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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猪懒洋洋     一一制药txt下载     一一制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1章 挑事的主儿

    苏一一耸了耸肩:“我进宫去也不理她们,横竖只去摇光殿而已。”

    “你不理她们,自然还有人理你。方流珠回来,也不知道又说了你什么坏话,如今宫里的主子们就拿着你的事儿闲嗑牙儿呢”

    “怕什么……成名了,被人诋毁也正常。”苏一一倒不在乎。

    “小心你伯父找你过去训话,今儿你那位伯母进了宫,恐怕又听了些闲言碎语。”

    “都说了什么啊……”苏一一有些无奈,“一会儿我应付去”

    “总是说你什么自贬身价,跟一一制药那帮生意人来往得极是频繁。这回去南陈,也是住在那个梁掌柜的园子里。不过,一一制药本来就是你四哥弄的吧?你跟他们的关系就紧些,那不正常么?就是那和子女人,吃了饭合着没事干,编排着你呢”

    苏一一看着七公主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莞尔:“这倒不算是诋毁了。”

    “是啊,不过话从她们嘴里说出来,自然就难听了。你就等着吧,大约等你伯母回了府,你那尚书伯父就要找你过去训话了。”

    “我只当没带耳朵去就完了。”苏一一不大在意道,“横竖我也没有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毕竟只是伯父而不是父亲,训一顿两顿的,我就当去打盹好了。”

    “你的事倒是小的,我……”七公主哀哀叹气。

    苏一一皱眉:“绣桔,你去打水来,替公主重新理理妆。这么走出去,合着人家以为她是个弃妇呢”

    “当弃妇也比到那儿好吧?也不知道还能囫囵几年……”七公主颓然地撑住了脑袋,“依依,你说我晚生两年多好,就轮不上我了。”

    苏一一眨了眨眼睛:“如果可汗病死的话,你嫁给谁?”

    七公主烦恼地挥了挥手:“好好儿的,怎么会死?”

    “那可不一定,每个国家都会有无数人想要坐在权力的顶峰呢,尤其是狄人、夷人的部落,换可汗比咱们要频繁多了。冷不丁地死上一个两个,有什么关系?”

    “这话也能瞎说”七公主被她大胆的言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去捂住她的嘴,却忽然眼珠子微转,“依依,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首先,你这个亲是和定了,是吧?”苏一一正襟危坐,严肃地问。

    “好像是……没错儿。尽管我很不想承认,但是……唉,连五哥都没有办法。虽然婉转地替我求了情,可父皇铁了心……”七公主叹气。

    “再次,那位可汗太老,你肯定不喜欢。”

    “嗯,那当然。”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让狄人换个可汗,等你五哥回来,你瞧瞧喜欢谁,咱们就支持他上位去”

    七公主张口结舌:“难道狄人是你的?”

    “不是我的,咱们就推波助澜呗要知道,别人肯定有这样的心思,咱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做物质后盾,让他们争去。”说着,苏一一悠然神往,“说不定啊,到时候乱成一锅粥,那时候你想要和亲,也找不着正主儿,只能留在大周当老姑娘了。到时候,可别怪我误了你的青春。”

    七公主被苏一一这番话,激动得顿时忘记了伤心。两只眼睛,亮得就跟绣梨最喜欢提着的宫灯似的:“依依,你要想办法让他们乱,越乱越好。放心,就算成老姑娘,我也不会怪你。虽然我也不爱留在宫里,但我还有个娘呢,也比去那儿强呀”

    “等你五哥回来,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咱们总得想好了,你要再挑个老头子,咱们也没有这么多钱财供人家折腾啊”苏一一无奈地抽回被她拿来当道具摇的胳膊。

    “你跟我回宫,我把历年来的首饰都装在匣子里,给你带出来变卖了,去挑起狄人之间的战争。最好打得没完没了,顾不上咱们这头儿。”

    苏一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饶了我吧,我要是跟着你回去揣一匣子首饰,估计还没有走出宫门呢,就被当小偷给逮起来了。”

    “好吧,我下回自己带出来。”

    “那倒不用,我先替你垫着就是。”苏一一不大看得起七公主那些首饰。那还不是她一一制药出品的么?

    “依依,你别担心银子,我砸锅卖铁,也会拿出来的。母妃也一定不会吝啬,体己的银子哪怕一块银角子都不剩下,让你拿去折腾。”

    苏一一叹了口气:“姐姐啊,你知道要达成这个目的,需要多大一宗银子啊你那些体己别动用了,往后你要嫁人,不管去不去狄人部落,总是要带在身边用的。”

    “那……你哪来这么多的银子?”

    “我跟一一制药的关系,你不是知道很是密切的吗?”苏一一翻了个白眼。

    七公主不好意思了:“可这事儿让人家这么白干,也不乐意吧?就算你和一一制药的关系很不错,人家也没有白帮的理儿。”

    “我会为他们找到利益契合点的。”苏一一没打算跟七公主细说。最近北边来的货严重缩水,她还正要扶持贤王呢正好是一箭双雕,两借其便罢了。

    果然,七公主的猜测没有错,天才刚刚擦黑,尚书府的马车便停在了门口。

    叹了口气,苏一一无可奈何地去了一趟尚书府。想当然的,苏庆华的脸色很不好,板得像一块钢似的。苏明翔夫妇和苏明澜都噤若寒蝉,担忧地向苏一一使了个眼色。

    别说是早有七公主替她打了预防针,就算没有,苏一一也不见得真怕了这位伯父。所以,唯有她的脸色,是正常的。

    “伯父召侄女过来,有什么吩咐?”

    “没吩咐,你就不能来府里走动了?从国子监一毕业,我看你的心也野了。往后,别再回长乐,就留在京里。也别住在你那宅子里,就住在尚书府,和你大哥八哥多谈论些学业上的事儿。跟一群生意人跑得这么紧,你自己说说看,成什么样子”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啊……”苏一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再者,去南陈,也和林公子他们在一起吟诗作词,写文弄赋的。当然,要说起来,南陈的文人,倒是大半兼着生意人的身份,这么说也似乎没有错儿……”

    “林振标?他怎么可能是生意人”苏庆华显然对南陈人物风华并不了解,想也不想就武断地反驳。

    “伯父不知道?”苏一一故意露出一副极度惊诧的样子,“林振标的父亲,是林氏这一代的族长,正是南陈最大的珊瑚商人。如今,虽是家族的具体事务由他的弟弟继承,但有时候林振标也会插手一些事务的。就比如这次一一制药与林氏达到的协议,就是林振标在里面牵头。”

    “怎么可能?”苏庆华显然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林振标的文名,早就传至大周,他的文作得一点没有烟火气。俗话说,人如其文,怎么可能会是商人”

    苏一一心里暗暗得意,不知道那是最好了,她添油加醋地把林振标的生意经,大谈特谈,把苏庆华听得眉头越皱越深。

    “往后你也别去南陈了,再跟他们混在一起,日后的成就也就止步不前。还是学学君如玉的好,一心一意地做学问,独领****数十年,可不是好么?”

    “伯父”苏一一睁大了眼睛,“君如玉和大陈魁的关系,可就更紧密了吧?大伯有机会去南陈走走,就会发现大陈魁的牌匾,就是出自君如玉之手。当然,她与大陈魁的关系,还不仅仅是如此,关系复杂着呢”

    “怎么会这样?”苏庆华茫然。

    苏一一趁机再次进言:“伯父,其实南陈的才子和才女们,大多都与商号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甚至自己也做着生意呢”

    “简直是有辱斯文”苏庆华气得胡子乱抖。

    “是么?”苏一一不置可否。

    “自然是的。”苏庆华瞪了她一眼,“往后你就住在尚书府罢,我会给你父亲去信。想必住在自己伯父家里,你父亲会更放心一些。”

    “伯父,南陈才子们虽然有辱斯文,可是历代词宗文魁,似乎无出南陈啊”

    这个事实,苏一一摆得极为狠辣,把苏庆华一时嗌得说不出话来。

    “九妹说得有理。”苏明澜在一边咕哝了一句,把苏庆华发作不出来的火,顿时烧到了他的身上。

    “胡说八道你们以为自己的翅膀长硬了,就不用听长辈的话了?南陈文风如何我不管,莫说我是你们的父亲、伯父,就算不是,我也是苏氏的族长”

    苏一一顿觉头痛,和苏明澜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刘佩缡眼看着气氛僵了起来,连忙笑着打圆场:“依依,我们是自己人,所以你伯父的话才会说得重些。不管南陈人怎么样,但你是大周人,是苏家人,就得听你伯父的意见。我们毕竟长得一辈儿,米面油盐也比你多吃了不止一倍儿,这些见识,总比你强些。”

    “是,依依明白,伯父是为了我好。”苏一一放低姿态,做足了小辈的恭顺,“只是祖母还希望我能回去承欢膝下,若不是七公主来信,祖母也不肯放的。”

    其实,那是因为她回长乐,住了一晚就走,苏老太太自然很不乐意。

    姬流夜抵京,第一件事自然是回宫复旨。皇帝对他此行的结果,倒是甚为满意:“年纪大些便大些,这有什么打紧?就像父皇,可不照样儿地选十四五岁的秀女?”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姬流夜也没有反驳,只是暗中叹息了一声:“父皇说的是,只是委屈了七妹。”

    “你也别讲究****之仁,成不了大事”皇帝挥了挥手,“你这一路奔波得也乏了,在朕这里用过晚膳,就回去歇着罢。”

    姬流夜微吃一惊,别说是皇子公主,就算是宫妃,皇帝也不在留她们用膳的。这样的殊荣,一时之间不喜反忧。却又不敢推脱,只得装作惊喜无限的样子应了,让皇帝心里大觉满足,表面看来,倒也父子尽欢。

    自然,这样的消息,很快就传递到了相关人士的府上。有喜的,有忧的,有恨的,有嫉的,皇帝的一时兴起,却惹来万千的看法。姬流夜也知道如今自己算是站到了风口浪尖,以前躲在哥哥们的身后,又因为有着出身上的关系,不被纳入权力中心。如今皇帝这样的作派,让渐渐在权力中心亮相的他,似乎亮得太高调出场了吧?

    怀着隐忧,但脸上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噙着的笑容,任谁看了都觉得如沐春风。

    回到自己的寝殿,却意外地发现殿内焕然一新。原本陈旧的窗户,全都换上了新的。掉了漆的家具,也都更朝换代了去。他站在门口,却一时愣住,忍不住退后两步,看了看殿门外的匾额。

    没错。连殿门口的两株芭蕉,也仍然青绿得很。

    “殿下可回来了”迎上来的是个陌生的公公。

    “你是?”姬流夜淡淡地问。

    “奴才是内务府才派来的,叫黄襄,殿下称奴才小襄子罢了。”黄襄殷勤地替姬流夜宽了外袍。

    “原先服侍的人呢?”

    “有几个被换到了别处。”黄襄点着头赔笑,“小的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是内务府派了小的过来,服侍五殿下,那是小的福气。”

    “是么?”姬流夜淡淡一笑,眉心却忍不住跳了两跳。这黄襄是单纯想要自己求富贵,还是哪个宫里派来的眼线?

    原本想漏夜出去找苏一一的,这时候却也只能按捺了性子,闲闲地问了几句,便把黄襄打发了出去,仍用两个旧人守夜。

    好容易熬到了半夜,见月上中天,再也忍不住跳出了窗棂,迎着皎洁的月华,轻车熟路地翻墙穿廊,也没有惊动守卫,便往宫外而去。

    一路疾行,竟走至国子监的围墙外,才哑然醒悟。如今苏一一已经不住在这儿,改往南郊的宅子去了。他想了想,也不骑马,竟在无人的街道上飞掠而过。轻功提至极处,只听得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心里却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地烧着。

    他离京前就给苏一一去了信,原以为她还有一时的耽搁,没成想她却兼程地回了京。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她那里。

    通常的宅子,守卫自然不比皇宫。姬流夜自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入香闺,趁着她熟睡的机会一亲芳泽。谁成想却忘了这里还有个高手坐镇,他又因心情激动,而忘了小心。掌风袭来的时候,让他顿时吃了大惊,急忙偏身避开,有些狼狈。

    “是你?”陈三看清了他,似笑非笑。姬流夜挤出个尴尬的笑容,想要说几句场面话,但陈三却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继续回房补眠。

    苏一一因还没有睡,自然被惊动,刚好看到姬流夜被掌风扫下围墙,忍不住哑然失笑:“这时候怎么还来?师父倒也放心得下,竟不怕你作**花贼的行径悄悄儿地进来吧,莫让别人给瞧见了。”

    姬流夜苦着脸:“还不是急着来见你么,一时忘了你师父在这儿,大意了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要不然,只要更小心些,你师父也未必会被惊动。”

    “行了,知道五公子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满京城人都知道,就别再胡吹大气了。”苏一一忍着笑,自己也从窗口掠了进去。

    “我倒是**花的,走不得正门,你自己怎么也从窗户里跳来跳去?当田鸡很好玩么?”姬流夜刚丢了个脸,心火不忿,忍不住出言相讥。

    苏一一白了他一眼:“我若开了门大大方方地进出,还能让你进我房间么?”

    姬流夜也觉自己这通无名火,发得实在有失风度,看着她微露笑意的精致脸庞,忍不住心口一松,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为了邀请我进你的闺房……不怕闺誉有损么?”

    “闺誉?那是什么玩意儿?”苏一一笑嘻嘻地悄声回道,“若能卖个十万八万两黄金白银的,那我一丝一毫都舍不得损。若是根本半钱五厘的都卖不出去,损了也就损了。”

    姬流夜笑着摇头:“你呀……”

    只要不被别人损了,他倒是不在意。

    “什么时候回来的?”苏一一让他在自己常坐的圈椅上坐了,自己则端了一张小凳坐到他的对面。

    “今儿才回的。”

    “先去交差事儿了吧?”

    姬流夜苦笑:“那是当然,不交了差事,我敢往你这儿跑么?虽然我第一眼想见的就是你,但是没办法,父皇于公于私都压在我头上呢,不能不先去回。”

    “我明白,又没怪你,急着辩解干什么”苏一一睁大了眼睛,好笑地看着他情急的脸色。

    “还不是怕你误会,我不把你放在心上么?所以赶紧地解释了,免得你一个人的时候,翻来覆去地瞎想。”

    “我没这么小心眼儿吧?”苏一一白了他一眼,“对了,你带给七公主的信我也知道了,我们合计了一个法子,能救你七公主。”

    “哦?”姬流夜意似不信,“别是吹牛罢?我人在狄人那里,都想不出什么办法,你们两个女孩子,倒想出办法了?你可别跟着七妹胡闹,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再玩几大套都没有用,宫里应付的办法多着呢”

    苏一一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当我这么白痴呢闹来闹去的,无非是坏了七公主的名声,我会害她么?况且,这种不入流的招数,也能叫法子?”

    姬流夜疑惑地问:“那你说说看,你们想了个什么法子?”

    “你在狄人那边,跟右贤王的关系不错吧?”

    “那当然,你不是早知道了么?我们认识的年头也久了,倒是意气相投。他人虽鲁莽些,但性子耿直,又不乏心细,倒是个人才。只可惜可汗自从被他叔叔盘踞了,他那里的势力也少得可怜。要不然,上次怎么会急于向你销货呢?”

    “最近他的日子不大好过罢?”苏一一又闲闲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姬流夜诧异了,“我们这里,应该不可能收到消息罢?再说,这种事儿,外人也不大看得出来。”

    “我只是从最近发来的几车货里推测的。以往他做主的时候,货给得很足,往往在协定之余还要多上一两车的。可是最近,每次都装不满,而且车次也少,东西不如以前。说明右贤王对部落的控制能力,正在逐步地减弱之中。”

    姬流夜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才长叹一声:“依依,你不生为男子,真正可惜了。见微知著,叶落知秋,果然敏感。”

    “男子又怎么了?我若生为男子,哪得这样的自由怕是要被父亲和伯父押着在学堂里孜孜不倦,最后从科举做官,我没有兴趣。”

    “你说得很对,最近一段时间,右贤王被可汗与左贤王联手打压,实力大减。”

    “他就不想夺回他父亲的汗位么?”苏一一悠悠闲闲地问,那样子,仿佛只是在问他要不要来杯茶,却把姬流夜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

    “右贤王的父亲,不是前任汗王么?虽然形势比人强,如今他的势力没落了些,但还有一部分誓死忠于他的人吧?那天我们在王帐看到的士兵,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啊”

    “那是自然,不过他的势力范围,被打得离王庭越来越远,怎么可能反败为胜?除非他能够拉拢狄人八部首领,可那些人个个都自视极高,哪肯和他这个小辈打交道你怎么忽然对狄人的形势这么感兴趣了?是不是为了七妹,打听了好些消息?”

    “要打听,也向你打听啊”苏一一没好气道,“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我就算要打听,也没有渠道”

    姬流夜疑惑不解地看向她:“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关心这个吧?”

    “那是自然。七公主要远嫁,我是她结义的妹妹,能不替她好好打算?那可汗的年纪,足可以当她父亲有余,当祖父也不算太年轻。”

    “是啊……唉,本想今天再跟父皇提的,可是父皇却说我有****之仁,似乎……算了,这件事我实丰是帮不上忙了,也只能委屈七妹。到时候,我让右贤王多加照看也就是了。”

第262章 银行雏形

    “哼,你不止这一个妹妹,自然无所谓,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干姐姐。”苏一一冷哼了一声,“我和七公主合计着,就利用这个机会,挑起右贤王和可汗争位。虽然他现在实力差了些,但只要咱们源源不断地供给金钱,他有的是机会跟八部首领卖好。只要是利益,就是可以用来出卖的嘛”

    姬流夜很快就明白了:“你是想一举两得啊,既让七妹不必嫁给那位老可汗,也能替自己的一一制赢得更广泛的原材料供应渠道。”

    “咦,我的用心,你怎么一眼就看穿了?姬流夜啊姬流夜,你要不是皇子那该多好,铁定又是一位商界奇才啊”

    姬流夜又好笑又好气:“这话正是我想对你说的,你就干脆把一一制药交给你那位炳乾哥哥打理得了。至于你呢……”

    苏一一奇道:“难不成你还有更适合我做的事么?我以为除了经商,别无长处。”

    “当然有,我这儿正缺个军师类的人物,你倒是很合适的。不如嫁给我,当我的贤内助,怎么样?”

    “不怎么样。”苏一一翻了个白眼,“对于你的事儿,我可帮不了忙。我只是对商机有更好的洞察力而已,对于政治这玩意儿,从来就没有搞懂过。”

    “一叶而知秋,一样通便样样通。只要你用心学,我相信你将是个最出色的女军师。”

    苏一一连连摆手:“你就饶了我吧,当个女才子我已经是实在勉为其难,不知道五年来被杀死了多少个脑细胞。再要当个女军师,用不了三年,我就得满头生华发。明明是个二八佳人,却弄得鸡皮鹤发,自己看着都吓死人。”

    姬流夜很失望,不管他怎么试探,苏一一始终不肯松口。心里不由得便染上了薄薄的怨恨,这女人,真是不解风情到了极点明知道他这番话,是要向她求婚的,可是她却故作懵懂,推得云淡风轻,让他一腔无名之火,怎么也发不出来。

    无奈地叹了口气,姬流夜只能认命,咬牙切齿地把她的固执,归咎于年龄还小。好吧,他许诺过的,要等她两年。

    “你真要支持右贤王夺位?”他定了定神,开始考虑这个异想天开的方案。

    “当然,对我,对七公主,对你,都有好处的。”苏一一欣然点头,“我们俩的利益,反正是系在一起的,我赚银子,你赚政治。以你和右贤王的交情,往后替你牵制北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就算真要让七公主嫁过去,至少年龄还算相当,至少比嫁给那个半老头子好吧?”

    姬流夜皱眉:“但是这样一来,需要的银子恐怕就是天文数字了。你的一一制药虽然经营不错,但是能挪得出这么多的现银吗?那几部首领的胃口,可大着呢就算你把一一制药的银库给搬空了,恐怕也塞不够他们的嘴。”

    苏一一苦恼道:“一一制药现在需要的急速的扩张,要拿出这么多的现银,还真是有些难度的。唉,若是有贷款就好了,这时代筹资的手段也太少了点儿。”

    “什么款?”

    “贷款。意思就是钱庄之类的机构,按照一定的利率出借银子的信用活动。比如说,我现在急缺的就是资金,若是能够通过钱庄借银子的形式向取得银子,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可是我发现,大周的钱庄只做兑钱的生意,南陈的形式灵活些,偶尔做些放款的生意,但数额极小,根本不够用。”

    “钱庄本来就是这样的么……你又有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姬流夜苦笑。

    “其实这些零星的放款,风险比集中力量放几家款更大。像我们一一制药这种如日中天的商号,若是能放一大笔款子,光是这存贷的利差,就相当的可观了。其实钱庄可以做的生意多着呢,那点兑银抽的手续费只有多少?主业就应该是把存银放出去,收利钱才正经。”

    姬流夜惊愕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若是放的银子收不回来,那钱庄怎么去还人家的钱?”

    “自然是有一些约束的,不会什么商号都借。比如大陈魁,这种百年传承的老店,底子厚实,不愁它还不出来。还有像我们的一一制药,虽然时间短,但势头良好。”

    姬流夜哭笑不得:“你还真会替自己脸上贴金子啊”

    “那是自然,给别人贴了银子,自己怎么也贴上九九纯金吧?”苏一一开了句玩笑,又正色道,“姬流夜,我是认真的。不过,大周的钱庄,我看没有这么一个魄力,不如开个一一钱庄吧”

    “你把自己的这些生意打理好是正经的,别再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了。至于右贤王那里,他本就有心夺回他父亲的可汗位置,银子的事可以慢慢供给,倒不是很急。”姬流夜无奈,只能泛泛地安慰,“如今几部首领的货供给了北刘,银子往往拿不齐,正怨声载道呢”

    “那还不好办?让右贤王借机游说那些首领嘛这么着吧,我们再把收购的价格提高一成,算是卖个人情给右贤王,怎么样?”

    “这倒是好,咱们也不用明目张胆地给银子,就用收购价格提高的那一成好了。”

    “对呀”苏一一眼睛一亮,“我们给出的银子,又不是白给的。从他那里拿回大量的货物,等资金回笼以后再给他一部分也就是了。”

    姬流夜站起身,在房间里背着手踱步。苏一一知道这是他苦思的习惯,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托着腮帮子,想着自己的心事。钱庄——银行,真是个绝妙的主意。不过,钱庄最怕的就是挤兑,所以本身的实力还要雄厚。

    但一旦成立了一一钱庄,并达到规模的话,一一制药的发展,根本就不会存在银子方面的难题。虽然她对金融业不是很熟,但银行的主要业务还是知道的。抵押贷款,可以说是最没有风险的一种贷款方式了。当然先由着自己用,剩下来的再赚利差。

    这么一来,等于自己只付了百分之五的贷款利率,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银钱支持。她越想越是开心,忍不住绽开了笑容。她倒是旁若无人,且想且笑,却看呆了一旁的姬流夜。

    她的笑容,盛开在红唇之上,房间里都似乎没了半夜三更的晦暗不明,仿佛忽然之间就亮堂了起来。神色间,那种春花烂漫的姿态,让人怦然心动。

    “怎么了?”苏一一抬头,撞进了他怔忡的眼神,忍不住以手背擦了一下嘴角。难道她想得太入神,竟垂涎欲滴了不成?

    “你刚才想什么的,想得这么开心?”姬流夜好奇地问,“在南陈又遇上了什么好厨子,还是一一销金楼又推出了什么特色菜?”

    苏一一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香香呢”

    姬流夜笑:“你的香香啊,它可不会馋这个。”

    “那倒也是,如今它的胃口被养得越来越刁了,等闲的人参都懒得咀嚼,囫囵儿地就吞下肚去。唉,再这样下去,我早晚得破产。”苏一一开始忧愁了起来,“它就不能正常一点儿吗?别人家的猪可不知有多么好养,吃剩下的饭菜全倒进食糟,呼噜噜地吃得多欢啊”

    “你的小猪本来就不同凡响,吃得好些也应该的。”姬流夜对香香的“救命之恩”,可是时刻铭记在心,哪会不替它说话?

    “那只是好一些么?”苏一一扼腕长叹,“它吃的这些,就算是大富大贵人家的老祖宗,也未必吃得起啊有的参,就算肯出大价钱,还觅不得呢幸好我当初选择了开药店,不然的话,上哪给它找食料去”

    “行了,它给你的回报,早就超过了它的食料。”姬流夜笑着安慰。

    “什么给我的回报啊,它也救了你呢可没见你给它提供什么好料儿……”苏一一怨忿地瞪了他一眼。

    “我要有了人参鹿茸,哪次不巴巴地给你送来?就算是父皇赏下别的机巧玩意儿,也是第一时间拿来孝敬你了。”

    “可是太少了嘛”苏一一叹息。

    “你也不想想,进贡的参茸,不过就是这么一点儿,宫里有这么多人。太后那里肯定是拿着大份儿的吧?皇后和贵淑贤德那里也不能没有表示,还有着妃妃嫔嫔的。就算接下来轮着皇子和公主们,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啊哪里像你,一一制药就是你的一言堂。”

    苏一一笑骂:“胡说八道,那些进来的货,我也不过是按着原价儿拿罢了,哪里是无休无止的呢?”

    “你刚才笑得那么得意,到底在笑什么?”姬流夜没有再跟她争执下去,转换了话题,“笑得那上开心,让我都忍不住羡慕了起来。”

    “我是在想开钱庄的事儿,要开的话,在所有一一制药有分店的地方都得开一个。我准备提供兑换之类的业务之外,凡是存在柜上的银子,都有利息可拿。这样一来,对那些家里有富余银子的人,应该是极有吸引力的吧?”

    “你要给利息?那你的钱庄不是赔本儿了么?”姬流夜纳闷。

第263章 前瞻意识

    苏一一叹气,这些古人啊,思想真够僵化的。连姬流夜这么聪明的人,也会在这种问题上钻钻牛角尖。看来,打破桎锢,任重道远啊。

    不管怎么腹诽,这些事还是要解释清楚的。不仅仅是对姬流夜,更重要的是对梁炳乾和申波亭等人。不做通思想工作,一一钱庄即使办起来了,也很难发展壮大。

    “你的理解错了。”苏一一摇了摇头,举了个例子,“比如我给五厘的息,也就是说存一百两银子在一一钱庄,到了年他就能拿一百零五两。你想想看,银子放在家里,还有个被人偷盗的问题。若是存在我的钱庄里,只要拿一张薄薄的票子就行了。”

    “那就是银票了。”

    “不,并不完全一样。”苏一一摇头,“银票只能兑换等值的银子,而且还要交付手续费用的。但是我们的这种票子——可以命名为存单或者储蓄单,取出本钱的时候,还能拿出一点利钱。就跟我刚才说的,如果存足了一年来拿,那就可以拿出一百零五两了。而如果是一般的钱庄,你只能拿九十五两银子。所以说,我觉得我们的一一钱庄,应该是有前途的。”

    姬流夜苦笑:“所以啊,我说你会亏钱。而且这个存单或者储蓄单,也一样会面临着被盗的问题。”

    苏一一笑着摇头:“不,不会亏的。我先回答你后一个问题,就是存单被盗的问题。开户头的时候,存款户可以和钱庄约定以后的取款方式。例如可以设置一组密码,四至六个数字。每次提款子,都要密码对才能提得出来,就算票子弄丢了或者被盗了,别人也拿不来钱。”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姬流夜点了点头。

    “当然还能有一些别的方式,比如按手印儿,每次取钱的时候都对手印。再比如留个印章,我们用硬纸片留个档,取银子的时候客户带过来,我们可以折角对验。”

    姬流夜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想法儿?我敢肯定,你这钱庄的事儿,还是刚刚想起来的呢若是早有这个想法,恐怕已经付诸实现了。”

    苏一一摊开了两手:“所以说嘛,我这人天生就是当商人的料子。眨眨眼睛,就能蹦出无数个好主意。但是对你们朝廷上你争我夺的事儿,就是两眼一抹黑了。所以啊,我这辈子,也就注定只能当个成功的商人而已。”

    姬流夜苦笑:“好吧,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

    “嗯,再说利钱的问题,暂定为百两银得利五两。当然,若是在存银的时候,就说好了是固定一年期限的,还能够再高一些。”

    姬流夜纳闷:“可是,你付给他们银子,那你不是存得越多,赔得越多吗?你要用人手,铺面,还要替他们保管,最后还得付钱给他们?”

    “笨啊,我要那么多的银子做什么?自然是为了放款子的。比如说一一制药要发展,需要大量的金银。若是在钱庄申请放款子的话,就需要支付一定的利钱。当然,这个利钱,肯定是要比存在钱庄的那些利钱要高。一年利,至少也得十至十五的样子。这么一来,我每放出一百两银子,就可以赚五两至十两银子。若是千百万两呢?这个利润,可有点吓人了吧?”

    “若是别人还不出呢?你连本钱都砸水里了吧?”

    “这好办,我放了银去,需要用抵押品。比如大陈魁要借一万两银子,那这个商号的价值,肯定得在一万两以上。一般来说,我们可以事先规定一个折扣率,比如打个七折或者六折。这样一来,别人还不出钱,商号就是我的了。放心,商号我可是多多益善,就算变卖出去,那也是赚了。毕竟我借出的银子,只是打了六七折。嗯,不,也许折扣还可以打低一点儿,毕竟只是抵押着罢了,我又不是把商号据为己有,他们照样儿的营业。五折吧,若是还不出银子,我就赚得更多了。”

    她越说越是乐不可支,姬流夜却愣愣地看着她:“这也能想得到?”

    “那是,我是谁呀”苏一一洋洋得意地笑,“好了,你替我去打通打通关节,听说钱庄要设立的话,还得在户部备案?你如今可管着户部,这点子忙非帮不可。”

    “帮,怎么敢不帮”姬流夜苦笑,“明儿你让人去一趟户部,我会交代人办的。”

    苏一一忙忙地点头:“那就好,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第二天,她果然打发了尤七去户部。姬流夜自己没有出面,自然有人替他办妥这件事。于是,一一制药下面,一一钱庄也紧锣密鼓地开张了。

    梁炳乾和申波亭接到苏一一的信,面面相觑,好半天没摸着头脑。

    申波亭忽地“啊”了一声,直接冲到账房,把算盘拨得震天响。

    “小姐怎么回事?不是在考虑南陈开分店的事儿么?怎么又捣鼓出个钱庄来了?而且,小姐这次把咱们的存银全投了进去,这样一来,咱们分店还开得成么?”从账房里出来的申波亭,一下子变得气急败坏,口沫横飞。

    梁炳乾也纳闷:“我看着她的这个预算也是,咱们统共就这么些银子,都拿去开钱庄了,还拿什么开分店呢奇了,为什么不一家家的开,非要在所有一一制药的分点旁边,都开上这么一家钱庄?看依依信里的意思,似乎对钱庄的发展,深具信心。”

    “而且……”申波亭把信抢过去哗啦啦地翻到第二面,“炳乾,你来看,按照小姐订出的这个规程,凡是人来存银子的,都给利钱统共这么一点兑银的费用,够付这利钱么?”

    梁炳乾也苦笑:“可不是么?存够一年,便能百两付五,便是我也想把银子放进钱庄存起来了。”

    “还不止呢,若是定了死期的,一年就有九两银。旁人家存进银子,还要交保管费的。她倒好,不但不收费,还要倒贴银子不行,我得去信反对。炳乾,你怎么说?”

    “我想,依依总是有她的道理。”梁炳乾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既然她已经这么决定了,我支持。”

    申波亭怒道:“你就任由着她胡来啊?若是真有这么些银子存进来,到时候看小姐怎么个收场法就算你是要讨好她,也不该用一一制药的利益,这可是咱们大家伙儿的”

    “申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依依的决定,总是有着前瞻的意识。你想想看,她作出的这些决策,有些看起来确实一意孤行,可无不为我们一一制药带来极大的利润。当初研究所成立的时候,咱们也都不解。可是玻璃和铅笔相继横空出世,现在的利润有多少?”

    “话是那么说没错,不过那都还是有些道理的。可是你看看这钱庄,明摆着就是赔钱的事儿嘛”

    “不赔的啊,银子放出去,一来一去的,每一百两就能赚回六至十两。若是规模大了,这笔利差的收入,就相当中观了……”

    “那也要放得出去啊好吧,缺钱的商号确实有些多,可要是放出去了一笔大款子,结果却收不回来呢?就算收了再多的利钱,也不够那一笔净赔的。也就是说,咱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活儿,只要有一笔款子收不回来,就算是白干了。”

    梁炳乾温和道:“申先生,那么就要我们好好把关,不能轻易把款子放出去。你看,依依在信里也说了,这些规程,要从严从细地制订出来。”

    “我看小姐是想银子想疯了,这一招保不齐就是她用来圈银子的”申波亭瞪着信纸又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才冷笑了一声。

    “也许依依是有点心急了……”梁炳乾苦笑,“若是按着咱们的步骤,突兰和北刘两地的一一制药,要等南陈这里的分店运营起来才能凑够银子。”

    “可不是吗?”申波亭唉声叹气,“炳乾,你既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还是去封信劝小姐暂缓考虑这钱庄的事儿吧如今大陈魁的钱庄,也不过兑换些银票和银子,放款子……也真亏了小姐能想得出来”

    “我相信依依。”梁炳乾摇头,“从一开始,我就对依依说过,不管她有什么决定,都算我的一份。虽然有些事我不是太懂,但我知道,依依的决定,一定是对的。”

    “有你这么盲目的么?”申波亭瞪眼看他。

    最终,梁炳乾还是选择了支持苏一一。

    不过是半个多月的功夫,一一制药所有的分店附近,都竖起了一块牌子:一一钱庄。钱庄被设在一一制药集团成员的中心地带,地方也不算很大,门口的大门上,镌着银元宝的式样,这是钱庄的固定装潢了。不过,苏一一别出心裁,在一一钱庄下面,又镌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图案,两只招风耳,倒还真有些招财的样子。

    “好了,咱们又一穷二白了。”申波亭肉疼地脸部肌肉都开始抽搐起来,“看看吧,好容易攒下的银子,一下子就全打了水漂儿。唉,这可是南陈四家分店的资金啊,不声不响就变成了那几间钱庄。”

    梁炳乾哭笑不得:“依依说这一块,将来也是利润的大头。再说,依托了我们一一制药现有的优势,不过是另买了几间店面而已,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支出。”

    “这就不是支出了?我们一一制药半年来的收益呢,全砸里头了利润?我只看出来,是赔钱的大户”申波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唉,你们两个的股子,在哪个分店都是占大头的。你选择了支持她,我们这些小股东,还有什么话可说?明明知道前面是深渊啊,还是只能跟着你们俩跳下去。”

    “没有这么严重,听依依的,不会错。”

    申波亭破口大骂:“在你的眼里,小姐说是白墨黑纸,你也点头如仪”

    梁炳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地笑:“就算被小姐玩没了这些银子,咱们也不过从头开始罢了。再说,如今的基础,比我们那会儿好得多了。”

    “你、你……你们倒是年轻,我可是老了,还经得起这么个折腾唉……”申波亭气得胡子发颤,最终跺了跺脚,一头钻进了账房,去拨弄他的宝贝算盘了。

    梁炳乾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侧头看向屋外明媚的太阳:“其实,这一一制药,反正是你弄出来的,就算垮了,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一一钱庄的实施没有遭到哪怕一点点的反对,苏依依一声令下,就把事情给办成了,让姬流夜大跌眼镜。

    “你这么个胡搞法,梁炳乾居然也没有提出异议来?他可是除了你之外的第二大股东,连一点反对意见都没有?”他瞪大了眼睛,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有默契,那也太默契了点吧?

    苏一一不以为然:“炳乾哥哥说过的,只要是我的决定,他不会有意见。他是个信守诺言的真君子,永远都不会骗我的。”

    “哪怕你这样……”姬流夜说不下去,经过了苏一一的详细解释,她已经明白,一一钱庄不仅不是无利可图,而且是所图甚大。但梁炳乾远在南陈,竟是只字片言的反对意见都没有,他真要怀疑他们心有灵犀了。

    “都跟你说过了,炳乾哥哥对我是最好的。”苏一一瞪了他一眼,依然皱着眉头看一一制药刚刚送来的报表。

    一一钱庄开业两天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许会更合适。她托着腮帮子,不无忧愁地想,看来自己的意识是有点超前了。这种做法,颠覆了一直以来的钱庄形象,恐怕有引起怀疑她的用心了。

    这种状况,该怎么来解决呢?

    类似于现代的定期存款,现在还缺乏可信的力度。期限也许可以短一点,她记得以前有三个月定期存款,还有七天通知存款的,也许不妨借用。至少,让一一钱庄用这样的方式深入人心,吸收进大量的存款来再说。

    只是账房上的人手缺得厉害,一一书院得赶紧先速成一批人出来再说,她可等不及了她立刻送了急信给梁炳乾,书院才刚开了几天,就立刻用十天的时间培训出了一批账房,遣到各个分店听用。

    很快,大周京城的一一钱庄,业务开始繁忙了起来。几个伙计被指使得团团乱转,直到日落西山,还听见清脆的打算盘声。

    苏一一松了口气:“总算把局面打开了。”

    坐在她对面的尤七也露出了笑容:“可不是么……以前的期限太长,现在咱们设了一个月和三个月两档,人们就有信心多了。而且,就算是活期,没有定例的,只要不是当天取,就能够有一天的利钱。这种好事儿,只要有人尝到了滋味,自然会趋之若骛了。不过,小姐,你真要把这些银子钱放出去么?”

    “那是当然。不然的话,咱们一一钱庄不就喝西北风了吗?等着瞧吧,这些利差收入,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不过,暂时还不给别人用呢这几笔大宗的银子进来,我们就可以把南陈的分店如期开出来。再接着,就是突兰和北刘……这个可以稍缓上一缓,咱们先把狄人的货给截断了再说。”

    尤七不解:“狄人的货不稳定……”

    “这个不是大问题,很快就会稳定的。”苏一一胸有成竹地笑,“北刘那里,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也缺少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如果是七叔你去,我倒是放心的,但京城这里,也需要有人主持局面。要不,把小青调回来主持一一女儿国,一一制药这边倒有现成的人。”

    “如果小姐要让我去,让我就去吧”尤七没有推脱。自从跟了苏一一以后,他一反当初的颓唐,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那成,我把小青召回来,你慢慢儿地教她。她自幼长在京城,知道一些道道儿。不过,这么一来,你和七婶可就得分居两地了。”

    尤七有些犹豫:“短时间倒是不妨,若是时间长了……”

    “你把那边的局面给打开了,再让七婶跟你过去吧或者到时候你再回来,让小青过去。她年纪还小,恐怕独当一面有些困难。还是要多多偏劳七叔,等过得一年半载的,这丫头历练出来了,就让她把你给换回来。”

    “让芍娘去北刘也使得。”尤七笑道。

    “行,反正让你们夫妻俩团聚。”苏一一吃吃地笑着,“棒打鸳鸯的事儿,我可不做。放心吧,我替你看着七婶,只要七叔你不在北刘****……”

    尤七笑骂:“你尽是胡说我信得过芍娘,她也信得过我。”

    “哦,那就用我做恶人了?”苏一一做了个鬼脸,“别在北刘金屋藏娇哦”

    “纵有弱水千瓢,也只取一瓢饮。”尤七正容道。

    “那就好,看到你们这么恩爱,我也很开心。”苏一一叹息。

    “小姐也及笄了,这婚姻大事,该考虑起来了吧?”尤七笑吟吟地看向她。

    “好好儿的,说这煞风景的事儿干什么我这不还小着么?我才十五,不是五十,你们一个个尽找机会取笑我。看缘份,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就像七叔,你遇到芍娘,可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不是?”

    尤七点头:“这倒也是。不过,你若有心仪的人,也好早作考虑。要不然,你父母在永乐替你猛不丁地订下了婚事,就被动了。毕竟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是正理儿。”

    “我明白。”苏一一苦恼,“可是现在我还没遇上那人呢总不能让我到大街上随便捞个人进来,然后吹吹打打地就成亲?”

    “恐怕是那人太多,所以你才无法确定吧?”尤七忍笑,“只要你点个头,京城四公子可都排着队儿等你挑呢”

    苏一一苦笑:“七叔也来说笑话儿了。你想想看,那四公子家里无一不是有着妻子的,让我去跟人家三妻四妾争风吃醋,你觉得我有这精力和智慧么?”

    “五公子似乎还没有正妻?”尤七倒把这几个青年俊彦的底儿,都摸着很清楚。

    “没有正妻,也会娶侧妃什么的。这位更不得了,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房****美眷呢想到那些莺莺燕燕们,我这心肝儿就烦得发慌。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君如玉放着大好年华不嫁人,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没有人单为这个,就不嫁人的。君如玉,恐怕是另有苦衷,你可别学人家。”

    “我才不学她呢”苏一一扁了扁嘴。

    换成是她,有这么个人苦心等了这么多年,才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阻碍呢哪怕是国仇再加家恨,也不放在眼里。

    君如玉和魏尔瞻,不过是两个聪明的傻子。

    陈三走进来,正好听到他们谈话的尾声,忍不住嘿嘿直笑:“我看那个姬流夜还不错,你都让他登堂入室了,还能嫁给谁呀”

    苏一一朝他瞪了一眼:“师父,不带这样败坏徒弟闺誉的”

    “你的闺誉?”

    “话说,这个所谓的闺誉也确实换不来银子,要与不要也没有什么大关系。不过,为了少一点麻烦,倒还是要的好。”苏一一笑嘻嘻道,对着陈三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师父,我这次从南陈带回来一个厨子,做得一手南陈好菜。什么时候,我把他叫到咱们宅子里来,好好做一顿犒赏师父。”

    陈三立刻保持沉默。

    毕竟是自己的徒弟,那无可无不可的闺誉,还是让她给留着吧。以姬流夜的谨慎,除了他以外,倒还真没有人发现他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那我去准备一些资料,咱们出发之前,争取做到心里有数儿。”尤七看他们师徒两人又开始的起了嘴仗,识趣地借口先离开。

    ps:感谢书友726192137、书友14572552的粉红票,感谢鸢薇的礼物。继续厚着脸皮求票……话说今天小猪订的《税法》教材到了,拿到手就又惊又喜。喜的是,教材从去年的七百页,一下子“瘦”了近两百页,只剩下五百页出头,薄了不止一点两点。惊的是去年的税法难度就增加了,今年不再再增加吧?患得患失之后,还是觉得欣喜无限。不管怎么说,那两百页的内容,毕竟是省下了明天开始听课,今年一定要pass……

第265章 非去不可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我的好姐姐,你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怎么可能呢我这几天赶忙着凑银钱,就准备替你跑一趟北边儿呢看看,我把你的事儿,可是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一刻不敢或忘。”

    七公主吓了一跳:“什么?你去狄人那里?不成不成,你不知道那里都是风沙,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去?”

    苏一一唉声叹气,借机表功:“我要是不去,怎么替你办成这事儿?唉,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我这个行为,恐怕又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罪呢”

    “那地方可不是随便去得的,你当是游山玩水呢那里,可是穷山恶水,要不然怎么老来我们大周打秋风呢?若是你万一碰上了什么,那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放心吧,我爹娘哪有这么个胆子,敢跟堂堂一国公主要什么交代啊”

    “依依,你真去?”七公主小心地问。

    “我骗你干嘛?后天一早,我就出发了。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要做,顺便进宫一趟,看看贤妃。”

    “但是……可是……”七公主的舌头仿佛打结了一般,“这天气越来越热,这个时候你跑那儿去,简直就是受罪啊。”

    “比起你的终身大事,受点儿罪怕什么你五哥不是说了吗?若是要嫁,就嫁右贤王咱们就想法子,让右贤王当可汗。就算他当不成,也得把那池子的水给搅浑了。到时候,群龙无首最好,没了可汗,你这个和亲公主,也就无亲可和了。不过,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咱们还是选定一个可汗得了。”

    “唉”七公主叹了口气,“谁知道那个右贤王长什么样儿……听说狄人茹毛饮血,甚至还会生吃人肉呢”

    “那是在沙漠里,食物溃乏的原因。他们长得跟咱们也差不了多少,一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不会多长一件儿的。”

    “啐,多长一件儿的,那还是人吗?”七公主啐了她一口。

    “那也有不一样的,比如蓝眼睛,黄头发什么的。”

    “哪有这样的人”七公主恼道,“尽是胡说八道,就知道拿我开心呢”

    “好吧,只是逗你开心。”苏一一耸了耸肩,不打算和她普及人种的相关知识。这个话题,说起来太长。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至少,也看看右贤王长得什么样儿。”七公主咬了咬唇,“咱们俩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我的好姐姐,若是你也跟了去,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那就是咱们俩全都被逮回来。行了行了,你五哥既然看中了右贤王,说明这人至少也是文武全才。不然的话,以你五哥那种藏在骨头里的傲气,不会作出这样的评语。”苏一一赶紧讨饶。要真让这位跟去了,一路上的排场倒在其次,若是弄个水土不伏什么的,她也跟着受罪。

    七公主稍稍放了心:“五哥这人看着是和善的,其实也不大好相处。”

    苏一一扁嘴表示不屑:“你那些哥哥,哪一个不是这样的人物?都是一个爹的遗传,就算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就算你,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我瞧着也是颇具火候。差别只在于你是公主,若是身为男孩儿,大约是另一个五皇子。”

    “若是皇子倒好了,至少不用嫁到沙漠里去。说到五可,哼哼,我让他帮我呢,他连个肯定的答复也不肯给我。依依,还是你对我好,虽然咱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比有血缘关系的还要好。”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苏一一大剌剌地把七公主的表扬照单全收,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替姬流夜正名,“其实你五哥之所以不敢答应,是怕你说漏了嘴。作为皇子,若动了这样的主意,你父皇会对他怎么样?别看你五哥那副酷酷的模样,其实他也替你做了不少事呢他若无心,这右贤王的线,怎么替你搭上的?”

    顺便替他邀邀功,日后拉拢贤妃站在姬流夜一边。干这种事儿,多一分力量好一分。

    “我又不会出卖他,何必这么紧张”七公主气还未消,忽然地转换了话题,“依依,说起来,你也赶紧地订门亲事吧,别到时候跟我似的,落得这样的结局。”

    苏一一头大如斗,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一个接一个地劝婚?她才十五,就算再过上十年八载的,也不用急呢

    “话题别乱扯,现在重要的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七公主却十分认真:“依依,现在我娘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早知道就不让我去国子监念那劳子的书了。若不然,早两年订下了亲,和亲的事儿也不可能轮上我。唉,我也后悔啊,哪怕嫁给黎良玉,也比跑沙漠里去强。”

    “我跟你,能一样吗?”苏一一哭笑不得,“我不是公主,不是郡主,就算和亲到月亮上去,那也轮不上我。”

    原来七公主看上了黎良玉那个人儿,倒颇有点名士****的模样。流风原也不错,可惜当初没有能把生米煮成熟饭,现在可就悔了。不对,若是煮饭的话,倒不如让苏明琨给煮了。可怜的七公主,怎么谁都没有把握住机会呢?

    “谁说得准呢?你的名气,可不比我小,到时候若是……”

    “停,先管你的事儿。”苏一一截断了她的话头,“等我从北边儿回来,咱们再好好聊。你四哥什么时候回宫?别耽误了时间,让贤妃着急。”

    “你要赶我走啊……”七公主十分失望,还带着幽怨。

    “我不是赶你,而是现在我要去一一制药。”

    “啊……我也要去,正想去一一女儿国买两件衣服呢”七公主急忙也跟着站起来,挽住了她的胳膊,仿佛怕一抽手,她就会借机跑路似的。

    “麻烦你让我去换件衣服啊……”苏一一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家居服。只是最简单的上衣下裤,比照了现代的款式,结合南陈服饰的特点,刚上架就引起了一股抢购潮。如今大街小巷里的成衣铺子,大多都卖这种家居的服装。

    “咦,你这衣服穿着一定很舒服吧?袖子很窄,写字也不用捋袖子,比寝衣方便多了。”七公主看中了她身上的这身睡衣,“一一女儿国卖的么?我们现在就去”

    女人买衣服,就像韩信将兵那样,多多益善。反正像七公主的旧衣服,随手裳两年儿给身边的宫女,那就是恩典。

    不过,七公主在购物的****得到极大满足的同时,也没忘记正经事:“依依,你一个人去沙漠,我还是不放心。既然你说五哥已有安排,你还是别去了吧”

    卖糕的,话题怎么又转回来了

    苏一一可没有七公主想得那么高尚,完全是为了她的婚事去承受风沙之苦。这趟北地之行,可是关系着一一制药向西北方向伸去的一根触角呢不过,这话,苏一一是打死都不会跟七公主说的。

    就让她感动好了……她窃笑着着,脸色却板了下来:“公主殿下,如果你想嫁给老可汗的话呢,我就不替你操这份儿心了。如果你不想的话,就别再提我去不去的事儿了。你当我想去啊,这不是没办法么”

    “你可以让别人去啊”七公主急道。

    “别人没有这么好的口才……”苏一一自得其乐地笑,“再者么……我不是想去瞧瞧咱那位准姐夫吗?若是你五哥谎报军情,我也能临时再替你挑个好的,是不是?”

    七公主期期艾艾:“你的眼光,我觉得比我五哥还不如。”

    苏一一怒道:“你觉得我的眼光很差么?”

    “也不是,不过你看看,连我五哥这样的美男子,你都瞧不上眼,眼光会好得到哪里去……”七公主嘟哝着,一边小心地注意着她的脸色。

    “这你就错了。”苏一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并不是觉得有人比你五哥还俊,光从皮囊上看,确实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如果挑牛郎的话,我一定头一个挑上他。”

    “牛郎……是什么?”

    “呃……这个么……你不用管,只要知道我的意思就行了。我的眼光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不过他身份尊贵,我高攀不上罢了。”苏一一挥了挥手,把关于牛郎的话题,支吾了过去。

    这种事,可不能解释。要不然,姬流夜要是知道自己被比喻成……自己的日子一定会很凄惨的。

    七公主唉声叹气:“依依,我想你当我嫂子呢”

    苏一一嗤笑:“当你嫂子又怎么了?反正你往后的天地,在狄人那里,就算咱们当姑嫂,平时也没有机会见面儿”

    “这倒也是。”七公主的脸更愁了。

    “倒还是我这样的自由身好,想你了,还能跑一趟北狄,在你那儿吃香喝辣呢”苏一一看她可怜,急忙安抚了一句。

    “唉……”七公主长长叹息,“走吧,我要去买衣服。”

    女人啊,古代现代都一样,有什么不开心,就疯狂购物,情绪转嫁。

    第二日去宫里,虽然为的是向贤妃辞行,但苏一一自然不会忘记把一一女儿国新出的几样首饰带着,送了几个相好的嫔妃。如今新晋的一批秀女,除了两个眼高于顶的,余者和她的关系都很好。每有新品,苏一一都会适时地把新品带进宫里。

    虽说名义上是孝敬这些妃嫔们的,但实际上,苏一一收回来的赏赐,却远超成本,甚至还超过了售价,这些不用花银子的广告,对于苏一一来说,自然是多多益善。

    “依依,我也喜欢这件。”刘嫔委屈地噘了嘴,看着被沈才人先抢到手的一件胸饰,嫉妒无比。

    “你喜欢这种款式啊……”苏一一笑道,“这样好了,下回进宫,我再替你带进来罢。”

    刘嫔叹道:“等你下次,又不知猴年马月,这胸饰早就被流行得大街小巷都是了。算了吧,我还是拿这个镯子罢,我手腕子细,这个虽然繁复,应该很衬我的皮肤。”

    苏一一自然交口称赞:“那还用说?其实刘主子你是修颈细腰,天生就是个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戴什么也都好看。这个镯子,也就你这样娇小玲珑的美女才合适了。这个镯子是红宝石的,就要像刘主子这样肤色欺霜赛雪的才戴得出彩。只要再暗上一分,便显不出皮肤来了。”

    “那我就要这样儿了。”刘嫔被她恭维得满脸堆笑,心满意足地把手镯抢在手里。自然也有其他人看中了她挑的这个镯子,因而表示艳羡,更让她觉得色舞眉飞。不过,总的来说,大家都挑到了自己喜欢的首饰,甚至连一件儿都没有落下,皆大欢喜地邀请苏一一到宫里去坐坐。

    “不啦,看过贤妃也就差不多了。”苏一一笑道,“若是下次进宫,再去叨扰各位主子。”

    “过几天莲花就要开了,依依,你不如进来赏莲罢?有你在场,作得两首好诗,像那接天莲叶无穷碧之类的佳句,也够让我们在宫里赏玩三五日的。”刘嫔戴着镯子左顾右盼,把那件被沈才人抢走的胸饰忘到了脑后。

    “恐怕不成,今年的莲花要错过了呢过几日,就要回长乐了,祖母已经来信,催着我回去度夏。”

    “你家在南边儿,比这儿还热呢”沈才人笑着插嘴,“要说度夏,倒不如在京里度的好。再说了,你家祖母又不是只你一个孙女儿,缓几日回去,难道便使不得么?”

    苏一一抿唇:“其实,家祖母不过是寻个借口让我回去罢了,哪里是为了度夏呢她老人家近年腿脚不利索,就盼着有个孙辈在跟前儿说说话。”

    “你们苏家人多着呢,又不是非你不可。”刘嫔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唇,“永乐毕竟是乡下,哪里有京城这样的繁华况且你如今文名之显,也该得京城才能衬得出你的气度来。”

    “刘主子这夸奖,可让我听得心花怒放呢其实,我成就这样的文名,不过是运道好。若是再正儿八经地比一比,搞不好就名落孙山了呢”苏一一自谦了一句,她素来只在自家人面前才会张扬跳脱,而在外人面前,时刻不忘维持着那张淑宁的样子。

    “苏家人多,可最有出息,还不是长房长孙,而是这个幺房幺孙女呢若是换作了我,也乐间让依依陪着说话儿。要知道,这可是咱们大周五十年来,头一次在盛典得了状元的呢”沈才人把胸饰戴得端端正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讨好。

    “再有出息也有限,女孩子嘛,家祖母总说学得好不如嫁得好。”苏一一浅笑。

    “这倒是真的,依依你也及笄了,怎么你祖母还没有替你选定人家?以你如今的名气,在长乐可没有什么人配得上你。倒不如请贤妃让皇上赐婚,咱们大周五十年来第一人的才女,可不能随随便便配个县太爷的公子吧?”

    苏一一大感后悔,好好儿的,自己怎么把话题给扯到男婚女嫁上了呢?果然,紧接着,几个妃嫔就开始盘点起了京城里的几个适龄公子。

    七公主在一侧低头窃笑,苏一一无奈仰首看天。

    果然话是不能乱说的啊……

    好容易找了个借口,苏一一拉着七公主埋头急奔,往摇光殿而去。

    “咦,这不是苏小姐吗?”一个清朗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截住了她们脚底抹油的动作。

    苏一一无奈地矮了矮身行礼:“四皇子殿下。”

    什么叫冤家路窄,大概就是说的这种情况了吧?

    “你既与七妹姐妹相称,不如称一声四哥罢。”四皇子笑未露齿,嘴角已浅浅地漾出了一对梨涡,显得十分亲切。

    “不敢,依依和七公主不过是同窗为友,才敢私下里称呼那么两次而已。四皇子天皇贵胄,哪里是民女敢高攀的?”苏一一神态恭敬。

    “苏小姐……”四皇子似乎有些什么心事难以自解,只说得三个字,便敛了浅笑,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气。

    若换成是姬流夜,苏一一自然会问个清清楚楚。不过,眼前这人是四皇子,苏一一与他**和外戚都有着极深的“仇恨”,这时候哪有这个心思去替人解惑?只匆匆应付了两句,便扯着七公主的袖子,继续往摇光殿而去。

    “我还以为你四哥跟卢传宗一个德性呢,看起来倒温文尔雅得很啊”苏一一奔出一段,又转头看到四皇子仍落在海棠花树下,忍不住八卦起来。

    “人人都显得笑口常开着,只大哥严肃些。可是呢,谁都不是盏省油的灯,看人可不能光看表面。”七公主撇唇,对于卢贵妃的这位皇子,殊无好感。

    簌簌风过,海棠花瓣如雨一般从枝头脱离,落英缤纷,落在四皇子的肩头。

    “当真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一起飞了。”苏一一叹息一声,“我怎么觉得你这位四哥,仿佛极不开心似的,纵然香海无边,可他却显得孤单寂寞。”

    “你呀,诗人做得习惯了,总有一腔的愁肠。放心吧,四哥是不会独立的,刚指了婚,可惜我瞧不见他大婚了。”

    一说到这个话题,原本微笑的两个人,便都敛了笑容。这话,可不大好接啊。接下去的一段路程,明显有些压抑。

    “到了。”七公主舒了口气,却并不忙着进去,反倒把苏一一的肩扳住,一脸的落寞,陡然又换作了一脸的严肃。

    “怎么不进去?”苏一一奇道。

    “依依,我昨儿想了一整夜,还是觉得不能让你去狄国。那里人生地不熟,人又不如咱们这里讲究礼仪。若你有个什么……却叫我怎生过意得去?我宁可嫁给那个半老头子,也不能让你孤身涉险。”

    苏一一听她说得真诚,忍不住感动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姐姐,我会自己小心的。若你真嫁给了老头子,做妹妹的提起姐妹也好没面子的,是不是?再说,这次的事儿,对我也有好处的。古人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被许先生迫着追着,虽然还没有读够万卷,估计这一辈子也一定能达到这个要求。所以,我现在就得慢慢地儿行路长见识呀”

    “但是……”七公主急了,“这一路上,可不知会有什么事儿呢不行,如果告诉母妃,她也必定是阻止的。”

    “那就别告诉她嘛”苏一一不以为然,“放心吧,才不会有什么危险呢。你五哥把刘氏兄弟借给了我,有他们两个在,就算是地狱,我也敢去闯上一闯。”

    七公主还待再说,却见宫门里走出来个小宫女,上来见了礼。苏一一含笑点头,让小宫女惶恐地又行了个礼,才像小兔子似地溜出好远。

    苏一一疑惑地转过头:“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儿么?”

    “你礼太多了。”七公主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门口早涌出来两个听见动静的大宫女,把两人迎了进去。尤其对苏一一,更显得十二万分的热情。

    “依依,你来了?”贤妃午睡方醒,眉宇间还带着两分慵懒的神气。

    “嗯,从皇后那里出来的。”苏一一走上前,作势替贤妃捏肩。

    “不用你捏,好容易进宫一趟,坐着陪我们娘儿俩说说话儿便是。”贤妃笑着拍掉了她的手掌,“若真是有这孝心,多进来陪我两回也就是了。”

    苏一一唯唯诺诺地答应:“是,干娘。”

    “别瞧你答应得爽快,一走又是好半年没个人影儿。”贤妃不满地嗔道,“把那燕窝粥端上来让依依尝尝,这回可是突兰那里的血燕窝。”

    突兰?燕窝?听到这两个关键词,苏一一忍不住眉心微跳。

    “是么?可是突兰素来不对大周上贡的,哪里来的血燕?”苏一一奇怪地问。她才想到要到突兰做血燕窝的生意,怎么宫里竟然已经有了?难道她已经落后别人一拍?

    虽然接过了燕窝粥,可是苏一一的心里却排山倒海一般。商机啊,把握好了,却没有时间和足够的人才去实施,简直让人扼腕。

    ps:晚上去烤肉超市饱餐了一顿,好像吃得太撑了……本来是奔着水煮鱼去的,我计算着吃两大盆水煮鱼,咱就不亏了。虽然小猪也是荤食动物,可是对烤肉不怎么青睐啊……明明宣传上有水煮鱼的,呜呜……继续求票

第266章 偷香窃玉

    “大概是哪个大家族从大陈魁那里买来的,听说大陈魁在咱们嘉庆开了分店?”贤妃不在意地回答了一句,又紧接着反问。

    “哦,那也不算是正经儿的分店,不过是大陈魁隔段儿时间,便有些东西会发在嘉庆那里的铺子。”苏一一松了口气,笑着解释道,“大陈魁的燕窝,每年也并不多,能从嘉庆买来的,恐怕就是卢家了吧?”

    “你倒是精乖,一下子就猜准了。”贤妃失笑。

    “她也送了瑶光殿?”苏一一诧异地问道。贵贤二妃不和,这可不是宫里的秘密。

    “怎么可能”贤妃笑叹,“这是皇上赏下来的。”

    苏一一这才恍然:“哦,原来是卢家进给皇上,再由皇上赏到摇光殿来的。”

    贤妃的笑容,渐渐地没有了影子。目光投向七公主的时候,甚至在眉角飘来了一片阴霾。苏一一立刻明白,怕是皇帝为了补偿贤妃嫁女,才特意给的恩典。这样的恩典,母女俩可谁都不稀罕,却又偏没办法。

    “干娘,您也不用急,这不是还有小半年么?到时候,指不定会有些转机呢”苏一一隐晦地劝道。

    “唉,转机”贤妃叹息,“虽说狄人换可汗是频繁了些,但换来换去,还是一个样儿。你说说,好好的一个女儿,嫁到那个终生见不着的地方……”

    饶是贤妃素来淡泊的性子,这会儿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苏一一劝道:“干娘,那也未必就终身不得见。若是个英雄,便远远地嫁了也没有什么。只要姐姐受尽宠爱,娘在大周,也会觉得心里好过。其实就是嫁在大周,也未必还有回宫里的机会。若放着外官,一样也进不得宫的。”

    贤妃黯然:“好歹总是知道她就在那里……”

    苏一一抬头看她,自从知道七公主的婚讯以后,贤妃似乎把这些年所有的恩宠都用完了,却仍然没有令皇帝改变初衷。

    天子无家事,作为皇帝的女儿,和亲的旨意一旦下了,便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贤妃那头乌黑油亮的头亮,已经夹杂了几根白发。因为在髻子的表面,愈加显得触目惊心。

    显然,七公主也注意到了母亲的憔悴,咬了咬唇,强颜欢笑地逗贤妃说话。一母一女,其实心事都十分沉重,偏偏想让对方开心。

    “其实,母妃,我去了那地方,还有依依呢所以现在知道女儿有多么英明了吧?认下这个妹妹,就是为了给母妃承欢膝下的。”七公主故意娇笑着搂住了贤妃的脖子。

    “也不怕你妹妹笑话”贤妃嗔道,“这么大的人了,眼看就要出阁……唉,清儿,往后凡事都要容让,别跟人争胜。娘也不指望你成可敦,只要平平安安地活着,也就……放心了。”

    到了如今,贤妃的要求,也就剩下了这么一丁点儿,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苏一一心中一软,觉得自己对这世名义上的父母,可还真谈不上有多孝顺。

    “我知道”七公主撒娇似地道,对着苏一一眨了眨眼睛,“依依,往后你可要常进宫来陪母妃说话儿,若是她不来呀,母妃就让父皇下旨,干脆让她搬进宫里来。”

    贤妃沉吟着点头:“倒不如趁了这个机会,向你父皇进言,正式认了依依为义女吧?也讨个公主的名号……”

    苏一一急忙打断了母女俩的自说自话:“饶了我吧,干娘,姐姐,像我这样的人,若是在宫里呆得久了,大约把满宫的主子都得罪遍了。一来我没有姐姐的忍功,二来我本就不是根正苗红的公主,没得让人瞧不起。”

    “谁敢”贤妃冷肃了脸,“我已经送出了一个女儿,得回一个还能不好好宝贝着?”

    “干娘,我知道你和姐姐疼我,可这地方也不是我该呆的地方儿呀”苏一一愁眉苦脸,“我还是住在外边舒心着一些,只常来宫里看望干娘就是。”

    “你那常来,是隔几个月来一回?”七公主不屑地嗤了一声,“你常住永乐,还要往嘉庆和南陈去。要不,母妃不如把她三哥调入京来,让他住在他三哥那里得了。”

    “别……”苏一一急忙摆手,“别开这个后门儿,还是从地方官一年一年地考评上来的好。先入了京,以后入阁的话,资历就差了一些,被人垢病。”

    “依依说得是,你别尽胡乱出主意”贤妃嗔道。

    苏一一婉拒了贤妃留饭,七公主亲自送了她出摇光殿:“依依”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苏一一笑嘻嘻道,“让贤妃放宽心吧,至少也得让那右贤王待你好才行,达不到这个目的,我就不回来了”

    “别,你一定要回来。”七公主紧张地握住了她的手,长长的指甲,因为用力,几乎掐进她的掌心中。

    “我只是开玩笑的。”苏一一急忙安抚七公主的紧张情绪,“真的,我这人最怕死,最怕痛,所以一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那……”

    “我明天一早就出发,等我的好消息吧”苏一一推了推她,“别在贤妃面前露了口风,让她干着急,反正使不上劲儿。”

    “我明白,你自己要小心。”

    “知道。”苏一一满不在乎地笑,“快进去吧,别表现得这么****,我可不是男人,百炼钢化不成绕指柔的。”

    宫里走得熟了,她也不用宫女,自己就沿着长廊往外走。才转过回廊,却见姬流夜正在一株芭蕉下伫足。他衣着不显,只一身藏青色的外袍,袖子上循例绣着暗金的纹路。

    “过来。”姬流夜的眼睛观完了四路,不由分说就把苏一一拉到了芭蕉叶后,“听说你一早儿就进宫来了,等你好半天也没见露面。”

    “在皇后那里耽搁了些时候,再加上新晋的那些秀女,最后才去了摇光殿。”苏一一简单地把自己的行程介绍了一遍,“明儿一早,我就启程,刘氏兄弟我可就带走了。”

    “嗯,我还找了几个人手,不是宫里的人,你尽管放心用。”姬流夜叮嘱,“刘伯韬知道他们,明儿一早会在城门口等你们。”

    “我又不是行军打仗,还要谁啊”苏一一瞠目。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最近两年可遇上了不少麻烦事儿。”姬流夜没好气地旧事重提。一谈到那两次暗杀,苏一一就只有摸鼻子讪笑的份儿。

    谁让她倒霉得踏进了同一条河里,吃了一堑还不知道长一智呢?

    “我该出去了,不然一会儿出不去可就糟糕透顶。”苏一一看了看天色,“我可不想在宫里歇上一宿,这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

    “也是秘密最多的地方。”姬流夜纠正了她的说法,“那你去吧,晚上我再来找你。”

    “你还真是窃香窃动了头,专爱做这爬高上低的活儿?”苏一一哭笑不得,“从这里到南郊,可不比到国子监,路远着呢”

    “有些事,我还要跟你交代。狄人的情况,你有我清楚?”

    “那倒也是……不过,你长话短说,现在就趁机告诉我得了,何必巴巴地再跑上一趟?又要被师父发现,明儿一准再来取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么好取笑的”姬流夜却不以为然,他倒是希望苏一一面皮更薄一些,弄假成真得了。

    “好吧,这一去怕是又得大半年不能见面了。你要用银钱的话,就去问芍娘要吧,我交代过她了。”

    “能不能不提银子的事儿……怎么感觉我找你就是伸手跟你要银子啊如今,我实力大涨,用度虽大,进项也大,倒也不需要总问你拿银子。”姬流夜无奈地苦笑。

    “我就是这么一说,总有不凑手的时候嘛。”苏一一不以为然,“反正咱们的合作,就是建立在银钱基础之上的,有什么稀奇?”

    “依依……”姬流夜沉默了一会儿,在苏一一以为他生气的时候,却忽然温柔地叫了她一声。

    “嗯?”她抬眼看他,夕阳在他的颊上,染上了一抹不太自然的霞色,让她觉得惊异,“怎么了?”

    “记着我说过的话,我等你两年。”他说着,有些不自然地偏过了头。

    “其实,看过了七公主的例子,我也知道你们皇子公主的婚事,并不由自己作主。所以,这个两年之约,不提也罢。”苏一一干笑了两声。

    “我说过的,都记得。所以,你也要记得。”姬流夜十分郑重,“两年之内,我不会纳正妃,你放心。”

    苏一一以手抚额,看来他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真实意思,转来兜去,还在这正妃的位子上啊

    “不用太执着的,如果有更好的机会,倒不妨……”

    “依依”姬流夜恼怒地攫住了她的下巴,用力地把她扣向自己。瞳仁里,是两串小小的火苗,温度不断上升。

    “好吧,我记着。”苏一一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她不认为自己真能和他修成什么正果。不过,如今是在宫里,多呆一刻钟,便多一分危险。这个问题,还是留待以后再作探讨吧。

    “两年里,你别谈婚论嫁。”姬流夜皱着眉,觉得她的态度实在敷衍,忍不住追加了一句。

    “明白。”苏一一慌张地晃了晃手,“再不出宫,就真的出不去了。”

    “好,你去吧。”姬流夜微微颔首。

    苏一一摆了摆手,一溜烟地就沿着长廊往外走。又不是生离死别,晚上又要做那偷香窃玉的勾当,弄得这么****悱恻干什么

第267章 谁更沉得住

    姬流夜第二天一早才离开,临行又不知道叮嘱了多少话语,仿佛不趁着这个机会说一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似的。

    “知道啦”苏一一无奈地苦笑,“我又不是头一回出远门,上次还只带了刘大哥和刘二哥就出了门,不一样有惊无险吗?”

    “你如今不一样,兴许就有人要对你动手,不可不防。”姬流夜板着脸教训,“我得走了,如今每日都要早朝,可不是一般的痛苦。”

    “那也是你自找的。”苏一一毫无同情之心,同时打了个呵欠,“快去吧,我还要再小睡一会儿。”昨天可是等他等到三更天,她容易么

    “你在马车上可以补眠。”姬流夜丝毫不为自己昨晚姗姗来迟而觉得抱歉。

    “谁说坐马车啊,我要骑马去。”苏一一白了他一眼,“赶辆马车去部落,感觉很奇怪呢”

    “出关以前,至少在赶到少洛城之前,你还是可以坐马车的。”姬流夜皱紧眉头,“我让人替你准备马车,可以坐在里面吃零食。”

    “我有这么贪嘴吗?”苏一一怀疑地看向他。

    “不要急着赶路。”

    “为什么?我恨不能插了翅膀一下子飞过去呢,你倒是不急?”苏一一觉得他话里话外,都透着那么一点儿古怪,忍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果你现在赶去,恐怕右贤王不在驻地。所以,你可以放慢行程。”姬流夜的解释,实在够含糊。

    “你得到信儿了?”

    “嗯,总之你路上悠着点儿就行,凡事让刘伯韬去处理,自己不要露面。你忘了,上次在南陈遇袭,可是北刘的人。少洛城有不少北刘的探子,若是他们要动手,我派给你的人虽然不弱,但毕竟架不住人家在暗处。”

    “我跟北刘的人有仇么……”苏一一大感郁闷,“我还让尤七叔去北刘开分店呢,人家不会针对我吧?”

    “你做生意便做了,人家动你,是因为才女的名头。”

    苏一一怒道:“我做我的才女,**们底事?”

    “北刘尚武,文词一道上总是居末,是以对南陈多有敌视。不过,他们也一直想压着咱们大周,这次却让你异军突起,能不着急么?”

    “他们不有个琉璃将军么?我也没上马拿枪跟人家摆擂台”苏一一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明北刘这些人啊,心理状态不对头,见不得别人好呀,难怪总跟咱们大周在边境地带起摩擦。”

    姬流夜只是笑笑:“一会儿我弄辆马车给你,别急着离开。”

    “好吧。”苏一一只得皱眉答应。

    这一等,直到日上三竿才能勉强成行。绣梨姐妹听说改乘马车,立刻替苏一一准备了大堆的东西,才眼泪汪汪地目送苏一一的马车离开。

    “这马车看着不起眼,谁知里面竟是另有乾坤?”苏一一伸捻过马车的壁板,细篾编织的车厢外面,还包着一层细油布。

    “这辆马车是五公子常用的。”刘孟海笑道,“别看着灰扑扑的样子,其实耐用着呢”

    苏一一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姬流夜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偏要我用马车慢悠悠儿地走……难道他和狄人那里有什么约定不成?”

    绣梨细心地替苏一一准备了不少零食点心,还有市场上搜罗来却没有时间看完的话本。刘孟海甚至还替她准备了龙井香茶,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稳,若非空间逼仄,竟让苏一一生出在家里的错觉。

    “到了少洛城,我们该换马了吧?”苏一一在马车上养得肤色莹白,竟丝毫不觉旅途之苦,再一次觉得姬流夜的建议十分明智。

    “是啊,在关外马车很少,一般都是押送的商队,反倒成为游骑们打劫的目标。咱们明日就换马,这次要不要在夷人那里再停留一会儿?”刘孟海问。

    “去看看也好。”苏一一不置可否,总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不管是姬流夜还是刘孟海,一路上似乎总想方设法在拖延行程。可是这么一来,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么?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苏一一干脆放开手让刘氏兄弟安排。就当是游山玩水来了,反正姬流夜总不至于害她。

    这一次,足足用了一倍的时间,才赶到右贤王的营帐。还没等他们自报家门,来人就已经热情万分地拥着他们几骑进入中间的大帐。

    “你认识我?”苏一一狐疑地问。

    “王爷吩咐过了,小姐一到就立刻领往大帐,有人早到了也不过半天时间。”

    有人?

    “是谁?”苏一一皱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中原来的公子。”来人地位不算太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苏一一回头瞪向刘伯韬:“原来如此,是不是姬流夜?”

    刘伯韬脸色尴尬:“是。”

    “五公子也是不放心小姐,偏生京里一时走不开,只得让小姐路上缓缓地行来。”刘孟海赔着笑解释。

    “那不会让我晚几天走么?”苏一一恼道,“他的事儿不急,我的事儿还急着呢非要弄这样的玄虚,看我找他算账”

    “若是五公子不先跟右贤王谈妥条件,小姐来也是劳而无功,恐怕还会让右贤王难下决断。”刘孟海难得没有嘻皮笑脸,而是认真地解释。

    苏一一冷笑:“既然他自己要来,何必还要让我也走一趟?要知道,这一来一回,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得大半个月呢我吃饱了饭撑着,在大周没事干了是吧?还有你们两个,再三地问下来,都闭紧了嘴巴”

    刘孟海看着她,忽地失笑:“若你没有塞外之行,恐怕又得回永乐。而永乐离南陈那么近,怕是三不五时又要去南陈。五公子也是不想你离他太远,所以才会让你早一点出发,免得又找不着你,替你提心吊胆。”

    苏一一还没有细品他的这句话,大帐里的右贤王已经迎了出来。而他身旁那个长身玉立、俊颜朗目的年青人,可不正是姬流夜么?

    虽然恨得牙齿发痒,但苏一一还是龇着牙齿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不管怎么说,右贤王是她的大客户,而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对于一一制药,更至为重要。只是这个关系,就足以让她谄媚一把。

    “终于赶上你了。”姬流夜在她身侧含笑,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苏一一含恨而出的一记肘击,因为事出突然,也够他受的,春风化雨的微笑,顿时变作了苦涩的无奈。

    “哼”她板起了脸。

    “不用这么狠吧?”姬流夜趁着右贤王不注意,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回头再眼你解释,好不好?”

    右贤王没有看出什么来,殷勤辑客:“苏小姐远道而来,辛苦了。”

    态度是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东拉西扯,却始终没有达到正题。苏一一几次把目光瞟向姬流夜,谁知道这小子更沉得住气,谈兴十足,她也只能按捺下了自己的性子。要比耐心,那就好好比一比吧

    三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看起来更年轻一些的姬流夜和苏一一,前者在宫里忍了十几年,要比起忍功来,能胜过他的还真是不多。而苏一一看着年纪最幼,其实两世为人的经历,就算再浮躁,表面上的忍耐还是做得到的。要比东拉西扯,她的谈资也不比眼前这两人少。

    所以,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苏一一还是有点气闷,只管拿眼看姬流夜。他眉眼含笑,不急不躁,竟似有打持久战的主意。敢情她在路上悠游了一路,这会儿还得陪聊啊

    “真没想到,一一制药的女掌柜,竟然这么年轻。”右贤王终于把话题从天南地北绕了回来。

    苏一一心中窃喜,在较量中,总是沉不住气的那一方,会失去部分利益。脸上,却和姬流夜一样,不露丝毫声色:“不过是出些鬼主意,一一制药能够成功的理由,是缘于我有一个好的团队。”

    你不是爱绕吗?我陪你绕。她这时倒沉住了气,反倒故意说起国子监的事儿来了。看着右贤王右眼微跳,心里更是得意。

    “真没想到,你这样的年纪,能打理整个商号。”右贤王再次把话题拉了回来。

    姬流夜见好就收,含笑转脸,悄悄对苏一一使了个脸色:“可不是么?我和她认识的时候,才只有六岁。就在那时候,她和两个半大男孩,就整出了今天的一一制药。”

    苏一一于是抿唇:“商号的打理,其实跟王爷领兵打仗一样的。”

    “哦,怎么说?”右贤王露出了颇感兴趣的模样。

    “王爷将兵,首在将军。我也一样,我手下几员大将,分别管着一摊子的事儿。只要大的决策下来了,他们自然会各就各位地把事情做好。看上去一一制药的分店不少,但其实我自己的事情倒不是很多。”

    “这话说得在理。”右贤王欣然点头,“不过,听五公子说起,一一制药最近的动作不少,不知道会不会有银钱方面的为难?”

    苏一一矜持颔首道:“对于我来说,想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所以银子方面的困难,永远都会存在的。这并不奇怪,对于任何一个意图扩张的企业……呃,商号来说,都会存在这个问题。”

    右贤王的脸色微微一僵,苏一一却并不解释,只顾低头继续把玩自己的杯子。自从一一制药的货物北上,北贤王的大帐里,竟然也用上了细瓷官窖。

    姬流夜轻笑一声:“放心,依依可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她越是说缺银子,就表示赚的银子越多。”

    “是么?”右贤王意似不信。

    “五公子说得不错,我之所以缺银子,是因为扩张的步子迈得太开。不过,这个问题,已经基本上解决了,每个月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收益。如果右贤王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苏一一也不转弯抹角,很爽快地就给出了承诺。当然,这个承诺,并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但至少是个姿态。

    因此,右贤王的脸上,重又露出了笑容。紧接着,谈话便更热烈了起来。毕竟,这才是他们这次会唔的目的。所以,全都打起了精神,谈到了实质性的内容。令苏一一失望的是,右贤王并没有打定主意在近期起兵。

    她终于明白,原来有些事,不是有银子就可以解决的。就算招兵买马,要训练成可堪一战的军队,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照这么说来,七公主嫁过来的时候,恐怕刚刚起兵吧?不过这样一来倒也好,借口狄人之乱,兴许可以把七公主的婚期再拖延一段时间。

    苏一一只能苦中作乐地想,至少和右贤王的商业纽带关系,算是基本上形成了。假以时日,狄人能够收复北刘以西以北的大片区域,河西走廊再度打通,也是一件指日可待的事。历史上曾经记载过敦煌当年的辉煌,也许可以在她的手里重现。

    她咬了咬唇,适时修正了自己的计划。至少,她可以替七公主争取一段时间的缓冲。

    姬流夜在其后的谈判中,完完全全地站在她的这一边,明里暗里维护着她的利益。所以,两人私下相对时,苏一一总算没有再冷若冰霜。

    “好了,别生气,我没有明说,是我的不对。可是我若是明说了,你恐怕要借此机会回一趟永乐,到时候你若再往南陈去,谁知道又会耽搁多久?”姬流夜赔着笑脸,颇有些低声下气的味道。只是这个道歉,显得不大自然,硬得像发干的白馒头。

    苏一一也知道他骨子里的高傲,这样便已是极其难得。想到他一路急行,恐怕是昼夜不歇,心里微软,脸上也便松了下来。

    “算了,你的花花肠子太多,我要是每一件儿都生气,恐怕早就气得满脸皱纹了。”她耸了耸肩。

    “你不生气就好。”姬流夜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这次赶得急,一路上换马不换人,也真累得够呛。右贤王还不大肯松口,明明自己想要报仇,却偏偏不敢动手。”

    苏一一倒是很理解:“那也难怪,他的实力比任一家都不如,更遑论那两家联手呢若是我,也是选择隐忍,以待有利时机。”

    “你倒是替他说话,可这么一来,咱们的打算不就全落了空么?”

    “所以喽,咱们就要替他营造有利时机么……你想想看,右贤王为什么不动?是因为他要等待。咱们提供大量的金钱和物资,可以让他去拉拢几部首领。只要能打动其中一半,他就有了动手的勇气。”

    “这不就是我们来的目的吗?”姬流夜笑着眨了眨眼睛。

    苏一一“唔”了一声:“你跟他熟,知道他的底线。我们需要付出多少,他才肯动手?如果拖得太晚,七公主可就跟老可汗生米煮成了熟饭,什么都完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抢亲。”姬流夜倒不着急,施施然道。

    “那就一辈子都不能见贤妃了,这怎么行?”苏一一想也不想就摇头,“再者,七公主自己又没有爱上什么人,抢了亲跟谁去私奔啊只不过可汗太老了而已。”

    “如果嫁到北狄,还不是见不着?”

    “那可不同,有机会的话,还是能回中原的。留个念想,总比完全绝望的好。何况,若是事情万一败露,别说是七公主遭殃,还带累了贤妃,这可不行。”

    “如果是右贤王继任可汗,对七妹自然没得说。若是他这次事败,恐怕……”

    “只留下抢亲一途。”苏一一无奈地接口,算是认可了他的备用方案。

    “好吧,最近你的一一制药动作这么大,恐怕你的底线也够呛吧?未必能打动右贤王。”姬流夜担忧的,却是银子的供应问题。

    “这些银子并不需要一次性投入,一一钱庄最近大量吸收存款,幅度很大,足可以应付右贤王这里源源不断的需求,以及我们自己的开支。”

    “小心遇到挤兑风暴。”姬流夜提醒,“做钱庄的,最怕遇着这个。”

    “真遇上这个,那就要你帮忙了。”苏一一笑得很像一只刚刚偷吃了腥的狐狸。

    “什么意思?”

    “你不管着户部么?国库里的存银拿来救救急,挤兑根本形不成什么风暴。”

    姬流夜哑然,好半天才干笑:“你竟然打的这个主意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担的干系,可就大了。”

    “不肯?”苏一一眯起了眼睛,很有些旧账新算的企图。

    “能说不肯吗?恐怕我一个‘不’字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姬流夜无奈地苦笑,“就算担着天大的干系,也得替我担下了。”

    “这还差不多”苏一一扁了扁嘴,笑意吟吟,“别担心,就算你受到了损失,我也会替你弥补起来。”

    姬流夜凝神看她,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长气:“你我之间,早就无分彼此了。你历年来给我的,远远超过你要求的。”

    苏一一明眸含笑,姬流夜觉得,这时候哪怕让他去摘星星,他也愿意立刻去拿梯子架上。再辛苦,得着她这样明媚的笑容,便已经值得。

    户部么……凭他的手段,难道还不能欺上瞒下?

    “不怪我事先瞒你了吧?”他当然要趁机卖好。

    苏一一眉开眼笑地点头:“下不为例有你当后盾,我就可以把钱庄搬空了。右贤王这里的款子又算得了什么”

    “你呀”姬流夜宠溺地一笑,替她勾起了散落在鬓边的碎发。因为没有带侍女,苏一一自己的梳头水准,又实在差强人意,就算挽个简单的髻子,也总有些散乱。

    “没关系啦”苏一一满不在乎地干脆把头发全散开来,又叹了口气:“听右贤王的意思,若是拉拢不了半数部落,他是不肯动手的了。要想个什么法子,制造出个什么形势来才行哪”

    “放心吧,会有转机的。”姬流夜神秘地微笑,却并不解释。苏一一问了次,他还是守口如瓶,也只得罢了。

    “难怪刘氏兄弟的嘴巴紧得像蚌壳似的,原来是有传承的”

    姬流夜只是笑笑,叮嘱了两句,才返身回自己的帐篷。

    “这叫什么事儿嘛明明踩在一条船上,却偏偏不肯开诚布公。”苏一一气恼地把外袍宽了,只穿里面的家常小袄,对着小香猪抱怨。

    刘孟海在外面听见,替姬流夜辩解了一句:“五公子也没有把握,所以不敢说。等事儿真成了,那时候小姐自然知道五公子的手段。”

    苏一一听出了苗头,急忙追问:“什么手段?他让我慢慢儿地过来,是不是自己去做了什么事?”

    帐外一片沉默,苏一一怒道:“刘孟海,进来说话”

    “其实……”刘孟海掀起了帐篷的帘子,看到苏一一只穿着家常的衣服,急忙又缩回了头,“小姐把外袍披上,我再进来陪你说话吧。”

    “外袍?”苏一一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领子相当于后世的半高领,袖子长及手腕,不露不透,走到哪儿都不至于有伤风化吧?

    “我包得严严实实的,你用得着像见了鬼似的吗?”悻悻地嘀咕了一句,苏一一还是把外袍给披上了,“好了,进来吧。”

    刘孟海探进了一颗脑袋,看到她只是把外袍象征性地搭了一下,忍不住苦笑:“若是五公子看到,恐怕又要给小鞋儿我穿了。”

    “你现在不是跟我了么?就你这脚踏两条船的样儿,以后我尽给小鞋你穿”苏一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说吧,姬流夜到底做了些什么?你要不是说,我就把你还给姬流夜,不要你跟着我了。跟我不齐心,再能干我也不稀罕。”

    “求之不得。”刘孟海一点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一副痞子模样,让苏一一看得牙齿痒痒。

    “行啊,明天你就跟姬流夜吧”

    “别,我开玩笑的。”刘孟海赔笑,“不过五公子确实做了点儿什么,但我们一直跟着你,也不知道详细。不过,根据我的猜测,五公子不会做无用的功夫,关于左贤王那里,应该不会没有后手。”

    “哦?”苏一一半信半疑,“他这么能耐啊”

    刘孟海回了她一个“你才知道”的白眼,不敢多留,一溜烟地又出去了。

第268章 袭营

    正如姬流夜所料,转机的出现突如其来,把苏一一准备稳打稳扎游说右贤王的计划,扼杀在了摇篮里。

    “怎么了?”她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姬流夜叫了起来。好在睡帐篷一切从简,和衣而睡的好处,就是免得*光外泄。匆忙把外袍一披,连带子都不及系上,就被姬流夜拦腰抱着往外走。

    “夷人打过来了。”姬流夜脚步匆匆,“我们躲主帐里去,那里侍卫多,外头又有重兵,还是那里顶安全。”

    “好,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这会儿全醒了。”苏一一挣扎了一下,姬流夜的胳膊猛地收了一下,才缓缓地放松,让她落地。虽是情急之中,但软玉温香的滋味,着实让他留恋。

    苏一一却没有注意,刚跨出两步,又扭头往回走:“还有香香呢,别忘了捎上它呀”

    “他比你机灵。”姬流夜没有放手,苏一一这才发现,嗜睡的小香猪早就蹿到了帐篷门口,顿时恨得牙齿痒痒。

    “好啊,光知道自己逃命,也不知道顺带叫上我”

    姬流夜好笑地看着她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瞪得老大,即只摇头一笑,拽住了她的胳膊就往主帐跑去。

    “怎么回事?”姬流夜大马金刀地坐在右贤王的对面,一点都没有中华礼仪之帮的风范。苏一一瞄了两眼,发现还是小香猪占据的那个毡毯不错,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半坐坐靠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不过是夷人打打秋风,这种仗一年要打个十几二十回的,不用担心。”右贤王不大在意,但目光仍是落在帐篷口。

    “是么?我刚才听到外面有军号,恐怕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吧”姬流夜不信地摇头,“你小心着些,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右贤王目光微缩:“你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夷人打仗的模式我们都心知肚明,翻来覆去也就这么两招,摆好了队形往前冲就是了,什么时候还会有中途吹军号的情形?这个……分明是正规军队,我瞧着倒有些像……”

    苏一一没有听明白他未竟的话,但显然右贤王是听得明白的。脸上阵青阵红变幻了一阵,却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令两翼阻截了。”右贤王的神色,有些阴暗,“五公子,你向来长于计算,这排兵布阵上也是强项,不如说说看,该怎么应付?”

    姬流夜不露声色道:“若是夷人,自然好办,他们胜在单兵作战能力强,但这样冲营,却落了下乘,不用我出手,你自己就能把他们给打垮了。夷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半年来,根本没有挑衅的事发生。我只是担心,若是狄人呢?”

    右贤王的眉心微微上跳:“你怎么知道,这是狄人?”

    苏一一算是听出来了,原来姬流夜是趁机挑拨离间啊可是,右贤王会上这个当吗?战争一结束,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姬流夜应该不至于这么蠢吧……苏一一眨巴了一下眼睛,身子便坐得直了。

    “看这种进攻方式,就是左贤王的拿手好戏。”姬流夜淡淡地说道。

    不会吧?挑拨也这么明目张胆?苏一一忍不住轻轻掩面,怕右贤王怒极之下,就掀翻面前的桌案。那上面,可有着汤汤水水之类的东西。小香猪的皮毛,倒是甩甩就能光鲜如新。她这回可只带了两身替换的衣服,绣梨替他准备的好几个包袱,全扔在少洛城的客栈里了。

    也不知道是被姬流夜说中了,还是狄人的思维方式更简单,苏一一等了半天,居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挪开手,竟然发现右贤王正在发呆。脸色虽然阴沉得密布乌云,却连一声反驳都没有。

    难怪右贤王的智商竟这么低?被姬流夜三言两语不大高明的挑拨离间,竟然就被说动了心?

    “他们逼我……”右贤王咬牙切齿。

    “你想要谋定而后动,恐怕没有机会了。”姬流夜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根本不会给你机会谋定,而要先动了你。不能杀你,也要把你给打残了,打废了,再也无法东山再起。你所持者不过是这些军队,若经此一役,伤亡过半,恐怕就算你能说运那些头人,也没有了争胜之力。况且,只要此仗一败,你觉得还有说服那些头人的资本吗?”

    “哼”右贤王怒喝了一声,“这一仗,我不能败如今我大军只有十余万,若是此役伤亡五万,哪怕我再舌灿莲花,也无法说服他们”

    姬流夜凝神看他,忽地把桌案上的东西扫至地上,把苏一一吓了一跳。该发火的没火气,不该发火的,怎么倒动起来了?

    她的背微微弓起,准备见事不妙,便退避三舍。这两人的功夫,虽不知道谁更高些,但至少都不是她可以抵敌的,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踩这趟浑水。明哲保身,方为上理……

    姬流夜和右贤王却并没有动手的打算,而是很默契地把两颗脑袋都挤到了一处。

    “你看,这是你的营帐,而这里是王庭,常年驻军二十万。这是左贤王的驻军,和你的兵力相当。夷人长驱直入,只能是骑兵,从那里到这里,至少要行军一个日夜。若想不被你的探子发现,必须急行军,到了这里早就是疲兵,不可能组织得起这么有效的进攻。”姬流夜迅速地在桌上放置了几件东西,虽是随手拈来,苏一一也明白了,原来他布置的是简易的地图。

    右贤王的脸色越来越沉,目光却变得更加明亮,灼灼地看向帐外。

    苏一一也跟着转过脸,帘子还是安静地垂着,只隐约看到门外站着虎背熊腰的护卫。

    “报——”一个护卫冲进大帐,“左路军已经败退三里,正往中军而来。”

    “哼”右贤王振衣而起,“传令,中军出击。”

    苏一一喜动颜色,动了就好。心里还有点惴惴,万一这次来的真是夷人,到时候姬流夜怎么收场?若是右贤王恼他谎报军情,原本还有三分指望的形势,岂不变得再无转寰的余地?

    不过,从姬流夜的脸色上,是永远瞧不出什么内容来的。所以,苏一一只能在右贤王阴郁的脸色里,自己瞎琢磨。

    “慢着。”姬流夜在右贤王踏出中军帐时,忽地出声阻止。

    “五公子,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等我把左贤王赶出十里地再说你的条件,我心里有数。”右贤王头也不回,但脚步却顿住了。

    “你仓促迎战,恐怕伤亡非浅。”姬流夜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沉声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右贤王跺了跺脚,“我这里只防着南边,怎么可能去防着西边”

    姬流夜笑道:“不是不想防,而是防不住。”

    “你……”右贤王恼羞成怒,“到底想说什么”

    “我替你去退敌。”

    “嗯?”右贤王终于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姬流夜的脸上,明灭不定。

    “保证比你自己去退敌,伤亡小一半。你也说了,排兵布阵,是我的强项。左贤王袭营,不会知道我在这里,所有的战术,必是以你的反应来制订的。若是我出手,自然与你不同,恐怕他会自悔失策。”

    右贤王微微动容,想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好。”话音刚落,一块符便仍进了姬流夜的手中,想必是类似于大周的虎符,用来调兵遣将的。

    姬流夜笑着接过,拿在手里不当一回事儿地掂了两掂,才转头看向苏一一,露出了自信的微笑:“等我回来。”

    “小心。”苏一一自知帮不上忙,只得白嘱咐一句,却让姬流夜脸上流光溢彩,竟像是东风指过,百花齐放。

    “放心吧,等着我们大胜的消息。”姬流夜长笑一声,甩去了外袍,露出里面的劲装,与右贤王并肩出了大帐。

    “打仗的事儿,怎么轮着姬流夜去了?”苏一一纳闷不已,走至帐篷外面,仰首西看。

    “送个人情给右贤王,接下来的谈判,自然要容易谈得多了。”刘孟海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欲夺之,则先予之,这道理都不懂”

    苏一一闷闷:“谁说我不懂了?只不过咱们既然准备提供经济上的援助,何必出生入死去替别人冒险?在我看来,只要能够以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值得以身涉险。”

    姬流夜可是自己的大主顾,在他身上花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苏一一还指望着日后连本带利一同收回来呢

    “这也算险么?”刘孟海大是不屑,“不过是指挥一群狄人,去打另一群狄人罢了,反正又不是我们自己人。”

    “可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苏一一无奈地苦笑,听刘孟海说的,倒像是姬流夜不过是去后花园散一会儿步似的。

    “五公子在中军,哪来的刀枪冷箭?不说他自己功夫不在我之下,还有身边好几个侍卫呢”

    苏一一最担忧的还不是这个,而是……

    “你说,来袭营的,真的是狄人吗?”

第269章 策反的底韵

    刘孟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五公子都分析得这么清楚了,你觉得还会是夷人不成?就算不是左贤王的人,也是依附可汗的人,结果有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左贤王的人,也不是可汗的人呢?”

    “那也一样儿的打了,狄人崇尚英雄,若是这次战败,右贤王就算想要收复那些头人,恐怕也会平空增加不少难度。而若是漂亮地大胜一场,有些人自然会在心里掂量一下。”

    “你是说,如果这一仗输了,右贤王身边的人就更少了?那可糟了,咱们这次来的目的,不就成泡影儿了吗?”苏一一听着便急了。

    “急什么……这次输了,下次再打回来就是了。打一个败仗,自然需要一个胜仗,来洗刷耻辱的。至于兵力,可以在下一次胜仗里补充俘虏。不过,你放心吧,有五公子在,右贤王想要打输都难。”

    “他打仗这么厉害?”苏一一不信。

    “整个大周,无出其右。”刘伯韬的评价,让苏一一立刻闭上了嘴巴。若这句话换成是刘孟海说的,苏一一自然不大相信。但刘伯韬素来不打诳语,吹牛这种习性,更是从所未有,苏一一是信得过的。

    刘孟海很乐观:“等着瞧吧,五公子出手,对方那些人可就惨了,注定要劳而无功。难道他们不知道,攻城的人,要在守城的五倍以上才有胜算吗?看这两方兵力相当,想赢都赢不了吧?”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再次确认,刘孟海虽然功夫不错,但在兵法上,估计跟自己也就半斤八两的关系。

    “你哪只眼睛看到这儿是城池啊?这地儿一马平川,只有一些最简单的防御工事,能跟城墙比厚度吗?人家这是袭营,根本不是攻城,好吧?”

    “反正差不多啦,我们是以逸待劳。”刘孟海继续发表着评论。他唬不了苏一一,却把旁边几个狄人护卫,唬得两眼发亮。

    “我们一定能赢的,是不是?”其中一个护卫热切地问。

    “那当然,五公子出手,没有悬念。”苏一一咧着嘴回答了一句,便一头钻进了帐篷。小香猪安睡如故,恐怕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被折腾了这么久,她觉得饥肠漉漉了起来,吩咐一边的女奴去端了一盘烤肉过来,虽然没有绿油油的蔬菜做配菜,在这蛮荒之地,也只能将就。幸好她不是素食主义者,若像苏老太太那样常年吃素,在这里怎么生活得下来?就算想吃树皮草根,还未必能收集到足够裹腹的数量呢

    “如果配上西兰花和胡萝卜,那就更好了。”苏一一大快朵颐,很遗憾地看着因为嗅着香味而睁开眼睛的小香猪,“可惜你不是正常的猪,不然的话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小香猪不感兴趣地再度闭上眼睛,脑袋一歪,便把头继续侧在毡毯上呼呼大睡。

    刘孟海掀帘子进来的时候,苏一一正踞案而坐,五指金龙上下翻飞,丝毫不管手上油腻得厉害,哪里还有在京城时的斯文秀气?

    “你好歹拿出点才女的气质吧?这么吃东西的样子,简直跟狄人的婆娘们,没有什么两样。”

    “这叫入境随俗。”苏一一嘴里含着一口烤肉,口齿却还是十分清晰,让刘孟海十分佩服。

    一口烤肉,一口香茶,刘孟海本来并不觉得饥饿,这时候也觉得食指大动了起来。再美的女人,狼吞虎咽起来,都不会好看,却很容易刺激食欲。

    外面传来欢呼声的时候,苏一一正好打了第三个饱嗝。

    “你居然……”姬流夜看到杯盘狼藉,忍不住目瞪口呆。一旁的右贤王,更是惊得双目睁成了铜铃似的。

    “我这不是提前开庆功宴么……”苏一一干笑着,“天也大亮了,你们打扫完战场,我估计这些东西正好消化掉,正好赶上你们的庆功宴。”

    姬流夜无奈地让人把桌案收拾干净,才和右贤王对面而坐。而右贤王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把苏一一吓得够呛。

    “五公子,你的女人有些意思”

    她和他根本不是一路来的,这右贤王是什么眼神儿啊,把她看成是他的女人

    “我不是他的女人”尽管保持着低调的作风,但苏一一觉得,这种原则性的问题,还是要趁早表明的。

    “中原的女人就是这样,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干脆”右贤王咕哝了一声,转而向姬流夜说起了正经事。

    “胜了?”苏一一忽然想起了正事,忍不住抬眸问。

    “这还用问”姬流夜这话说得很拽,偏偏他的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谦逊,让人生不出恶感。

    “看来,就算我能忍,别人也不许我忍了啊”右贤王取下自己的头盔,忽地狠狠地扔了出去,在帐篷门口滚了两滚,还是停在了门帘里边儿。

    侍卫探进头来,又赶忙缩了回去。傻子也看得出来,右贤王的心情很不好,哪敢来触这些霉头?

    “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苏一一欣然接口,看到姬流夜投来的目光,立刻吐了吐舌头,“你可以无视我,这不过是我的信条而已,一时说漏了嘴。军国大事,我是不懂得的,只是一点小女子的心思罢了。”

    “无需再忍,好一个无需再忍”右贤天仰首长叹,“可笑我堂堂男儿,竟不如一个女人,懂得快意恩仇。”

    苏一一眉开眼笑:“就是嘛,反正忍到内伤这种事,我是不肯做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奋起反击,至少心怀大畅。输了怕什么?等机会再东山再起就是了呗你看我的一一制药,就是在我一次又一次的冒险中,获得了成功。要知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风险越高,获得的收益,或者说是回报,就一定是越高,这个定率不需要怀疑,以后会经过千万人的证明。”

    姬流夜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她不伦不类的比喻:“你的话,王爷哪会不明白?不过,咱们也未必就没有胜算,你不用想得这么悲观”

    “胜算?嘿嘿,恐怕渺茫得很啊。”右贤王干笑了两声,嘿然声歇。

    “不见得。”姬流夜适时接口,“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忍气吞声,由得可汗和左贤王联手,把你的力量一步步地蚕食。这次能赢,也是他们轻视了你,才给了我们可乘之机,才大败亏输。若是下次有备而来,你觉得我们还能这么幸运?”

    右贤王长叹:“确实如此。那么第二条路,又是什么呢?”

    “第二条,则是反戈一击,成则是王败则寇。”姬流夜扬起下巴,明明是气势磅礴的话,到了他的嘴里,却另有一种优雅尊贵的气度,反倒显得更可信。

    “成王败寇,谁不是这样?”右贤王叹息。

    “所以,你好好考虑。若是安于现状,忘记了你父亲的血海深仇,那也罢了,至少你还能拥有这些部将,逃至极西之地,或者还能安享终老。”姬流夜推心置腹替他打算,苏一一心里大急,忍不住朝他使了两个眼色,偏偏他却仿佛没有看见似的,诚恳地替右贤王剖析厉害。

    “杀父大仇,怎能不报”右贤王沉默半晌,却握拳击案,目眦几裂。

    苏一一这才放心,原来姬流夜用的是攻心战。他们之间相熟,想必对于右贤王的心性,他心里有数,却让她这个局外人干着了半天急。

    “那么就背水一战,咱们未必就没有活路就如同一盘棋,若是这一路活了,整盘棋就活泛了。可汗与左贤王合兵一处,你自然远非敌手。但为什么就让他们从容合兵呢?”姬流夜精神一振,在案上用碗筷摆出了简单的地形图。

    “你是说……”右贤王双目连泛异彩。

    “对,咱们的位置其实很好,如果主力北上,正好扼住了可汗与左贤王的要冲。他们一时之间,恐怕想不到我们会整军北上。按照你以前的作风,恐怕一战之后,会收缩兵力,退往南部。所以,我们现在赶去,可以掌握这片要塞之地。到时候,可守可攻,我们的战术战略,可就灵活得多了。”

    右贤王略一思索,双眉微扬:“不错,你说得很是。我们这次反其道而行之,他们一定会大跌眼镜,根本来不及反应。等探子回报,我们早就扎下营寨。他们想要抢回去,不付出十倍兵力,恐怕还未必如愿呢”

    “不错。他们若要合兵,势必要绕过苍茫山。咱们只要多派探子,找到他们的路线,伏兵这里或者山南,足可以痛痛快快地的个胜仗。”

    右贤王豁然抬头:“此计大妙,只怕……他们早有定计,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凭山险路窄,纵能支持些日子,却无法反攻。若是粮草不能运进来,我们也不过支撑个两三个月而已。”

    “这里易守难攻,唯一的缺点是物资匮乏,所以左贤王和可汗才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这块地方。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个问题应该不是真的问题。难道你竟是忘记了吗?我记得咱们在这里发现过一条羊肠小道,虽是极险,但勉强可运送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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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商定大事(粉红加更)

    “不错,只要粮草充足,守上三年五载都不成问题。就算拖,也能把他们两个给拖得离了心。”右贤王连连点头,“不过,你们能保证我的物资吗?”

    姬流夜自得志满:“若是不能,我会替你出这个主意么?”

    “我十五万大军每天的吃喝,可是个大数目。”右贤王极其严肃。

    “放心,财神爷在这儿呢,别说只有十五万,便是五十万,也一样供应得起。不过,这些粮草,是要用你们的东西来换的。”

    “如今我这里,哪里有什么东西?”右贤王苦笑,“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姬流夜与苏一一交换了一个眼色,才笑道:“又不是要你马上拿出来,等你把这一仗打赢了再谈。”

    “如果我打输了,你们的投入可就打了水漂。”右贤王性子直,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我相信你能赢的。”苏一一嫣然而笑,“五公子可是我们大周的战神,他说你有一战之力,便不会轻易地输了。”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姬流夜惊讶。

    “刘大哥这么说,我当然相信了。我是相信他的话,不是相信你。”苏一一笑嘻嘻道,“不管怎么说,右贤王,只要你把仗打下去,我就支持。”

    “你……”右贤王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着她,“能行么?”

    “放心,这一点我也可以打包票的。”姬流夜笑道,“你要打定主意,再打两场漂亮的仗,加上一一制药提供的大量珍贵礼物,不怕那些部落的头人们不站在你的这边。”

    “这么着吧,今儿大伙儿打了胜仗高兴,就让他们好好乐呵乐呵。明日一早升帐,五公子你也来,听听我的部将们怎么说”

    苏一一有点失望,还要再讨论……那可就悬了。看来右贤王看着虽是鲁莽,其实心也细着呢,并不仓促做决定。

    姬流夜答应了下来:“我送依依回去,咱们回头再细细商量。”

    “好。”右贤王点头答应,“你也歇上一会儿,我先让使者去各大部落探探口风。”

    “不是探口风,而是要摆明车马表示要为父报仇,态度要强硬。”姬流夜截口。

    “好吧,等明天大伙儿讨论了再派人去。”

    “那也行,不争这一天半时的。”姬流夜笑着挽过了苏一一的胳膊。

    他们两人的帐篷是相邻的,离王帐还有一段距离。一路走来,见到洋溢着笑容的脸,忍不住也感染了这样的情绪。

    “姬流夜,你帮他们打了一个大胜仗,每个人都兴高采烈。”苏一一笑着侧头,注意到每一个士兵经过的时候,都忍不住对着姬流夜咧开了嘴。

    看来,一战功成,姬流夜已经是这些狄人的英雄。

    “右贤王这一支受了不少打压,这次若不是被欺到头上,恐怕还会选择继续隐忍,慢慢壮大自己的实力。你别看他像个粗豪的汉子,其实心思很细腻。”姬流夜解释道,伸手替她掀开了帘子。

    “嗯,看出来了。能忍的人,心思都不大光明磊落。”苏一一顺带损了他一句,让姬流夜哭笑不得。

    “就喜欢刺我两句才高兴”

    “那当然,要换个人,想求我刺一句,还不可得呢”

    姬流夜啼笑皆非:“难不成我有受虐的倾向?就爱凑过来听你刺我呢”

    “那是自然。”苏一一莞尔,“要不然,这趟差事本来就是我的,你怎么会半路非要插上一脚?”

    “你呀单凭着银子,是说服不了右贤王的。”姬流夜意味深长地叹气,“毕竟,银子不会迎风长成兵,右贤王的兵力不足,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本来就是打算让这些银子给他招兵买马的啊”苏一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至于怎么招怎么买,那可不是我的强项。要买药材牛角什么的,我还能帮得上一些忙。”

    “如果没有实力,银子再多也是枉然。草原上的同盟,原本就不牢靠,他们崇尚的是强者。所以,在这里,篡位不像我们大周那样,会受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胜者为王,在这里司空见惯了。”

    “简直像狼群的生存法则。”苏一一喃喃自语。

    “狄人的图腾,就是一匹白狼。”

    “啊?白狼?那是银渊的宠”

    “此白狼非彼白狼。”姬流夜失笑,“草原人的生活习性,有点类似于狼。”

    苏一一反驳:“我看着可不像,狼终生只有一个配偶,我看右贤王身边,就有好几个女人呢”

    “那些是女奴,打了胜仗以后,就可以把对方的女人掳过来。能让他看得顺眼留下的,倒是她们的福气,免得在军营里伺候那些如饥似渴的士兵。”

    “啊?你是说……”苏一一悚然。这种形式,不类似于军-ji吗?

    “这很正常,所以我们总说狄人不开化,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不怎么开化。”苏一一哼了两声。

    “这是他们流传下来的习俗,我们外人无法置评。”姬流夜摇头,“这和他们这个民族女人的稀缺有关。”

    “稀缺?”苏一一觉得这个说法很新鲜,“男女的生存比率,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不,在狄人的部落,女人不太受重视,除非家里有些地位的。不然的话,都是天生天长,夭折的女娃儿,要比男娃儿多得多。”

    “那女人应该很吃香啊……”苏一一自言自语了两句以后,眼睛又灼灼发光。

    姬流夜忍不住把身子往后靠了靠,这眼光,太让人发麻了,莫不是她又想了个折磨人的主意么?

    “我看,把一一销金楼搬到这儿来,应该大受欢迎吧?说不定,利润比南陈还要好。”

    “你可真是时时刻刻不忘你的一一制药啊……”姬流夜无奈地苦笑。

    苏一一抿唇而乐:“我们这次的运气不错,万事开头难,如今已经开了个好头。左贤王这一仗打得好,我都想重谢他了。看来,上天都想要我们能成功啊”

    “那你谢我吧,要珍贵的东西我才要,一般的看不上”姬流夜好笑道,“你还真当是老天爷帮你呢”

    “难道不是?”苏一一从他不屑的口气里听出了一点道道,忍不住大感兴趣,“真相如何,还不从实招来?”

    “我其实只比你晚出京城三天,然后日夜兼程。”

    “可你只比我早到了半天时间而已”苏一一瞪视着他,“你到底利用这些时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了?”

    姬流夜失笑:“你说见不得人……嘿,倒真是见不得人呢我自然是去了左贤王的驻地,耽搁了好几天的功夫。”

    “你去左贤王……”苏一一大吃一惊,“你真是疯了,竟然敢羊入虎口若是左贤王知道你和右贤王的关系,恐怕会把你捆起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不是你一向挂在嘴边说的吗?要想得到超乎寻常的利益,我自然要付出异乎寻常的手段。”

    “我以为你老持成重,谁知道你这人有时候比我还要疯狂……我好歹不过是想劝说右贤王,诱之以利,许之以益罢了。你倒好,干脆只身涉险,也不怕把小命儿给交代了。”

    “放心,我逃命的本事,可不比你差。”姬流夜笑道。

    苏一一脸儿都黄了:“敢情我就只有逃命的本事啊”

    “也许有其他的本事,不过我暂时还没有发现。”姬流夜取笑,“还好意思说呢,你师父明明是外家高手,可你尽跟着他学小巧腾挪功夫。要我是你师父,都不好意思承认你是我徒弟。”

    苏一一白了他一眼:“当初还是被我师父骗过去的呢,要不是四哥特别崇拜他,我还懒得拜师呢”

    “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姬流夜睃了她一眼,却毫无责备之意,反倒在晨曦里生出几许****的意味来。

    “接下来的事情,我猜到了。”苏一一被他看得脸颊发热,急忙抢过话头,“你必定是挑唆了左贤王,让他以为右贤王已有反意,然后说动左贤王有了今晚的行动,是吧?哼,居然到最后关头才把我叫起来,若是我稀里糊涂地就被左贤王的人给干掉了,可不冤枉”

    姬流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当我是吃素的?为什么要选择你旁边的帐篷啊,还不是为了及时能把你带离险境?你连一根汗毛都没有伤着”

    “那只是侥幸。”苏一一不肯示弱。

    “不会有任何的意外,你没看到我的人,今夜都撒出去了吗?远远地就能得到消息,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好吧,算你说得有理。”苏一一决定得饶人处且饶人,旋又好奇地问,“难道左贤王不认得你吗?就算认不出你,可也知道你不是狄人吧?”

    姬流夜笑道:“我看你还真是傻了,难道非要我自己出面不成?我的侍卫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装扮个狄人,有什么稀奇?”

    “原来是这样……不过,左贤王竟然能被轻易说动,可见不是右贤王的对手。”

    “这其中嘛,自然是有原因的。”姬流夜笑道,“利用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就算再精明一百倍的人,也难免会上当。”

第271章 有营难回

    翌日,姬流夜留在右贤王处,苏一一则因为心里烦闷,信马由僵,在周围转了两圈,渐行渐远。硝烟方歇,刘伯韬紧紧护在她的身侧,也不敢放她离得太远。

    长风无声,掠过苍茫的大草原。深雪已融,夏草葳蕤繁茂,入眼便是一碧千里,竟是望不到边际。

    “塞外风光,与南陈的****不同,与在周也不相类。”苏一一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原先还以为狄人多是孔武有勇之辈,谁想右贤王的心思,竟也如此细密,我倒对他真有些信心了。想必假以时日,此子终能得可汗之位。只恨此子善于隐忍,迟迟不肯动手,也不知道姬流夜能否说服他们。”

    刘伯韬只是默然听着,并不答话。刘孟海因离得远,没有听全,自然也和她打不了口角官司,由得她一个人自怨自艾。

    苏一一心里微有烦躁,把马鞭子拿在手里把玩:“刘大哥,你说说看嘛这右贤王吧,答应也就答应了,明明已经被我说动了的,却忽然来了一句要与手底下那些将军商议若是七嘴八舌的,改了主意,我与姬流夜不是全做了无用功么?我倒也罢了,不过白走了一趟,这一路也算悠闲,权当旅游罢。可他却是千里奔袭,在左贤王那里冒了极大的险更何况,他也不比我是个自由之身,离宫都有些麻烦,而遑论去国了。”

    刘伯韬侧首看她,想了想才笃定道:“不会。”

    “嗯?”苏一一皱眉,“你是说右贤王不会改变主意?若是他手底下那些将军,居安不思危……也不对,明明已经居危了,却还抱以幻想,那可怎么办?”

    “五公子也在大帐里。”刘伯韬安慰了她一句。

    “好吧,但愿他的口才,足以说服那些人”苏一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扬起马鞭,就想要抽下去,却觉得鞭稍一窒,竟是被刘伯韬握住。

    “回了吧。”

    “他们还不定要争论到什么时候呢,这会儿会议一准儿没散,回去也没事干,倒不如咱们来赛赛脚程?”苏一一偏首笑问。

    “小姐别走得太远。”刘孟海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策马追了过来,“如今还在战时,谁知道会遇见什么情况?若是左贤王新败之下,大不甘心,卷土重来,咱们可就遭了殃。”

    “哪有这么巧的”苏一一懊恼,“再说,左贤王在西边儿,可汗在北边儿,咱们往南去,又哪里会遇着上?”

    刘孟海苦口婆心劝道:“南边有夷人,他们惯爱打秋风,与狄人也频有争斗。咱们虽有几个侍卫,不至于逃不出来,但这茫茫草原,咱们路又不熟,谁知道会遇上什么”

    刘伯韬虽然不说话,但看那表情,也是深以为然。

    苏一一无奈,只得慢吞吞地往回走,方一抬头,便隐隐见前面有一队人影,不由得心里微微一惊:“前面有人,不是狄人吧?”

    刘伯韬凝目看去,却隔了一会儿才看到一队骑兵,忍不住看向苏一一,对她的目力,暗感骇然。

    “好像是狄人。”因离得近,苏一一看得更是清晰,“但又不像是左贤王的人,难不成会是右贤王的人么?啊,对了,那队人从西北方来,兴许是可汗的人”

    “快回营地,小心避开。”刘伯韬脸色严肃,轻喝一声,便扬起了鞭子,却是抽在苏一一的座骑上。苏一一猝不及防,几乎被甩下马背。

    “小心。”刘孟海也赶上来,伸出手臂挽住了她,与她并骑而行。

    “拜托你们动手之前,打个招呼行不行?”苏一一稳住身形,忍不住幽怨地瞪了刘伯韬一眼。

    刘伯韬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只是盯着前面的队伍。看起来,规模不算太大,但也有五六百人的样子。而他们一行连苏一一在内,也不过六个人,要赶在他们之前,赶往右贤王的营地,颇有难度。

    苏一一感觉到刘伯韬的紧张,很想开两句玩笑,但是目测了一下自己到营地的距离,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我们继续往南吧,如今要回营地,保不准要跟他们撞上。”苏一一忽地勒住了马缰。他们座下都是良驹,但对方的马也都不差。而且人家土生土长,论到骑术,自然比他们更胜一筹。

    刘伯韬虽然不愿,但眼看前面的那队人马,并非冲着自己来,看那情形,想是对着右贤王的营帐而去。若是由着这条路线继续往前走的话,恐怕还真得撞上。

    他一手执缰,一手握住了腰畔的长剑。刘孟海与他心意相通,早已经与他一左一右,把苏一一护在中间。

    苏一一再回头看去,迟疑半晌,咬了咬牙:“走,往南去”

    六骑如线,往南奔去。后面的军队遥遥地追来,马苏一一吓了一大跳。难道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但比较起来,似乎去抓住姬流夜,才会有更大的利益吧?

    他们策马逛奔,好在对方只追出里许地,便又折而向北。苏一一喘着气抹了一把前额的汗,心有余悸:“他们是想要偷袭右贤王”

    “放心,有五公子在,他们偷袭不了。”刘孟海满不在乎,“我们干脆再往南去,找个地方歇一歇脚。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一入夜,这里的天气就冷得让人发颤。”

    “那不行,姬流夜要看不到我们回去,也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苏一一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了刘孟海的提议,“若是因此做出了错误的决策,那我们千里迢迢而来的初衷,就全都白费心了。”

    “你是要命还是要财?”刘孟海怒瞪着她,“鸟为食亡,像人就是为财死了。”

    苏一一莞尔一笑:“要命,但也要财。”

    刘孟海气结,刘伯韬却忽地掉转了马头:“我回去告诉五公子,你们护着苏小姐往南边夷人部落去。”

    “不行”苏一一大吃一惊,不待他离开,就弯身握住了他的马鞍,“你疯了,现在往回赶的话,哪还有命在”

    “放心吧,我功夫好,又是单骑,不会有事的。”刘伯韬扯了扯唇角。

    苏一一迟疑了一下,抬头南望,却见南部又起灰尘,忍不住吃惊地问:“那边是什么?”

    刘孟海以耳贴地,脸色顿变:“南面也有不少骑兵,至少在三百以上”

    “是夷人。”刘伯韬微一沉脸,“不能再往南去,恐怕左贤王和夷人早有默契。”

    “不会。”苏一一冷静地摇头,“左贤王和可汗能够吃下右贤王,不必再与夷人联合。会不会是……右贤王?”

    刘伯韬摇头:“不是。”

    “五公子和我们并非一路同来,兴许他们先经夷人部落,游说了他们的首领呢?三百骑兵不会是散兵游勇吧?”苏一一怀着乐观的希望。

    “没有。”刘伯韬想了想,仍是摇头,“若有此后着,五公子不会这么急着让右贤王北上。”

    “是。”苏一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我们也不能往南去了。”

    “那去哪儿?往北,有左贤王,往南,又有夷人”刘孟海跺了跺脚,“再不决断,夷人的骑兵恐怕要赶过来了。”

    苏一一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往东。”

    “那里是北刘……”

    “我们只是商人。”苏一一拨转马头,“北南西三面,我们都无路可走。除了往东去,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即使遇到了北刘人,也比落在左贤王的手里好。再敌对的国家,也要有物资交换不是?”

    “对,我们也不用去北刘,只要行去百里,自然与夷人和狄人交错而过。到时候再回来,不就行了?也不过半日功夫而已”刘孟海乐观地接口,一行六人便往东疾驰而去。

    “恐怕我们回不来了。”苏一一摇头。

    “为什么?”

    苏一一叹了口气:“五公子都说了,左贤王要撤军苍茫山,这里都是左贤王的势力范围。凭我们与右贤王的接触,我就不信左贤王会不知道,能允许我们从容返回大周或者去苍茫山与右贤王会合吗?”

    “那怎么办”

    “干脆的,咱们就去北刘了。”苏一一高高扬起马鞭,劲风吹过她的发丝,在身后扬起一片浓黑的绸幕。

    “可我们就这样不告而别吗?总要有人去送个信儿。”刘孟海心事重重,回头看去,三百骑兵如箭一般地往北而去,灰尘飞扬,马蹄声远。

    “那有什么办法”苏一一心里更郁闷,“我也不想的,好容易有了说服右贤王的机会,竟又冒出了一队夷人,简直是老天要看我的好戏嘛”

    风灌进了嘴里,吹了一嘴的沙子。这一段话说出来,竟吐出半口沙,忍不住苦笑连连。再回头,苍茫万里,难见人踪。只看到遥遥一线,两队骑兵,奇异地以右贤王的大帐为中心。苏一一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如果他们真的联了手,姬流夜能不能应付?”

    “应该是问,右贤王能不能应付,这可不是五公子的军队。”

    苏一一奇道:“姬流夜他有军队吗?”

    ps:天气忽然冷得要死,洗净的外套再度拿出来穿。真是奇了,前两天已经热得开了空调,这两天又冷到了春天里。听闻鄂北大旱,咱们的地球是怎么了?最后再唠叨一句:砸票票啊砸票票

第272章 回不去了

    刘孟海立刻闭上了嘴巴,只顾埋头赶路。苏一一暗暗嘀咕:“每次都是这样,一碰到关键问题就跟我当蚌壳……看来,姬流夜的底牌还真够多的,不时冒出一件儿来,也不肯干脆让人看个明白就知道玩神秘,若是换在了现代,就是个爱装酷的主儿。”

    刘伯韬忽地勒住了马头,转头吩咐了一个侍卫。然后,一骑便朝着苏一一行了个礼,便向他们的后方疾驰而去。

    “你让他去干什么?”苏一一惊怒,“难道……让他回右贤王那里去?你不知道那里几乎被封锁了吗?这么着回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会想办法冲过去的。这个消息得传给五公子,不然他无法正确判断。”刘孟海简单地回答,“我们不用停下,继续往东走,这里还是很危险。右贤王北辙,这里就等于是拱手交给了左贤王。如果他知道我们与左贤王的瓜葛,恐怕会对我们动手。”

    “可是他能把消息传过去吗?那里足有五六百骑,又在这大平原上,连遮掩的地形都没有。这、这不是羊入虎口……”苏一一嘀咕着。

    “别把他看得太没用。”刘伯韬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头也不会地甩了一记马鞭,苏一一的马便“唏哩哩”地朝前奔了出去。

    “哎”苏一一惊呼一声,急忙握住马缰。

    “这也没有办法,如果我们人手不少,会多派几个人的,有人牵制着,总有人能闯进去递消息。可惜……”刘孟海倒不为这个侍卫的安危担忧,“现在只派了一个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送到信呢如今也只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苏一一看那骑去得远了,渐渐地只成了一个黑点,就算改变主意想要把他叫回来,也没有了机会。也许,她也是希望他能去给姬流夜送信的吧?所以才会迟疑不定。

    在马上发了一会儿呆,终于当机立断,轻喝一声“走”,不再回顾,迎着风往东疾驰。草原纵马,别有一种凛冽的快感。风沙吹在脸上,硬硬地作痛。心里仿佛烧了一团火,那点痛竟半点也不觉得。

    一路上几人再没有说话,既已定了方向和目标,没有必要再去灌满嘴的沙子。草原不过是这一方,紧接着是大片的荒地和戈壁。

    好容易到了傍晚,沿途也没有见到牧人的帐篷。苏一一心里微沉,他们似乎在草原上迷了路。幸好不是沙漠,搭个帐篷什么的,还能将就一宿。

    “再赶一程吧,我们出来得匆忙,只有一个帐篷,可不大好歇宿。这地方白天还好,一入夜便冷得什么似的。”刘孟海皱着眉头道。

    “那就再赶一程。”苏一一点头同意,“不过,也别太远了,我们明天再往那边打探一下消息。若是五公子他们还没有走的话,还能和他会合。”

    “这个念头可不要有”刘孟海冷哼一声,“凭五公子的口才,肯定能说服右贤王。再加上这前后一夹击,倒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促使右贤王下定决心了。”

    苏一一苦着脸:“是啊,也害得我们亡命天涯。所以,在我看来,左贤王和可汗是过大于功的。”

    这话说得有些无赖,连不动声色得仿佛戴了面具的刘伯韬,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笑不露齿。

    “就当去北刘旅游一趟吧,小姐不是还没有去过北刘吗?趁着这个机会,到北刘去玩玩。再说,你反正日后要去北刘看看情况的,就当是提前……那个叫什么来着?对,考察”刘孟海嘻皮笑脸道。

    苏一一忍俊不禁,他的新词倒学得快。

    “唉,想旅游的时候吧,走不开身。如今我不想旅游了呢,又被逼着非要从西往东,从南往北地去旅游。但愿姬流夜那里,能够顺利吧,不然这些苦就白吃了,我顶不甘心。”

    “就怕五公子不见你回去,一意孤行地跑出来找我们,那就真的糟了。”刘孟海也不由得愁眉苦脸。苏一一更愁,这可不是现代,几个小时的飞机就完成了从南往北的路程。他们这一来一去,可足足走了十来天哪连出去遛个马,也能出这样的状况。看来她还真要去求求神,拜拜佛什么的,免得日后喝凉水也塞牙逢。

    “算了算了,再愁也没有用,我们还是赶紧地走吧。”苏一一赶紧地长叹,“往东偏南一点走吧,那儿有牧人的聚居地。只怕太大,若是把我们当成……奸细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对于苏一一的超强视力,刘伯韬虽然早有领教,还是微感吃惊。以他的目力,还是奔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隐约的帐篷。

    “小姐的目力,怎么会这样好?”刘孟海心有所惑,自然就问了出来。

    “那是,逃命的本领,我素来是不错的。”苏一一洋洋得意,“你也知道,我素来只在这上头花心思。”

    “你可还真没一点不好意思吧?只有天生怕死的人,才会专练这种算不上本事的本事。其实轻功真要练到曼妙无双,还要用内力作辅。”

    “话是这么说,可我天生体弱,幼年时更常年与药为伴。”苏一一摇了摇头,“反正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要当什么武林高手,这不有两个护卫着我么?”

    刘孟海哭笑不得:“也只有你,为自己的惫懒能够找出个这么‘理直气壮’的理由。”

    苏一一满不在乎道:“反正只要是理由,管它是歪理还是正理,能说服自己就行。我们是不是看看,别随意敲开的帐篷,把咱们当成劫匪,大半夜的叫起来就糟糕透顶了。”

    “我们这一行人不算多,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警觉。一般的商队,还不止咱们这些人呢再说,咱们个个长得眉清目秀,怎么看也不像劫匪吧?”刘孟海说着,一骑当先。

    刘伯韬却护在苏一一的身侧,离刘孟海足有五十步的距离。

    “这一带水草丰美。”刘伯韬总是话说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得苏一一自己猜测。

    “嗯,所以有牧人暂时聚居,也不算反常。”

    刘孟海敲开了一顶看起来不大不小的帐篷,看着有点旧了,想必搭了不少时间。

    牧人们被惊动了起来,却并无什么不满,热情把一行五人迎进了帐篷。开口的,自然是苏一一和刘孟海,两人口才便给,对于夷狄一带流行的通用语言,虽不十分流利,但也能勉强交谈。

    刘伯韬听两人一吹一唱,把他们说成了在草原上遭劫的商队。那神态,做得其情可悯,把一对牧人夫妻听得唏嘘不已,恨不能拿出家里的老本儿,供几个人吃喝。

    “多谢大娘。”苏一一的嘴很甜,笑容满脸,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越发显出一脸天真的感激,“幸好马匹上备有干粮,这几日倒并没有饿着肚子。只是热汤,却是很久不曾喝得一口。半碗下去,心都被烫得热了。”

    “那就多吃一点儿……可怜见儿的,你父母怎么舍得放你出来呢瞧瞧,脸儿长得跟花骨朵似的,比咱们的阿塞还漂亮呢”

    那个叫阿塞的,大约是这一带有名的美女吧?

    苏一一想着,委屈地嘟了嘴:“出来的时候,我二哥拍着胸脯保证过的,说不会让我少了一根汗毛儿,所以我爹爹和娘才把我交给了他。谁知道我二哥吹牛的毛病还没改,如今可别说汗毛了,连皮都蹭破了好几回。”

    两个牧人便把不赞同的目光双双投向了刘孟海,让他郁闷得几乎撞墙。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编造谎言的时候,居然还不忘阴他一回。

    “是是,回头让父亲家法伺候。大不了,也就被抽上三十鞭子,打掉半条命罢了。谁让我出门之前,打量着跟来的人多,总能护住妹子周全呢?”

    “哎呀呀,你们的一对爹娘都是什么爹娘啊,怎么下这样的狠手?别说你们这些中原娃儿细皮嫩肉的,就是我们这里皮粗肉厚,也受不了三十鞭子呀”牧**子忍不住大呼小叫地同情起了刘孟海。

    “我们的鞭子细,不比你们这里的粗鞭子,听着是吓人的,其实抽上来并不很痛。也就是小时候,为了治我们的淘气才整治出来的鞭子。”苏一一笑着解释,总算让牧人夫妇的脸色,变得稍稍正常了起来。

    夫妇俩看着几人大快朵颐,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苏一一从袖子里拿出了两锭金元宝,牧人夫妇却死活不肯收。

    “你们兄妹三个刚刚遭了难,一路上要用银钱的地方多着呢,我看你们行李简单,想是没有带多少盘缠罢?”

    苏一一大是感慨,到底是草原人,这心胸可就是不一样。

    “我们回到中原就有法子,不过大娘提醒得是,我们身边凑起来,也没有多少银子。不如这样吧,我把这支簪子留给大娘,到集市的时候再去换些银子使罢。”苏一一想了想,拔下了髻子上的一根金簪,硬是塞到了牧人的手里。

    她往常只插玉的,因为出来时戴着的那根在途中跌得断了,才随便拿了一根金簪将就。在这里,倒还是金子值钱,换银子也方便些。看这对夫妻的经济条件,也不算太好,总要留下些东西,才能安心。

第273章 心挂两头

    “哎哟,两个懂礼的孩子啊,真是老天没眼,怎么让你们遇到了那些强盗呢”夫妻俩唠叨着,勉为其难地把金簪收了下来。

    “下回可不敢再出远门了。”苏一一苦着脸唉着叹气,旋又好奇地问,“咦,大娘,你们的孩子不住在一起么?”

    这两人好歹也有五十好几的模样,不可能膝下空虚。便是孙子,也该有一两个了吧?

    “都被征兵了。”大娘叹了口气,“我们这里啊,虽是草丰水美,可日子过得也不大好呢但凡有壮丁,全都抽去当了兵,剩下的便是像我们这些老人,还有妇女孩子。”

    苏一一皱眉:“原来你们这里也要征兵么?”

    “闲时便回家,但近来却一直留在营帐里,可能最近便有战事吧”牧人说着,叹了口气,目中隐有忧色。

    “哦。”苏一一摸了摸鼻子,“这里应该是狄人右贤王的辖地吧?我在关内听说过他的威名,听说是老可汗的儿子呢”

    “可不是吗?右贤王才该是正统可谁知如今的可汗,却抢了他的可汗位”牧人义愤填膺地低声喝骂。

    苏一一呆了一呆:“啊?”

    她还以为草原上无所谓继位正统与否,谁的拳头硬,谁就当要汗呢

    夫妇俩收拾了东西自去歇下了,刘孟海才向苏一一解释:“这里因为近汉人的聚居地,文化和思想上都受到了汉人的影响,所以才会有这种正统啊篡位啊这种想法。不过,右贤王想要成事,关键还在于那十几部的头人,是个如何态度。”

    “而他们的态度如何,想必是要看右贤王最近这几仗如何了吧?”苏一一怅然。姬流夜来北边,至少有一半是为了自己,现在却陷在右贤王处,自己只能望营兴叹。

    “是的。”刘孟海声音低沉。

    “成事在天吧”苏一一点头,“再过去就是北刘的地界儿了吧?”

    “对,明天再赶一天路,后天一早就可以入关了。”刘孟海心事沉重,下意识地又朝着西面看了一眼。

    “明天也不急着走,先过去看看情况。”苏一一也不大想在这种时候去北刘。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说服右贤王起兵。况且,姬流夜还在那儿呢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左贤王得了势,这块地方也会被划归左贤王。这里的牧民是他们的族人,虽然无事,我们这些从中原来的,尤其是大周来的,一定会被捆去。到时候,咱们的身份被查探出来,那可就……”刘孟海摇头反对。

    “总要知道了五公子的消息,才能走吧?”苏一一心烦意乱,“如若他冒险出来寻我们,那可不是更加危险?”

    “明天,我会找这里的牧人带个信儿的,你不用担心。那里最乐观的情况,也不过是全军北辙。有五公子在,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也不会吃什么亏的。”

    “如果他们打得不分胜负,那我们也许可以趁乱前去会合啊”苏一一不解。

    “那不可能。”刘伯韬插嘴,“只能去北刘。”

    这一回,苏一一没能立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能求助于刘孟海的翻译。

    “我哥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们还在打,我们就更不可能去了。不分胜负的结果,必然是左贤王和可汗会继续调兵,右贤王那里的形势就更不妙。”

    “哦。”苏一一怅然答道,“也就是说,除了去北刘,别无他法了?”

    “是的。”刘伯韬的回答,把苏一一最后一丝的奢望也扼杀了。

    “放心吧,五公子会知道我们行踪的。他的消息来源比我们多,即使那名侍卫最终没法把消息传递过去,他也一定能猜到我们的去向。”刘孟海安慰她。

    “但愿如此吧。”苏一一对姬流夜的智慧,评价一向很高,倒也信了六分,于是便缓缓放下了心,长吁一口气。在刘氏兄弟的劝说下,没有再坚持派人去看看。事实上,他们的人手本就不多,又怕派出去的人有去无归。

    “走了。”刘伯韬翻身上马,看着苏一一执住了马缰,才扬鞭而行。

    他们的马都是大宛的名种,虽然经过了几代的培育,血统不是很纯,但脚力是没有问题的。又因为不像昨天迟迟疑疑,心分两头,这日的行程便极快。请了牧人当向导带路,很快就到了边境,这时不过是薄暮初上。

    他们的行李极其简单,随身的武器也都平常,很快就进了关。找了间客栈,才算把两天来一直吊在半空的心,稍稍地落了下去。苏一一的心里很沉,像是搁着什么似的。

    北刘也属汉地,风光与大周其实相类。客栈的布置很清雅,空庭闲阁,落棠缤纷,倒很对苏一一的脾胃。

    “我们在这里等上几日再走,好歹要知道他们的消息。”苏一一推开房门,对着身后的刘氏兄弟道。

    “好。”刘孟海很爽快地答应,还不忘调侃两句,“我还以为小姐急于去北刘京城,看看你一一制药的筹备情况呢”

    “本来也没有准备我亲自过去,尤七办事,我素来是放心的。不过这回顺路,总是要去瞧瞧的。”苏一一瞪他一眼,“行了,你别磨嘴皮子,叫人把席开上来罢。咱们饱餐一顿,便轮流好好歇着,这一路兼程,我可是腰酸背痛了。”

    “娇气。”刘孟海嘀咕了一声。

    苏一一只是哂然一笑,几个人也无心饮食,随意用了些饭菜,便撤了残席,安排好了轮值的侍卫,便倒头大睡。

    北刘的夏天,要比大周来得晚些,这会儿海棠还不曾落尽,正是枝头繁茂的极度荣华。

    苏一一在房里用了早餐,听得外面有嘈杂的声音,胡乱把窝头塞进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刘伯韬和刘孟海一前一后地站在她的房间门口,脸上隐有警觉的意味。

    “怎么了?”她走近刘伯韬,轻轻地问。

    “下面有人在闹事,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咱们这儿。”回答她的,却是离得稍远些的刘孟海,“一会儿你莫管,只在房间里歇着,我们会把人打发了的。”

    苏一一知道他想不得已的时候动粗,忍不住轻皱了双眉:“你别乱来,这可不是在大周,我们和北刘的关系一向紧张,还是别惹麻烦,置些闲气也没有什么。”

    刘孟海忍不住挑了挑眉:“你不是向来不肯吃亏的么?这闲气,什么时候居然也能受之若素了?”

    “那得看是什么情况,能不吃闲气的时候,自然是半点不肯吃。但如今咱们不是在人家的屋檐子底下么?少不得得矮上两三分,总比吃那无谓的亏要好。”苏一一说得一点都没有惭愧的意思。

    “看不出你还真识时务。”刘孟海笑着调侃。

    “那是当然,我是商人,自然爱在方方面面斤斤计较。”

    “平常看不出来你是个商人,只有你自己时时刻刻的强调,我们才会明白。”刘孟海的话似乎颇含深意,苏一一来不及想明白,楼梯口已经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我们是良民,为什么连这儿都要搜?”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是宁安王府的人”

    “好小子,你胆子不小,搜到老子头上了啊?长公主殿下可是我家亲戚,可不是远亲,只隔了两三层。”

    …………

    七嘴八舌的议论,让整个二楼都像是热闹时分的菜市场,让苏一一听得有些好笑。

    看来,这间客栈的档次不低,尤其是二楼的这些天字号房,住的全是有些身家有些背景的人。她颇有些看热闹的心思,可不知道这些搜索的人,该怎么个收场呢

    谁想这位负责搜索的人,竟仿佛不懂得变通。对着这群仿佛后台相当硬的人,还是刻板地公事公办。一个个询问得清清楚楚,虽然对方叫嚣着,十分跋扈的样子,但仍然被套出了词儿。其中还抓了两三个人,又惹起了风波。

    刘孟海让苏一一进去,但她却只是摇头:“算了,一会儿还得被叫出来问话,进去出来,何必那么麻烦?咱们不如就在这里等便是,这才是待客之道。”

    她的声音并不大,只是平常的音量,但那领头的军官,显然听到了,目光朝着她看过来。一时间,苏一一只觉得天光陡然地亮了一下,仿佛是室外的太阳,一下子就无遮无掩地照了进来。恍惚后才哑然失笑,这时代的客栈都用的纸窗,光线并不太透。何况,他们站在走廊里,就算是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也还是有些光线黯淡。

    他的眼睛,真是太亮了。苏一一叹息,才有余暇去看他的五官。

    军官真的很年轻,五官的轮廓显得有些粗糙。那双眼睛的形状,却很美,像是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让人看了那眼睛,根本来不及去注意他的五官。

    他的目光,隔着走廊上吵闹的人群,落在她的眼上。四目相交,却像是穿越了似水流年,就这么凝在了此刻,竟让苏一一的脚像生了根似地粘在地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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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将军风采

    “这军官的胆子,倒是很大。”刘孟海嗤笑着,“这么些人说办就办,谁的面子都不给宁安王的势力,大得连太子都要忌惮三分,他居然也没犹豫一下。看来,这人的身家背景,可也雄厚得很。这些人五人六的什么勋贵之家的远亲近亲,恐怕要倒大霉了。”

    “别是他要倒霉了吧?这人也真是不智,竟一气儿地得罪了这么些人。不过……”苏一一不大肯定,“看起来,这人虽然不言不笑的时候有一种威赫的模样,但我感觉并非那种不知道转寰的人,许是后台还真是硬气。。”

    “谁的后台会有这么硬?就算是太子,他的势力也不及这西部边境。”刘孟海摇头。

    “琉璃。”刘伯韬忽地插嘴。

    “他是琉璃将军的人?”苏一一正在想,这时代还没见着琉璃首饰,刘孟海已经诧异地接了口,才明白此琉璃,非彼琉璃。

    “嗯。”刘伯韬轻轻应了一声,身姿不动,伫立如松。

    “可她不是在南部吗?”

    “西部也是她的势力范围,由她的得力亲信坐镇。虽说有位王爷挂着名,谁都知道,真正作主的还是琉璃。”很难得的,刘伯韬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串话。

    看来,这位琉璃将军,在刘伯韬的眼里,非同凡响。苏一一想着,目光便在刘伯韬的脸上溜了一圈儿,眼睛很尖地发现,他的两颊,果然微微有一些淡淡的霞色。

    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却不知道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也一样是灿烂生霞。

    那年轻的军官似乎迟疑了一下,把那边的嘈杂吵闹全都处理完了,才迈步朝着他们走过来。他们的三间上房是连在一起的,三名侍卫住了边上的那间,这时候也都走了出来,警觉地守在苏一一的身侧。

    “原来是仇鸾,难怪这么拽,谁的仗都不卖”有人仿佛这时候才明白这位军官的身份,倒抽了一口凉气,被压下去的嘈杂,只响了倏忽的那么一秒钟,便又湮没了。

    这位叫做仇鸾的年轻军官,看来身份不低啊……她正想着,刘孟海已经在她的耳侧报告了这位的来历:“原来竟是他难怪手段这么强硬,是大长公主的儿子,听说对琉璃将军有意。奇了,他可不是琉璃的下属,难道西部战事,竟是由他总领不成?”

    “哦,原来名草有主了儿了呀,可惜。”苏一一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才抬头,就看到仇鸾眼里的震惊。再偏头,是刘孟海一脸的啼笑皆非。

    “你还真会调剂气氛。”

    “不好意思,我好像得罪了将军。”苏一一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不知者不罪,我以为琉璃将军成名既久,应该年纪不小,才会脱口而出。这人可年轻得很啊,不会是像我三哥对君如玉的那种欣赏吧?”

    “琉璃今年二十六了,眼前这位比她要小着两岁呢”刘孟海低声提醒她,再这么口没遮拦的,可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惹祸的话来

    “原来如此。”苏一一这回只是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二十六岁之身还云英未嫁,在这时代已经算是异数。

    “报上你们的名字和来历。”开口的是一边更文秀些的军官,看起来像是负责文书一类的工作。不过,苏一一注意到他的手掌心,有几个薄茧,这可不是握笔造成的。不是听说北刘民风悍正吗?她还以为跟狄人的风气相类呢

    抬起头,她看向仇鸾,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削肩沉腰,看不出武夫赳赳的模样。但也不像是书生,眉宇间英气勃勃,尤其是那双眼睛,不会让人错认为手无缚鸡之力。

    “苏一一,商人,这些都是我的护卫。”苏一一毫不含糊地报上了名字。

    “商人?看着可不像。”仇鸾的脸上似笑非笑。目光一闪,便如流星划过天际,让人眼前觉得亮了一亮。再灰暗的空间,也像是生生地亮堂了那么刹那的时光。

    苏一一叹了口气,摊开了手:“你不信也没有办法,不过我们并非是刘人,而是大周来的。一一制药便是我家的产业,仇将军可着人去刘地商人处问一问便知。这个身份,可不是随便能假冒的,我再笨也不会捏造一个这种身份吧?”

    “哦?”仇鸾目光微闪,“听说一一制药的掌柜极其年轻,可也没听闻是个女子之身,而且他姓梁才对。你可莫要跟我说是他妹妹,这种借口谁也不信。”

    别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说话倒也有趣。苏一一兴味盎然,无辜地耸了耸肩:“你要不说,我倒真想用这借口。无奈先前已经报了真名,这会儿借口便用不上了。我与他本是邻居,自小一同长大的,感情上跟兄妹可没有什么不同,我也素来称他为哥哥的。”

    “是么?”仇鸾摆明了根本不相信,“你若是商人才怪了,身上可没那等商人习气。”

    苏一一叹道:“原来你也跟我们大周的人一样想,其实士农工商,原本便没有什么那样径渭分明罢?商人中也是儒商,难道非得有铜臭之气不成?看来,下回出门,我倒是得把腰间的佩饰,换成铜钱或者元宝才成那将军倒是说说,我更像是什么样儿的人?”

    仇鸾不笑,只是凝神看她,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失礼之处。身后的刘伯韬,手指已经搭上了腰畔的长剑。苏一一只是含笑做了个手势,在前世的时候,明星们不知道要被多少个人盯着看呢她虽然不是明星,但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因为大大小小的奖,享受万众瞩目的待遇,被仇鸾这么目光灼灼地看着,却也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现下儿,我倒有些相信你是个商人了。”仇鸾忽地大笑,这么冷硬的人儿,这么笑起来,却仿佛并不突兀。

    “我本来就是个商人,将军不信,只要找人打探便是了。在将军眼里,商人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身份,没人会冒充吧?”

    “小姐是个奇人,明明有着另一重身份,却又怎地不说?只不知名满天下的才女苏小姐,又怎么会降尊迂贵来到我北刘呢?”

    苏一一扬起眉,也像他一样,目光灼灼地盯着仇鸾看了半晌。他迎着她的目光,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的样子,眼睛里隐隐含着笑意,仿佛颇有兴味的模样。

    “原来你知道我。”她笑着叹气,“不过,我这次来,可是以商人的身份来的。什么才女……那不过一时侥幸罢了,仇将军这么说,可让我大不好意思了。”

    “你的气质,可偏于文人。不过,又不像文人那么酸,倒是跳达得很。”仇鸾含笑,还待再说下去,身边的“文书”已经侧头,低声说了几句。

    仇鸾点头:“事情你们自去处理了罢,该关的关,该放的放。也别让人说了闲话,雷声一定要大,但最后雨点上些倒是不妨。整一桌席面上来,算是……为苏小姐接风洗尘。”

    一边的军官弯腰行礼,应着去了。

    苏一一素来只知道北刘几间大商号的情形,对于这位仇鸾,仅限于刘孟海刚刚介绍的那几句,倒有大半的精神,放在他对琉璃将军有意这件八卦上,因而也猜不出这位将军在北刘的地位。

    只是看他满身傲气,对周围的人,威慑力又十足,料来也不是纨绔子弟,应该是有些真本事的。

    他的那下属下躬身应着去了,自从认出了他的身份以后,那些飞扬跋扈的王孙公子们的远亲,竟然灰溜溜地跟着去了,再不敢冒出什么狠话。

    苏一一心里一悸,看来这位将军的的手段,不是一般的狠啊当然,他**是大长公主,也就是当今皇帝的姐姐,想必地位尊贵之至。

    仇鸾含笑揖客,苏一一只得无奈入席。刘伯韬心里担心,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与刘孟海一左一右护着苏一一,不敢稍离半步。

    “我与小姐把酒言欢,你们都退出去罢。”仇鸾亲执酒壶,替苏一一倒了满满的一盏酒。周围的侍卫行了礼,很快便走得一个不剩。

    苏一一皱了皱眉,淡淡道:“你们也出去罢。”

    刘伯韬不动,仇鸾笑道:“看来,苏小姐的侍卫可****得不怎么好啊”

    挑拨离间苏一一瞪了他一眼,旋又吃吃笑道:“将军可弄错了,他们虽说名义上是我的侍卫,可实际上,就跟我哥哥似的。我可不像将军那样治军有方,对于自己的家人,命令是行不通的。”

    “今儿我与你有些事要谈,他们还是出去罢。”仇鸾的眸中奇异地一闪,苏一一忍不住心中微跳。这人的眼睛,可真是亮得惊人。

    “刘大哥,刘二哥,你们先出去吧。这儿是北刘,仇将军可是手握兵权的,若是他要治我的罪,你们也护不住我。”

    刘伯韬欲待不应,苏一一已是使过来一个眼色,只得躬身退到了门外,却与刘孟海一人守住了一边。

    刘孟海苦笑:“看来,小姐说得没错,近两年尽碰上些倒霉事儿。唉,她倒霉些不要紧,却把我们兄弟也给牵累得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刘伯韬瞪了他一眼,刘孟海才耸了耸肩,不再说话。两方的人马隐隐各处守着房门的一半儿,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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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接风洗尘

    房间里却是言笑晏晏,仇鸾一改脸沉如冰的形象,竟似满面含春。

    “苏小姐来北刘,怎么也不吱一声儿,也让鄙国派人来迎候?”

    苏一一笑道:“我这回来,不过是想借贵国的地儿,开一间分店罢了。商号往来,北刘该不会拒绝我在贵国做生意罢?”

    仇鸾笑道:“小姐的分店开了这么多,还不歇着些儿呀?”

    “做生意这种事嘛,就像你们男人手里握着的权力,总是想了还想要的。”苏一一笑道,“所以,一一制药的分店,自然也就越开越多。”

    “听说南陈也有五间分店?”

    “仇将军远在北刘,消息竟也如此灵通”苏一一没有什么诚意地赞道,“南陈商贸业本就发达,自然要多开几间。”

    “哦?那在我北刘,你又要算开几间呢?”

    “这要看北刘对我大周商人的态度了,自然是多多益善。每一间分店开下去,也会给我多赚几两银子。对于仇公子这样清高的人来说,自不在意。不过对于我等商人来说,银子却是天底下顶顶可爱的一件东西。”

    仇鸾不由为她的坦然直率而惊愕,竟是微微张了唇,半天没有开腔。

    “能在这里见到仇将军,实是我三生有幸,借花献佛,敬将军一杯。”苏一笑着举杯,缓缓地仰头。凉酒入喉,却仿佛连胸腔都暖了起来,瞬间直达四肢百骸,仿佛浸在了温泉里,十分的受用。

    她微闭双眼,细细品味了许久,方长叹一声:“不想北刘竟酿有如此美酒……”

    亏得她还想发扬后世的酿酒技术,也泡制出一些茅台或五粮液出来呢这酒虽小有不如,但茅台酒也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酿出来的。与其自己酿酒,倒不如从北刘贩卖些回去卖了。

    “这是宫廷酿方,我这回出来,便带了三坛。”仇鸾笑道。

    “呀,只有三坛啊,可惜了。”苏一一叹息。随随便便就能带走三坛贡酒,这仇鸾在皇帝跟前的面子,可还真是大呀

    仇鸾莞尔:“苏小姐若是喜欢,我送你两坛便是。”

    苏一一喜道:“当真么?仇将军可真是个豪爽人,出手竟如此大方。只是这么一来,仇将军在边地,岂不是喝不着这酒了么?”

    仇鸾慨然笑道:“宝剑赠英雄,美酒赠知己。若是苏小姐喜欢,往后有机会常来北刘,仇某自当伫美酒以待。”

    “多谢将军慷慨。”苏一一莞尔一笑,心里却是大奇。就算自己真是“名满天下”,可北刘尚武之风,犹在大周之上。这堂堂天皇贵胄,怎会对自己如此热情?

    她一边与仇鸾交谈,一边却在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怪事年年有,今年却似乎特别多。

    “苏小姐不日可要去京城?”

    “是啊。”苏一一随口应道。

    “从大周赴刘,苏小姐怎么会走到西边儿来的呢?”仇鸾忽地敛了笑容,目光微寒。

    “自然是迷了路。”苏一一毫不迟疑地接话,“本想着在夷人那里找些药材来的,谁知道在沙漠里迷了方向,竟一路往北去了。”

    “小姐出来的时候,应该跟了不少人罢?”

    “可不是么不过如今都被杀散了,夷狄之地,民风悍朴,人人善斗。”苏一一苦恼地皱紧了眉头,“其实我们也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原本我们准备一路南下,谁知道正遇上狄人的骑兵出来打秋风,才一路东逃。结果嘛……想来你也猜得到,我们很不幸地又一次迷了路,只剩下这几个功夫还算扎实的。”

    “没找当地的牧民当向导么?”仇鸾意外地看着她。

    “谁知道会遇上这种事啊,别提有多倒霉了,我们根本没能想到这一茬儿。”苏一一做出一副懊恼的神色。因是真实心理,倒不虞仇鸾看出端睨。

    仇鸾忍笑:“是有些倒霉劲儿。”

    “可不是么”苏一一如酒逢知己一般,继续敬酒。两人你来我往,不一会儿功夫,那一坛子的极品好酒,便平分秋色地进了彼此的肚子里。

    酒的香气,散发开来,留在唇齿间,竟令人回味无穷。

    “你们的酿酒术,可比我们大周要强得多了。”苏一一赞赏不已,意犹未尽地伸出了空杯子。

    仇鸾直接拿起坛子,底朝天地晃了两晃,一滴****也没能流得出来。苏一一有些遗憾:“看来,今天是无法一醉方休的了。”

    “那还不简单?让掌柜这里再备几瓶好酒就是。”

    “唉,尝过了大内贡酒,哪里还瞧得上帝的?算了,微醺薄醉,才是真正的境界。”苏一一笑嘻嘻道,脸上因喝了酒而染上霞色。

    “此话深得我心。”仇鸾愣了愣,忽地笑出了声。

    “撤了罢,如今酒也喝过了,餐也用过。如果仇将军不打算辑捕我们的话,就放我们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如何?”

    仇鸾笑道:“辑捕自然不敢,在下又不是傻子,怎肯犯了众怒?不过是仰慕小姐的文名,是以诚意邀小姐住在寒舍,可好?”

    他说得虽是极为谦逊有礼,可是那张冷脸,分明是半胁性质的,却让苏一一如何拒绝?

    “有人提供免费的食宿,我哪会拒绝?”苏一一轻笑,“只怕有人会误会了仇将军呢虽说我不过蒲柳之姿,难与琉璃将军媲美,却毕竟是个年轻女子啊……”

    仇鸾失笑:“谁敢说苏小姐是蒲柳姿容?可也忒谦了,一听就知道假得很。至于琉璃,倒不必小姐操心,她可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苏一一叹道:“原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罪过。”

    于是一行五人,便开进了仇府。因是边地,府中的陈设,也只是将就,并未特意布置过。几进的大院,倒也亭台楼阁,无一不备。虽不如江南小巧精致,却也胜在地阔檐高。

    “将军,苏小姐住在天雅阁可好?”管家迎上来,征求仇鸾的意见。

    仇鸾想也不想便摇头:“苏小姐是我的贵客,自然要住最好的听涛轩。去把那一处整理出来,好好招待。”

    管家微愕:“可是……”

    “下去布置罢,琉璃一定也是愿意的。你不知道她的身份……”

    “是将军的妹妹么?”管家这才看清了苏一一,忍不住问。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她是君如玉的师妹,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哪有机会再认一个将军姐姐啊

    倒是仇鸾替她解了围:“琉璃是家中独女,孟叔糊涂了。”

    “啊,是,老糊涂了”管家拍了拍脑袋,半佝着背去了。

    仇鸾解释道:“孟叔是家中的老人,以前跟过祖父。因是不放心我独自在边地,所以才非要跟来。”

    “家有老人是一宝。”苏一一笑笑,心里却暗中奇怪,连这老管家都要顾忌琉璃,怎的这仇鸾却似毫不在意?

    “听涛轩是府里最好的房子,但愿小姐莫嫌简陋。”仇鸾很客气。

    苏一一自然极谢他的盛情,一再表示住哪里都无所谓。不过,那天雅阁,听起来便有些风尘气,她也不喜。

    说是收拾,其实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他们的行李少得可怜,五个人拎着四个包袱,便占据了一溜儿足有十几间的听涛轩。

    “这府里可也真够大的。”苏一一感慨,“看来,仇鸾这厮,在北刘还颇有些地位嘛”

    刘孟海叹息:“我说小姐,你就不能关心一点国家大事?我估计你除了知道北刘有个琉璃将军,怕是再不知道旁人的了。”

    “谁说的?”苏一一神气地挺了挺胸膛,“我还知道大刘四个商号的掌柜呢连他们的账房,都摸得一清二楚。”

    “你……”刘孟海哭笑不得,“就知道关心那些商号”

    “那当然,我不是准备在北刘开设分店么……也不知道尤七叔到了没有,咱们正好去北刘京城瞧瞧去,兴许还能赶上开业呢”

    “你的心绪倒转得快,前两日还忧心着五公子,这会儿就抛诸脑后了。”刘孟海郁闷地嘀咕了一句,神态不满。

    “我也忧心,可是如今离得这么远,忧心也没有用,只得做些有意义的事儿了。再说了,姬流夜这么聪明的人,眼睛不用眨,就能出一百个主意,哪还用得着我担心啊我担心他,只是缘于七公主的事儿罢了。如今眼看是担不上心了,自然把重点放在我的生意上了。”

    “这是琉璃将军的住处。”刘伯韬把苏一一住的厢房仔细搜索了一遍,忽然道。

    “那也没有什么,不是说他们是未婚夫妻吗?”苏一一不以为然。

    “不是未婚,只是大家都这么说而已。事实上,能配得上琉璃将军的,整个北刘,除去几个皇子,也就这么一个而已。”

    苏一一讶然:“听起来,这仇鸾倒还真是个人物?”

    “何止是个人物,他的名气可不比琉璃小到哪儿”

    “是么?说来听听,此人有些什么丰功伟绩?我今天倒想替他戴几顶高帽子,可偏是不知道怎么戴,你们快提供些素材来。”苏一一大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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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留客

    刘孟海正要说,门外却传来了说话声。苏一一出去看时,原来是管家领了一对侍女过来,负责日常的起居。

    苏一一咕哝了一声:“这仇鸾可也真小气,只找了两个人来服侍。想当初,我去林振标家里的时候,他**一口气就拨了八个人。”

    她说得极轻,管家自然没有听到,却仍然一脸谦逊地告罪:“因是边地,急切间也找不着合适的侍女。我家将军便把他身边最得力的姐妹暂送给小姐,做些细致活儿罢。”

    “多谢你家将军。”苏一一怔了怔,急忙表达了谢意。倒还真没想到,仇鸾竟送了自己身边的人给她,哪怕是意图监视,也足感盛情的了。

    及至姐妹俩抬起头来,原来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看来,仇鸾明看着倒似乎极为律己的样子,到底还是贵族公子作派,连身边随侍的人,竟也如此出色。

    紧接着,东西便一箱箱地送了过来,看得苏一一发愣。

    “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聘礼呢”刘孟海忍不住笑着调侃。

    “也对啊,这是琉璃将军的故居,他若是送来也不是不成。估计啊,他是拿我当琉璃将军来预演呢,只不道我该怎么演?欣喜若狂还是羞涩拒绝?呀,不会是琉璃拒绝了他的君子好逑之意,吧?”苏一一托着腮帮子笑问。

    两姐妹几乎同时开口:“我家公子和琉璃将军可是清清白白的,就是外面的人嚼舌根罢了。”

    苏一一摸了摸鼻子,咕哝道:“我也没有说他们有什么****啊……不过,一个未嫁,一个未娶,想来是情投意合的了。”

    况且,这里既然常备着琉璃的房间,想必两人的交情的确很好。这琉璃倒是疏朗大方,也不避着人,光明正大地住进仇府,反让人说不出话来。

    “打开瞧瞧罢,你家将军送了些什么来若是太贵重的,还得还回去。”

    她看着姐妹俩打个箱盖,原来是绫罗绸缎。

    这一趟北刘倒也来得不虚,把这些东西拐带回去,也能发笔小财了。

    “这些衣服倒是艳丽得紧啊,我还当琉璃将军是个女中巾帼,不爱红妆还武装呢”苏一一有些好笑。连衣服也成箱地送,当她在这里常住么?

    两姐妹“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这是我家将军送与小姐的,琉璃将军素来不喜这些女儿家们的东西,平日只穿劲装。”

    北刘的衣服,与大周略略不同。袖子收得极窄,倒是最肖现代的服饰。苏一一沐浴更衣换上了一套鹅黄的,腰身收得窄窄,别有一种飒爽的英姿。

    “这大陆三国的衣服,倒有些意思。越往南,衣服越是宽松,袖子也是越来越大……”苏一一的总结,让双胞胎姐妹俩忍不住捂了嘴偷乐。

    苏一一与她们相处了半日,也没有办法分辨出来,哪一个是玲儿,哪一个是珑儿。倒还真是应了她们的名字,做起事情来十分的玲珑,竟是十分妥帖。苏一一只得再次感慨,这仇鸾比姬流夜还会享受生活。

    到底还是支使了玲珑姐妹,然后听刘孟海八一八仇鸾的“花边新闻”。

    “小姐,这仇鸾是年轻一代里的翘楚,不过二十四岁,便已是威名赫赫。别瞧他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其实手段极是毒辣。他初行弱冠礼,便奉旨监斩了三百人马寇,连眼都没眨一下。”

    白面书生?苏一一可不这么觉得。这人的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人的心底里。

    “看来这人是狠角色啊”苏一一喃喃低语。

    “不错,如今他已经是骁骑将军,只比琉璃将军低了一品。想必两年之后,他的品秩该追上她了。”

    “要等两年啊”苏一一眨了眨眼睛摇头,“我看很快就要追上她了。皇帝总不能把琉璃赐婚给一个品秩不如她的人吧?至少也得平起平坐,才能名正言顺。我瞧那仇鸾,也是个极其骄傲的人,哪里肯屈居自己的夫人以下?玲珑姐妹不是说么,他们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想必一日不与琉璃同阶,这仇鸾便一日不会遣媒。哎,这琉璃可就惨了,日后若是军功,还不能居于自己的丈夫之上,立个功还要揣摸揣摸,可怜。”

    “可那也……升得未免太快了些。”刘孟海踌躇不语,“武将不比文官,没有军功,那可是一级也升不上的。”

    “要军功还不简单?皇帝只消派他去剿些马贼流盗之类的,这种军功可拿得轻轻松松。”苏一一扁了扁嘴,又摇头,“不过,以仇鸾那种骄傲的性子,想必是不屑拿这种军功的。可他守在这边地,最近狄人也没空来找他的麻烦,这军功啊……可能皇帝要给他挪挪位置才行。”

    “那是自然,别人的军功或许有水份,他的军功可是实打实的,每一场仗,都是打的硬仗。你别看此人是公主之子,但平时能与士兵同甘共苦,杀敌时又身先士卒,极得官兵的爱戴。”

    “哦?我看他倒像是个极爱享受的主儿,竟还能吃得这份苦,真不简单……”苏一一皱眉,“果然是个狠角色啊……只是我还是没有明白,他一介武将,把我迎到府中算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跟我探讨诗词歌赋么?”

    刘孟海大笑:“小姐啊小姐,你可真是太孤陋寡闻了。难道你竟是不知道,这位仇鸾仇大将军,还是北刘有名的边塞诗人么?”

    “啊?”苏一一跳了起来,“怎么现在的男人,都流行允文允武?都像他们这样,还有没有别人出风头的机会啊这年头,十项全能的人也太多了点儿吧?”

    “还有谁?”

    “自然是你们家的五公子了,还一个个长得又帅又酷,让人一见就溺毙在里面。”苏一一夸张地勾起了唇,眨了眨眼睛。

    这两人都长得太好看,而且文武全才得让人嫉妒都无从嫉妒起。

    刘伯韬眉眼微微一跳,刘孟海已经狐疑地接了口:“小姐,你不会是又转弯抹角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吧?”

    “这次我没找到金子。原本也算是社会精英分子,可跟这两人一比,就变成了大众化的狗尾巴草了。唉,有点自卑了啊”

    刘孟海忍俊不禁:“你也太谦虚了点儿。”

    苏一一教训他:“谦虚是美德。要是我尾巴稍稍翘一点儿,你一准就会来打击我,倒不如我自己先低到尘埃里,让你无话可说。”

    连刘伯韬也忍俊不禁。

    仇府的床铺很软,苏一一睡得十分满意。一大早起来,便神清气爽,逗着小香猪玩。已经养了五六年的香香,如今还是当初初迷你的模样。如果用尺精准地量一下,才会发现比当初,似乎是长了那么两三厘米的样子。

    玲儿和珑儿十分喜欢小香猪,拿出了王府里无数的好东西逗小香猪玩。可惜这些美味佳肴,在小香猪看起来比鸡肋还不如,自然爱理不理。可是这对姐妹,却偏生喜欢得紧,绞尽脑汁地把食物一样样地试过来。

    仇鸾送来的东西里,还有些燕窝。玲儿拿去煮粥的时候,被苏一一截了下来。结果,当然是进了小香猪的肚子。它吃得心满意足,讨好地舔了舔苏一一的手背,看得玲珑姐妹目瞪口呆。终于明白,这位苏小姐,比自家的主子还要奢侈。

    人家吃燕窝,一只可以熬一小锅呢。她倒好,眉头也不眨一下,直接喂了自己的宠。这宠也真是绝了,没有熬过的燕窝,居然吃得眉开眼笑。

    “我们吃白粥吧”苏一一看着玲珑姐妹的呆样,也忍不住讪讪。

    姐妹俩回过神来,才勉强笑道:“奴婢们再去领一只便是。”

    “不必了,我吃不惯燕窝的味儿。要不然,你们以为这只小香猪怎么会奢食燕窝?就是因为我小时候不喜欢,所以才偷偷地给香香吃了。到如今,竟吃上了瘾,品质也越吃越好,等闲的还瞧不上眼呢”

    “这……这……”姐妹俩互视一眼,脸有惊容,“难怪听人说大周富庶,原来果真如此。”

    “大周富?富庶的是南陈才对吧”苏一一纠正了她们的错误观念。

    姐妹心灵相通,各各腹诽:不富庶,还能拿燕窝喂猪么?天物暴殓,也不是这么个殓的吧?仇鸾听了也不由怔住,他虽是出身大富之家,从小都深得皇帝舅舅的喜爱,珍贵之物也赏下了不少,可还没有阔气到拿燕窝喂猪的地步。

    不过,那只小猪倒真是可爱。

    “既如此,那就仍配每日一只燕窝罢”

    “是不是拿那些不大用的……”

    “不行,苏小姐自己就是做药材生意的,一双眼睛不知有多毒,万不可存心欺瞒。更何况,她不也说了么?那只小猪,等闲的还瞧不上呢”

    于是,两小姐妹只得心痛万分地拿了上等燕窝,准备回头给苏一一去喂“猪”。相比较起来,琉璃说自家公子穷奢极侈,简直只是小儿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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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制药介绍:
前世家产被抢,今世夺人家产,誓要打造古代商业王国。苏一一家产被抢,更被狠心的二叔塞进了高危行业——核试验飞行员。在一次执行投弹任务中,飞机撞上山脊,重生在一个六岁小女孩的身上。地位的尴尬,让她生出在古代建立自己商业王国的构想……一一制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一制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一制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