一碗碟之上,都有各家姑娘的闺名名贴,绕过里面的桌椅,便转进了后堂。

    后堂地上,确实有一具女尸,那女史看着年纪很轻,大约比云瑶还要小上几岁,就那样大喇喇的躺在那里,口鼻里的血已经泛起了黑色,屋子里只有许夫人和几个随身的女史,还有就是立在一侧,紧皱双眉的苏洛了。

    “你怎么过来了?”苏洛见到云瑶,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大家都在往外跑,只有她还一门心思的往里面凑,可见人就算是忘记了过往,性格也不会变的。

    “怕许夫人伤心,来……宽慰一二……”云瑶实在是找不到其它的理由了只是她也不会宽慰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能和许夫人说的,随口说了两句不要伤心。

    算了,云瑶放弃了。

    她把注意力放在了死了的女史身上,口里底底的对苏洛讲:“口鼻的鲜血虽然黑了,但近处还是鲜红,无论是砒霜还是鸩毒,毒发极快,如今这入口的毒药怕是还在堂里。”

    “没错。”苏洛点头,明显他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个人四下打量,目光双双落在了一侧角落里的食盒上,云瑶走过去打开食盒,见里面有一块咬了一半的巧果,她心里有了定论,将耳朵上的坠子取下,用那坠子上细细的银丝去试,不出片刻,便乌黑一片。

    是了,没错了。

    云瑶把坠子递给走近的苏洛,让他分辨,苏洛见了方才开口:“应该是砒霜,就在这巧果里。”

    许夫人着人递上了银针,苏洛一一试过,察觉这盘子里的四块巧果都是被下了砒霜的,看来不管她吃的是哪一块,都无法幸免,在回过头仔细端详女史,及笄之年,乞巧之夜,她虽为奴仆,也该对自己有些期许的吧。

    苏洛心里也叹了一声,和云瑶一样,难免有些可惜:“年轻姑娘,的确该吃些这样的东西。”

    许夫人回头望向跟在身边的女史,眉眼间有些不解,女史上前,低头回禀:“今日厨下只备了姑娘们的果子,并没有其他人的。”

    苏洛点头:“既不是丫头们的,那便是主子的了。”

    “主子姑娘的,每人七块果子一盏汤茶,都在内堂奉着。”女史再回,苏洛听见,便举步往内堂走去,云瑶也跟了过去。

    几个人转到内堂,目光都定在果子身上,许夫人着人在取银针来试,可云瑶盯着巧果,心里觉得不太对劲儿。

    今日来的人多,巧果的供奉,从上至下,该是由身份而定的,许家有两个姐妹,是主家,自然是在首位,下侧若是看身份地位,该是刚到宣武县探亲的淮阴侯之女杨婉儿最为尊贵,可怎么下侧摆放的,反而是自己的巧果呢?

    在往下看,杨婉儿的巧果竟然在非常靠后的位置,这不像是许夫人这样官眷会犯的错误啊。

    瞧着不对,云瑶就仔细的看了看,结果这仔细一瞧,发现自己碗碟里的巧果,竟然少了两块,她心里升腾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伸手拦住了托着银针的丫头,从中取了一根,径直走到自己的果子前,插了进去。

    不出片刻,银针变黑。

    云瑶的手没的抖了一下,银针差点儿落地,幸而是那丫头先吃了这果子,不然一会儿这果子进了自己的肚子,只怕此刻,自己就躺在了这里。

    只是……

    在内都是女眷,是谁要用这样的手段害自己?

    云瑶下意识就往外看,这时候岚嫂子已经进到了内堂,一眼便看见云瑶手里的毒针,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神色紧张:“阿瑶,你没事吧……”

    云瑶脑子一片混乱,自从到了宣武县,她一直在云府养病,连府门都没有出过几次,谁能要杀自己?云笺又知道些什么?她为什么会牵扯进去?

    她呆立在那里,大多还是在思考着这些问题,心里并没有多害怕,但许夫人见她这幅模样,以为她是吓坏了,立刻回头吩咐:“封查府里的厨房!婆子女史并采办一应人全部扣下,挨个审问盘查,若有可疑者,立刻带到前堂用刑!”

第五章:因妒生恨?

    许夫人言辞凌厉,府上的人也未敢怠慢,皆一叠声的下去传话,她稳了稳心神,走到云瑶身边,拉住了云瑶的手:“堂姑娘别怕,只要是这府里的人,定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云瑶望着许夫人紧张的神色,又听见那句堂姑娘,才缓过神来,她虽然心绪很乱,但目之所及之处,大家那些惊讶的、关心的、看热闹的眼神都在周围,她不能丢了云家的身份和教养。

    于是,她缓出一口气,欠身万福:“这些时日,云瑶一直在病中,连外人都极少见,不知道是无意间得罪了什么样的人,竟用这样的手段扰了婶婶的席面……”

    她说着委屈,自己的眼眶也红了起来,许夫人赶忙打断:“是婶婶的不是,没有看顾好你,幸而你未曾有事,你且宽心去歇着吧,这边的事儿,尽管交给我和大人,必不叫你出一点儿危险。”

    她正说着,外府忽然进来人回报,淮阴侯府的亲眷亲自来接了,许夫人听了,只能往前面去见,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岚嫂子,让她好生带云瑶回去,又叮嘱了府上的家丁,直要送到云府才罢。

    云、许两家是世交,岚嫂子自然没有异议。不多时,屋子里又只剩下了苏洛和云瑶,云瑶见没有了别人,就走到自己的果子跟前儿,仔细打量。

    她觉着事情不对,若说年轻女孩儿憨傻,从自己的果子上偷了几块,难道自己不会察觉出来吗?赛巧结束自己坐下吃果子,五块和七块,一眼便能瞧见的,而且那女史的食盒子里下了毒的,分明是四块巧果才对……

    自己身体一向不好,这种席面参加的极少,下毒的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就一定会留到吃完巧果在走呢?若是自己中途头风再发,半路走了,他留了一盘子下了砒霜的果子在知州大人的府上,这未免有些太……招摇了吧!

    这事情说不通啊……

    云瑶越想越不对,下意识的矮下身去看供台下面,结果一掀开下面的围帘,就看到落在地上的果子。

    果然是没有摆放稳妥,有两块掉下来了……许府这样的人家,四司六局齐备,果子当然是自己厨房做的,虽然那女史说,每人七块,但并不会那么准确,难道说下毒的人不仅给自己下了毒,还给剩下的果子下了毒?

    那这伤害范围也太大了,果子吃不完,是要散给下人的,他这究竟是要杀谁呢?

    第一目标肯定还是自己,可这其他的事情,就难揣测了。

    “如果不是今天的席面,你是不会到许府来的。”苏洛也瞧见了云瑶拾起的那两块果子,将自己擦过手的帕子递了过去,口里说道:“许府和云府比起来,守卫更加森严,况且今日各家千金都在,许大人虽然不在府上,但兵力增了四五倍,就是怕出现岔子,这人要真是杀你,在云府动手更简便,不必这样迎难而上。”

    说话间,华菱从外面走进来,挥手叫了云瑶:“姑娘,咱们的马车好了,回吧。”

    “好。”云瑶应了一声,跟苏洛道了别,同华菱一起往外走。

    此刻外面的的烛火依旧,还是刚刚那副灿若白昼的模样,只是烛火之下,早已没有了人,就连刚刚坐在廊下的云笺,都不见了踪影,她是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她,脚步也就快了些,上车打开帘子,她却发现坐在里面的,竟然是岚嫂子。

    看来今日的事情一出,自己便成了岚嫂子的重中之重了。

    马车颠簸着行出去,刚拐过前面巷子口,前面的车夫就拉下了马缰,有人走到车窗下回道:“大奶奶,我们姑娘说,在许府掉了一件要紧的东西,想回去取,问大奶奶的话。”

    寻常日子,岚嫂子是很纵着她们胡闹的,可今日情境不同,被毒杀的女史一案未明之前,谁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歹人不是奔着云瑶去的,:“去回你们姑娘,现下许府是个是非之地,还是不要回去了,任什么要紧的东西,都且放一放。”

    丫头听了这话,便掉头去回话,不多时那丫头又折返了回来:“姑娘说,是旧日在临安时,入宫为太后贺寿,太后赏的翠玉坠子。”

    这确实让岚嫂子为难了起来,思酌片刻,还是拒绝了云笺:“太后赏的东西确实贵重,改日我将事回给许夫人,请她帮忙留意就是了,如今咱们一时半会儿也不回临安,不碍的,让姑娘安心。”

    那丫头又回去了,车夫等了片刻,见她上了车在没下来,才在驱车往云府里去,一路上大家都心事重重,谁也没有心思玩笑了。

    他们还没到府里,事情就已经传了出去,车子刚从角门进了府,老太太身边的妈妈就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让她们先到祖母的院子里回话。

    岚嫂子将事情说了,她们这才被放出来,云瑶由华菱陪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换了衣服,又散了发髻,只简单的绕了根簪子,又从后面的小门出去,去了云笺那里。

    云笺见到云瑶,眼圈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她拉着云瑶的手,几乎就哭了:“都怪我!若是我脚下在快三分,那姑娘就不会死了!”

    听她这话,云瑶忙安慰道:“你先别急,将事情慢慢的说给我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同世子去坡子上说话,我闲着没事儿,就去后面找岚嫂子,”云笺拉着云瑶的手,一边说,一边掉眼泪:“可谁满屋子的人,压根没有岚嫂子的人影,我离了那里,刚走到廊下,听到东厢房有人说话,里面夹着云家堂姑娘这类的话,我想着不知道是那家的人又在议论你,就准备过去和她们理论,但走到门口,才听出来里面说话的,是岳姑娘和她的那个丫头。”

第六章:党争?

    岳姑娘?云瑶心里一紧,事发之后,她还真想过,会不会是这位岳姑娘对自己下了手,可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名门闺秀能干出来的事儿,而且她父亲是麟洲通判,她能为了这点儿闺阁女儿争风吃醋的事儿下此毒手,将自己好好的一个名声坏成杀人凶手?

    她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就继续仔细追问:“她在说什么?”

    “姓岳的说‘可巧这事儿被我们听见了,也算得上是老天眷顾,该让那堂姑娘一命呜呼了’她那丫头就奉承她,还说什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敢跟我们姑娘争,现下也是她命里该着,这毒不是咱们下的,到了阴曹地府,也怨不得咱们。”云笺仔细的回想着,一个字儿都不想说错:“后来姓岳的又问她丫头,名贴调换妥当没有,有没有人察觉一类的,我一听,这是要下毒害你的,那时候天色正上来了,许多人都把巧果往内堂挪,只有巧果上才有各位姑娘的名贴,一想到这里,我都快吓死了,匆匆忙忙就往前面去,想要将事情告诉许夫人……”

    云瑶听到这里,恍然大悟,看起来,应该是有人给别的姑娘的巧果里下了毒,这事情正好被岳姑娘知道了,她觉着这是个天赐良机,就找人将那个人的名贴和自己的调换。

    这样一来,如果没有那个女史,那自己会跟着赛巧结束的姑娘们一起进内堂,入席,吃巧果,没有任何察觉,可偏偏巧了,那有毒的巧果被人吃了,事情就开始失控起来。

    她回想起自己当时的疑惑,还想着为什么自己的巧果会摆放的那么靠前,看来那根本不是自己的位子,应该是那位淮阴侯嫡女杨婉儿的,下毒真正的目标,应该也是杨婉儿。

    这就对了!杨婉儿身份贵重,且是长期居住在帝都临安,她的巧果虽然外形上和当地的人一样,但口味是临安那种偏甜腻软糯的,这边的厨子拿捏不好,多做一些来备用,也是理所当然,这才有了那女史食盒里偷偷拿的那几块,说不定,她也不过是想尝尝临安的风味罢了。

    至于地上那两块,说不定是岳姑娘那丫头调换名贴时不小心碰下的……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虽然这毒不是岳姑娘下的,但是想杀自己的心,一样可诛!

    “……阿瑶?”云笺也不知道云瑶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前面,一动不动,一连叫了她好几声,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见她回过神来:“怎么了?你是头又不舒服了?”

    “没有。”云瑶摇摇头,云笺这丫头同别人不同,一般这么大的姑娘,无非是爱些针织女红或是胭脂水粉,偏她爱药材,园子前后都是中的稀奇古怪的药,云瑶闻着,反而凝神了许多:“淮阴侯府的杨婉儿,你熟悉吗?”

    云笺不知道云瑶为什么会提起她,有些奇怪:“你怎么问起了她?”

    云瑶正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云笺时,聪明如她,马上就猜测到了:“难道……今天晚上的事情,跟她有关?”

    见云笺已经一语道破,云瑶也没有在隐瞒的道理,便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握着茶盏,缓缓摇头:“我也说不好,总之,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你等等,我想起件事情……”云笺打断了云瑶的话,眉头皱起来:“仿佛是日前许夫人来府上下乞巧节帖子的时候,祖母同许夫人提起过一句,像是杨婉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定给了那位刚刚出质巴尔哈回朝的太子殿下,这件事,会不会同那位倒霉太子有关系?”

    “嘘!”云瑶立马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让云笺小心:“隔墙有耳,你小心被人听去!”

    云笺一脸的无所谓:“你放心,他的倒霉,满朝又有几个不知道的,咱们怕什么。”

    云瑶心里奇怪,云笺不像是个随意称口舌之快的人,而且也是在没必要在自己面前故意对太子不恭,“倒霉”二字,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为什么叫他倒霉太子呢?身居国本,应当十分风光才是。”

    “哎,我忘记了,你是个生了病的小傻瓜!”云笺满面疼惜的摸了摸云瑶的脑袋,被云瑶一把打在手上,她偷偷笑了一下,才讲给云瑶听:“我听母亲和父亲说起过几次,大约是,陛下并不喜欢这位嫡出的长子,而倒霉的是,太子年仅十五岁,就出质巴尔哈,他走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侍俾和一个侍卫,用父亲的话讲,他走向巴尔哈的千军万马之时,就像是……落入虎口的羊。”

    说起这监视,不知道云笺是不是也有些同情这位太子,眼神中没有了刚刚的嘲讽,多了几分苍凉:“后面我们家搬离了临安,但听说,先帝崩逝,陛下登基后,下旨命他回朝了,可谁知派去的队伍路上几经遇险,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他一个人了,衣衫褴褛倒在临安城门前,连个像样的乞丐,都比他强几分。”

    “内侍监、大理寺并都察院,三番查验身份,才授了玺,昭告天下……他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吧。”云笺托着下巴,笑了几声,云瑶听的目瞪口呆,她也是听世子提起过几次太子殿下,但全然不知道这背后居然有这么多事情在,而且云笺一个深闺的姑娘能听说的事儿,恐怕普天下都知道了。

    “那这么说,杨婉儿的事情,也是有党争之嫌的。”云瑶的喃喃自语,似乎是在给整件事盖棺定论:“最是无情帝王家,若真是这样,杨婉儿的事儿,咱们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了。”

    姐妹两个人在灯下对坐,一时间都感慨唏嘘,半晌无话,云瑶出神间,无意瞧见云笺只有一只耳朵上带着坠子,腾的想起来回来的路上,她曾有个小丫头来找过岚嫂子,提起在许府掉了个坠子的事儿:“今日在回府路上,你是真的掉了个坠子,还是有什么别的因由?”

第七章:蒙混过关

    “真的掉了个坠子的!”云笺摸了摸耳朵,把剩下的那只也摘下来,放在了桌子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怎么掉的,终归是没有了,我又何尝不知道许府凶险,可这是太后给的,丢了,着实可惜。”

    云笺手下拨弄着坠子,眉眼虽有些无奈,可手上动作轻柔,看着很爱惜这件东西。她曾是侯府嫡女,父亲若承袭了爵位,太子议亲,未必没有她的位置,只可惜一朝失势,如今只能在边境小城,靠着祖母的荣光,勉强做着姑娘了。

    “我觉着,咱们这样很好。”云瑶看出了她的失落,握上了她的手,柔声规劝:“深宅大院,嫡庶尊卑,一家子整日斗来斗去,又有什么趣儿呢?”

    “正是这个道理了!”云笺笑开,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耳洞,夜已经深了,云瑶索性就在云笺这里歇下,两个人熄了灯挤在一张床上,抹黑又说了会子话,云笺就渐渐的没有了声响。

    云瑶有些睡不着,听着外面飒飒的风声和扑鼻的药香,觉着十分惬意,直到了四更天,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也许是入了秋的缘故,云瑶身上总是懒懒的,不愿意走动,云府上下都知道她如今还吃着药,又加上许府那一遭,只当她是吓着了,也没人计较,大约过了四五日后,一个中午,云瑶用了午饭,正歪在榻上迷迷糊糊的睡着,就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她抬眼顺着窗子望出去,见廊下人影绰绰,索性问了一句:“外面是谁在说话?”

    “是老太太身边的紫菱姑娘,说前厅有客,请姑娘过去一趟。”华菱一边说,一边就掀开帘子走进来,见云瑶已经坐起来了,便去给她倒茶水:“姑娘快把外面的衣裳穿了,跟紫菱姐姐过去吧。”

    “是哪里客,偏要我过去见?”云瑶蹙眉,华菱听到这句问,便抬起头看着她,只抿嘴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十分娇俏。

    不过,云瑶可不是公子哥儿,没有心思欣赏她这幅娇憨的模样,一见她这个眼神,心里立马便有了些定数:“说吧,你又趁着熬药,去给我打探什么去了?”

    “并没有打探什么!”华菱忙低下头,认真做事,不敢看着云瑶,怕是在露出什么破绽,可听到云瑶在头顶嗯了一声,少不得就实话实说了:“我只想着,会不会是世子回来了……”

    苏洛?云瑶一怔,还真没想到这一条,此番他回京给父亲治病,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到处游历了。

    胡思乱想,很快就到了祖母的前厅正堂,入门内的屏风内,确实坐着一位男子,只是云瑶并不认识,不过他身边的人,云瑶还是有几分熟识的。

    她行至近前,屈膝万福:“问许家婶婶福安。”

    “哎呦,我的堂姑娘,快别客气。”许夫人见了,一叠声的叫免礼,应了云瑶的万福,又冲云瑶招了招手,华菱见了,便引着云瑶在许夫人近前坐了,直待小丫头上了茶,许夫人的眼睛,也未曾从云瑶身上挪开。

    云瑶不好意思,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躲开目光,低头喝茶。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忙,也未曾来问堂姑娘的病,现下可大安了?”她是长辈关心晚辈,云瑶当然不敢静受,忙起身再拜:“劳烦婶婶惦记,如今已是大安了。”

    许夫人听了,展颜笑起来,望向歪在榻上的老夫人,口里笑道:“前日我还同大人讲,说云府的堂姑娘本就多病,若是在为着乞巧节那日的事情添了忧思坏了身子,岂不是我们的不是了,如今见姑娘大安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云瑶今日在见到许夫人,也就想到了她八成是为了那毒来的,只是不知道知州许大人讲此事查到了哪一步上,心里好奇,口里又不好直接问,正巧岚嫂子坐在对面,她就悄悄丢给岚嫂子一个眼神,岚嫂子立马心领神会,笑着接过了许夫人的话:“我所日还同祖母聊起这件事呢,只是如今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许大人事多繁杂,我们这等小事,也不敢多打扰他的。”

    许夫人明白老太太也在等一个答案,便直接看向老太太回话:“事发当晚我就扣下了人,只是并没有审出什么来,第二日用了刑,马上就有人吐了口,这事儿,原不是冲着堂小姐的。”

    果然是这样!云瑶挑眉,按照她的猜测,这件事就是涉及到杨婉儿,至于会不会像那晚和云笺聊的那样,波及到杨婉儿身后的那位太子爷,恐怕就不好说了,所以云瑶竖起耳朵,等着许夫人后面的话。

    “竟是冲着我们家的!估计是想看着堂小姐在我们家的席面上出了事,在到御前参我们大人一本。”许夫人满脸无奈,神情却真诚的很。

    可这话,在云瑶听起来,和她之前猜的驴唇不对马嘴,她一时间都有些恍惚,好像没太听懂许夫人在说什么一样。

    可许夫人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察觉云瑶的表情:“在细问下去,是去年一桩案子的缘故了,不过如今人已经抓住了,文书今日也报到了刑部,只等上面核准定罪,事情也算了结了。”

    什么就了结了……

    云瑶心里嘟囔了一句,可见许夫人面上十分笃定,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推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但无论怎么错,自己和杨婉儿的名牌调换是没有错的,许大人真的是办事不利,还是知道什么内因想要息事宁人呢?杨婉儿呢?一次投毒不成,难道不会有第二次的危险吗?

    她忍不住便插了话:“那位淮阴侯家的杨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这不相干的话出口,屋子里的人便都瞧向了她,云瑶顿时有些尴尬,立刻随口诌了个理由:“那日我听许婶婶说是杨家亲眷亲自来接的,这位姑娘,像是也吓坏了。”

    “她不打紧的,临安来的人,自然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许夫人听了这话,便信以为真,随口答道:“今日一早,她已离了宣武县,往她姨娘庄子上去了,呆个两三天,说不定就要回临安了。”

    大家都没有在杨婉儿身上留意,可并不代表都相信许夫人那模棱两可的回答,特别是老太太,这种听听就罢了了的理由,许夫人只开了个头,老太太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许夫人端起白瓷盏,抿了一口茶,又道:“可巧,小儿前日正回了府,我特意带过来,来给老太太请个安的。”

第八章:乘兴同游

    许夫人说着,目光便落在一侧坐着的那位公子身上,云瑶也正借着她的话,抬眼望过去,这位公子也是一身读书人的打扮,月白色的长衫,腰间戏着双云纹的带子,不像苏洛眼角眉梢都是贵气,但也能一眼看出是钟鼎之家的公子哥儿了。

    云瑶对于姻缘,心里是有些自卑的,一来出身不好,二来身有不周之处,只怕这堂堂知州的嫡公子未必看得上她。

    云瑶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看向岚嫂子,正巧老太太也看着岚嫂子,口里笑道:“这一段时间,我家是这田丫头忙里忙外,我就做个废人便好了。”

    “大奶奶的贤惠,自然是十里八乡的出名。”许夫人借着老太太这话,有意玩笑了一句:“我听说府上前些日子修了园子,都是按照临安的样式规整的,我是个苦命人,没去过临安,只听说那里亭台楼阁十分雅致,早想着也把我家后面的那块空地规整规整,这一来不得闲,二来也没有好的工匠格局,正巧今日来了,便向老夫人讨个厌烦,让我家这小子去园子里逛逛,回头也好照着样子,修整起来。”

    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许夫人,两个人一交换眼神,便什么都明白了,哈哈笑起来,老太太像是顺手一指,便点在了云瑶的头顶上:“我这把老骨头,定是走不动了,只让我家阿瑶陪着哥儿走走吧。”

    云瑶给许映南还了礼,便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心里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撤下去才是正经,冷不防被点了名儿,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刚站起身,许映南也跟了起来,他也不推辞,只冲云瑶拱手:“劳烦堂姑娘了。”

    云瑶这下连推辞都没办法推辞了,只能冲几位长辈施礼告退,出了前厅,在前面领路,往园子里去了。

    许映南身边并没有带什么人,一路上只有云瑶华菱两个人陪着,大家也并不熟悉,都没有什么话,直到行至园子内的甬路上,华菱很有眼色的慢下了步子,远远的跟着,近前就只剩下了云瑶和许映南两个人了。

    许映南打量这周围,虽说这园子格局不错,看着也雅致,但怎么瞧也未瞧见泥瓦工匠的痕迹,真是刚修整完的园子,一时间是做不到这么规整的:“这院子,是近日新修整的吗?”

    云瑶听到他这样问,心里也觉得好笑,也未瞧他,只是用帕子掩了口鼻,轻声反问:“许公子看呢?”

    许映南见她跟在身后偷笑,心下顿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无奈的摇摇头,叹了一声:“也真是为难母亲同老太太了。”

    云瑶还以为他是知道他母亲的心思的,现下一听他的话,心中也有些讶异,而且两个人若是心照不宣,还能装傻充愣的逛下去,如今被许映南点破,云瑶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

    可这点破也不是许映南一人的事儿,是自己那句反问过于唐突了,云瑶虽然心里后悔,也到底没什么用,只能开解自己,也是开解许映南:“许公子既然知道是为难了两位长辈,那就且在这里逛逛吧,只当是,安了长辈们的心。”

    许映南觉得她同别家姑娘不太一样,没有腼腆羞涩,倒是大方坦荡不少,有几分江湖儿女的气概。

    原没有什么心思的许映南,对云瑶萌生出几分好感来:“既然云姑娘提到了安心,那便是在下无福入得姑娘的眼了。”

    云瑶已经说了,此番是为了大家安心,许映南接的这话,便有些轻慢了,她心里不大高兴,将延伸挪到不远处的一丛桂花树上:“许公子仔细,我可是见识过岳家姑娘的厉害的。”

    这一句话,便将了许映南一军,许映南愣在当下,正琢磨这话里的意思,脚下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云瑶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回头望过去,见他呆立在哪里,摇头笑道:“果然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云瑶可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乞巧节那天,她不仅被岳姑娘当众为难,后面更是因为她差点儿就死了,这笔账现在没算,不代表她就忘了。

    “堂小姐玩笑了。”许映南口里说着,刚刚调笑云瑶的笑意渐渐落了下来,竟有几分认真的样子。

    “虽是玩笑,也是认真。”云瑶接过他的话,她不喜欢岳姑娘,可听见许映南将他同这位岳姑娘的事情归到玩笑里,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岳姑娘为了他都不惜对人下毒,他却在这里说着玩笑,怪道这天底下的男子,都是薄情寡恩的:“若真有这样的情分,我倒想劝公子一句,还是该早日同许夫人言明才是,省下诸多麻烦,对大家都有好处。”

    许映南看着云瑶说这话的神情,嘴角闪过丝诡异的嘲笑,不过他立时便恢复了常态。

    而那一瞬间,正被云瑶看在眼里,她的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在她的感觉里,许映南刚刚的眼神,仿佛是一只饿狼在盯着退无可退的兔子。

    一切,都握在手里。

    “并未有此事。”许映南向前走了一步,微微欠身,仿佛刚刚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一样,他还是那个谦逊有礼的翩翩佳公子,不慌不忙的给云瑶解释:“我父亲同岳大人是同僚,故此幼年间常在一处玩耍,后来各自大了,便在无往来了,云瑶姑娘,定是误会了。”

    他解释的认真,字句在理,不像是信口胡诌的,可乞巧节当日,姓岳的的确是因为许映南几番为难自己,而且当时她是明确的说过,许家的席面,岳家将来是说得上话的,那样的笃定,云瑶不相信,是这位姑娘的一厢情愿。

    云瑶心里正琢磨这件事,就见许映南又露出了刚刚在前堂那副宽厚温润的笑:“不瞒堂姑娘说,我确实有了心上人,且已得了信物,只是并不知道母亲如此心急,叨扰了姑娘,待归府之后,便会禀明父母。”

    现在坐实了许映南的心没有在自己身上,这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错不错……

    云瑶心满意足的冲许映南点点头,天色有些阴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雨又近了些。

    云瑶抬起头望着天,打量着天气。

    不抬头还好,她冷不丁一抬头,差点儿没被吓死,她旁边的那颗大槐树郁郁葱葱的树冠上,竟有一个人坐在树杈子上,一条腿搭在树干上,另外一条悠闲的晃荡着,拖着腮帮子,正低头看着云瑶。

    而后,慢悠悠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放在了唇边:“嘘……”

第九章:言而无信

    “是要下雨了吗?”许映南见云瑶抬头看向天,跟着也往上面看,这要是一抬起头,估计那人立马就会被发现,云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就喊了一句华菱,许映南的动作被云瑶的声音打断,转头看向华菱的方向。

    也实在是因为,云瑶喊得,过于凄厉了……

    华菱吓了一跳,立马就跑了过来,紧张的看着云瑶:“怎么了姑娘?”

    “我头……又疼起来了……”云瑶慌忙之下找了个理由,拉住华菱的胳膊,把她推向许映南:“疼的厉害,你帮我带许公子到前厅吧,我……我准备先回去了……”

    她也没看清树上那个人的面容,但确实被吓的不轻,脸色都微微发白了。华菱瞧见她这个样子,反而不敢立时离开:“我陪着姑娘吧,咱们这园子也不大,许公子自己该是能找得到路的。”

    云瑶连连摇头,催促华菱赶快走:“前面是后宅,错不得路的,我若真坚持不住了,自然找地方歇歇就好了,你且按我的话去做。”

    说罢,她又转向许映南,福了一福:“许公子,云瑶身体一向不好,不能勉强,望公子恕云瑶失礼。”

    “无妨。”许映南也听说过云瑶的身体,又看她脸色不好,便信以为真,华菱的确是不放心云瑶,一步三回头的带着许映南往园子出口走去。

    见两人远远走去,云瑶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再去找那个坐在树冠上的人,可此刻那人已经不见了,望着如往常一般的树冠,她微微发呆,想着别是自己看错了?

    如今不光是脑子不好,眼睛也跟着不好了?

    苏洛这药……到底行不行啊?

    云瑶蹙起眉头,在原地呆立了片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作罢,顺着甬路往自己的园子里走去。

    可刚一转身,迎面就撞上了那个坐在树杈子上的人。

    而几乎就是同时,一把冰凉的匕首瞬间横在了云瑶的脖颈上,她甚至能立刻就想象到温热的血液顺着匕首留下来,滴落在地上的情境。

    她立刻一动不敢在动,生怕那把匕首在往前送一送,自己的性命就没有了。

    “嘘……”那人的食指又放在了唇中,做出了和刚刚一样的动作,他在让云瑶禁声,此刻的云瑶,自然无有不从,只是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见他穿着一件暗金缕线织成的外衫,头发束在头顶,面色虽然谨慎,却没有多顾忌的样子,她甚至从他的眼中看出几分嚣张来,这让云瑶有点儿……不爽……

    但他的俊朗在此刻,显得就不是那么合时宜了,云瑶自以为自己不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却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也不觉感叹——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你想干什么?”也许是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云瑶的心稍微放松下来一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要真想杀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但如果他没有动要自己性命的意思,她或许还可以挣扎一下:“为什么在我家的园子里?”

    那男子又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侧耳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确定了四周没有人,才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我不想伤你,现在我把匕首撤下来,你不许叫喊。”

    云瑶点头。

    协议达成,云瑶感觉横在脖子上的那块冰凉的铁片子向外挪了挪,她迅速的观察了一下周围,悄悄的提起裙子,趁着那人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一侧角门飞奔过去——

    “救!!!命!!!啊!!!”

    不叫喊?她怕不是个傻子才会答应他!

    眼看着乌云便扑上来了,天色暗下去,自己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才不会傻到对一个亡命之徒言听计从。

    她自觉想的明白,但完全没有思考对方的身手,以及自己身上这体体面面的闺阁长裙,两步没等跑出去,她自己就先被脚下的裙子绊住,差点儿一头栽到泥里,反而是被那人拉住,狠命的往回带了一把。

    再然后,那把匕首又回到了云瑶的脖子上。

    行吧,挺好。

    这两步跑的云瑶气喘吁吁的,再加上被拽回来的一瞬间嘴就被对方捂住了,她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对方,生怕对方一个暴怒将自己的喉咙割破。

    不过,对方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他只是皱起眉头,十分不解的望着云瑶:“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云瑶使劲儿的扭动了几下脖子,努力的将自己的嘴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大口喘了几口气,才勉强没被憋死:“你……你这一次放了我,我保证不喊!”

    “我信你个鬼!”那人一扬下巴,直接让云瑶省了这白日做梦的念头,他只用了一只手,就将云瑶的两个手腕拧在了一处,拖进密林深处。

    云瑶开始是有点儿害怕的,毕竟被一个不认识的拿着匕首的男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拽进树林里,这个场景光想一想就会毛骨悚然,可就是这个场景之下,那人居然说了一句:“好好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学什么不好,学人家言而无信!”

    那语气,就像是……已经消失在云瑶记忆中的云三爷。

    也就是她爹。

    “你到底要做什么?”云瑶没有刚刚那么恐惧了,至少她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这种情况之下,还是见好就收吧,不要在激怒他了。

    那人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后用匕首拍了一下云瑶的头,一副认认真真讲道理的模样:“你现在,小命在我手里,最好不要跟我耍嘴皮子,否则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咱们谁也别想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确实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命只有一条,她才不这么容易的就丢了呢,于是她十分真诚的点头。

    猖狂就猖狂吧,能去许知州府里偷官印才算他真英雄:“我的命就在你手里,你既然不准备杀我,那便直说吧,你想怎么样?”

第十章:卖命

    那人嘴角挑起笑,神色跟刚刚许映南脸上闪过的一抹邪笑十分相似,他靠近云瑶,压低了声音:“现下外面有官府的人在查我,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在这里暂避,待那些人查询无果离开后,我便离开。”

    被官府追的人……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了,她得先好好安抚住他,以免他狗急跳墙要了自己的命,或者拿自己作人质,这短短几天,她若是先被下毒再被绑票,那估计她这位堂小姐的名号,迅速就会在宣武县蹿红的。

    不可不可。

    云瑶盘算了一下,慢慢开口:“这里是云府,如今许知州家的夫人同长子皆在府上做客,你在这里并非上策,合该速速离去才好。”

    “我便是随许家人过来的。”那人回答着,手上并没有放松,顺手扯过手腕上的布条,将云瑶的手绑了,方才松了口气:“你按照我的要求做就行,别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

    “灯下黑啊……”云瑶笑了一声,她能听出来,对方绑她,并非是因为自己偶然抬头,戳破了他的藏身之处,而是早有预谋且后有计划。

    也对,自己和许映南在这院子里叨叨叨的说了那么久的话,足够他计划筹谋怎么利用自己了,但不管是什么计划,自己肯定都是他的筹码。这不行,绝对不能再给祖母和嫂子添什么乱了,不破不立,她不铤而走险恐怕是不行的。

    云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侧了侧脑袋,轻声问对方:“你不伤我,无非是想拿我做筹码,要挟云家帮你逃脱官府追捕,只是也许你并不知道,我只是他们家一个远方亲戚,云家世代勋爵,这件事若吵嚷起来,就算我是自家姑娘,云家也绝不会为了苟活,而同你这样的人谈条件的。”

    “且若我不出现,我的女史找不到我,云府定会动用所有家仆来找,到时候灯火通明,没有你的藏身之地。”云瑶顿了一下,抬起头,满面微笑:“天明灯灭,你的局破了。”

    云瑶这一步走的很险,她破了对方的局,那接下来对方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是随机的,她必须快速的给对方提出一个可行性的计划,将她成为他计划里的一环,变为,让他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反客为主,她或许能将自己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可云瑶忘记了,从始至终,对方都没有说出过自己的计划,一切,都是她的猜测。

    一种盲目自信下的:猜测。

    所以,接下来,云瑶就看到对方垂眸笑了一下,接着伸出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呼吸忽然中断,迫使云瑶不得不张大嘴努力的将空气吸进去,就是张嘴的一瞬间,那人的另外一只手将一只圆滚滚的东西塞入了云瑶的嘴里,抬手腕将她的嘴合拢,拇指顺着颈中线按下去,她毫无挣扎余地的将拿东西吞入喉咙。

    “既然你想的这么周全,那不如,你来帮帮我?”那人拍打了一下手,甚至把绑着云瑶手腕的布条也解开了,向后退了一步,露出一道人畜无害的微笑。

    终于得到了自由的云瑶猛地向后退推了几步,一直到撞在了一颗粗壮的树干上,她用手掐住喉咙猛烈的咳了起来,刚刚那股窒息感加上喉咙不适的激烈咳嗽,云瑶感觉到头像是要崩开一样疼了起来。

    那人看着她这么大的反应,也被吓了一跳,似乎没有想到她被伤成了这样,下意识想要上前一步替她拍一拍,可云瑶的余光见那人的脚步冲自己来,就连忙闪到树后,生怕自己在落到他的手里。

    对方也没有在逼近,云瑶的呼吸渐渐缓了过来,她从树后面露出脑袋,皱着眉头质问对方:“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断肠散。”那人将手里的布条又收到自己的腕子上,还细心的给云瑶解释:“三日内没有解药,七窍流血而死。”

    云瑶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记得仿佛是有一句老话,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该是她中的毒,就算是别人替她中了,也是没有用的,到头来自己还是要再来一遭。

    她闭上眼睛,劝自己,认了吧。

    不行……她实在不是个认命的性格,云瑶再一次抬起头,尽量让自己露出一副温婉可人的微笑:“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不知公子可否应允。”

    那人看着云瑶这幅笑容,神色顿时谨慎起来:“什么请求。”

    “你先把解药给我,我在帮你逃出去。”云瑶让自己的微笑更加甜美了几分,换来的却只有对方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他也换上了一副甜美的笑容:“那我还给你吃药做什么呢?”

    “治病吗?”那人收起笑容,冷着脸反问了一句,

    云瑶知道自己这个要求过分,但试一试……终归还是……要试一试的……

    “你放心,我说话一向算数。”那人收拾好东西,背起手,看着云瑶,像是毫无所指一样,单纯的同云瑶解释:“说给解药,一定给解药,同那些出尔反尔的小女子不同的。”

    云瑶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可又不敢骂他,怕把自己这条命骂没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要不帮他逃出去,那三日后这条命还是会没的,要没早晚都得没,要保命就兢兢业业的干活,现在想别的都是白搭。

    大丈夫能屈能伸,自然一切以能活着为主了,她试探性的从树后慢慢走出来,见那人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才算放下半颗心:“我帮你逃出云府,你给我解药?”

    “云府?”那人冷笑着重复了一句,像是觉得云瑶这话荒唐:“云府是你家,这点儿事儿对于你来讲不是手到擒来?我还用搭上一颗断肠散?我要的,是你帮我逃出宣武县!”

    “宣……”云瑶一听这话,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可思议的给对方摆事实讲道理:“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宣武县现在一共几条路几个城门我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帮你?”

第十一章:内应

    那人想都没想:“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过分!”云瑶气的冷下脸来,侧过头不去看他:“我叔父身在侯爵之位,云家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即姓了云,就没有和你同流合污的道理!”

    又来了……

    那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压根就没有接这话,果然不出片刻,云瑶自己这股心气儿就落了下去,毕竟,道理不能当命用,她还是得活命。

    这短短的一刻钟,云瑶在慷慨就义和苟且偷生之中盘旋了几个回合,最后还是决定,苟且偷生……

    “那个……”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咳嗽了两声,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好认真帮你。”

    那人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云瑶,像是在揣摩她这话的真假,毕竟就算是傻子被坑的次数多了,也多少会……聪明一点儿的:“我的事儿你不必管,你只需要知道,现下云府已经被围了,不过因为云家身份的缘故,没有冲进来搜府,他们只等着我出去,就动手了。”

    “那不简单。”云瑶一听是这样一回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既然等着你出去,你不出去不就可以了,耗在这府里,总能把他们耗走的。”

    越说她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没有伤亡,大家各取所需:“时间长久了,他们自然就会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在云府,就像你说的,他们顾忌着云家的脸面,不会大肆进来搜府,就算是来,也不过是悄悄的或者随意找个什么由头罢了,云府这么大,想藏一个人还不容易么?等他们确认了你不在府里,自然就会把人撒出去,不死盯着云府,你就可以出去,另寻出路了。”

    她这个干耗着的办法,自然不是上策,但也算不得下策,只是云瑶说完,便有些奇怪,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他自己想不到么?他既然能确定州府的人不敢冲进来,那应该也就明白,只要自己步走出去,他们是没有办法的呀……

    这人……云瑶蹙起眉头,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的……

    不过又一想,他若是在云府中没有个内应,那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至少他要想把外面的人耗走,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这些日子的吃食藏身,都不好办,而且如果许知州暗中将事情同大哥哥讲了,大哥哥这样的自家人动起手来,那就是瓮中捉鳖了。

    现在他一颗断肠散,断出了一个内应接应他,所以事情才算是好办了。

    自己又变成内应了,真好。

    两个人相视而笑,一个心满意足,一个假意奉承。

    “既然这样,那就多多劳烦姑娘了。”那人的手扶了扶袖口,欠身向云瑶施礼,云瑶一个白眼翻出了天际,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不过,此刻被控制,也未必代表一直会被控制着,如果真如他所讲,决不食言,那等自己有命活下来,她定要将他亲手送进大牢,以解今日心头之恨,于是假意奉承的笑就更真了些:“那个……小女子是云家三房的庶女,名叫云瑶,不知公子姓名?”

    “你少来!”那人一见云瑶这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思,这小丫头狡猾的很,稍不注意自己就可能栽在他手里,他才不那么蠢,把自己的姓名交出去:“怎么?想留后手对付我?我听你刚刚和那位许知州的儿子聊的很好,像是要结姻亲的意思,准备套我的姓名,抓我进大牢啊?”

    云瑶见自己刚一张嘴就被揭穿了,脸上的笑瞬间就落了下来,装也不想装了:“你这个人,很没有意思!”

    “我叫石安。”那人抱着肩膀,靠在距离不远的一个树干上,远远望过去,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却没有刚刚那样招人厌烦了:“临安人氏。”

    云瑶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还能把姓名告诉自己,可再一想,八成也是心口胡诌的,不过她可没有对方那么“没有意思”,就算是猜到了,她也不想戳穿。

    主要还是解药在对方手里的缘故。

    云瑶正想着下一句话下什么套的时候,隐隐的像是听见远处有人喊了一句姑娘,她立刻紧张的侧着耳朵细听,果然,华菱的声音越发的近了,她赶紧给石安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自己藏起来,见他要走,又忽的想起什么,出言拦住了他:“你等等,我怎么找你?”

    “我会找你的。”那人留下一句话,手扶了一下树干,整个人一跃而起,便落在了头顶的树枝上,云瑶抬起头望过去:“那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啊!”

    那人没说话,只是竖起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云瑶举起手投降:“好的,我知道了,我会闭嘴的。”

    那人手势一变,给云瑶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转身,隐没在了树冠里,林子里只剩下了自己,云瑶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这两日是中了什么邪,这个点儿背啊!

    她一愣神之间,华菱的声音就到了跟前儿,但明显她没有发现云瑶在林子里,一边叫喊一边往前走,径直的路过了云瑶。

    这傻丫头……云瑶哀叹了一声,赶紧从林子里走出来,唤了一声华菱。

    华菱一回头,见云瑶从那里面钻出来的,眼睛吓的老大,连忙将她从那稀泥地里拉了出来,一脸嫌弃的看着那双攒珠芙蓉面的缎鞋:“我的姑娘啊,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云瑶随口胡编:“想是今后我该多听你的才对,你们刚走,我想着多逛逛,谁知道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幸亏你来了!”

    华菱顺着云瑶的眼神望过去,脸上有些费解:“呃……姑娘,这里和你当时跟许公子分开的地方不足二十步……”

    “嗯……”云瑶瞧了瞧周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当时有点儿头疼……”

    “对。”云瑶点点头,给自己充分的肯定:“疼!”

第十二章:送饭

    华菱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哦对对对,当时你就说头疼,也是怪我,送走了许公子,半路被紫菱拉去翻什么花样子去了,该先回去看看姑娘才对的!”

    还是这个病,百试百灵。

    云瑶见华菱信以为真,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不必自责:“不打紧的,咱们回吧。”

    步子虽然往回走,可她心里都是石安的那件事,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看那林子深处,却早已不见了石安的踪影,想来定是不知道去哪里躲着了。

    可巧,华菱一向是个消息灵通的,云瑶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那个石安说的是真是假:“对了,你有没有留意到,如今州府可是在外面抓什么人?”

    “抓人?”华菱皱眉看着云瑶,深感云瑶现在问的问题,都超出了自己能涉及到的范围:“这个……不知道啊……”

    云瑶有些生气,拍了一下她的手,埋怨道:“你平日那么灵通,怎么如今我一问,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话奇了。”华菱被云瑶埋怨的一头雾水,气的笑起来:“外府的事儿,咱们后宅怎么知道呢?不过,我跟着大奶奶一起送许夫人离府的时候,到确实看到街上有些官兵,可也不知道,那些是不是抓人的。”

    云瑶被华菱说的哑口无言,就此作罢。

    一路回了园子,进屋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早有小丫头掌上了烛火,她折腾了一下午,自然是精疲力尽的,衣服也没换,就歪在榻上昏昏沉沉的躺着。

    最早给云瑶看病的老郎中是说过的,她如今的脑袋,全靠晚上这一觉养着呢,原本她脑袋就受过伤,现在又休息不好了,忘性就更大了……

    她想到这里,腾的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别回头睡着睡着,把自己中了毒的事情也忘了吧……那可就坏了……

    于是她急急忙忙爬起来,到案几前,裁了张小纸条,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了“三日后解药”五个字,藏在了枕头下……

    可要是在忘了这个纸条怎么办?云瑶觉得不靠谱,又把纸条翻出来,用线细细的缝在了帷幔上,才安心躺下。

    歇了没有多大一会儿,府里便传了晚膳。

    云瑶被华菱摇起来,三魂七魄还飘在空中呢,人就已经坐在桌子旁边了,云府的小厨房最是不错的,菜式做的好,今日也合胃口,云瑶便多进了些,饭后有小丫头端茶簌了口,便坐在一旁看着华菱往下撤菜,忽的想起一件事情来:“你先等等。”

    她将茶放回到茶盘里,回到桌边,望着剩下的几道还没有被收进去的配菜果子,选了几样好的拿出来,并两个团子,口里吩咐华菱:“你去取个食盒过来。”

    华菱让一个丫头去厢房拿了个两层的食盒,将菜和团子装了,服侍云瑶穿着外氅,因着更深露重,怕她着了风寒,又取了一顶斗笠给她戴好,执着一盏白蝶串花样的骑马灯,主仆二人又从院子里出来。

    云瑶连园子都很少出,更别说这个时间在外面走动了,今日一出来,许是入夜的缘故,竟觉得外面的气息极好,没有了白日里来来往往的家仆,幽静惬意,美不胜收。

    就是往园子里走,便是越走越黑了。

    “姑娘啊……”华菱也看出来这越来越黑的意思了,吓的抓住了云瑶的胳膊:“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云瑶也在纠结怎么跟华菱解释,正听见一旁有野猫乱叫了一声,灵机一动——

    “下午我在园子里遇见只狗,不忍见他挨饿,送些吃食给他。”

    “野狗?”华菱听见云瑶的话,心里更加害怕了,这黑灯瞎火的要是真碰上什么野猫野狗,岂不是会被伤到:“算了姑娘,回吧,在为着这些畜生伤到了姑娘,得不偿失啊。”

    云瑶心里苦笑,难道她不想回吗?她也想的呀,可是性命在人家手里攥着,她当然要有些敬业的觉悟才好:“你不必怕,就站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了。”

    她也嫌华菱聒噪,嘱咐完这话,便撒开了她的手,将灯盏也放在了她的手里,自己一个提着食盒,往园子深处走去。

    她走出了些距离,回头看过去,华菱手里的那盏灯已经被密林掩盖,只能隐约看见些光影,这个距离,想来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了,于是她压低了声音,叫了几声石少侠,可反复都没有人应,不知道是不是躲到别处去了。

    云瑶没办法,这饭菜也不能拎回去,只好留在了远处一块废弃的假山石头上,可借着月光瞧着,又怕真的有野猫野狗给吃了,索性连食盒都放在那里了。

    她自己都快被自己的细心周到感动到了,希望那位石少侠能理解她的苦心。

    主要还是能给她解药才好。

    深一脚浅一脚的出来,华菱赶忙提着灯来接,然后头也不回的拉着云瑶赶紧出了园子,这个时辰这个园子,华菱可是不想再来了。

    进了园子,云瑶见后面丫头们的厢房都灭了灯火,便吩咐华菱也去歇了,自己一人回到房间。

    她是想着,进了屋子宽了外衣,就可以休息了,也用不着华菱伺候什么,可刚刚插好门,摘下斗笠一回头,就看到那位神出鬼没的石少侠,正坐在案几旁边,看着自己。

    “哎呦我的……”她吓的惊呼出口,却瞬间又想起来外面大门上有守夜的婆子,赶紧住了口,以免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进来的?”

    石安没有回答,只是往旁边侧了一下身体,指了指身后没有插好的窗户,云瑶一看便明白了,气的骂道:“这个华菱!如今做事越来越不小心,连个窗子都关不好。”

    “是关好了的。”石安十分好心的替华菱解释,他神色轻松,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被追的无路可去的模样:“我确实是费了些力气才进来。”

    云瑶一听这话,更生气了,同时也埋怨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对面坐着的,正是个官府搜抓的贼人,说不定这溜门撬锁,正是他的内行:“我已经答应帮你了,你如何能随意进我的闺房?这成何体统?”

    “那你说我是野狗,又成和体统啊?”石安认真的看着云瑶,且认真的发问,他甚至还反手指了一下他自己的鼻子,希望能得到一个不那么令人气愤的答案。

    云瑶哑口无言。

    不过,也是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在强词夺理这种事情上,似乎有些天赋:“你跟踪我?”

第十三章:见习恶人

    “我又不杀你,你怕什么?”石安摆出理所当然的表情,这句‘不杀你’,像是卖了她多大的人情一样,云瑶对这话嗤之以鼻:“少侠,你下午刚刚给我下的断肠散转头自己就忘了吗?说到不杀我三个字,是不是要摸一摸自己的良心?”

    石安很听话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认真的感受了一下心跳,一本正经:“我也说了,会给你解药的。”

    “好的。”云瑶再一次投降,走过去把窗子关好:“真讲理呢。”

    “姑娘夸奖了。”石安笑起来,神色之中,竟有几分贵公子的气韵,只是这胡搅蛮缠坑害人的功夫,实在是让人恨的牙根痒痒,云瑶觉着被自己强压住的火气一点点的往上窜。

    然后又被一点点的压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要和善:“我中了你的毒,自然会为你的事情尽心尽力,你大可不必追到我这里来,扰我的清静,且这里是我的闺房,你这举动与礼法不和,还是马上、尽快、离开这里。”

    云瑶越说,越压不住火儿,恨不得用手旁的笔洗将对面这个人砸死,可石安听了“礼法不和”这四个字,仿佛听了笑话:“你都和我同流合污了,还讲礼法?”

    “没错,大宇的习俗,男子若进了女子的闺房,便等于有了姻缘,我是江湖人,不在意这个,姑娘若在意,我随时奉陪啊!”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云瑶,口中之语越发轻薄。

    从下午到现在,她被他一步步逼到如今,连忠义律法都不顾了,现在难道让她连廉耻都抛掉吗?她云瑶可以贪生怕死,但不能贪生怕死至此:“我应了送你离开,漏夜往园子里给你送吃食,已经仁至义尽!你若有一点儿良知,便不该有非分之想,安心躲过这几日,你给我解药,我送你走,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欠!可你若想欺负我到如此境地,那断不能!”

    说罢,云瑶顺手抄起笔洗,在窗子下的硬石台上砸了个粉碎,只留下手里握着的那块,断端锋利的棱角对准自己雪白的脖颈:“我若死在这里,云府必然彻查。你放心,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万事豁得出去,就看你,敢不敢跟我一起下地狱了!”

    从菱花窗下钻进来的风,扰的烛火跳跃,在石安的瞳孔里,反射出的不仅仅是云瑶的满面坚决,还有脖颈衣领下,若隐若现的旧疤。

    这疤痕就仿佛一只巨大的怪兽,张牙舞爪的向石安扑过来,那一瞬间,他从头顶凉到脚底,清醒无比。

    “对不起……”石安向后退了一步,他神色怪异,像是有些局促不安,目光从云瑶的身上挪开,不敢在去看她,甚至从桌案旁站了起来,斟酌着说什么,不会在激怒云瑶:“我……我只是和你闹着玩儿的,没有,没有别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解释道:“我也不是有意要闯进来的,是你家两队巡夜的家丁把我堵在这里了,我进来之后见屏风上有你白日穿的衣衫才知道这是你的房间……不是……不是有意来……”

    云瑶一腔愤慨准备英勇就义,可没想到对方忽然投降了,她楞在了原地,手里的笔洗碎片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一时间最尴尬的,竟然成了自己。

    不过……云瑶瞧着他道歉的模样真诚,倒不像是糊弄她的,可像他这样的贼人,也会有道义在心中吗?也会明辨是非?她逐渐觉得,这事儿不对,太不对了!

    于是她留了个心思,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手里的碎片丢在桌子上,整理好衣衫:“是不是有意的又能怎么样呢?你先是绑了我,又给我下了毒,难道都是和我玩笑为了吓吓我?”

    石安就知道,这个小丫头才不会因为自己的示弱而就此放过自己,就算他死了,她也要把他从坟墓里拽出来,鞭尸一顿才能解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认了栽:“绑你是真,下毒是假。”

    “你吃的,不过是党参白术一些中药和着蜜搓成的小丸子……”他越说越没有底气,而且瞧着云瑶逐渐狰狞的表情,好像也没有因为他的坦白而打算就此作罢,赶紧又填补了一句:“善健脾胃罢了……”

    “我!我让你善健脾胃!”云瑶气的头顶都要冒出烟来了,自打她在云府清醒过来,还没有人让她生过这么大的气,四下瞧了瞧,只看见屏风上搭着的衣裙,她顺手扯过来,揉成一团,不由分说的冲石安就丢了过去:“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平白吓唬我做什么!幸亏我没有一早同祖母讲明乱寻解药来吃,不然这条命一样算在你身上!这辈子你都别想安安稳稳的活!”

    云瑶没见过泼妇骂街,但有些时候被逼急了,是可以自学成才的。

    “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石安一叠声的道歉,任那衣服打过来,又扑簌簌的掉在了地上,他一脸狗腿笑,捡起衣服,还顺手替她拍打上面的灰尘:“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说了你别叫喊,你也不听我的呀!那万一你叫来家丁,我不就完了么……”

    他正说着,见云瑶瞪起眼睛又要骂,赶紧改口:“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姑娘天资聪颖天仙临凡一样的人物,怎么能跟我一般见识呢,您消消气,消消气……”

    他一面说,一面将衣服恭恭敬敬的递了过来,云瑶确实生气,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踏实,又被他几句话恭维的没脾气,只好接过了衣服,冷眼看着他:“第一次见这么会颠倒黑白的人!”

    她瞪了石安一眼,将自己的衣衫挂好,又蹲下身来去捡地上的碎瓷片,石安见了,便过来拦住她:“这东西锋利,别伤了姑娘的手,我来吧。”

    云瑶真是打心底不想搭理他,也就随他去了,自己走到桌子旁边,倒了一杯茶,余光端详着石安,她是没见过那些所谓的穷凶极恶之徒的,但大约,应该不是他这个样子吧,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恩……不太熟练的……穷凶极恶……之徒……

第十四章:藏匿

    云瑶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现在看起来,他是跟自己交了底,命也不在他手里攥着了,心里踏实了许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另取了一个杯子,到了茶递过去:“我帮你从云府脱身容易,可帮你从宣武县脱身难,你还是应该将事情跟我说了,我才知道怎么帮你才好。”

    “你还准备帮我?”这下石安反而是惊讶了,他以为她不叫嚷出去就算是仁至义尽了,云瑶冷笑了一声,中指扣了扣桌案:“你最好趁我没反悔的时候一五一十的答了我的话,不然,可就真说不定了。”

    云瑶不奇怪自己这个决定,她知道,以死相逼能逼下来的人,都是对生命,存有一丝善念的人。

    石安叹了口气,道:“我在临安得罪了权贵,被人追杀一路出逃,本以为宣武县地处偏僻,十分有利,可谁知道,那人早已摸清了我的动线,派府中精兵埋伏在此,一进城我就被盯上了,被逼无奈之下,误闯了许府,他们没有惊动许知州,我才得以在许府躲藏至今。”

    “他们知道我躲在许府,把许府围的铁桶一般,长此以往并非良计,正巧今日许夫人出门,我便悄悄的跟在她的随行队伍中,以为趁他们松懈可以逃出去,但没想到街上也都是他们的人,无奈之下,才进了云府。”

    云瑶听着,心里纳罕:“他们围了知州府?许知州知道你的事情?”

    她说着,觉得许知州和面前这位石安摆在一起,还是石安不太像是好人:“你只是得罪了权贵?偷鸡摸狗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没做过?”

    石安苦笑了一声,摊起手来:“你瞧瞧我得罪的这位权贵,手眼通天的样子,我来得及杀人放火吗?”

    云瑶仔细一想,觉得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临安到宣武县的路途并不近,对方不仅能千里追杀,还能布兵排阵,更重要的是府中养有精兵,这种人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了?

    怪不得……这么大的动静,许知州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还要在官场上混,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估计就是装瞎子了:“这样吧,你哪里都不要去了,先暂且躲在我这院子里,明日一早我和华菱出去转一转,看看街上有没有什么古怪,在看看知州府的周围,若是他们把布兵的重心放在了云府,那必然是知道你已经在云府了,这事儿就不太容易了,须是从长计议,但若他们依旧只是在许府周围盘桓,就说明他们以为你还在许府,那就好办了,我找个借口把你带出云府,在送出宣武县。”

    “我是闺中女儿,又不是什么正经头面的姑娘,平时并不惹眼,估计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就让他们且守着云许两家的空城,等察觉出不对了,你也早就跑远了。”云瑶盘算了一下,把想法跟石安说了,石安也觉得这样不错。

    其实办法是很容易的,只是难在之前只是他一个人,分身乏术,又惹人注目罢了,现下有了帮手,两人又能一拍即合,一切都容易许多了。

    只是想起刚刚云瑶的神色,石安有些担忧,可又不好意思将这样的担忧说出口,眉间有些踌躇。

    云瑶瞧见了,以为是自己的办法有什么纰漏,便追问:“怎么了?是哪里我没有想到?”

    “不是不是……”石安连连摆手,脸上竟也出现了难得的不好意思:“我躲在你这里……孤男寡女,恐怕……恐怕有损姑娘清誉……”

    “还清誉……”云瑶嗤之以鼻,心里想着都同他同流合污了,哪里还有什么清誉可言呢:“你呀,你别溜门撬锁,也别坐在树冠上吓唬人,就算不毁我清誉了,我把你安安全全的送出宣武县,也算谢你没对我动杀心,咱们一条大路走两边,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她这话说的倒是洒脱,可石安觉得不高兴:“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好歹也算朋友了吧。”

    “打住。”云瑶竖起手掌,制止了石安下面的话:“我是个深闺待嫁之女,不和外男交朋友。”

    石安撇撇嘴,伸出大拇指:“有觉悟。”

    云瑶听着这句夸奖,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四下瞧了瞧自己的房间,目光正落在床脚出立着的一人高的柜子,那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她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可行。

    自己因着失魂症落下了头风的毛病,若是头风一起,大可以养病谢客,也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云瑶兀自的点点头,准备将里面的包裹都挪出来,只可惜她一个柔弱姑娘,哪里做得了这种活,刚拽出一个包裹,便一下没拿住,落在了地上。

    石安赶紧过去帮她捡起来,在一瞧那柜子,心下便明白了,脸上不免有些嫌弃:“你别是想让我躲这里吧……”

    “有个地儿呆就不错了啊。”云瑶从他手里夺过包裹,费力的丢在床上,正想说话,目光就落在了下午写的那个提醒自己管石安要解药的字条上,气的一把扯下来,团成一团:“好歹比树上强吧。”

    石安无法反驳,只能拍手称赞,心想下午看着她同许家长子说话,那副温婉大方的模样,竟然都是装出来的。

    见她回身又来取包裹,石安便想帮她一起,被云瑶拦在了柜子前面:“你能不能不要捣乱了?回去坐着去!”

    “我帮你还帮出错了?”石安对云瑶这种狗咬吕洞宾的行为有点儿生气,可接着就看到云瑶的面颊飞红,皱着眉头低声且快速的说了一句:“都是女孩子家的东西你瞎帮什么忙赶紧走!”

    石安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哼了一声,两只手指提起她的衣领,把她从柜子前拉开:“云姑娘你歇歇吧,你一个大活人我都没怎么着呢,几件破衣服有什么避讳的。”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石安拎着包裹,放到云瑶的床上。

    很快柜子就收拾好了,他们又将这些衣物悄悄的藏了,以免引来华菱的疑心。

    折腾完,都已经是半夜了,两个人对着凉茶,气喘吁吁的歇着,只可惜,茶不管饱,石安的肚子很快就叫了起来,云瑶托着腮打量着他,表情有些好笑:“我给你带的东西,你没有吃吗?”

    “喂狗的……那种东西?”石安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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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宫女介绍:
云家庶女失忆醒来,一路被命运推到了宫妃大选,正准备重振旗鼓博取前程,不想一朝被害,沦为宫女。
宫女又如何?她一样可以随太子外讨异族,内安国本,就连太子选妃,她都可以安排的明明白白!
可自入宫以来,蛛丝马迹处处奇怪,她逐渐察觉,自己的身后仿佛笼罩一层巨大的阴谋。
终有一次,剥丝抽茧,她幡然察觉,她那所谓不由人的命运,竟是一个将她牢牢扣住的圈套。
这场圈套,自她从云府失忆转醒,就已经开始了。
【无穿越无重生无金手指重权谋,传统古言节奏不快,适当爽点,尽量逻辑在线。】掌事宫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掌事宫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掌事宫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