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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语安然     包子少女逆袭记txt下载     包子少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11)

    “当然是真的。”唐糖强压住内心的悲痛,一如往昔柔软的笑着说。

    现在家里搞成这样,她帮不上大忙,但总要安抚一下阿姨和小唐心,不要让夏夜有后顾之心。

    没过一会儿救护车就到了,那刺耳的鸣叫声撕破长空,叫人听了心惶惶。

    夏夜现在完全成了家里的主心骨,他果断地做着安排:“唐糖,你留在家里照顾唐心,我和老妈陪叔叔去医院。——放心,没事的。”

    夏夜表现得很镇定,尽管唐糖很担心老爸的安危,但是看见夏夜就觉得有依靠,不管前途如何艰辛,总有一个人愿意为你披荆斩棘。

    夏夜和阿姨跟着救护车一起送老爸去医院后,唐糖便带着唐心回自己的房间两人一起睡,这样唐心就不至于那么害怕、孤单、无助了。

    唐心太小,突遭家庭变故,最需要关爱最需要安慰的人就是他,如果现在任由他一个人睡,就相当于让他一个人承受他无法承受的恐慌和害怕,这对他的成长和心智发育是很不好的。

    唐糖搂着唐心睡在床上,轻轻地拍着他小小的背部安抚着他受惊的心灵。

    “姐姐,我好怕好担心哦。”唐心往她怀里钻了钻,寻求庇护似的。

    唐糖将他搂得更紧了。

    “没事的,天塌下来还有哥哥姐姐替我们小心心顶着呐,我们小心心只负责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就可以了。”

    “可是,我听妈妈说,这次爸爸生意失败赔了将近一千万块钱进去,可能我们很快就没有吃的没有住的了。”

    唐糖心咯噔狠狠一沉。

    将近一千万!

    这不是个天文数字吗?就是把他们全家卖了也堵不了这个窟窿,老爸想要东山再起简直不可能!

    唐糖的心跌入了谷底,机械地轻拍着唐心,哄他入睡。

    唐心倒底是小孩子心性,折腾了大半夜,现在累了乏了很快就入眠了。

    天刚亮的时候,唐糖经不起滚滚而来的倦意,昏昏欲睡,可又不敢睡去,生怕夏夜打来电话而自己错过了。

    正在迷迷糊糊之际,手机铃声忽然响了,唐糖立刻惊醒,接通电话,迫不及待地问:“老爸病情怎样?”

    夏夜没有立即回答,显得有些疲惫:“情况不容乐观,中风引起的心梗塞正在抢救中,现在要交手术费——你手上有多少钱?”

    “我,我只有千里马给的出版费和一些稿费,加起来可能只有五万多。不知够不够应急?”

    “够了!等你送心心上学后赶紧把银行卡送到医院来,医院在催费。”夏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一点,免得引起她的恐慌。

    唐糖看看时间,刚过清晨五点,还要等两个小时才到唐心上学的时间,可是现在老爸的情况很糟糕,她哪里还等得下去。

    唐糖在床上翻来覆去,倍受煎熬,干脆把唐心叫醒,姐弟两起床梳洗了一番,收拾整洁便背着书包去了医院。

    唐糖的打算是,探望一下老爸,如果情况非常不好,她就和唐心都不上学了,就守在老爸身边。

    想到这里唐糖鼻子发酸,想要落泪,可是又怕吓到唐心,只得用力地忍回去。

    姐弟两人来到公汽站等头班车。

    唐心年幼,心里装不下多少烦心事,一脸不知世间愁苦的单纯模样,昨夜睡的本来就晚,现在又太早起来,睡眼惺忪地牵着唐糖的手问:“姐姐,我们干嘛不拦的士呀。”

    时间如流水,已到了初冬,清晨五点多的时候寒气很重,时不时还有阵阵冷风吹来,冷得人直打哆嗦。

    唐糖蹲下来替唐心把围巾围好,温言软语地说:“心心,现在爸爸生意上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人都急病了,我们要不要帮他?”

    “要!”小家伙不假思索响亮地答道。

    “呐,首先我们就要节约,不可以乱花钱,把所有的钱都留给爸爸看病,让他早日康复,好不好?”

    “好!”唐心想了想,深谋远虑地说道:“我以后不要玩具不要好吃的了,把钱全省下来给爸爸看病,爸爸的病很快就会好了,只要病一好,爸爸就又可以出去赚钱了。”

    唐糖听了,眼里闪过一丝苦笑,这孩子怎么随他哥,IQ这么高!

    “心心,你要记住姐姐的话,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快乐要大家分享,苦难也要一起承担。”

    唐心转了转灵动的黑眼珠,高兴地叫道:“我懂了!我以后赚了钱也要像爸爸妈妈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一样,也给他们买好吃的好玩的。我们老师讲过这个道理,这叫孝顺。”

    唐糖心疼的把唐心搂在怀里夸赞道:“我们心心又懂事又乖,姐姐爱死你了。”

    唐心捧住她的脸认真地看着他说:“姐姐不是爱死小暖哥哥吗?怎么又说喜欢上我了?”

    他垂下头,一脸的羞涩小声地说:“我不能答应做姐姐的男票啦,我已经做了宋慧慧的男票啦!”

    唐糖嘴角狂抽,一掌打在唐心的天灵盖上:“姐姐大人我十五岁高龄才情窦初开,你个小家伙比青蛙大一点就开始恋爱了,长大后会不会恋爱史太丰富变得不负责任很花心啊!”

    唐心被教训得哑口无言,看见头班车驶来就像看见大救星一样,激动得指着公汽兴奋地大叫:“车来了!”

    姐弟两上了车,车子的摇晃最容易催人入睡,何况唐心没睡足觉,欠瞌睡,所以一上车就歪在唐糖的怀里睡着了。

    唐糖搂着他眼望着车窗外。

    五点多天还很黑,只有路灯撑起一片光明,景物在她眼前飞快地倒退,唐心说着“小暖哥哥”四个字的童声不知为何在她脑海里不断回响,她蓦然记起梦中的少年,她也叫他小暖。

    难道两个小暖是同一个人?

    她甚至产生了一时的冲动,推醒唐心问个清楚明白,可是最终她没有这么做。

    内心深处,她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仿佛知道真相就会让她坠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而“小暖”那两个字光是想到就让她心里酸楚得直想落泪。

    车子到站了,唐糖叫醒唐心。

    一下车唐心就喊饿,还好这个时间已经有早餐店在营业,唐糖给唐心买了一碗水饺,自己则吃热干面。

    唐心不肯动筷,懂事地说:“姐姐不是说要节省吗?干嘛买水饺我吃,就买热干面好了。”

    唐糖眼眶一热,故意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你这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要吃好一点,营养要够。”

    唐心这才用汤匙舀了一个水饺放进嘴里,可是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以后要是家里没钱买好吃的呢?”

    唐糖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她一直循规蹈矩,在家人的庇下长大,有时候想家里真的发生点什么事还有夏夜帮老爸顶着,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做女儿的。

    可是现在家里的顶梁柱老爸倒下了,生死未卜,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全压在了夏夜的身上,他也不过比自己大两岁,一样会感到辛苦吧,自己这么大了也应该为家庭出力了,这才叫有难同当啊!

    于是她豪迈地拍拍胸脯对唐心说:“放心好了,姐姐也可以像爸爸一样赚钱给唐心买好吃的。”

    姐弟两人吃完早餐后,唐糖又买了两笼小汤包和两杯豆奶。

    夏夜和阿姨在医院守候着老爸肯定没有心情想到吃。

    唐糖带着唐心赶到医院时,老爸已经手术结束送到了病房,阿姨跟着照料。

    夏夜被护士长堵在病房外的走廊质问他怎么还没有交手术费。

    夏夜被逼得节节后退,尴尬地赔着小心解释,求谅解。

    护士长恶狠狠地竖着柳叶眉,叉起了腰,一副随时准备大吵一场的架势:“求谅解?你该不会赖帐吧。”

    “不会的,真的不会!”夏夜有种解释无力的感觉。

    “不会?从昨晚进医院起你就说马上交钱,让我们以人为本,先给你老爸手术,现在手术做完了,你还是说马上就交钱,你的马上究竟是什么时候?”

    “快了,真的快了,我妹妹马上就带钱来了!”平时意气风发的少年被逼得退无可退。

    唐糖看着难受死了,比自己被人逼迫还要难受!

    她几步冲上去把夏夜护在身后,对护士长说:“对不起,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把钱带来了。”

    护士长脸色马上缓和下来,语气也变得和善:“我也是没有办法。医院有规定先交钱才能手术,昨夜我看你哥哥说的诚恳,所以才替他担保通融的。我是真的怕遇上赖帐的,那这笔手术费就要该我这个担保人贴上了,那么多钱,我哪贴的起呀。”

    “阿姨,谢谢你肯通融担保。”唐糖想起手里的早餐,忙说:“阿姨,你忙到现在肯定没吃早餐,这个,您别嫌弃。”

    说着,就把手里的早餐往护士长手里塞。

    护士长连连推辞:“你们赶紧把钱交了吧。”

    唐糖转身把银行卡交给夏夜。

    不过一夜的功夫,夏夜头发凌乱,眼里布满了血丝,一脸的憔悴,与平日里那个清雅如竹的少年判若两人。

    唐糖眼圈红红的,用力抿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满眼疼惜地看着他,想着他昨夜又要担心老爸的生死,从不求人的少年还要自尊跌到尘埃里,低三下四地跟人说好话,先给老爸做手术,该是怎样的煎熬!

    夏夜看着她泫然欲哭的模样,反而明朗地笑了,一脸少年青春无敌的风采,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击垮他似的。

    “现在家里急用钱的时候能救急的居然是我们家的大作家,了不起呀!”夏夜开着玩笑,想要气氛轻松起来。

    “爸爸怎么样了?”

    “还好,逃过了鬼门关,但是身体瘫痪了,语言功能也受损,短期内恢复不了。”夏夜明亮的眼睛里仍有几许掩饰不了的忧愁。

    “不怕,只要爸爸还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唐糖乐观地说。

    夏夜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唐糖,你变坚强了,不再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了。”

    “我去看看老爸。”唐糖扬了扬手里的汤包和豆浆:“你交了费赶紧回病房吃早餐。”

    夏夜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唐糖带着唐心走进了病房,阿姨坐在老爸的病床前直抹眼泪,见到她,哭得更凶了:“怎么办,你爸搞成这样,我们这个家算是完了,彻底完了。”

    “每个人都好好地活着怎么就完了呢?爸爸现在中风瘫痪了也是可以慢慢恢复的。阿姨,你别当着病人的面哭泣,更别说丧气的话。”

    阿姨听她这么说,擦了把眼泪:“我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哭,对未来感到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天塌下来还有你英明神武的儿子替全家人顶着,老妈你呀,全心全意照顾叔叔就好了。”夏夜的出现像一道光照亮了黑暗,全家人精神为之一振。

    唐糖白了他一眼:“你真的很个人英雄主义呐,至少要算上我呀。”

    “嗯,算上你,你先送唐心去上学,然后你也去上学,高三了,尽量不要掉课,我去爸爸公司里把情况了解清楚。”

    大家立刻行动。

    唐糖一整天虽然记挂着老爸和夏夜,但是她尽量做到专心听讲,认真做作业。

    她知道有些事她帮不上忙,不如好好学习。

    晚自习的时候,夏夜还是一如往昔地站在校门口,一天一夜未睡的少年,脸上虽有难掩的倦容,却硬撑着精神抖擞。

    他一看见唐糖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接过她沉重的书包甩在自己的肩上。

    “有时间就睡一觉,休息一下嘛,干嘛来接我?我的病早好了,只是头发长的慢而已。”唐糖因为心疼而责备他。

    “你是女孩子,任何时候都是需要人保护的珍品。”

    夏夜随口的一句话在唐糖心里泛起了涟漪,夜色里,她的脸微微红了红,她岔开话题道:“你去爸爸的公司了解到什么情况?”

    “公司贷银行的款利滚利,当误之急是先还了银行的钱止损,然后把员工的薪水发下去。”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12)

    唐糖呆了半晌,银行近千万的贷款不还,每天利滚利就会滚走一个单间的房价,的确是座沉重的大山。

    员工们的薪水更不能拖欠,一旦拖欠就会在同行中造成恶劣的口碑和不良的信誉,以后想要东山再起,更是山水险恶,困难重重。

    可是,这些都需要钱。

    唐糖愁得不行,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把叔叔置的不动产全卖了应该勉强够还银行的贷款,至于员工的钱我再另想办法。等把拖欠他们的薪水发下去之后,直截了当告诉他们公司面临的困境,如果愿意留下来,可能短时间领不到薪水,如果要离开,我尽我的力量给他们每人一点失业补偿金。”

    唐糖仔细地把他的话在心里分析了一遍,惊问道:“你准备把爸爸的公司继续开下去吗?”

    “当然!”少年的眼里流露出自信,燃烧着希望。

    “经营公司又不是过家家,爸爸那么谨慎的一个人都栽了一个大跟头,你什么都不懂……”唐糖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担忧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不会怕什么,叔叔虽然病了起不了床,但还是可以运筹帷幄指点我的。至于摔跟头,爬起来就好。”夏夜一副对未来无限憧憬,敢闯敢拼的样子,他身上似有一种看不见的光芒四射开来。

    唐糖觉得经营一个公司不会那么简单,但她不忍心泼他冷水,笑着祝他马到成功。

    接下去的事情便按着夏夜设想的去做。

    连唐糖家现在住的,老爸一共投资了五套房产,其中有三套竟然是指名留给唐糖的。

    因为唐糖是三个孩子中最笨又体弱多病的一个,爸爸最担心的就是她的未来,怕她以后生活艰难,所以给予的物质更多。

    这让唐糖感动不已,她一直以为老爸眼里心上都没有她,只不过因为血缘的关系,迫不得已“收留”在自己身边,没想到他对她沉默的父爱竟然这么深沉!而自己却对他总有陌生感,因而疏离,不大肯叫他。

    签订卖房合同的时候,唐糖差点哭得昏厥过去,想到自己曾那么冷淡地对待过自己的老爸,而老爸从未因此生过自己的气,甚至疼自己比他的其他孩子更多,就自责不已。

    卖完房子后一家人搬到了唐糖外婆的旧居。

    那所房子原本是租界,外国人设计的房子客厅大、房间大,什么都大,再加上之前唐爸爸为了唐糖和小暖在一起的最后日子能住的舒服,花钱让房子焕然一新,现在一家人搬进去,只用把一间被外婆当作储藏间的房间清理出来,住进去也算的上舒适——虽然跟他们卖掉的复式楼不能相提并论,但对于落魄的一家人已经足够,特别是院子里的花草更适合生病的老爸坐在轮椅上修修剪剪、怡情养性、放松身心。

    只是唐糖很怕看那些花花草草,每看一眼就莫名的想落泪,总觉得胸口生疼生疼的,也不知为了什么——大概是勾起了对外婆的怀念

    正如夏夜估计的一样,卖房的钱还了银行的贷款的钱后所剩无几,但是比夏夜预料的又好一些,勉强发出了公司所有员工的薪水还有失业补偿金。

    当夏夜代表唐爸爸向全体员工阐明了公司现在面临的巨大困难后,几乎所有人都领了失业金卷铺盖走人了。

    不是唐糖的爸爸平日里做人不厚道,而是现实太残酷太强大,他们要生活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他们有心想帮夏夜一把,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仍有十几名员工留了下来,他们大多是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他们之所以肯留下绝大多数是被夏夜身上那股不认输的光华所吸引。

    这样一来,千金散尽,老爸连后期治疗的钱都没有着落,更惶论全家的生活费了。

    夏夜将小徐洗劫一空,也只借到几千抉钱,勉强可以支撑唐爸爸的医疗费,其他的钱得另想办法。

    唐糖自告奋勇她去向亲戚们借钱,夏夜不肯,怕她受委屈,谁都知道借钱是件伤自尊的事,不仅要看人脸色,还要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可是唐糖振振有词:“什么热脸贴冷屁股?啧啧,真难听,那是你才会遇到的不幸遭遇。你跟我爸我妈两边的亲戚没有任何血缘上的联系,别人不帮你情有可缘,可是我出马呢,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也要借一点给我,以少积多,先度过难关再说。”

    夏夜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了。

    于是唐糖抽了个不补课的星期天挨家挨户地去借钱。

    虽然在借钱前唐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真正去落实的时候,那份屈辱比她想像的还要难以承受。

    妈妈是独女,只有远亲,平日来往少,所以妈妈那边的亲戚唐糖直接放弃了。

    爸爸这边的亲戚见到唐糖大小姐头一次光临大驾,全都清一色摆出“我家欢迎您”的友好姿态,甚至体贴入微地问她是喜欢吃酒店还是喜欢吃家常,他们好为她接风洗尘准备晚饭。

    可是一听到唐糖吞吞吐吐地说明来意,绝大多数亲戚就呼天抢地喊穷,有的说的声泪俱下,就差反过来对着唐糖磕头要几个救济。

    更有几个极品差点当场拍桌子翻脸,放狗逐客了,冷言冷语地说,她家有钱的时候她继母的眼睛长在天灵盖上,从不拿正眼瞟他们一眼,不知道多么趾高气昂,就是过年给他们家小孩发红包时那态度、那嘴脸就像打发叫花子,现在终于看见她落难了,他们看笑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出手帮她们家!

    唐糖抱定了必须借到钱的决心,不管在哪一家,不管别人是什么态度,反正像个罪人一样,沉默地低着头坐在沙发上死也不挪窝,摆出一副借不到钱誓不归家的架式,那些各色亲戚败下阵来,或多或少借她一些,晚上街灯璀璨的时候唐糖的双肩包里已经装了好几万块钱了。

    她把双肩包反背到胸前,用一双手紧紧地护着,这几万块钱承载着他们一家人太多的希望。

    先不说能解决她们家生活费都没有了的燃眉困境,说不定夏夜还可借这几万块钱让爸爸的公司逆转呢?

    宁笑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只要年轻,只要有一腔热血,一切皆有可能,何况夏夜还那么聪明!

    但是一想到刚才从亲戚家出来时,他们故意说给她听的话,借给她的钱就当喂狗了,有去无回的,她的心还是沉甸甸地难过的想哭。

    唐糖长长地呼了口气,忍住了眼泪,为了庆祝自己旗开得胜,她一路唱着歌往家里走。

    她想她做的对,这种求爹爹告奶奶没尊言的事她身为女孩子去做比夏夜这个顶天立地的少年郎去做更合适。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随便给人曲膝弓腰,她一个女孩儿家,膝下什么也没有,也就无所谓颜面尽失了。

    虽然她这样不停地安慰自己,大概是嘴里唱的是首忧伤的歌,她还是忽然不能自持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失声痛哭,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忽然一只强有力的胳膊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把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前,耳边响声夏夜的低语声:“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唐糖哭得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怀抱这么温暖,是她的依靠,她卸下全副武装躲在里面哭了个痛快,这才从夏夜的怀里出来,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很小声地说:“我不是委屈,是有一点点想起某个故人。”

    夏夜的脸色瞬间凝重,他牵着她的手往回走,目光悠远又空洞。

    回到家里,唐糖从背包里倒出钱来,一笔一笔地数着,这一沓是借谁家的,那一摞又是借谁家的,她一一记在笔记本上,等以后不管有没有钱,就是砸锅卖铁她也要还人家!

    她绝不会人穷志短!

    阿姨很高兴,自从嫁给唐糖的爸爸后,这么多年她已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这段时间她买个菜都捉襟见肘,现在总算可以大把花钱了。

    她刚一流露出这种想法,还没等坐在轮椅上的唐爸爸口齿不清地批评她,夏夜已经气得青筋直爆,眼睛瞪得铜铃大,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冲着他老妈咆哮:“你只知道花钱!你知不知道唐糖借回这些钱遭了多少冷言冷语,受了多少委屈!你也不看看叔叔治病还要钱,唐心长身体也要加强营养,你是怎么为人妻为人母的!”

    阿姨本来就有点怕夏夜,现在更是被他吼得缩头缩脑,样子很可怜。

    唐糖忙说:“咱们都耐着性子等一等,等小夜把这些钱拿去经营公司,一定会很快赚到钱的,到时大家又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

    “真的吗?”一直被哥哥吓到的唐心终于雀跃着拉住唐糖的衣袖说:“我想要一个摇控飞机。”

    “当然可以。”唐糖笑着答道。

    夏夜从那些钱里抽出了一千块钱给他老妈:“这是生活费,你先拿着,一定要省着花,记得给唐心、唐糖还有叔叔加强营养,我和你就吃差一些吧。”

    “凭什么我要补,你是不是想让我长成胖子?不行,你和阿姨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唐糖抗议道。

    夏夜无奈地看着她:“你手术过去没满一个月,身体还太虚弱……”

    “哪有虚弱了?我现在已经不用再吃各种各样的药了,也不需要躺在那冰凉的CT机上,忐忑不安地等待自己的命运,我已经痊愈很久了,怎么会虚弱呢?”唐糖伶牙俐齿地反驳。

    她把阿姨手里的十张红钞票抽出八张捏在自己手里,全家人都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干嘛。

    “还有啊,小夜要读书又要打理爸爸的公司,时间一定不够用,家教和培训老师肯定干不了了,家里更没收入了,所以我决定赚钱养家!”

    “你!”全家人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话。

    “唐糖,你是不是想退学?我可不赞成。”夏夜严正申明。

    “我没有想过要退学,我在想,反正我报考的是艺术类高考,文化课分数早就过了,也就没有必要上晚自习了——本来我们班报考艺术类和体育专业的只要文化课已经过线的都没来上晚自习。我完全可以趁着晚自习摆地摊赚钱,一个晚上也能赚个一百多块吧。”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夏夜:“小夜,我们俩个分工,你想办法重振老爸的公司,我把这个家撑起来,你敢不敢接受这个挑战?”

    “我怎么不敢?就怕你太辛苦了!”

    “为自己的家人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就这么说定了,阿姨,我每天晚上会交给你第二天的家用的,这八百块钱就给我做进货的本钱吧。”

    第二天唐糖早上五点钟就起床了,她必须在上学之前把货进回来下午放学的时候好摆地摊。

    在路上,为了省钱,她只买了两个馒头充饥,便匆匆赶到了汉正街小商品市场。

    因为有许多生意人怕压货,都是当天进货当天卖,再加上周边小城市、小县城的生意人也赶早在这里进货,然后抢在早上九点钟赶回去开店营业,所以汉正街所有的批发市场为了顺应进货的生意人,清晨五点就开门做生意了。

    这个时候是汉正街一天最拥挤最繁忙的时刻。

    唐糖还是决定做饰品生意。

    这个生意本小利大,而且进的货她自己能提得动——以后夏夜要为老爸的公司会绞尽脑汁地奋斗,肯定会很辛苦,自己不能再像以前像个大小姐似的,进个货还带个跟班,要学会独挡一面。

    唐糖很快就进好货往回赶。

    此时的汉正街人声鼎沸,拥挤不堪。

    特别是那些力气大的惊人的扁担为了多拉几趟货多点收入,拉着铁质的板车争分夺秒,一边嘴里不停地大叫:“擦油!擦油!”,一边脚下丝毫不减速地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

    在江城说“擦油”比“借过”要管用得多,说后者别人不一定让路,但是一说“擦油”路人会飞快的让路,因为担心有油擦到自己身上,那身上的衣服都被油污了,只有认倒楣扔掉了事。

    所以唐糖只要一听到背后有“擦油”的叫声,就立刻往路旁的店里钻,先避开那些扁担的锋芒。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13)

    就是这样唐糖还是难逃被撞的厄运,胳膊腿经常被铁板车的尖角处撞得疼得呲牙咧嘴,直冒冷汗。

    可还没容她抚摸一下受伤的部位,后面又有扁担拉着铁板车飞驰而来。

    唐糖本来生得单薄,被撞得跌跌撞撞,在人海的漩涡里挣扎,千辛万苦的走出了汉正街,背着书包,提着满满两大包饰品上了车,这时才能腾出手来检查身上的伤势。

    她把一条胳膊的袖子捋上去,露出的部分是触目惊心的一块又一块青紫,看得她自己都头皮发麻,赶紧放下袖子,不敢再检查身体别的部位了。

    下午一放学唐糖就费劲地提着两大包饰品直奔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有些女孩子会边往家走边逛街。

    唐糖在车站附近摆下了摊,她的饰品刚刚倒出来,还没有陈列好,立刻就有女孩子围了过来,蹲在地上挑选。

    唐糖一面蹲在地上摆放饰品,一面回答女孩子们的各种问题。

    这次她进的货相对以前摆地摊货要齐全,不仅有耳扣,还有项链、戒指、头饰什么的一应俱全。并且就连男孩子戴的手链、耳钉她也进了少许的货,总之一网打尽,不放跑一个顾客。

    唐糖都觉得自己天生适合做饰品生意,进回来的货深受欢迎,小小的摊位居然出现了抢购潮。

    一条进价才五块五的毛衣项链开价二十元,居然没人还价也就算了,卖到最后一根的时候两个女生都想买,差点就要大打出手,唐糖立刻把另一款式的毛衣项链竭力推荐,总算平息了一场战争。

    她又是卖东西,又是收钱找钱,还要帮买她东西的女孩子挑选最适合本人的饰品,忙得不亦乐乎。

    但是唐糖喜欢这种累,并快乐着的感觉,特别是看见那些女孩子戴上她的饰品人都漂亮了许多,心中特别有成就感,心中甚至升起了豪情壮志,也许自己也可以像李嘉诚一样白手起家,闯出一番事业来,反正自己的病全好了,有什么不可以!

    正当唐糖卖得欢天喜地的时候,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穿过拥挤的人群尖锐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哟!这不是唐糖吗?怎么沦.落到摆地摊了?啧啧啧!可怜啊!乳猪,我们要不要过去照顾一下她的生意?”

    唐糖不用看,光听声音就知道是童话,除了她这只一枝独秀的奇葩能把嗓音别成这种匪夷所思阴阳怪气的腔调,谁还能够做的到?

    这种人没必要耽误生意去理会她!

    可是有些人生来无耻,你不理她她一样可以跑到你面前拉仇恨。

    童话像条水蛇一样一扭一扭地突破重围来到了唐糖跟前,以一种贵妇人看污秽的眼光,可笑地微扬着头高高在上的看着唐糖在路灯下璀璨夺目的地摊,像个蛇精病似的一直在冷笑。

    她的视线忽然停在一盒仿真钻戒上,立刻发出刺耳的嘲笑声:“哈哈!假货还有人买啊!真是可怜,又想戴钻戒又没钱,买个假的冒充,真是虚荣呀!”

    说着,把自己的一只手的手背伸给买饰品的那些女孩子们看:“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才是货真价实的一克拉钻戒!”

    童话的本意是嘲笑围在唐糖身边买饰品的女孩子,让她们脸上挂不住,不好意思再买唐糖的东西,这样她就大快人心了,谁知弄巧成拙,其中有一个正在试戴仿真钻戒的准新娘,她是怕结婚当天因为要不断地换礼服,戴真的钻戒会不小心遗失,所以才决定买个假的应付婚礼。

    她听到童话的话,收起了一脸好心情的笑容,凉凉地瞥了一眼童话手上的那枚钻戒,嘴一撇,一脸的不屑,把自己戴着仿真钻戒的手和她的手并排放在一起,冷笑道:“我可看不出你的戒指和我戴的有什么区别,说不定也是个假货故意来装阔吧。”

    那些买饰品的女孩子本来就对童话低素质的炫富行为深恶痛绝,现在听到准新娘的话,马上群起而攻之,全都说起了风凉话。

    “有些人不装会死。”

    “自己一脸寒酸相怎么冒充土豪也不像啊!”

    “就是!一克拉的钻戒得十多万呐,就凭她那样哪个男人瞎了眼会买来送她?”

    唐糖只顾做生意,生怕义愤填膺的姑娘们越说越火大,和童话打了起来,忙转移她们的视线道:“这里还有许多韩流的饰品你们没看呢,大家赏脸看一下下啦。”

    那些与童话剑拔弩张的女孩子才恨恨地调转视线去挑选饰品了。

    童话气得脸红脖子粗,为了挽为面子说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己戴不起真货就说别人的是假货。”

    那个准新娘看起来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把要买的饰品的钱往唐糖手里一塞,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向童话走来,斜睨着她说:“小婊砸,是不是想单挑?”

    说着两只手把手关节弄得“叭叭”直响。

    童话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躲在顾昔年的身后,指望着他出面护驾,

    顾昔年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小人,看见准新娘虽然怒气冲冲,但是长得娇小,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打她自己还是绰绰有余。

    虽然顾昔年总爱在人前装绅士,对女孩子礼貌有加,但是为了在自己的女神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于是他特么不要脸的推了那个准新娘一把:“单挑就单挑,来呀!看本大爷怎么打的你满嘴找牙!”

    马上有许多女生当场遣责:“无耻,打女生!”

    “是谁要打的我老婆满地找牙呀?”

    顾昔年这才留意到一个不拘小节一直坐在花坛边的一个男生慢慢站了起来,牛高马大的样子,向他走了过来。

    顾昔年和他比起来就像豆芽和松树。

    他几乎要吓尿了,一张脸扭曲变形地对那个彪形大汉说:“大哥,刚才我只是开玩笑。”

    彪形大汉甩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光,微笑着说:“我也只是开开玩笑。”

    顾昔年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在一票女孩子的哄笑中拉着童话夹着尾巴逃跑了。

    一直卖到夜里十点,街上行人渐渐少了,唐糖看看左右,别的摊子早就收了,于是也准备收摊回家。

    她蹲在地上正在清理货物,一个人也蹲了下来帮她,唐糖抬头看了来人一眼,见是夏夜,问道:“你是从家里来还是从公司来?”

    “从公司来,顺路接你一起回家。”夏夜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唐糖的书包还有饰品什么的全肩扛手提自己拿着,还空出一只手来牵着唐糖。

    寒冷的夜风一阵阵吹来,唐糖却不觉得冷,不光是心里兴奋,赚到了全家明天的饭钱,更是因为身边的少年给她可以依靠的踏实感,从小到大那种相濡以沫的情义,即使山穷水尽他也不会抛下她不管,这令她很感动。

    “今天工作有进展吗?”

    “有一点。知道了叔叔公司为什么会突然陷入困境。”

    “爸爸不是说过,是房产商突然不要我们公司的货了吗?”

    “这只是表面原因,真正的原因我怀疑有人做手脚,故意整垮叔叔的公司。”

    唐糖震惊地看着他。

    “有另一家公司跟叔叔长期合作的那个房产开发商杨总联系,说他们公司提供的名种型号的钢材更便宜,做为商人谁不唯利是图?杨总自然甩掉叔叔跟别人合作了。

    怪只怪叔叔,太轻信人了,以为是多年的交情不用写合同,也没有收对方押金,就答应给对方供货,等他从银行贷到款,进了原料,按照对方的要求制成杨总工地需要的钢材型号,别人又不要了,我们每天还要出租仓库的钱,堆放那些钢材。”

    “我想……我爸肯定没有想到那个杨总会摆他一道。——既然对方和我爸合作了这么多年,关系应该很铁,别人是怎么撬动墙角的?”

    “那一家供货商给的价更低。”

    “难怪如此。房地产项目一般都很大,哪怕每单位的钢材比我们家便宜一毛钱,加起来也是好大一笔钱,杨总当然会惘顾多年交情了。爸爸也真是,既然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就应该给最低价啊,这样别人就钻不到空子了。”

    “叔叔为人厚道,当然是给的最低价。”

    “那怎么会……”唐糖迷惑地看着他。

    “所以我说有阴谋。你猜挖叔叔墙角的是哪家公司?”

    “哪家?”

    “童话大伯家。”

    唐糖停住了步伐,惊愕地看着夏夜,似乎明白了什么,难过地低下了头:“是我的原因,还是我的原因对吗?我就是个扫把星!”

    唐糖痛苦地揪着自己才长出几寸的短发。

    夏夜一把抓住她自虐的手:“唐糖,这不关你的事,只是你运气不好,遇到了一只咬住你不放的疯狗而已。你别再像上次一样冲动,找那只心机狗算帐,他不配跟你同归于尽,一切交给我吧,我有办法!”夏夜自信满满地说。

    “什么办法?”唐糖期待地问。

    “我调查过童话大伯的钢铁公司,他们的出厂价只比我们家便宜一毛钱,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们会把价格拿捏的那么准?所以我怀疑有黑客入侵了叔叔的电脑,才掌握了我们公司的价格机密。”

    夏夜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着唐糖。

    “你是说顾昔年利用电脑技术帮童话大伯家窃取我们家的机密?”

    “不是他还有谁?”

    “他和童话也够狠的了,为了整垮我们家,竟然开出的价比最低价还低,那不是明显着亏钱也要一棍把我爸的公司打灭了么?”唐糖气愤地说。

    夏夜冷哼一声:“关键得童话大伯的公司有这个实力才行!”

    唐糖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童话的大伯自从童话的父母做质检时让一批不合格的产品出厂后,造成了购买方的损失,虽然他大伯赔了钱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可是信誉坏了就很难再修复,许多买家不肯再进他家的货,他大伯的公司早就江河日下,快维持不下去了。”

    “那他大伯还做亏本的买卖,这不是自掘坟墓吗?”唐糖越听越糊涂。

    “但事实相反,他大伯的公司满血复活了。”

    唐糖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夜,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所以我觉得里面有问题,我要找出真像,这样才好对症下药。”

    不知为什么,童话手指上戴的那枚熠熠生辉的戒指从她脑海里蹦了出来。

    她本想告诉夏夜她这一新发现,但又担心他追问她是在哪里见到她戴着一枚一克拉的戒指的,这不是要说出童话和顾昔年找她麻烦的事吗?

    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免得让夏夜担心。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回到家时已经快午夜十一点了,家里人早就睡了。

    一旦松驰下来,唐糖这才觉得又累又饿,记起自己到现在还没吃晚饭,正打算饿着睡去时,听见夏夜说:“好饿!”他转过脸问饿得快奄奄一息的唐糖:“我煮面条,你吃不吃?”

    “好啊!”一听即将有吃的,唐糖顿时来了精神。

    夏夜洞穿地着她:“看你两眼放着饥饿的目光,肯定没吃午饭和晚饭,这样可不行哦。”

    “你也没吃吧,还说我!”

    夏夜笑了笑,没再说话,钻进了厨房里。

    等他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时,看见唐糖已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样子好辛苦。

    夏夜顿了顿,把面放在饭桌上,走到唐糖身边,准备把她叫醒,无意中看见她枕在脑袋下的手臂有青紫的於痕,心里一紧,轻轻地把那只细瘦的胳膊从她的脑袋下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把袖子卷了上去,手臂上密密匝匝的於伤让他看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慌忙去检查她的另一条胳膊,也是这样。

    当他正卷起她的裤腿想检查她的腿部时,唐糖被惊醒了,她低着头问蹲在她脚边的夏夜:“你在干什么?”

    夏夜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唐糖陡然明白过来,她不想要夏夜担心,一掌把他拍飞:“面煮好了都不叫我!坏死了!”

    说着,放下裤腿和袖子,不让夏夜看到她的撞伤,故作轻快地跑到饭桌边吃面。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14)

    夏夜也走过来坐到她对面吃起面来。

    说实话,唐糖从小到大除了病痛的折磨,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苦,更别说像今天这样饿肚子了。

    真的是人饿急了吃草根都香,唐糖简直觉得夏夜煮的放了点葱花的面条是她平生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比少数民族的牛肉拉面还要香!

    她正吃得不亦乐乎,发现面条下面好像埋着什么,她好奇的扒开面条,露出一颗白嫩嫩的荷包蛋,大喜过望,更是食指狂动,就要夹起荷包蛋往嘴里送。

    可是临嘴那一刻她来了个紧急刹车,问夏夜:“你有没有蛋?”

    夏夜白了她一眼,嫌她多事似的:“当然有。”

    唐糖哦了一声,心安理得地吃着香喷喷的荷包蛋。

    一颗荷包蛋吃完,她发现碗里好像还潜伏着什么,用筷子再拨,啊哈!还有一颗荷包蛋!

    她就像中彩一样高兴,但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细细地琢磨了一番,总算发现问题所在。

    于是抬起头严肃地盯着夏夜:“你根本没蛋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烦呐,我说有就有!”少年不似平日雍荣华贵、天性淡定,好像故意用不耐烦掩饰着什么。

    这次唐糖学聪明了,她站起来走到夏夜的身边亲自检查,果不出她所料,夏夜只是一碗素面。

    她没好气地一掌铁砂掌拍在夏夜的背上,险些把他正吃的面从嘴里给拍了出来。

    “明明没有干嘛说有?干嘛把两个蛋都给我!”少女生气地说。

    “我怎么说你才肯信呢?我是真的有!而且跟你一样也是两个,只是我一口一个吃得比较快,你没看见嘛!哪像你,秀秀气气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我不信,我才不信!你又不是猪八戒吃人参果!”

    唐糖跑到厨房里拿出垃圾桶,指着两个敲破的鸡蛋壳气愤地说:“这是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连蛋壳也吃了。”

    在铁一般的证据下,夏夜缴械投降:“我身体壮,吃不吃没关系……”

    他的话还没说完,唐糖就一直嚷着:“有关系,就有关系!”

    她把自己碗里的蛋放到他的碗里,逼着他一直盯着他把蛋吃掉,方才罢休。

    吃过饭,夏夜收拾,唐糖先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唐糖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自己的全身,才发现身上的撞伤可以用伤痕累累来形容,并且触碰的时候稍一用力就会痛。

    她有点难过的想哭,但马上给自己打气,为了自己的家人受些苦又何妨?爸爸还有从桥上一跃而下的妈妈养育自己更加辛苦吧,不仅仅是体力上的付出,还要提心吊胆害怕哪天会失去她,心里倍受着煎熬。

    她至今都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三更半夜高烧不退,白天打了针也没用,一整晚妈妈就守在身边,不停地给她冰敷降温,可烧就是退不下来。

    到了后半夜,发展到抽搐呕吐。

    那夜下着倾盆大雨,整个江城都淹成了海。

    走投无路的父母抱着她一头钻进了倾盆大雨的茫茫夜色里抱着她去看急诊,结果是空跑一趟——白天打过针了,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能重复打,不然药物过量一样很危险,医生除了冰敷同样束手无策。

    父母又顶着暴雨把她抱了回来,他们像跳了水似的从头湿到脚,而她毫发无损,最叫人惊奇的是,来回这么一折腾,她出了一身汗,烧也奇迹般地退了。

    树欲止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妈妈虽然不在了,自己还可以对现在的家人好,不要等失去才后悔。

    失去后才会后悔?

    唐糖忽然感到一阵锥心的痛从心的深处漫出,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洗完澡,唐糖回到自己的房间,也就是妈妈曾经住过的房间,这是夏夜特别安排的,他则和唐心住在以前当做储藏间的房间。

    一走进房间里,唐糖就有一种熟悉、温暖的感觉,是妈妈留下的吗?

    可是唐糖觉得不像,那种温暖给她悸动的感觉,似乎……似乎被自己喜欢的少年抱满怀……

    她倒在床上,闻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香,那香气让她沉醉……

    门忽然被推开了,夏夜手里拿着一瓶红花油走了进来。

    唐糖忙端坐在床上。

    夏夜一声不吭地坐在她身边,轻轻地抬起她一只因为细瘦而显得很可怜的胳膊,小心地卷起她的袖子,把红花油倒在自己的掌心,然后按在唐糖於紫的地方按摩。

    唐糖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明天早上我去进货。”夏夜淡淡的说,但却有种让人不容抗拒的力量。

    唐糖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女孩子,哪里懂女生喜欢什么样的饰品?还是我自己去吧。”

    “把衣服掀起来。”夏夜给她的两条胳膊抹完药后命令道。

    “嗯?”唐糖觉得自己听错了。

    “我叫你把背上的衣服掀起来,我要抹药。”夏夜耐心地说,那语气像在对一个弱智在说话。

    唐糖扭捏着不肯。

    “你又要坚持自己进货,又不愿意抹药,明天你会痛得连床都起不了,怎么进货?”

    唐糖听夏夜这么说,只得慢慢地转过身来背对着夏夜。

    夏夜迟疑了一下,伸出手缓缓地掀起她后背的衣服。

    唐糖慌忙将手臂交叉按在胸前,生怕夏夜掀的幅度太大,自己走光了。

    其实夏夜心里也是呯呯乱跳,他还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都可以闻到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有些意乱神迷,手开始微微的抖了起来,红花油的药瓶在他手里不停地晃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药水倒在了唐糖的背上。

    接下去是要按摩一下,让药水尽可能地渗透到皮肤里去。

    夏夜温热的手掌贴在唐糖的背上时,他明显地感到她的背僵硬了,他本来就紧张,现在变成了慌乱,贴着唐糖肌肤的掌心传来阵阵麻酥酥的感觉,让他浑身燥热,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一面强作镇定地给唐糖的后面按摩,一边忍不住偷看她的后背。

    纤瘦单薄的后背曲线优美,他看了一眼忍不住还看。

    一直到唐糖羞窘地催问:“还没完吗?”

    夏夜才惊觉自己按摩的时间太长,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说了句:“快睡吧。”就仓皇逃离了。

    唐糖奇怪地看着夏夜离开的背影,走就走呗,至于用跑的吗?跑就跑呗,连灯都不帮自己关,不关灯也就算了,房门也不顺手带上。

    唐糖只得自己去关房门。

    回到床上路过窗户的时候,唐糖忍不住向院子里看去。

    今夜的月色如水轻柔地洒在院子里的花草之上。

    那些花草翘首以盼,似在等待着某个故人的归来。

    有风吹来,吹在脸上冷冰冰的。

    唐糖用手一摸,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泪流满面。

    心里的悲伤不着痕迹地掠过她的双眸,无声无息,无可逃避,一思念,就锋利。

    可是,我究竟在思念着谁?

    缱绻的风在她脸上轻柔地滑过,像是谁温柔的手掌在轻轻地抚摸着她,要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她好想,把自己的脑袋放在这样的手掌里,然而,那只是风,只是清风……

    唐糖扑到在床上,将脸深深地埋在被子里,任眼泪哗哗,哭着入眠。

    睡梦里,她总能听见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呢喃:“唐糖,你一定要坚强幸福的活下去。”

    她在灰茫茫梦境里原地转圈,寻找着说话的人,却只有风将她拥抱,是谁的温柔……

    唐糖清晨五点钟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却也只能忍着。

    昨晚急着睡,也没清点到底赚了多少。

    她把钱拿出来数了数,精神顿时为之一振,除开本钱居然赚了快五百!

    她留下三百,拿了两百准备交给阿姨做今天的饭钱。

    推开房门,就看见厨房亮着灯,唐糖奇怪,走进一看,是夏夜在准备两个人的早餐,见到她不如往日那样随意,似乎带着一丢丢的不好意思。

    他只看了唐糖一眼,便飞快地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有谁会破口大骂他似的,只是那温柔的语气从不曾改变:“快去梳洗,早餐马上就好了。”

    唐糖只想有人分享她的成就:“你猜我昨晚赚了多少?”

    “看你都笑开了花,应该赚了一千块吧。”

    “哪有那么多?那谁还会找事做,不都去摆地摊啦,你认真点,重猜。”

    “嗯,四、五?”夏夜漫不经心地猜道。

    “对哦!你好厉害。”

    夏夜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惊喜的说:“我只是随便一猜,没想到真的猜中了!既然赚了这么多,够全家人两天的生活费了,不如今天别进货了,晚上也别摆摊了,休息一天。”

    “不要!我讨厌吃了上顿下顿没着落的生活,一点安全感也没有。我要多多的赚钱,努力地赚钱!”

    唐糖看着夏夜:“你也是哦,新的一天你也要努力,我们大家都要狠狠的努力!”

    “嗯!我今天就去查清楚童话大伯家在亏本的情况下怎么会满血复活的原因。”

    唐糖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昨晚摆摊的事来。

    唐糖梳冼完毕,两个吃过简单的早餐就直奔汉正街。

    唐糖想,反正每天都要摆摊,不如多进点货,卖两天,这样就可以省去一天的奔波,她和夏夜都能休息一下。不然每天起五更冲锋陷阵般进货,然后又摆摊到深更半夜,这样没多久,她和夏夜一定会受不了的。

    有夏夜当保镖唐糖轻松得多,自己不必拎沉重的货物不说,还有人为她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

    到了晚上,唐糖依旧来到昨天摆摊的地方摆下摊子,虽然她的周围一下子有好几个原本卖别的小商贩,现在也改卖饰品了,但是唐糖扫了一眼,他们拿的都是她昨天卖的旧款,心里并不是很担忧。

    饰品这东西对女孩子来说,多多益善,根据不同的服饰、发型搭配,但是绝不要雷同。

    现在那些小商贩卖的款式昨天那些女孩子们已经在她手上买了,谁还会再买呢?

    所以唐糖的生意仍旧很火爆。

    “唐糖同学,帮我看看我戴什么发饰比较漂亮呀?”

    唐糖忽然听到童话阳怪气的声音,她转头去看,童话蹲在地上,挤在一群买东西酌女孩子中间,拿着一个白钻的韩版胡蝶结在自己头上比划,顾昔年就蹲在她旁边,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

    唐糖注意到他一只耳朵和鼻子上都缺了一小块,那是小黑子在他脸上留下的杰作。

    在东湖那场你死我活的撕打中,顾昔年被唐糖打裂的嘴唇可以愈合,打掉的牙也可以安假牙,唯独被小黑子咬掉的耳朵和鼻子的部分没办法修补,虽不是太影响他的容貌,但成了耻辱的标记,每次只要照镜子看见脸上残缺的地方,顾昔年就恨不能把唐糖碎尸万段。

    此刻,他察觉到唐糖在看他,立刻抬起头来冲她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异常阴冷,让人不寒而栗,唐糖赶紧移开目光。

    现在自己势孤力单,最好不要惹怒这对丧心病狂的狗男女。

    她只得耐下性子看了看童话把那个发饰戴在头上的效果,答道:“挺好看啊,很适合你。”

    就是这么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却惹得顾昔年勃然大怒,他一掌对着唐糖简陋的摊子扇过去,把她铺在黑绒布上陈列得整整齐齐的饰品弄得凌乱不堪,凶神恶煞地冲着她咆哮:“你是不是故意敷衍我女票!是不是不打算在这里混了?”

    唐糖瞬间明白过来,童话和顾昔年今天是故意来找茬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没必要再委屈求全了,她凉凉地看着他。

    那些选购饰品的女孩子有的怕打起来秧及自己,东西也不买就走了,有的先是吓了一跳,等看到是个獐头鼠目、身材矮瘦的男生在挑事,抱打不平道:“愿买就买,不愿买就走!是不是看人家是个******好欺侮呀!”

    有的女孩子是带着男票的,那些男票立刻对顾昔年和童话怒目而视。

    顾昔年上次吃过亏,有前车之鉴,赶紧拉着童话溜了。

    唐糖看着被童话头上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戴走的那个发饰有点心疼。

    童话好眼光,那个满钻蝴蝶发饰进价都将近二十元,她通共只进了两只,竟然被童话混水摸鱼黑了一只,算了,只当舍财免灾。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15)

    虽然被顾昔年和童话无耻地捣了一下乱,但是对唐糖的地摊生意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刚才那对狗男女给她带来的阴影很快就被赚钱赚到手抽筋的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

    虽然赚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钱,但足以养活一家人,唐糖很自豪。

    一只脚突兀地踩在她用一大块黑绒布铺就的摊子上。

    唐糖顺着那只穿着价格昂贵的皮鞋往上看,一个扎着辫子、满脸横肉的男子正低头藐视着她。

    “谁让你在这儿摆摊的?”那个肥硕的男人凶巴巴地喝道。

    正在挑选饰品的顾客一看来人凶神恶煞的模样,纷纷放下手里的饰品,赶紧溜走了。

    唐糖心头一震,刚想央求解释,眼睛无意中瞟到顾昔年和童话站在不远处对她一个劲儿的冷笑,刹时心里全明白过来了。

    她挑眉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摆?”

    “这是我的地盘!”彪悍的男子大概没有想到柔弱不堪的小姑娘根本就不怵他,觉得颜面尽失,模样比先前更凶狠了。

    唐糖冷笑:“什么你的我的,不过是公共地盘,谁来谁先占着。想要自己的地盘去租门面去!”

    彪形大汉理屈,说不过便开始耍横,一把把唐糖从地上拎起来怒吼:“你胆子够大的,不给你一点厉害你不知道大爷我是谁!”

    他拖着唐糖离开她的摊子,对着围观的人声色俱厉的咆哮:“你们几个兔崽子,还不出来帮忙!”

    登时跑出几个五大三粗的“兔崽子”,上来不由分说地几脚把唐糖的摊子踢得稀巴烂。

    最先出场的彪形大汉这才松开唐糖,临走时威胁道:“赶快给老子滚!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在这儿摆摊可没这么客气了!”说完,准备扬长而去。

    顾昔年看见唐糖蹲在地上把货物全捡起来放在黑绒布里,忙大声说:“哟!完全不怕嘛,把东西捡起来是不是打算再卖呀?”

    彪形大汉并没有走远,听到顾昔年的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顾昔年,顾昔年不动声色的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于是彪形大汉登时来了火,气冲冲地奔过来抢夺唐糖手里的黑绒布包。

    唐糖抵死抵抗,她蜷着身子,把黑绒布包藏在怀抱的深处,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着,仿佛这样做就护住了她一家人的温饱。

    彪形大汉的同伙见状,忙上前帮忙,对唐糖又推又搡,齐心协力地抢夺她的黑绒布包。

    唐糖哪里斗得过一群如狼似虎的歹徒,包裹很快落入了他们的手中,里面的饰品被扔得到处都是,这样他们还不罢休,用脚去踩那些饰品。

    糖糖哭喊着去制止。

    场面太过惨烈,围观的人群有人故意喊:“有人报警啦!”

    那群歹徒这才住手,一窝蜂地跑了个干干净净。

    在混乱中摔倒的唐糖被好心的路人扶了起来,并且七手八脚地帮她把东西捡起来堆放在她的身边,安慰了她一番,人群便慢慢地散去了。

    唐糖蹲在地上检查着自己的货物,那伙歹徒故意欺负她的时候她没有哭,好心的路人同情怜悯她时她也没有哭。

    可是看着在混乱中损坏了,没有办法再卖的饰品时,她终于崩溃的哭出了声。

    她答应她的家人她要挑起养家的重担,可是她的小本经营遭此重创,她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顾昔年和童话没有走,他们特意留下来就是想看看唐糖凄惶无助的可怜模样,现在他们如原以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童话抱臂站在唐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竭力挖苦道:“可怜呐,你也有混到这一步的时候!”

    顾昔年做的更绝,火上浇油地奚落道:“你的财路断了,你一家人会不会饿死呀?”

    唐糖一听此言,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猛地抬起头来,凛冽地看着他,冷若冰霜道:“真没想到,你对我们家蛮关注的!”

    “当然!就是想看你们家倒血楣的惨状!”

    顾昔年毫不掩饰他的蛇蝎心肠。

    唐糖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抱歉,我一定会让你失望的!”

    说着,拿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顾昔年一把拉住她背上的书包,一脸阴笑:“你果然鸭子死了嘴巴硬,到现在还要死撑!同学一场,别说我不帮你,这里有五块钱,可以买五个馒头让你们一家充饥。”

    他一面说,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五张一元的纸钞,不怀好意地看着唐糖:“不过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也不能不劳而获得到这五块钱。”

    他学着唐糖以前撕钞票的样子把钞票撕的粉碎,往空中一抛,钱币的碎片像蝴蝶一样在空中乱飞。

    顾昔年小人得志地看着唐糖:“你得自己把这些碎片捡起来拼好。”

    他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唐糖,拿腔拿调地说:“我这算不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唐糖目光如炬地看着顾昔年,似乎要让他丑陋的一面无所遁形。

    “怎么办呢?我妈妈从小就教我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再落魄也要有骨气!别说这么区区五块钱,就是五个亿我不动心你又拿我有什么办法,又取笑得了我一分一毫?”

    唐糖说完,凉凉地看了顾昔年和童话俩个一眼,仿佛他们才是可怜的,值得同情的一方,然后转身离开,背影笔直,不亢不卑。

    顾昔年一张脸气成猪肝色,忽然眼里放出凶恶的光芒,从路旁的花坛里捡了半块砖,偷偷地跟上唐糖。

    他心里暗暗想,等唐糖走进回家必经的那条幽深、黑暗、鲜有人烟的小巷时,他就……

    童话在后叫道:“你要干嘛?”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莞尔一笑,眼神狠戾,站在原地看着顾昔年走远。

    顾昔年眼看着唐糖就要走进那条恐怖的小巷,一阵欣喜,加快脚步准备赶上去,忽然看见夏夜从小巷里迎了出来,唐糖立刻向他跑去。

    顾昔年连忙止住脚步,扔掉手里的砖,沮丧地恨恨地看着唐糖被夏夜牵着手走入了小巷。

    “今天收入怎么样?”

    “还好啦。”唐糖故作轻快地答道,她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道:“你今天调查到什么了没有?”

    “暂时没有,但是有线索。”

    “什么线索?”

    “童话大伯家果然是理论上越亏实际上越赚。”

    “怎么会这样?会不会她大伯家进的原材料便宜些?”

    夏夜冷哼一声:“原材料都是从一个冶金厂出来的,不可能两个出厂价。再说叔叔的公司比童话大伯家大多了,原材料的需求也大些,就算有优惠,也轮不到她大伯家!”

    “那会是什么原因?”

    “就我大胆猜测,他们交货的时候偷梁换柱。比方合同上指明了是二十型号的螺纹钢条,结果他们发的货是十八号螺纹钢条。表面上他们每单位亏了一毛钱,可那是在二十型号的条件下,如果是十八号,那他们的出厂价反而偏高,我思来想去只有这种情况才能解释得通童话大伯家明明应该亏损的而实际大赚的诡异状况。”

    唐糖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开发商建的房子哪座不是高楼大厦,该用二十型号的钢条改用十八型号的,他们就不怕出事吗?再说了,合同上明明写好了是二十型号,发的货却是十八型号的,开发商这边就没有人验货吗?”

    “出事是难免的,只是用十八型号的替换二十型号的,不会当时出事,也不会在短期内出事,所以媒体总有报告住了好几年的楼房垮塌,这就是偷工减料的原因造成的。真的等到几年后出事,怎么追究责任?至于开发商这边肯定有人验货,但如果贿赂验货的人呢?”

    夏夜虽然话并没有说完,唐糖也能明白。

    她更加忧心忡忡:“那我们不是没机会翻身了吗?”

    “谁说没机会了!”夏夜踌躇满志地说。

    唐糖愣了愣,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你该不会也学童话大伯家投机取巧、偷梁换柱吧。”

    她苦劝道:“小夜,咱们可不能做这么昧着良心的事。”

    夏夜嘴角抽搐地看着她,满脸黑屏:“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说出的话太伤人心了。”

    唐糖怔了一怔,心里后悔,每次说话都不经过大脑,恨不能咬舌自尽!

    她讪讪地问:“那你准备怎么做?”

    “偷梁换柱这种事,负责验货的收了童话大伯家的好处,肯定欺上瞒下,杨总一定不知情,施工人员虽然知道用的是十八型号的钢条,但是合同上约定的是哪种型号的他们也不知情。我要做的就是把真像告诉那家房产公司的杨总,说不定可以挽回败局,让他再次选择我们公司。”

    “那你完全可以按照你计划的去做啊。”

    夏夜冷哼了一声:“说的轻巧,人家老总那么忙,你说想见就见得到吗?”

    唐糖立刻失去了主张:“那怎么办啊。”

    “围追堵截咯,不然怎么办?”

    两个人走到自家的院落外时,发现屋内有灯光,觉得非常意外,这么晚了是谁没有睡?

    他们开院门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人,阿姨从屋里走了出来。

    夏夜惊讶地问:“夜深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阿姨显得心事重重,她的视线在唐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似有心疼更有愧疚,然后才对她儿子说:“我想你们俩个肯定忙得没有吃晚饭,所以特意做了宵夜等你们,快进来吃吧。”

    说完,她主动牵起唐糖的手往屋里走,唐糖有些受宠若惊,夏夜不明所以,虽然他也觉得老妈今天晚上古里古怪不正常,但是见她不仅不找唐糖的茬,而且还对她示好,他就不想追究个中原因了。

    夏夜随着老妈和唐糖走到饭桌前,看见老妈竟然准备了两碗水饺,大感意外,在他的想像中老妈给他和唐糖一人炒一份蛋炒饭就不错了,居然还费神地包水饺!这不符合他老妈贪享受的个性,不禁疑惑地问:“老妈,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他老妈顿时火起,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孩子,老妈心疼你们给你们做点好吃的,你居然怪话连篇,你不想吃就别吃了!”

    夏夜忙走过去搂住他老妈的肩:“谁说不想吃了,好难得才盼到一顿充满母爱的饭。”

    老妈看上去很内疚:“以后我会经常做饭给你们吃的。”

    唐糖和夏夜吃水饺的时候,阿姨就坐在唐糖的旁边,一直含着笑慈爱地看着她,不时撩起她垂下来搭在额前的长发。

    唐糖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是感到温暖。

    吃完水饺,洗完澡,唐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钱倒在床上数,看看今天有没有赚到。

    结果令她垂头丧气,只赚到一百多一点。

    她想,今天要不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彪形大汉自己今晚绝不会只赚这么一点点,她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顾昔年和童话躲在阴暗处看她笑话时幸灾乐祸的模样,就是用脚趾头她都能猜出找她麻烦的那些人肯定是顾昔年花钱雇的。

    她忍不住沉重地叹了口气,弯腰偻背,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一脸的忧愁,如果那些人天天来捣乱,自己的地摊肯定摆不下去,可不摆地摊又怎么能赚得到钱养家?

    她一筹莫展。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唐糖转头看见阿姨端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走了进来,走到她的身边,温柔地对她说:“睡前喝杯热牛奶有助于睡眠。‘

    唐糖有些不敢接:“牛奶要留给心心喝,阿姨干嘛给我喝?太浪费了!”

    阿姨白了她一眼:“傻丫头,给你喝怎么就成了浪费了?心心长身体你也要发育呀!看你瘦的,你是不是想让人家戳我的脊梁骨,说我虐待继女呀?”

    “没、没有!”唐糖拼命地摇着两只小手。

    “那就乖乖地喝了!”阿姨佯装生气。

    唐糖拗不过,接过牛奶一饮而尽,把空杯子交给阿姨。

    阿姨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了她的床边,似乎酝酿了好久,才决定说:“唐糖,明天你别起早进货了,也别摆摊了。”

    “为什么?”唐糖惊讶地瞪大双眼,后面的一句话她没有说,如果她不摆摊,一家人吃什么!

    “我……我决定去做钟点工。”阿姨吞吞吐吐的说。

    唐糖难以置信,看了看阿姨保养的很好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16)

    “你不用这么奇怪地看着我。”阿姨拉过唐糖的一只小手在自己温柔的掌心摩娑:“今晚的事全我看见了。你们这里的风俗是未出嫁的女儿要当宝贝供着,有句俗语怎么说来着,做年女儿做年官,别说在外抛头露面与人争执了,就算家务活儿也不让做。而你,却要为了一家大小的生计在外辛苦不说,还要受人欺辱,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以前我没把你当女儿看,但从此时此刻我一定会像一个母亲一样保护你的,所以家庭的重担我来挑,你好好念书吧。”

    唐糖红着眼圈,努力地笑着,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辛苦啦,真的不辛苦。阿姨,你千万别想着出去工作,爸爸还在康复中,需要有人贴身照顾,心心还小,上、放学得人接送,你哪里走的开?

    所以赚钱的事还是交给我吧,我答应你,我不摆摊了,我去做钟点工,好像一个小时四十元,我每天做两个小时,到星期天做一整天应该可以赚足全家人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吧。”

    阿姨刚想说:“那怎么行?”

    唐糖抢在她前头说:“就这么说定了,阿姨早点睡吧,我要睡了。”唐糖说完躺进了被子里。

    阿姨盯着她看了好久,给她盖好被子才离去。

    唐糖出去做家政是联合阿姨瞒着夏夜。

    如果让夏夜知道她摆地摊那两晚发生的事,并且现在做家政——在他眼里就是侍候人,依他的脾气他一定会退学,把公司、家里的重担一个人挑起。

    他成绩那么好,不把书读完太可惜了。

    起先唐糖去家政公司报名当钟点工时,人家上下打量她一番,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像是会做家务的人,因此不想聘用她,可是禁不住她苦苦哀求,再加上现在钟点工实在难请,就连农村来的女孩子都不肯屈就,宁愿去洗脚城被客人摸一下小手或是脸蛋,多吃几口青春饭,也不愿意吃苦,一般做家政的都是些四、五十岁的大妈,连三十几岁的水灵大嫂也见不着一个。

    所以家政公司勉为其难地聘用了她。

    但是其她的钟点工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后,都挺嫌弃她的,生怕跟她搭档,自己出力还要分一半钱给她。

    家政公司的负责人有些为难地看着唐糖:“不是我不聘用你,是大家都不肯跟你一块儿干活。”

    “没关系,我可以单干的。”

    负责人对她看了又看,猜测她不是遇到特别为难的事,急需用钱,是不会来做别人都不愿做的家政,因此动了恻隐之心,安排她到一对很好说话的老主顾那里工作。

    那是一对从高校退下来的老教授夫妇,户主姓宋,为人非常和善,他们第一眼看见唐糖也是大感意外,虽然唐糖为了工作方便,换了一身干净的旧衣服,但以他们的阅历,眼前的小姑娘娇滴滴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贫苦人家的女孩儿,老夫妇猜想,她可能是吃饱了撑的,来体验生活来了。

    果然如他俩所猜测的那样,家政公司派来的这位小姑娘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不知从哪里干起,还是宋老太太在一旁指导,她才知道干嘛。

    好在做家务事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有人点拨,唐糖一样能干得很好,而且干得很卖力,又不懂得偷懒耍滑,不仅表面的卫生做的干干净净,就连旮里旮旯的灰尘也清理得一干二净,比那些做油了的钟点工还要做的好,宋氏老夫妇非常满意。

    临走的时候,宋太太按五十块钱一小时给了唐糖一百块钱,唐糖坚持要找回她二十元。

    宋老太太按住她的手,亲切地说:“你做的比别人好,应得的。”

    唐糖还是把二十元钱放到她的手心,笑着说:“做干净是我的本份,很高兴你们能满意。但事先讲好的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我不会多收一分钱的。”

    她顿了顿,低下头,脸涨得通红,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求爷爷奶奶以后向家政公司要人做卫生的时候,指名要我好吗?”

    宋老太太吃惊地瞪大眼睛:“天哪!你不是体验生活!告诉奶奶,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我爸爸的公司垮了……”唐糖有些无地自容,因为难堪,身上开始发燥。

    宋教授夫妇两个没吭声,只是同情地看着唐糖,这令唐糖更加不自在,她还未满十八,心智也不是很成熟,只要是怜悯,不管是善意的还是嘲笑的,都令她如芒在背。

    她逃也似的想要离开,宋老太太温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等一下。”

    唐糖只得停了下来,回过头看见宋老太太走进了卧室,没过几分钟,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沓红红的钞票。

    唐糖不自觉的挺了挺腰杆。

    “孩子,这里有五千块钱,你拿着应个急。”宋老太太把手里的钱递给她。

    唐糖立刻把脊梁骨挺得更加笔直,坚辞不授。

    宋老太太始终保持着和蔼的微笑,原谅她的固执:“傻孩子,干嘛那么要强?要学会接受别人善意的帮助,这是自信的表现。你如果觉得无功不受禄,这五千块钱就当我提前付给你的工钱,这样总行了吧。”

    唐糖这才犹犹豫豫地接了,回家的路上,她怀里揣着那五千块钱,感动得落了一路的泪。

    回到家里的时候夏夜还没有回家,唐糖很庆幸,忍不住对阿姨比了个剪刀手。

    坐在轮椅在的老爸脸上也漾起笑纹:“这么大了还调皮,吃过了没?”

    “当然没吃!你这个女儿可真是节约,连饭也舍不得买着吃!”阿姨明明眼里是疼惜的神惰,嘴里却故意责备。

    老爸唬起脸:“这样可不好!你病刚刚好,要注意爱惜身体!”

    “知道啦。”

    唐糖答完这三个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歪着脑袋想了又想,忽然睁大眼睛,惊喜莫名地看着老爸:“老爸!你能说话了!”

    唐糖的“能说话”是指吐字清晰。

    自从老爸中风后说话就一直含含糊糊的,现在吐字清晰意味着他正逐步康复。

    老爸还有阿姨都乐呵呵里冲着她点头。

    唐心兴高采烈地说:“爸爸还可以柱着拐扙走几步。”

    “太好了!”大门外一个醇厚的声音说。

    客厅里的人回过头去,看见夏夜正提着一些水果走进来。

    阿姨一面接过他手里的水果一面埋怨:“现在正是经济困难时,干嘛乱花钱!你和唐糖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们煮面条。”

    “我也要吃!”唐心喊道。

    阿姨宠溺地看着他:“以前我们家日子好过的时候,你吃个东西不知道有多挑三拣四,特别是吃饭,就像吃药一样难受。现在困难了,你是吃什么什么香,现在发展到连面条也不放过了!”

    老爸心情大好,帮唐心说话:“心心现在正在长身体,饭量当然大了,没听说过一句话吧,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他的一番话说的全家哄堂大笑,唐心虽然不明白大家笑什么,但也跟着傻笑。

    夏夜挨着唐爸爸坐下,关切地问:“身体康复了很多吗?”

    唐爸爸活动了一下上身,自信满满地答道:“嗯!很多!应该不要太长时间能够完全恢复了吧。”

    “那就好!”夏夜欣慰地答道。

    他视线一转,落在唐糖身上:“你今天回来挺早的,买卖怎样?”

    “还不错啦。你呢?你有进展吗?”唐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还不错。今天我去跑销售的时候,有一家刚注册的小型房产商愿意亲眼验过货后再谈合同。”

    “可能性大吗?”唐糖期待地问,如果这次公司能咸鱼翻身,对爸爸的病情一定会有好处。

    “我觉得挺大的。我想,不止我们一家公司向他们推销过,他们为什么单单选我们?而且,我有意无意提到童话大伯的公司,他们居然没有派业务员跟这家房产开发商联系。

    为什么?是嫌别人规模太小,还是因为验货的是那家房产公司的老总本人,他没办法搞鬼?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所以今天我又去了叔叔以前的老客户,现在跟童话大伯打得火热的杨总那里。他们现在的楼盘已经做了一半。

    我先是让助手看了看他们使用的钢材,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小了两个尺寸。

    我故意装糊涂,问那些施工人员,他们要这种型号的钢材有什么用,那些人全都对我嗤之以鼻,说当然是盖楼房,难道进这些钢材回来吃?

    我装做惊讶的样子说,尺寸不够就不怕出事,结果施工人员笑得更厉害了,他们只负责盖房子,给他们什么原料他们就用什么原料,出不出事跟他们毛线团关系也没有。”

    唐爸爸和唐糖听得惊心动魄,阿姨在厨房门口叫:“面好了,想吃面的自己来端。”

    夏夜兄妹三人暂且停止说话,全都去厨房端面。

    唐心鬼精灵,吃面都堵不住嘴,一边吃得哧溜响一边仰着脸问坐在身边的夏夜:“是不是你只要戳穿真相,打死怪兽,爸爸的公司就又满血复活了,到时咱们就又可以像以前那样过着幸福的日子?”

    唐糖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唐心的头:“难道我们现在不幸福吗?小傻瓜,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是贫穷是富贵都会很幸福,而且这种幸福无可取代。”

    唐心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

    唐糖心中却如千万根针扎一般,细细绵绵地痛,是因为年幼失去妈妈,抑或是后来失去什么宝贵的“无可取代”的一份感情?

    老爸自己转动轮椅的轮子来到夏夜身边:“我可以给杨总打个电话,约他跟你见一面,或是……我亲自跟他见面。”

    “没用的。”夏夜说:“我自报家门打他的电话,他一听说我是你的继子,现在全权负责你的公司,我话还没说完,他像是我来找他兴师问罪似的,吓得屁滚尿流,挂了电话,至于我登门拜访,他更是死活不见。”

    “当然啦,爸爸的公司搞成这样,他功不可没,自然心虚不敢见你。”唐糖一针见血地说。

    “问题是我不是找他扯皮。”

    “他哪知道啊。——他这样老躲着不肯见你,你怎么跟他沟通,事情怎样才会有进展?”唐糖苦恼地说。

    夏夜却笑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巧合的是,杨总的车子坏了,正在小徐家的修理厂修,明天他来拿车,我应该能跟他见上一面。”

    一家人这才看到一点希望。

    第二天,夏夜特意提早赶到小徐的修理厂,令他失望的是,来拿车的并不是杨总,而是他的司机。

    夏夜灵机一动,率先钻进了车子的后座。

    那个司机大概从没遇到这种情况,讶异得眼睛瞪得溜溜圆,问一旁的小徐:“这是什么情况?”

    小徐读书不行,为人处事的能力却是超强的,他既要帮到夏夜,又不能得罪老客户,于是他笑容可掬地答道:“这个家伙跟我们厂毛线关系也没有,也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杨总的车子送我们这里修,一大早就守这儿了,估计是找杨总有急事,你就带他见见杨总呗。”

    司机显得很为难。

    夏夜趁热打铁:“我一不推销,二不恐吓,只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家杨总。这件事牵扯到你们房产公司的存亡,如果杨总感兴趣的话,可以和我联系。”

    他并没有拿出他现在在叔叔公司里通用的名片,也没有抬出叔叔的名号,他知道杨总对他叔叔及他的公司有戒心——不遵守道义,为了利益,辜负了多年的信任,随随便便毁了口头约定,自然心里有鬼不敢面对。

    所以他把自己相对杨总来说叫陌生的手机号留给了那位司机,采用欲擒故纵的方法,想上杨总上钩。

    但是杨总久经商场,会不会咬钩,对这一点夏夜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

    他一面等着杨总的消息,一面带着手下十几号人跑业务。

    他告诫那十几名忠心耿耿的员工,现在他们从头再来,要重新打开局面,所以推销的时候要三百六度无死角,每个可推销的点都必需跑到,包括那些那做铁艺的家庭作坊,反正要尽可能地把积压的货物卖出去变现。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17)

    老爸的公司在夏夜的苦心经营下像个危重病人一样,总算渐渐有了起色。

    唐糖仍瞒着他利用课余时间做钟点工养活全家。

    有时同学问起,她总是如实相告,虽然同学们的同情和怜悯无意中伤害了她年少敏感的自尊心,让她觉得在班上有些抬不起头来,但她一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人生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这个星期天,唐糖按照家政公司安排到一家新客户家做卫生。她伸手响了门铃。

    门立刻被打开了,仿佛屋内的人就站在门边单等着开门似的。

    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来,是顾昔年,他一脸意味不明晦涩的笑。

    唐糖怔了一下,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更不许自己脸红,她知道他在嘲笑什么,不就是她在做钟点工么?

    她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套上鞋套,动作麻利,这些小细节彰显着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

    “哎呀!唐家大小姐也有沦落到做家政的悲惨境地,要不要我在同学们中间给你搞个募捐渡过难关。”顾昔年阴阳怪气地说。

    “谢谢,我觉得自己还没到接受别人捐献的悲惨地步。”唐糖把腰杆挺得笔直,就像风雪里的梅树一样经历严寒却一样傲然屹立,坚强得仿佛这世上没什么能摧垮她,除非她自己的意志垮塌。

    顾昔年上下打量着唐糖,自从她瘦下来变漂亮之后,他每次碰见她和小暖约会时,穿的衣服都很新很漂亮,让人一看就是富裕人家的女儿。

    可现在,她除了容颜还是那么美,或许年岁渐长,女大十八变,眉眼更漂亮了,但穿的简单,虽然全身上下干净得一尘不染,却因此更显落魄。

    顾昔年在心里冷笑:看你能强撑到什么时候!

    他嘴角泛起一种让人厌恶的悲天悯人的假笑,突出自己的优越感,眯着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挑眉道:“我不会把你做钟点工的事说出去。”

    他脸上和语言里流露出的肤浅让唐糖从心里对他心生反感。

    那时她正在擦桌子,她的脖颈僵硬了一下,然后放下手里的抹布,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顾昔年,他脸上奚落的神情还在。

    她的眼里并没有如顾昔年所期待的那样,遭到他不动声色的羞辱,雾蒙蒙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而是从一朵白玫瑰变成一朵天山雪莲,冰凌子挂在花瓣上。

    她的语气坚定又带点讽刺:“说出去又能怎样?我一不偷二不抢,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没什么丢人的!”

    没错,她目前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虽然辛苦,也会遭来别人的耻笑,但是一想到全家人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顾昔年僵在了原地,他的脸上呈现出恼羞成怒的表情,但是他不敢冲着唐糖发火。

    他是在无意中得知唐糖在做钟点工,于是挖空心思找到她所在的家政公司,特意指名道姓点了她来他家做卫生,就是想趁机好好嘲笑羞辱她,没想到她宠辱不惊,反而三言两语把他抢白了一顿,这让他的处境有些尴尬。

    一直到唐糖把卫生做完了要走了,他才找到再次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从口袋里掏出好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唐糖。

    唐糖冷淡地瞟了一眼他手里的钱,只抽了一张,然后从身上拿出钱包,抽出一张二十的放在他家桌子上,就准备离开。

    顾昔年明目张胆的摆出一副土豪施舍穷人的嘴脸,拿腔拿调地说:“这些都是赏你的小费,你就拿着呗,逞个什么强?再强能强过肚子饿?”

    唐糖本来已经打开门往外走,听到这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虽然她知道跟顾昔年这种人渣没有什么好争执的,但是他的所做所为就是佛看了都会有火。

    她冷冽地看着他:“小费?我从不接受别人的小费,只拿自己应得的那一份。至于你,也不是那种善良到想要帮助别人渡过难关的人!所以,麻烦你收起虚伪的面具,不要装了!”

    说完想走,被顾昔年拉住胳膊,本来他是想狠狠在她自尊心上用力踹上一脚,让她痛不欲生。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两年的时间,唐糖成长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理上的成熟,对于人世间风刀霜剑的伤害,她的抵御力要比以前强多了。

    他面目狰狞地看着她,似乎想用眼神杀了她:“我怎么装啦,我怎么不安好心了?”

    唐糖并不震惊地看着他,认识他不是两三天,他是什么人她早就了然于胸,不管做了多卑鄙无耻的事他都可以装无辜。

    “我摆地摊时是你找人到我的摊子故意捣乱,让我的生意做不下去吧!现在你又特意叫我到你家做卫生,想看看我狼狈的模样吧。”

    顾昔年果然一如继往的不要脸:“我能说我躺枪了吗?啧啧,你现在穷了,连心理都扭曲了,把人想的这么阴暗。”

    唐糖使劲甩掉他的手:“你本来就这么阴暗,不用我去想象。”

    说完离开,忽然意识到什么,回过头来问:“你怎么突然有钱了,买得起房子了?”

    而后,才翩然离去。

    顾昔年怔在了原地。

    他现在住的这套房的确是他买的,虽说只有一室一厅四十多个平方,可一次性付款也花了四十多万左右。

    自从顾昔年定下计来,要把唐糖家的公司拍死后,他就处心积虑地按计划一步一步地执行。

    首先,他利用他的电脑技术黑客入侵唐爸爸的私人电脑,很快查到唐爸爸最大的客户是某房产商杨总,也马上得知唐爸爸给杨总的各种钢材的发货价。

    唐爸爸公司相比较童话大伯家的公司要有实力些,因此他们家给的发货价童话大伯公司根本给不起。

    可是顾昔年不愧是心机狗,他略一沉思就计上心来,嘴角勾起一个阴狠的微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于是,他找到童话,在她的引荐下,向她的大伯毛遂自荐,表示他有办法让他的工厂起死回生,并且拍着胸口保证,事成之后,他按照十点利提层,不然连底薪都不要。

    大伯的公司自从出现了自己的亲弟和亲弟媳为了贪图点好处,而让次品过关,在同行里和客户里产生了恶劣的影响,从此一一蹶不振,随时准备关张大吉。

    现在听顾昔年说他有办法,而且不要底薪,只要高额提层,他是见过顾昔年的,这孩子看起来很聪明,便死马当作活马医,把公司的业务交给他,反正自己又没有任何损失。

    顾昔年做事谨慎,他首先找到杨总的验收员,许他以各种好处,搞定他后,顾昔年这才拜访杨总。

    杨总在商海中扑腾也不是一天两天,刚开始听到顾昔年报价居然比唐爸爸的公司还便宜,首先想到的就是是货不便宜,便宜不是货,对钢材的质量深表怀疑。等到顾昔年亲自带他去童话大伯的工厂看了货后才放下心来,然后在合同时注明钢材的各项要求,如果不达标,他可以随时解除合同并要求对方赔偿损失。

    合同有利于他,他也就高枕无忧了。

    顾昔年虽然年少,可是一样可以用“老奸巨滑”来形容,为了彻底打消杨总心里的疑虑,他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真诚模样,“坦言”童话大伯家的工厂的确在做“亏本”买卖,就是想挤垮唐爸爸的公司。

    杨总不禁笑了。

    同行之间恶性竞争,在商界屡见不鲜,到最后拚的是谁的资金雄厚,杨总决定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殊不料自己却中了顾昔年暗暗埋下的圈套,真正得利的是顾昔年和他的验收员。

    顾昔年仅仅这一单大业务就让童话大伯家的公司还过魂来,童话大伯毫不食言,奖了他近百万。

    他第一件事就是在东窗事发前还清了因赌博所欠下的银行贷款,这样他的父母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他曾经因赌博而欠下巨款这件事。

    第二件事就是买了一套小居室搬了出来。

    买房他第一目的是为了投资,当今瞬息万变的社会没有什么比不动产更可靠了,另一个原因他真的不想再跟父母住在一起了,他既受不了老妈的愁眉苦脸,更受不了老爸看他象看仇人一样的眼光,家里的气氛太压抑了,一个人住多逍遥!

    他把唐糖喊到自己家的确有炫耀的意思,今非昔比,以前的穷小子发达了,而你却从云端掉了下来,落魄了!

    他甚至幻想着唐糖会痛哭流涕地请求他收留她。

    没想到她虽然穷,仍能对金钱不屑一顾,这令他大为光火。

    而她临走的那句话,又令他心惊肉跳,他买房的钱来之不义,万一唐糖回去跟夏夜提起,以夏夜近乎于妖的聪慧,说不定能猜到自己钱是怎么来的,到时……

    顾昔年越想越怕,惊出一身冷汗,开始后悔不该把唐糖招来。

    他不敢再待在家里了,脱下舒适的居家衣肤,换上外出的衣服,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他给杨总公司的负责验收钢材的杜涛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有人可能在暗中调查钢材型号调包的事。

    杜涛在电话里立刻吓得直哆嗦,六神无主,一个劲儿地问该怎么办。

    顾昔年本来没有那么紧张,被他一惊一乍心里不免也忐忑不安,好像大祸临头一般,但是他还能勉强沉得住气:“不要慌嘛,我们先去趟工地,看看是不是真有可疑的人去过那里。”

    两个人赶到工地,向施工人员一打听,果然有一个长相出众的毛头小子来过。

    那小子太年青,不到二十岁的样子,不像是买房人,更不像是哪个媒体暗访之类的,所以当时在场的工人都对他没有戒心,他问什么都有人回答,以为那个少年不过是对建筑感到好奇。

    顾昔年心中一动,把储存在手机里的夏夜的照片出示给那些工人看。

    夏夜长得太英俊不凡,因此许多人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他来。

    顾昔年脊背一片冰凉,心中叫着万幸,幸亏自己想到这一点,现在封住众人的口还来得及。

    他转头去看杜涛,一张大饼脸吓成了雪饼,两眼直愣愣的像失了魂一样,一副遇到一点事就吓成孬种的模样。

    顾昔年把他带到一处僻静处,对着他连扇了三耳光,眼珠子才会动。

    他并不介意顾昔年打了他,只是像个复读机一样不停地重复:“现在怎么办?”

    顾昔年火大加头痛地看着他,从早上他接他第一个电话起就只会问现在怎么办!

    顾昔年特么不齿地说:“怎么办?堵住所有人的嘴!”

    杜涛惊得眉毛都要飞到天灵盖上了,瞪大惶恐不安的眼睛,几乎要哭出来:“那得多少钱啊!就算把你贿赂我的钱全吐出来也不够,难道我要因为这件事倾家荡产?”

    顾昔年凉凉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低等生物。

    “用钱是堵不住人的嘴的!因为人的贪欲是无限的!”

    杜涛更是悚然一惊,脸色煞白,一副濒临死亡的模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仍然重复着先前的话:“那……那怎么办?”

    “用他们切身的利益!”顾昔年奸诈地说。

    杜涛愚昧,一头冷汗地看着他,焦急地跺着脚:“大爷!你就明说吧,不要打哑谜了!”

    “很简单,你现在就去对那些工人说,工地上所使用的任何建材都是老总亲批的,不许外传,谁外传就开除谁!然后,我拖一批二十型号的钢条做样板,这样不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杜涛恍然大悟,钢条用哪个型号的,处在最底层的工人并不知道是谁的决定,因此全推在杨总的头上,他们也会信的,毕竟无奸不商,谁会料到是他收了供货商的好处玩的巧呢?

    并且,他们也不可能为这事找杨总对质。而且以开除砸他们的饭碗来威胁那些工人,封住他们的嘴的确有效,他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伸张正义的,并且以后盖的房子真出了事也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是多嘴会失业,他们没有人蠢到这样做。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18)

    杜涛大喜过望,立刻跑到那些工人面前声色俱厉地把顾昔年教给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工人们听。

    正如顾昔年预料的那样,那些工人立刻三缄其口,不再关心更不再提及有关建材型号、质量的话题。

    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自己不失业拿得到薪水就好。

    夏夜那边,为了把继父的公司盘活,他也是蛮拼的,从不求人的少年为了推销什么白眼和冷言冷语都受过,有的客户不进他的货也就算了,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上门乞讨的乞丐似的,就差放狗驱赶他了。

    好在夏夜从小性格就淡泊,不易受外界的因素影响情绪,你看得起他,他仍是一脸平静,你鄙视他或不买他的帐,在他脸上也看不到一丝气恼或着焦灼。

    他拿出鞋底磨穿、不成功则成仁的毅力,率领他区区十几人的手下跑遍整个江城,总算慢慢地有了订单。

    虽然订单都很小,但现在公司里也没几个人,开销也就相对很少,所以赚的钱足以支撑整个公司的营运,不管怎样,总算能振奋人心。

    特别是当时公司几乎垮掉还肯留下来帮夏夜的那十几名没什么资历的年轻大学生深受鼓舞,他们本来是抱着倒贴钱与夏夜与公司共存亡的,没想到短短半个月公司居然有了起色,这就意味着到了月底他们的付出会有回报,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因而干劲也更足。

    夏夜心里也很高兴,公司勉勉强强在正常运转了,并且按订单发出的货已经收到了货款,到月底就可以和员工们一起领薪水了,他可以维持家庭的开销了,唐糖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唯一令他感到心烦的是杨总还没有与他联系,这令他心中充满了不安,看来自己得另想办法了。

    他决定不再躲闪,反正手上有杨总的电话,他借用了一个员工的手机直接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告诉他他们公司工地所用的钢条很可能被换了。

    短信发出没多久,杨总很快回复了:“见一面吧。”

    夏夜心里一阵激动,立刻去了杨总的公司,这一次不论是公司前台还是杨总的秘书都没有像以前一样,跳出来千方百计的阻挠。

    他一路绿灯顺利地抵达的杨总的办公室。

    杨总听见有人进来,本来背朝着门的方向看着玻璃幕墙外的风景发呆,听到响声,坐在真皮椅子里转过身来,虽然并没有刻意板着脸,却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看着进来的少年,沉声问道:“你就是夏夜?你是老唐的长子?”

    夏夜听出他声音里的戒备,心想他还是知道自己理亏的,虽然没有跟叔叔签订纸质合同,但是他辜负了叔叔对他的信任,单方面撕毁口头合约,心里还是挺不安的,怕自己替叔叔找他讨回公道。

    想到这里,夏夜不由得咧嘴笑了。

    杨总心里却吃了一大惊,他威严天成的气场那么强大,在他周围三米方圆之内的人莫不胆战心惊,这个小子这么轻松,居然敢笑,他在笑什么?

    夏夜对杨总礼貌而又随意地点了点头,直接了当地言明:“我是叔叔的继子。”

    杨总认真地把夏夜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有钱人家,很少有继子继女坦承自己跟有钱继父的关系,生怕被人看轻,这小子却一点也不在乎,这对他来说不能不又是一个意外!

    再看眼前的少年,由内自外散发着一股自信的魅力,仿佛天下没有他搞不定的事。

    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夏夜在他对面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这时秘书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杨总一言不发寒彻骨地盯着女秘书,书秘书端着咖啡的两只手抖得厉害,俏丽的小脸吓得面无血色。

    夏夜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他的认知里女生都是应该被好好照顾的,当然,除了童话那种恶心的女生。他自己虽然从不对除了唐糖以外的女生献殷勤,但是看见女生很尴尬的时候,他一般会主动伸出援手。

    就比如现在,他站起来接住女秘书手里的两杯咖啡,并且冲着她明朗地笑了一下,女秘书紧张的神经因为这春风拂面般的微笑放松了许多。

    杨总冷眼看着夏夜,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少年与众不同。

    他冷冷地对女秘书说:“没事不要进来,出去!”

    女秘书浑身一震,像只惊兔一样落荒而逃。

    夏夜不以为意地端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

    杨总两眼如炬地看着他:“你说我公司工地的钢材被调包了,你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

    夏夜从容地拿出手机,嘴角微微勾起,按下了录音播放键,里面播放的就是那天他到工地时和工人们的对话,虽然里面有杂音,但还是能够听清谈话的内容的。

    杨总的脸一点一点黑了下去。

    夏夜趁热打铁:“我叔叔跟您是多年的老交情,给的价已经是他们这一行业内最低价了,不可能有比他更低了,非要有就一定有猫腻,不然没人会亏着发货给您的,您大概也心知肚明,就我叔叔给你的价格他还是有赚头的,不过赚得少而已,不然那么大的公司怎样维持?现在给您供货的那家钢材厂总不能一见您的面就想学雷锋,一分钱不赚倒亏钱来帮助你,就算是同行间的恶意竞争,他们那个濒临死亡的小厂也没有这个实力,你觉得他们会发好货给你吗?”

    夏夜说到这里并不往下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总。

    杨总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他沉吟了一会儿,站起来说:“一起去工地看看吧。”

    夏夜微笑着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来到工地,杨总随便抓了一个工人问:“我们这儿用的是哪个型号的钢条?”

    那个工人并不认识杨总,即使认识,前面杜涛已经交代过不能和人谈起关于建材的话题,于是他装聋作哑道:“我没留意到钢条的型号,我只知道干活。”

    夏夜愣了一下,觉得工人的态度跟那一天完全不同,变得守口如瓶,好像很怕提起关于这方面的话题,心下不禁疑惑,深深地怀疑,有人事先做了手脚。

    杨总面对工人的回答不置可否,夏夜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杨总对跟在身边的助手说:“你去把杜涛给我找来。”

    助手忙拨通了杜涛的电话,催他快来,老总正在工地等着他咧!

    杜涛一听,急急忙忙连滚带爬的赶了过来,一脸的慌张无法掩饰,惊恐不安的问:“杨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总轻描淡写道:“我就是想看看我们进的钢条型号是否对头。”

    杜涛一听,冷汗直冒,警惕地瞥了一眼站在杨总身边的夏夜,小心翼翼地问道:“杨总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你照着做就行了,干嘛这么多废话?”杨总显得很不耐烦。

    杜涛吓得屁滚尿流,立刻把杨总和夏夜带到事先准备好的那堆合格的钢条跟前,擦着冷汗说:“全在这儿了。”

    杨总看了看钢条的型号,一丝疑惑划过他的眼眸:“我们一直用这种型号的钢条吗?”

    杜涛小鸡啄米般点头:“是啊是啊!”

    夏夜对钢条的型号并不熟悉,随口问道:“你们用的是哪个型号的钢条?”

    杜涛这时已经认出他来,他就是顾昔年手机里照片上的那个人,他斜睨着他,带点小得意:“当然是二十型号的钢条咯!”

    夏夜眉头微蹙,此刻他已经敢肯定,果然有人是先做了安排,而这个人只有可能是顾昔年,他不禁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心机狗果然有心计,一切都掩饰得滴水不漏。

    杨总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站了一会儿,他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夏夜暗暗担心,一直跟在他身后。

    杨总找到自己的车跟前,回头对他说:“你怎么还不走?”

    “就这么完了吗,就这么过去了吗?”夏夜算问道。

    “真相已经了然于我的眼前,我还需要调查什么?”

    “你是认为我无中生有咯?那我手机里的录音又该怎么解释呢?”夏夜咄咄逼问道。

    杨总冷笑:“给几个钱,找几个人,演一出戏,录一段音,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夏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怀疑他故意做假,栽赃陷害,挑拨离间,好使他终止与童话大伯家的生意往来,重新与他叔叔的公司合作。

    夏夜明白,现在自己说一千道一万也没有用,只会越描越黑,弄巧成拙,于是以退为进,微笑着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告辞了。我只是有些担心,万一真的用的是不合格的钢条,以后出了事,谁最难逃脱责任?”

    说完,他并不看一眼怔在车门边的杨总扬长而去。

    但是夏夜并没有就此罢手,他吸取先前的教训,觉得不能再守株待兔了,于是他请人私底下调查了一下已与杨总在建的那个楼盘签订购房合同的购房者,并且给他们中的几个工薪阶级的购房者打了匿名电话,告之他们现在他们购买的那个楼盘存在着质量问题。

    夏夜之所以选这样几个购房者是有原因的,因为工薪阶级买房一般是倾尽所有,所以房屋质量的好坏他们格外重视,但同时他们又不是那种特别会闹事的人,就算他们去杨总公司质问,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得失控的地步。

    这一着有点兵行险路,夏夜其实也手里捏着两把汗。

    果然,那几个购房者接到匿名电话后全都显得很慌乱,虽然他们也考虑过有可能是谁恶作剧,可他们宁可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

    万一匿名电话说的都是真的呢?那他们的血汗钱不是打了水漂吗?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于是他们跑到杨总在建的那个楼盘找相关的负责人求真相。

    那个负责人亲自带他们看了那堆做样品的二十型号钢铁,释疑道:“许多楼盘质量不过关主要是偷工减料,最明显的表现在钢条上,你们在报纸上看到的楼房垮塌事件,有的水泥板里一根细铁丝也没有。我们的楼盘不仅有钢条,并且钢条的型号完全符合国家标准,所以绝对不可能出现你们担忧的问题,敬请放心好了。”

    那几个购房者见负责人说的言辞恳切,也就暂时把心放进肚子里离开了。

    负责人等他们一走,立刻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向杨总汇报。

    杨总多精明的人呀,马上明白这一切是夏夜搞的鬼,他气急败坏一个电话打过去:“你小子什么意思?是不是没跟你叔叔合作你故意整我?”

    夏夜在电话里笑出了声,改口叫杨叔叔道:“没想到杨叔叔的脑洞这么强大。如果我真的想整杨叔叔就不会只联系这几个老实八交的购房者了,而是把真像告诉所有的购房者,杨叔叔你早就焦头烂额了,哪还有闲情逸致给我打电话?”

    “那我还得谢谢你高抬贵手咯!”杨总讽刺道。

    “杨叔叔,咱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说会话。”夏夜显得极有耐心:“您难道心里真的那么笃定自己的楼盘质量是过硬的吗?我猜不是吧。你是怕万一真的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楼盘有问题,就得纠正,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房子出现过质量问题,从而影响到房屋销售。

    其实这种状况不会发生,如果叔叔知错能改去弥补,那些想买房子的潜在客户反而会认为叔叔是个负责的人,更加信赖叔叔,他们如果想买房肯定第一考虑的就是叔叔的楼盘。”

    电话那头杨总一阵沉默,夏夜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担心的就是这,所以明明也觉得自己的楼盘有质量隐患,他却抱有侥幸心理期盼着躲过一劫。

    可现在听了夏夜的话,他觉得很有道埋……

    夏夜知道他犹豫不绝,陈述厉害道:“叔叔自己好好想想,万一几年后楼盘真的出现了问题,所有人都可以推脱责任,唯有叔叔您逃避不了,如果闹出人命,叔叔会不会有牢狱之灾呢?”

    夏夜一席话说得杨总心惊肉跳,他故作镇定地问夏夜:“依你说该怎么办?”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19)

    “有些话在电话里说不清,不如见面谈咯。”

    半个小时后,夏夜出现在杨总豪华气派的办公室内。

    杨总看见他说:“你现在可以把你的打算讲出来了吧。”

    夏夜并不介意他不太友善的态度,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首先得暴露自己楼盘的质量问题,直接告诉所有购房者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公司内鬼和不良供应商互相勾结,求得购房者的原谅,然后积极补救,直接拿出证据让供应商赔偿。”

    杨总沉思了一会儿,疑惑地问:“怎样拿出证据?你和我不是去了一趟工地吗,所有的证据已经被人为的销毁,难不成把房子拆了露出里面的钢条吗?”

    “当然要把有质量问题的那部分房屋拆掉重盖,总不能等它自己垮塌出事吧。叔叔和童话大伯合作的时间并不长,要拆毁的房屋部分应该并不太多,这个损失完全在童话大伯公司的赔偿能力之内,对叔叔而言并没有什么经济上的重大损失,叔叔为什么还要瞻前顾后呢?”

    杨总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夏夜的肩膀赞道:“小伙子不错哦,有前途,在哪所大学念经济学?”

    夏夜礼貌的微笑着:“我读的是医科大学。”

    杨总错愕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夜知道自己已经游说成功,于是告辞,去学校上晚自习,这些日子为了公司的事耽误了太多课程,他得补起来,不然期末就得挂科。

    刚走到学校门口,他就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唐糖。

    他刚准备叫她,却看见她边走边脱穿在外面的校服,露出里面的旧衣服,不禁心下疑惑,暗暗跟在她身后。

    唐糖来他的大学次数很少,但是熟门熟路的径直往外教住的大楼走去。

    夏夜心中更加费解,她今天不摆摊去那儿干嘛?

    唐糖上了楼,在三楼停住,敲响了一家住户的门,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外教开了门,笑着把她让进了屋。

    夏夜在二楼的拐角处看得一清二楚,满心疑惑,唐糖是怎么认识这个外教的,并且一个女孩子怎么随随便便就进了别人的家?

    夏夜越想越不放心,于是敲响了那家外教的门。

    外教开了门,非常友善地问:“你有事吗?”

    “我好像看见我妹妹进了你家里。”

    “你妹妹?”外教一头雾水。

    唐糖正在屋里做着卫生,忽然听到夏夜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可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夏夜会被外教误会的,只得硬着头皮从屋里走了出来,低着头红着脸小声地说:“我就是他要找的妹妹。”

    外教哦哦了两声,退回了屋里,留他们兄妹俩单独说话。

    “你怎么跑这来啦?”

    唐糖看了看屋里:“一切等回头再说吧,我现在要工作。”

    “工作?”夏夜看了看她手上的抹布,隐隐约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地问:“你在这里做钟点工?”

    唐糖尴尬的点点头。

    夏夜还想问什么,看见外教的脑袋向他们这里探了探,于是改口道:“你的工作是做家政吧,我和你一起做。”

    “不要啦!”唐糖急得汗炸,夏夜却满面春风的挤进屋来,彬彬有礼的对外教说:“我帮我妹妹一起做卫生可以吗?”

    “of,course,当然可以!”外教轻快的回答。

    因为有夏夜帮忙,卫生很快就做完了。

    外教付钱的时候,唐糖偷偷瞟了一眼夏夜,生怕他认为这样很伤自尊,但是夏夜表现的非常风平浪静,临走的时候他还对外教鞠了一躬:“感谢您照顾我的妹妹。”

    外教连忙摆手,笑眯眯的说:“我要谢谢你妹妹才对,把我们家打扫得这么干净,我以前给她小费她也不要,你们中国人都不收小费的吗?”

    “收!怎么不收?”夏夜一本正经的说。

    唐糖暗地里揪了他一把,拿眼睛凶狠地瞪着他,意思是叫他别乱说话。

    夏夜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唐糖揪的一点都不痛似的。

    外教笑眯眯地掏出五十元钱递给唐糖。

    唐糖尴尬万分:“不用了,我哥哥跟你开玩笑呢!”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夏夜说着接过钱来,唐糖一副我败给你了的表情。

    兄妹俩从外教家里出来后,唐糖就一直数落夏夜:“你怎么可以收人家的小费呢?”

    “为什么不能收?”夏夜一脸的青春无敌:“做得好就应该得到奖励,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扭捏。”

    他忽然停下来,扳住唐糖瘦削的肩膀,让她和自己面对面,眼神坚定地看着她:“丫头,记住,是自己的就要懂得争取,不要老是迁让!”

    唐糖两掌拍飞他的咸猪手:“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学校?”

    夏夜冲着她得意地一笑:“因为我搞定了杨总!”

    “真的吗?”唐糖惊喜万分,崇拜地看着夏夜。

    三天过后,江城所有的报纸都刊登了杨总亲自挥锤砸自家楼盘的新闻,所有人都知道他公司的验货员和供应商相勾结,以次充好,造成部分房屋质量不合格的事。

    杨总当着全体媒体表态,凡是不合格的部分全都推倒重盖,总之让每一位购房者在他公司买到的都是有质量保证的房屋。

    并且他第一时间起诉供应商和自己公司的验收员,要求赔偿各种损失。

    童话大伯彻底输掉这场官司,赔了个倾家荡产,连别墅都卖掉了。

    而杨总却在这场楼盘“质量门”中因为主动爆“家丑”,并且积极认错补偿,赢得了许多购房者的好感,在房地产最不景气的时期,他们公司的楼盘一枝独秀卖得热火朝天。

    杨总在心里不禁暗暗佩服夏夜,这么年轻居然这么有头脑。

    经历了楼盘质量风波后,杨总终于明白世上没有那么多便宜给他占,于是与唐爸爸的公司又恢复了业务往来,毕竟多年合作的伙伴更可靠,唐爸爸的公司在夏夜的努力下总算咸鱼大翻身了。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唐爸爸的身体也很快得到了恢复,两个星期后就能自己打理公司了,夏夜和唐糖也可以专心学习了,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顾昔年和童话除外。

    童话的大伯因顾昔年的恶意操作遭来了飞来横祸而变得一无所有,但他岂会善罢干休,一纸诉状将顾昔年告到法院,追究顾昔年给他带来的巨大损失。

    这一次证据确凿,顾昔年就是诸葛亮附体也没有办法狡辩过去,法院认定他对童大伯涉嫌欺诈隐瞒,判他返还所有不当得利,不然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虽然法院没有如大伯的愿要他赔偿天价数目,可光是叫他吃的全都吐出来,已经让他濒临死亡了,整整一百二十多万,就是抢劫都来不及,而他又不愿意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

    万般无奈之下,顾昔年如惶惶丧家之犬一样回到了父母的家里,向他们求援。

    当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向他的父母请求援助时,他的父母被震蒙了。

    好半天,顾爸爸才从巨大的打击中稍稍清醒过来,因气恼、失望而显得绝情:“你得了多少好处还给人家就是了,我和你妈又没花过你一分钱,享过你一天福,你找我们干嘛?”

    顾昔年生怕他老爹见死不救,慌得把隐瞒他们赌搏欠下银行巨款的事和盘托出。

    父母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顾昔年会变得如此厉害。

    但是绝望归绝望,自己的亲生儿子总得帮的,难不成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他去坐牢?

    走投无路的顾氏夫妇只得忍痛卖掉了房屋,因为卖得匆忙,再加上他们当初本来就是买的一套老旧的房子,所以并没有卖出好价钱,只卖了六十多万。

    搬家的那天,顾妈妈几乎哭得要昏死过去,她一边流着泪一边装东西打包,便于搬家。

    在清理东西的时候,她发现她压在箱子底下的那对金手镯不见了,如五雷轰顶一般,僵在了原地。

    顾爸爸见她不对劲,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金手镯不见了!”姑妈妈话一说完就嚎啕大哭起来。

    顾爸爸第一反应就是金手镯被顾惜年偷走了,不然怎么会不见呢!

    那时顾惜年的房子已经被法院强制拍卖,没地方住,所以搬回了家里。

    当顾爸爸怒气冲冲的跑进他的房间时,他还在心安理得睡着大觉。

    顾爸爸一把把他从床上拎了起来,怒问道:“你妈的金手镯是不是你给偷走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照顾他的自尊心,而是直接了当的用了“偷”字。

    虽然刚从睡梦中被惊醒,但是顾昔年马上明白东窗事发了,他的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生怕老爸一怒之下不再帮他了,只得喏喏回答:“是。”

    “偷去干嘛了?”

    故昔年哪里敢说他把金手镯典当了,换来的钱给童话刷成绩了,于是把罪责全都揽到自己身上:“用,用来赌博了。”

    顾爸爸万念俱灰,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出了他的房间。

    失去自己房屋的一家人,只得栖身于一间违章搭建的棚子里。

    就这还要每月交六百大洋,大都市的房价就是高。

    这个棚子屋顶是石棉瓦,一扇铁门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的样子,门口有个垃圾箱,箱里箱外都是垃圾,不远处就是公共厕所,有风吹过来的时候,隐隐有刺鼻的味道。

    顾昔年抱着他心爱的电脑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想到将要住在这样糟糕的环境里,他就感到委屈不已。

    他们家从南方很远的乡下来到这个大城市时,最艰难的起步期也没住过这么差的房子,现在虽然卖掉了辛苦打拼买来的房子,但好歹还有个旱涝保收的菜摊,不至于装穷住到这儿来吧。

    顾昔年对他的父母充满了怨恨。

    等走进棚子里,顾昔年更加大失所望,屋里放着一张木板拼成的床,除了一张又旧又破的小方桌,连个简易的柜子也没有。

    父母卖房所得的款项,再加上他那套还未住热的房屋勉强能够冲抵他的不当得利,再次逃过牢狱之灾的顾昔年倍感轻松,也就没必要再小心翼翼地在父母面前装乖了。

    他气哼哼地把电脑往木板床上一放,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父母还有年迈的奶奶全都好像没听到他的牢骚,从自家的电动三轮车上把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屋里搬,摆在合适的地方。

    简陋不堪的棚子开始有点家的样子。

    顾昔年一肚子的气,倒在一张木床上和衣装睡。

    他不帮他的父母搬东西,他的父母也不叫他,仍如往昔一样任劳任怨。

    本来装睡的顾昔年不知怎的最后竟然真的睡着了。

    但是在傍晚的时候他被刺鼻的油烟给薰醒了。

    他怨气冲天的睁开眼晴,看见老妈居然就在房间里做饭,做饭的油烟就在狭小的空间里打转。

    “连间厨房都没有,这哪是人住的地方!”顾昔年咬牙切齿的抱怨。

    全家人仍是集体不吭声。

    顾昔年自己觉得无趣,又倒头继续装睡。

    可没睡一会儿,就听见父亲在说话,他的声音缓慢低沉,充满了心如死灰的绝望:“阿年,你妈给你做了最后一顿饭,你饿了就自己起来吃,我们走了。”

    走了?他们要上哪儿去,顾昔年一时大脑短路,反应不过来,仍旧躺在木板上,等过了一会儿,家里彻底安静下来,他终于醒悟到父母弃他而去了,立刻紧张地坐了起来。

    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已经没有他们的身影了,从卖掉的旧家搬来的东西父母们几乎全留给他了,破方桌上放着几个菜,有青椒炒肉丝,红烧排骨,还有一条色香味俱佳的武昌鱼。

    顾昔年不知道的是,他的父母把身上仅剩的一点钱,除了留下去另一个城市的路费,全用来买了这些菜,而他们一口未吃便饿着肚子离开了。

    这是他们为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20)

    顾昔年稍一犹豫,冲出了咣当做响的铁门自四周眺望。

    然而视野里再也看不到那几个对他关怀备至的身影了。

    但他似乎又看见了父母还有奶奶离去的背影,那么无奈,那么心酸……

    他们在快到安享晚年的时候,离开了这座他们年青时全力打拚也曾迎来美好生活的城市。

    可现在为了不再和顾昔年有任何瓜葛,他们放弃了回到故乡的打算,宁愿在人生失去战斗力的年纪去了一座陌生的、顾昔年不可能找到的城市,心如死灰的过完余生。

    哪怕一把老骨头埋在异乡,哪怕死后到了清明也等不到一个在他们坟前磕头烧纸钱的人,他们也愿意。

    哀莫大于心死。

    已经绝望了,就算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也可以放下。

    顾昔年躺在木板床上痛哭了两天,他想找个人倾诉,左等右等,等不来童话的信息。

    她的qq头像常年累月都是黑的,可是打她电话永远也打不通,仿佛她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哭过之后的顾昔年面临着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人活着要吃饭。

    无耻之人最怕的就是死,为了活着就是靠****填饱肚子他都愿意!

    于是他顶着一双红肿的像水蜜桃的眼睛出门去找工作,在一家酒店端盘子,一个月一千五百块的月薪,除开每个月六百的房租,只剩八百块钱的饭钱,在江城一份盖饭都要十元,要精打细算才能坚持到月底。

    顾昔年从来没有感觉到日子会这么难过。

    他虽然不是生在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因为从小聪明伶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吃的穿的用的,没有一样输给富家子弟。

    就算几次大祸临头也总有父母替他顶着,所以他实际上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吃过什么苦。

    现在却要住最差的房子,吃最差的饭菜。

    物质上的贫脊他勉强还能接受,可是精神上的折磨让他倍受打击。

    酒店里女服务员比男服务员多,顾昔年生平就喜欢跟女生眉来眼去,并不是他和贾宝玉一样是个多情种,只是虚荣作崇,身边异性越多,证明自己魅力指数越高。

    但是一旦走上社会的女孩,哪怕芳龄还没有满十八,都会比在校的女生现实许多,没有一点好处,谁愿意浪费自己的笑脸?

    何况每天对着客人脸都笑僵了!

    顾昔年现在过的日子捉襟见肘,就是买一根糖葫芦的钱他都没有,那些女孩子谁愿意鸟他!甚至背地里鄙夷地称呼他“小气鬼”。

    她们为了气他,还故意装做无意让他听到这个明显带有侮辱性的外号,看着他明明狼狈却故作淡定的模样几个女孩笑成了一团。

    曾经在学校虽不能称万人迷,但也算是百人迷的顾昔年活得孤度且瑟缩,唯一支持他的精神力量就是他的作家梦,还有在网站看见童话的书还在更新。

    虽然他现在连自身都难保了,再也没有能力在淘宝上给童话买订阅了,但他还是节衣缩食用自己的那三、四个帐号给她订阅,当然不会忘了给她疯狂的刷数据。

    他猜想,童话的大伯垮掉了,自己又帮不了她,她现在一定在水深火热中煎熬,再加上她在网站的成绩那么差,肯定会对未来失去信心,他希望自己为她所做的,能让她振做起来。

    他做梦都希望和童话能联系上,两个落魄的人能抱着相拥取暖。

    转眼就到了感恩节,大街小巷都弥漫着节日的气息,只有顾昔年心里凉嗖嗖的。

    越是节日,酒店的生意越是繁忙,别的服务员抱成团互相打掩护偷一下懒,唯有顾昔年受排挤,别说休息,就是步子走慢了一点都会被领班当狗一样呵斥。

    他心里怨气冲天,敢怒不敢言,什么狗屁感恩节,如果手里有个炸弹,他恨不能炸死在场所有的人,看你们谁还敢看不起我!

    他边上菜边在心里翻来复去地问候领班全家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银铃般妖媚的笑声。

    顿时,他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般僵在了原地,那是令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虽然那笑声还在他耳边回荡,但是,他仍然怕这一切都是梦,只是梦……

    他一颗心紧张得呯呯乱跳,缓缓地回过头去,惊喜伴着滚烫的液体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小话!”他带着颤音激动不已地叫出了声。

    许是年岁大了些的缘故,童话的身材比以前更凹凸有致,穿了件紧身的黑色羊毛衫,下面是条纱质的短裙,偏偏恰到好处的披了一件火红的短呢子外套,脚上又穿了一双红艳艳的皮靴。

    红与黑的完美搭配,让她显得野性又略带着点神秘。

    她和一个满脸横肉、手指上戴着硕大的金戒指的三十几岁的男人在一起,看到他脸上开怀的笑容渐渐变淡,眼神也从最初的惊讶变为不屑。

    顾昔年的心顿时一凉,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他只希望她看他的目光柔情似水就好。

    可现在……

    童话身边的男人看出些端倪,问道:“你两认识?”

    童话鄙夷地冷哼了一声:“谁认识这种穷鬼?”

    说罢,高傲地转身,留给顾昔年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他傻呆呆地怔在了原地,一定是自己听错了,自己对她那么好,她才不会那样说!

    童话和那个男人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两个人谈笑风声,童话时不时用可爱的小手捂住嘴,巧笑嫣然。

    只可惜,这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只愿为别人怒放。

    顾昔年正在伤感,领班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特么嫌弃地看着他:“你到底还想不想好好干下去了,不想干趁早滚!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你滚了自然有好的来!”

    顾昔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不是个有自尊心的人,他只是怕在童话面前丢脸。

    再不要脸的男生也不希望自己在心仪的女生面前被人骂得体无完肤,而自己还像个龟孙子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偷眼看了一眼童话,她对着那个粗俗的男人笑得热烈,看向他的眼神却是满满的鄙夷。

    顾昔年的心一下子跌进了冰窟。

    “去!把那几张桌子收拾一下,马上要开婚宴!”领班怒喝道,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看他走向那几张杯盘狼藉的酒桌。

    顾昔年收拾好那几张桌子,端着盘盘碟碟失魂落魄地向厨房走去。

    走到楼梯拐角处不知怎的,他的脚下绊了一下,踉踉跄跄了几步才站稳,人虽然侥幸没有摔倒,但是手里的盘子全掉了地上去了,摔了个稀巴烂。

    领班立刻阴魂不散的出现了,凶神恶煞般瞪起了双眼,破口大骂道:“******是不是故意的,这笔损失从你工资里扣!”

    顾昔年一听吓坏了,每个月的薪水就那么一点,如果还要被扣钱,自己下个月就没办法过下去。

    他一把抱住领班的胳膊,乞求道:“不要扣我的钱!我不是故意的!”

    领班冷笑,看着地上的碎片,翻了个白眼说:“哎呀!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呢!你整天不吭不哈的,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呢?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就是你这种不说话的人才可怕!说不定每天在心里想着怎样害人呢!”

    “我没有……”顾昔年底气不足的争辩道,其实领班的确说中了他的心思。

    他一直在心里幻想着报复所有对他不善的人的各种残忍的方案,只是他没有那个能力把恶毒的想法付诸于行动,不然他早就变梦想为现实,让他们没有好日子过了。

    领班无比厌恶地看着他,冷哼道:“不管有没有,也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损坏酒店里的东西就必须得赔!”

    顾昔年泪汪汪的看着领班。

    领班不为所动,命令道:“快点把地上收拾干净,不然待会儿客人踩到出了事怎么办?”

    说完扬长而去。

    顾昔年像过去被人虐待的童养媳一样,含着泪委屈地蹲了下来,捡地上的碎片,一不留神,手指被割破了一道口子,立刻有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顾昔年更加觉得自己可怜,他不管不顾的瘫坐在地上,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把头埋在膝盖里失声痛哭起来。

    这哭不仅仅因为手指上的伤,更因为童话对他的态度。

    忽然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他抬起头来,看见了唐糖。

    她穿着漂亮的小礼服,半弯着腰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包纸巾,保持着向他递过来的动作。

    她似乎根本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上他,因为太意外,所以瞪大了双眼,那只拿着纸巾的手也停着了空中。

    等到确认眼前的人就是她所痛恨的心机狗时,她眼里的同情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令人心寒的冷漠,同时收回了拿着纸巾的手,挺直了腰杆。

    夏夜就站在唐糖的身边,顾昔年的狼狈模样他可是一览无余。

    他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顾昔年莫名紧张起来,生怕他奚落他。

    夏夜只是特么瞧不起的看了他一眼,冷笑着和糖糖一起离开。

    顾昔年注视着唐糖走远的背影,他既怕她回头又想她回头,因为如果她肯回头,表示她对自己余情未了。

    ——他不是没有试探过唐糖。

    唐糖刚把他从qq里删掉的那会儿,那时两个人都还在腾飞网站,不过一场小小的感冒,他却学着爱装病的童话故意在网站里大喊大叫自己病得很难受,就是希望唐糖看见,博取她的同情,让她主动关心自己,自己就好略施小计,重新把她骗回身边。

    可是那一次,唐糖对他不闻不问,让他充满了挫败感,但更多的是失落。

    时至今日,他对唐唐仍抱有幻想,唐糖曾经那么喜欢过他,怎么可能放下他呢?

    然而现实又给了他当头一棒,唐糖走的连个背影也没有剩下,却始终没有回一下头。

    顾昔年失望至极,一想到唐糖那个暖手宝再也不会给自己半点温暖,他仍然心痛的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

    “你哭了?”一个声音带着虚假的关心问,可是在顾昔年耳朵里却比天籁还要动听,因为,那是童话的声音。

    她仪态万方的走到他的跟前,脸上的浓妆使她的表情看不真切。

    她居高临下、故作怜悯的看着他:“是为我刚才不理你而哭吗?你能不能稍稍体谅我呢?如果我的士豪朋友知道我有一个穷朋友会看不起我的。”

    顾昔年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对着童话牵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没生你的气,真的,一点儿也没生。我只是恨自己无能,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总帮不到你。——你现在过得好吗?”

    童话的眼神黯淡下去:“不好,一点也不好。勉强靠着一点稿费生活。”

    顾昔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童话每个月能拿多少稿费他心里一清二楚,不超过一千块钱的稿费能养活一家三口人,说出去谁信?

    但他仍抱着一丝侥幸:“你应该也工作了吧。”

    童话撇撇嘴:“说得轻巧,我连高中都没读完,上哪儿找工作去?”

    “商场里的导购员又不要文凭。”

    “做导购太辛苦了,你是知道的,我身体不好,哪里做得了那份工作呢?”

    身体不好是假,好恶逸劳,想骗凯子的钱才是真!

    顾昔年在心里腹诽道。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唐糖在他家里做卫生的情景还有她摆地摊的身影。

    童话开恩般抓住他一条胳膊摇晃:“乳猪,伦家知道你对我好啦,给我订阅和投月票的那几个高V号是你在淘宝特意为我买的吧,谢谢你咯,继续对伦家好,好不好?”

    童话一撒娇,顾昔年就意乱神迷,心里对童话的那一点点小小的怨气立刻烟消云散,不留痕迹。

    童话怕刚才自己对顾昔年太冷漠太绝情,从而使对他自己心灰意冷,不再帮他刷订阅和的数据了,所以忙抽空来安抚他,现在见目的已达到,她懒得再跟他周旋,找个借口离开了。

    顾昔年就像一只尽忠职守的狗,终于得到主人的嘉奖,兴奋的不知所以。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21)

    可惜顾昔年还没高兴到三分钟,一个女服员走过来冷冷的斜睨着他,毫不掩饰对他的嫌恶:“婚宴开始了,老老实实上菜吧。”

    顾昔年怕她叫领班来骂自己,一边乖乖地应着,一边迅速地把地上盘碟的碎片收拾干净,也不洗手,直接上菜。

    象他这种寡廉的人哪里会有处处为他人着想的人品?反正端上去的菜他又吃不到一口,又怎会管卫不卫生呢?

    可等到他把菜放到桌子上时,才发现童话正好坐在这一桌,见到好菜,就像难民营里饿了好几天似的,一个恶狗抢屎,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稳、准、狠地一筷子夹了一大堆的冷切五香牛肉送进嘴里,立刻腮邦子鼓得老高,吃相实在有碍观瞻。

    顾昔年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女神吃,他一定把手洗干净!

    全桌的人都凉凉地看着大快朵颐的童话。

    男宾们尽量保持着应有的风度,没有表现出厌恶的神色。

    几乎所有的女宾都面露鄙夷,有的故意冷笑出了声。

    童话这才察觉到自己失态,忙用筷子招呼大家:“你们也吃啊!”

    没有人动筷。

    与她相邻座位的男生忽然站了起来,直接了当地侧着脸对童话说:“坐在你身边觉得太恶心了!”

    顾昔年站着没走,听到这话,立刻双眼冒火地看着那位自以为是的男生——竟然是夏夜!

    他背对着他坐着,所以顾昔年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一下子泄了气,夏夜的个**憎分明,也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他可不敢惊动他,怕给自己和童话招来更多的羞辱。

    夏夜拉起身边的唐糖,跟离童话最远的宾客说:“大叔,我可不可以跟你换个位置。”

    顾昔年紧张万分,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了出来,如果这位大叔断然拒绝,叫他的女神情何以堪?

    童话尴尬不已。

    好在那个大叔人到中年,也就特别能体恤人,他站起来和夏夜、唐糖换了座位。

    童话紫涨着脸。

    带她来参加婚宴的那个男子嫌恶地看着她:“大庭广众之下你就不能表现得有教养些吗,非要成为笑柄!”

    童话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她觉得很委屈,她们家一向如此,只要做点好吃的,全家三口都是一拥而上,先下手为强,什么母慈女孝,互相谦让,这种和谐的画面在她们家里根本就不见芳踪。

    所以小的时候她跟随父母去参加别人的酒宴时,一家三口常常被别人耻笑,童话从小就机灵,明白在外吃相不能太难看,于是也学着别人故作优雅,也的确骗过很多人,以为她家教不错。

    可现在今非昔比,失去了大伯这个靠山,他们家连温饱都难以解决,自然就原形毕露了,一见到好吃的就猛扑过去。

    顾昔年看着女神受虐,心如刀绞,时不时翻着眼皮偷看一下罪魁祸首夏夜,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婚宴的主人看见夏夜这一桌有骚动,于是走了过来。

    顾昔年扫了一眼来人,顿时紧张得毛发倒竖,原来今天是小李警官和美女主播的大喜日子。

    小李警官穿了一身修身的西服,整个人显得非常挺拔。

    美女主播穿着洁白的婚纱,美艳不可方物。

    唐糖看得眼都直了,一脸的艳羡。

    夏夜笑着用手肘碰了碰她:“也想穿婚纱了吧,不如我俩早点订婚?”

    唐糖慌忙扫了一眼同桌,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美女主播身上,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用力地拍了一下夏夜:“不要乱说话!”

    夏夜只是笑。

    顾昔年生怕他们认出他来,急忙开溜,不料胳膊被人拽住,回头一看,几乎魂飞魄散,刘警官一手抓住他的胳膊正对着他笑:“你小子无孔不入,哪儿都能碰到你!你又准备乱咬谁呀?”

    顾昔年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小李警官冷冷的瞟了他一眼,问夏夜:“是这个家伙在捣乱吗?”

    夏夜清浅的笑了笑:“凭他?他敢在我们李哥的订婚宴上捣乱,我就敢把他打得连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那你们在争什么?”美女主播好奇地问。

    夏夜看了一眼童话,她已经吓的面无人色。

    夏夜嘴角微翘:“今天是美女姐姐的大喜日子,我才不要跟一些畜牲一般见识,我只是和大叔换了个位置而已,美女姐姐不用紧张的。”

    领班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跑了过来,看见顾昔年站在人群的中间,厉声质问道:“你做错了什么,赶紧向客人道歉!”

    “我什么也没做。”顾昔年争辩道。

    领班看了看众人,大家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他更加确信顾昔年肯定做错了什么,于是冲他怒吼道:“快道歉!不然我就开除你!”

    尽管顾昔年觉得很憋屈,但不得不照做。

    等他道完歉后,夏夜却笑着说:“领班,你误会了,他真的没做错什么。如果非说他做错了,就是他这张脸实在生得猥琐,叫人看了没食欲。”

    众人的目光刷地全都看向顾昔年,有人发出轻微的讥笑声。

    顾昔年如芒在背。

    他知道夏夜故意整他,可是他没有反击的能力。

    领班点头哈腰保证道:“我绝对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们这儿了。”

    转过脸对顾昔年恶狠狠地说:“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顾昔年落荒而逃,心里恶毒地咒骂着夏夜和唐糖,心塞的症状才有所减轻。

    他象只老鼠一样正无所事事地躲在角落里时,夏夜向他走了过来,笑着和他打招呼:“心机狗,你好!”

    顾昔年气得七窍生烟,壮起狗胆来,反唇相讥:“你呢?你比我好吗?刚才还不是故意整我?”

    夏夜气定神闲的冷笑:“对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不必手下留情!”

    顾昔年被噎住,干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无孔不在的领班适时出现,老远就看见他俩在争执,他一个箭步冲到顾昔年的跟前,凶狠地咆哮:“你站这儿干嘛,故意拦住客人找麻烦吗……”

    夏夜对顾昔年被骂一点也不感兴趣,径直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当他回到酒桌的时候,现场的气氛非常怪异,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一般,神情非常严肃。

    夏夜走到唐糖身边小声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这一桌有人的钱包不见了,除了各种银行卡里面还有两万块现金。”

    夏夜把酒桌上的人扫视了一遍,漫不经心:“失主是童话的男伴吧。”

    唐糖下巴掉地的问:“你怎么知道?”

    夏夜一脸不屑:“整桌人除了他像个爆发户,谁会把那么多现金带身上啊。”

    他鄙夷地看了坐在爆发户身边显得局促不安的童话:“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跟她在一起的有什么好货色?”

    两人正悄声说着话,婚宴的男女主角还有刘警官带着两名110警察走了来。

    刘警官指着暴发户说:“就是他,声称自己装有两万块钱现金的钱包不见了。”

    其中一名110巡警问道:“中途有人离开吗?”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着夏夜。

    特别是童话,忍不住嘴角弯弯,显得特别幸灾乐祸,似乎又夹杂着别的什么情绪,好像暗暗松了一口气似的,唐糖觉得莫名其妙。

    夏夜正戴着一次性手套全神贯注地剥小龙虾,似乎没有察觉到那些异样的目光。

    唐糖急忙用胳膊肘碰碰他。

    夏这才勉为其难地抬了开头,面无表情的扫了众人一眼,对众人揣测的目光不以为意。

    一个110巡警走到他身边:“吃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离开?”

    “我想尿尿。人有三急难道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夏夜淡然地说。

    巡警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下。

    童话忽然站起来指着夏夜说:“他刚才强烈要求换位置来着。”

    全场的焦点又集中在夏夜身上。

    顾昔年在不远处无声的笑了,那笑显得非常开心,仿佛抓到了杀父仇人一般心花怒放。

    巡警皱着眉问:“他刚才坐哪儿?”

    童话得意洋洋地指着暴发户说:“就坐我朋友旁边!”

    她的话不言而喻,夏夜有偷钱的嫌疑。

    许多不明真相的来宾都盯着夏夜看。

    两名110巡警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她说的是真的吗?”

    夏夜停止了剥虾,舒适地靠在椅背上,从容地点点头。

    “那你怎么解释?”

    夏夜还没开口,唐糖铁青着小脸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善地看着童话:“我们有坐在你朋友身边吗?我们跟他之间可是隔了个你!”

    童话不知为什么显得特别慌乱,故意大声嚷嚷,似乎用这种方式在给自己壮胆,她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泰然自若的少年把怒气冲天的唐糖拉下来坐在椅子上,戏谑地看着童话:“只是觉得如果偷你朋友的钱的话,你比我方便,而且不容易引起失主的怀疑。至于我,伸出的手还要经过你,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就是职业小偷也不一定办得到,何况我?”

    他微翘的嘴角充满了讽刺。

    夏夜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童话贼喊抓贼。

    一桌来宾也不好好吃饭了,目光又刷地一下全转移到她身上。

    因为争执的时间太长,惊动了其他桌的宾客,许多人在窃窃私语。

    童话显得异常慌乱,整个小脸都白了,一个劲儿地在说:“血口喷人!”

    顾昔年站在外围替她捏着满满两把汗——夏夜那么诡计多端,并且不管新郎新娘也好都是站在他这边的,要想陷害童话那是轻而易举。

    夏夜自始至终都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他笑看着童话,笑得她浑身发冷,忍不住微微颤抖。

    “证明自己清白很简单,只要让警察叔叔搜下身就好了。”他从座位上起来,走到110警察面前,展开双臂:“搜我吧。”

    一个巡警搜了一遍他的身,对另一个巡警摇摇头。

    “该你啰!”夏夜轻扬着嘴角如炬地看着童话。

    童话死期将至般惶慌的那张精致的小脸都扭曲变形了,惨不忍睹。

    真相已经不言而。

    “你离开过,完全可以把赃物转移!”顾昔年挺身而出为童话抱打不平。

    童话一听,立刻像打了强心剂一样萎糜的精神为之一振,马上附和道:“就是!”

    夏夜这时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显得有些不耐烦,微蹙着眉不满地说:“你们俩个属狗么?乱咬个什么?我离开了我就是头号嫌犯?你想认证我是嫌犯,必须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你敢不敢证明?”

    他的语速缓慢,即使被冤枉了,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表现出的是对童话和顾昔年无理取闹的厌恶。

    顾昔年看着童话,童话神情僵滞。

    “人家一个女孩子怎么好在大庭广众下叫人搜身?”顾昔年全心全意维护童话道。

    “那就带到一间单独的房间里,我来搜。”美女主播凉凉地说,自己人生第一次也仅有的一次居然出了个这么个情况,她这个做新娘的郁闷死了,现在所有的宾客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偷窃事件上,谁会注意她这个美伦美奂的新娘,扫兴!

    童话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凭什么呀?”顾昔年提高了嗓门,与她针锋相对。

    “你怎么又跟客人吵起来了?”领班冲过来对着他咆哮。

    “他们都冤枉她!”顾昔年指着童话说。

    “那是客人之间的事,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再闹事,扣你的薪水!”

    顾昔年忽然变得有血性起来,三下两下脱掉身上的工作服,往地上一摔:“老子还不想干了呢!老子今天就管定了这件事!”

    小李警官火起,这不是明摆着砸场子吗?

    “你什么意思,这里有警察,轮得着你插手吗?”

    巡警也不敢贸然行动,他们问暴发户失主:“你钱包里有两万块钱有谁知道?”

    巡警所问的每个问题都大有深意,因为偷钱包的人八成是冲着包里的现金去的,谁会偷信用卡再破译密码,况且银行都有监控,一取钱就会暴露,那不是傻缺么?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22)

    110巡警的话给暴发户提了个醒,他本来就因为丢了钱而面色不善,这时阴沉着脸盯着童话:“这里就她知道!——因为钱包里的钱太多,所以我就拿手上,她在路上问过我,我就告诉她了!”

    童话面若死灰,眼里是绝望、乞怜。冷汗不断地从额头滚落,就连身体也在剧烈地抖动。

    看她的模样真相已呼之欲出。

    “你一直把钱包抓在手里吗?”巡警问失主。

    “没有。上菜的时候我把钱包放这儿了。”

    暴发户指了指他和童话之间的桌面。

    这个位置如果夏夜隔着童话去偷风险太大,太容易被人看到,但是童话不同,她如果装做不在意地把胳膊压在钱包上,再慢慢拖到桌子底下,是不会被人留意的。

    巡警例行公事地对童话说:“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童话如临大敌地看着两位巡警,摆出一副誓死不挪窝的架式,仿佛一动就会被拖出去枪毙似的。

    巡警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还要我们拉你起来?”

    “不!不用了!”童话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叭!”一个东西从她衣服下面掉了出来。

    暴发户低头一看,立刻惊喜地叫道:“我的钱包!”

    他弯腰捡起,在桌子上把钱包打开,飞快地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

    “怎么?差什么?”一个巡警问道。

    “不差!什么也不差!”暴发户喜不自胜地说。

    “你怎么解释?”一名巡警斜睨着童话。

    “我……我是被人栽赃陷害的。”童话苍白地撒着谎。

    “反正不是我。”夏夜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你回忆一下当时谁离你最近,并且偷钱包时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一边循循善诱,一边有意无意地瞥一眼顾昔年。

    顾昔年的心咯噔一沉,预感大事不妙,正准备撤退,童话被夏夜几句话“点醒”,“醍醐灌顶”地指着顾昔年:“是他!他把这个钱包塞给我,让我替他保管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昔年脸上,他刚才不停地替童话出头,生怕别人把她当成嫌疑犯,的确可疑。

    再加上他完全可以趁着上菜的机会顺走那个钱包。

    “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巡警向他发出了邀请。

    顾昔年百口莫辩,但仍在不停地为自己辩护。

    巡警们可是懒得听,一个巡警拖着他往外走:“有什么到警局再说吧。”

    另一个凉凉地看着童话:“怎么着,你还要我请几遍呢?”

    童话惊讶地问:“不是已经找到真正的小偷吗,怎么还要我去警局?”

    “没听见那家伙在喊冤吗?你得到警局跟他对质呀!不光你得去,失主也得去!二位请吧。”

    暴发户一面站起来跟着巡警往外走,一面恶狠狠地对跟在后面象只软脚虾一样的童话骂骂咧咧道:“我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扫把星了!看我完事了不揍死你!”

    童话一听,吓得连路都快不会走了。

    小李厌恶不已:“只要碰到顾昔年这只心机狗准没好事!”

    “不然怎么说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刘警官挥挥手,似乎要把顾昔年残留在这里的气味扇得干干净净:“好啦,咱们别为了一粒老鼠屎坏了心情,大家嗨起来!”

    宾客们马上响应,谈笑风声。

    唐糖悄声问夏夜:“真的是顾昔年偷的吗?他的手脚真快,有做神偷的潜质!”

    夏夜笑得意味深长:“真正的小偷是童话。”

    唐糖惊讶地睁圆了眼睛:“那你刚才怎么那样说?”

    “当然是为了让他们狗咬狗。顺便让顾昔年那个渣男尝尝被自己最爱的人咬上一口的滋味。——我说过一定要为你讨回所受的所有的伤。”

    唐糖不说话,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全是感激。

    吃过婚宴,新娘子要抛捧花,所有的未婚女宾客都你拥我挤地站在新娘的身后等着抢捧花。

    唐糖笑嘻嘻站在一边看。

    夏夜把她推到未婚女青年堆里:“你也要为我们的将来试着抢一抢嘛!”

    “我们……还早吧。”

    夏夜把眼一瞪:”早什么早!也就三年不到的时间你就满二十了,可以嫁人了!”

    新娘回头喊了一句:“大家准备好哦,我要扔了!”

    一群女孩子开始骚动起来,抢占有利地形。

    夏夜退了出来,对唐糖喊着:“加油!”

    唐糖无可奈何,随波逐流般在人群里被动地挤来挤去。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唐糖并没有想跟那群恨嫁女争捧花,捧花偏偏砸中了她的头,还滚到了她的怀里。

    其她恨嫁女一看,大为扫幸,悻悻地散去。

    刘警官跑过来打趣:“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唐糖尴尬得脸通红,僵硬地笑着,不知该如何应答。

    夏夜含着一抹甜蜜的笑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地说:“好啊,记得到时包个大大的红包。”

    刘警官横了他一眼:“我只负责吃,一概不管!”

    夏夜笑了笑,牵着唐糖的手跟新郎新娘告别。

    小李警官显得很过意不去:“请你们来,结果闹得不愉快。”

    夏夜知道他是指的被童话乱咬一口,说他是偷钱包的贼:“诶~不用放在心上的,那些疯狗又不是你养的。”

    新娘提了一大袋喜糖、喜饼、零食递给唐糖,歉意地说:“这个给你当补偿吧。”

    夏夜爽朗地笑出了声:“你还把我们家唐糖当小孩吗?再过三年她也要嫁为人妻了。”

    唐糖羞得无地自容,小声说了句:“才不要嫁人!”一个人跑掉了,惹得夏夜呵呵直笑,从后面追了上来,调侃道:“这就不好意思啦?”

    唐糖红着脸用力捶了他几下:“不许你再提嫁字!”

    “为什么?”夏夜明知故问,捉住她两只小小的拳头,取笑道:“就这么点力气还要行凶么?”

    “就要揍你,谁叫你不乖?老是乱说话!”唐糖死命挣扎,因为用力过猛的原因,漂亮的小脸胀得红扑扑的,鲜艳的颜色就象初放的花朵。

    “什么乱说话?你不嫁我嫁谁?”夏夜笑嘻嘻地说。

    “放开我!”唐糖有点恼羞成怒。

    “不放!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倒底嫁谁?”

    两人离的太近,夏夜温热的气息扑在唐糖的脸上,她的心不由得扑通乱跳。

    夏夜闻着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已是心猿意马,偏偏唐糖娇羞不已的样子更是惹得他心动。

    粉红色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

    夏夜轻轻地抬起她精致的下巴,慢慢地俯下头去……

    唐糖看着渐渐向自己靠近的那张帅气的脸,整个人开始莫名紧张起来,她知道她不应该也不能拒绝夏夜,可不知为什么抵触情绪愈来愈强烈,最终还是用力推开了夏夜,自己向后退了几步,与他隔着点距离。

    夏夜一副受伤的表情,但随即就释然了。

    唐糖心生愧疚,连看他的勇气也没有,她也不知为什么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会拒绝夏夜,这一次记不清是第多少次了。

    她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按理说不应该这么排斥他,可是……

    唐糖低着小脑袋,万分难过地说:“对不起,我……”

    夏夜伸出食指压住她的唇,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唐糖缓缓地抬起头,看见他笑得温柔。

    他的眼里满是包容和宠溺,低声道:“我愿意等,一直等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全心全意地接纳我的。”

    唐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如果夏夜强硬地逼她,她真不知该怎么办。

    天已尽黑,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到处流光溢彩,唐糖任由夏夜牵着在人里穿梭。

    她没有问他去哪里,但就是那么信任,那么放心。

    现在的人们越来越爱过洋节了,就连空气都充满了节日的气息,有人把鲜花用自行车推着卖,洁白芬芳的百合吸引了唐糖的视线,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夏夜立刻买了一大捧让她捧在怀里。

    两个人刚一转身,一个人咚地摔在他俩脚下。

    夏夜和唐糖低头一看,童话鼻青脸肿的正挣扎着想爬起来,一个壮汉冲过来对着她猛踢一脚,踢得她在地上直滚。

    两人抬头一看,壮汉竟然是暴发户。

    暴发户一面对童话施暴,犹不解恨似的,还一面骂骂咧咧地喝道:“老子叫你这个小表砸联合别人一起偷老子的钱,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唐糖一头雾水问夏夜:“不是说是童话一个人偷的钱包吗?怎么又变成她和顾昔年两个人合作?”

    “偷钱包的肯定只有童话一人,如果她和顾昔年和伙,事成之后她怎么也要分顾昔年几个钱,这不符合童话啫钱如命贪焚的个性。况且,她要是和顾昔年是同伙,她早就要顾昔年把钱包转移了,绝不会揣着个炸弹在身上。现在只有一种可能,顾昔年为了童话揽了全责。但是暴发户不相信是他一人偷的钱包,认为是童话跟他串通的。”

    夏夜说着嘴角忽然漾起笑来:“我本来只想教训那只可耻的心机狗,没想到一箭双雕,把这对狗男女都教训了。”

    “学长,救救我。”童话看见夏夜,忙爬了过来,抱住他的脚。

    夏夜用力抽出自己的脚,耻笑道:“我从不救你这样不要脸的女生。”

    童话眼里乞怜的、期待着光就像风吹灭了蜡烛,一下子黯淡下去。

    她转而厚着脸皮去求唐糖。

    她刚喊了唐糖的名字,唐糖就嫌厌地皱着眉,仿佛童话是一坨屎,看见她扑过来抱小腿赶紧加快脚步绕道走。

    夏夜分析的一点也没错,顾昔年的确全盘承认了自己是小偷,就是怕童话被暴发户修理。

    但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童话还是未能逃脱一顿惨无人道的胖揍。

    幸亏他没亲眼看见童话被虐的情景,不然心疼得心都要碎了。

    童话他们先离开的警局,顾昔年录完口供签了字之后,被警察叔叔教育之番才离开的。

    大街上到处都是喜笑颜开幸福的人儿,就顾昔年一人形只影单,神色凄惶如丧家之大。

    刚才在酒店时,为了维护童话他逞一时之气辞了职,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领到,手里的钱已所剩无几,明天得快点找工作。

    他正在发愁,手机铃声响了,是童话打来的,他心里一阵激动。

    果然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以前不论什么情况从不主动关心自己的童话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打来电话,一定是询问自己麻烦大不大。

    他清了清嗓子,好使自己的嗓音保持最佳状态,他刚划下接听键里面立刻传来童话惊天动地的嚎哭声:“乳猪,快到群星广场来。”

    “发生什么事了?”顾昔年提心吊胆地问。

    “你来就知道了!”

    顾昔年忙拔腿向群星广场跑去。

    一到那里他就心急如焚四处张望。

    “这里——”

    是童话的声音!

    顾昔年急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脸肿得象个猪头的女生半坐半卧在花坛旁边。

    他难以置信地看看那个女生,又看看女生身上的服饰,终于战战兢兢试探着叫道:“小话?”

    “是我。”女生哭着答道。

    顾昔年心里一痛,扑了过去,瞪大眼睛打下打量着童话:“你……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童话哭着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顾昔年听了半晌无语,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跟那种人搅在了一起?”

    童话心虚,一时连哭泣也忘了,她为什么会跟暴发户搞在一块儿,还不是因为他有钱?

    可惜有钱又怎样,别人根本就不愿意在她身上花一分钱,这也就算了,还把她当花瓶到处招摇,她心里一直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今天才会……

    顾昔年叹口气,背起她往她家里走去。

    唐糖和夏夜回到家里,和家人聊起小李警官的婚礼,夏夜不禁笑了,眼睛看着唐糖:“今天她看新娘子穿着婚纱眼睛都看直了。”

    “哪有!”唐糖红着脸反驳。

    “不管有没有,我都想把你们的事先定下来。”唐爸爸说道。

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23)

    “爸——太早了。”唐糖委婉地拒绝道,并且偷偷地瞟了一眼夏夜。

    他刚才如夜空里烟花一样璀璨的笑容此刻如烟花燃尽般渐渐消散,唐糖心里满是不忍,可又觉得必须这么做,自己才能安心。

    她觉得自己既矛盾又冷漠。

    “什么太早了!”唐爸爸板起了脸,显得有些不高兴:“看在小夜对你那么好的份上你不该答应吗?再说了,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有什么早不早的,过完年后你就要满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怎么不行?别推三阻四冷了夏夜的心。”

    夏夜见唐糖欲言又止满脸通红很不愿意的样子,忙替她解围道:“叔叔,别逼唐糖,我都等了她这么多年,愿意再等下去,等到她心甘情愿地答应的那一天。”

    他说完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又苦又涩,唐糖看在眼里心里一痛,愧疚的感觉将她的理智淹没,脱口道:“愿意!我愿意!”

    但马上就后悔了,可是看着全家特别是夏夜喜形于色的样子她实在没有勇气反悔。

    阿姨高兴地抓起她的一只小手不断地拍着她的手背,一脸的欣慰:“你跟小夜总算修成正果了,这下我跟你爸也就放下心来。”

    唐心渐渐大了,也懵懵懂懂地懂一点关于爱情的话题,又蹦又跳:“姐姐要穿婚纱啦!姐姐要穿婚纱啦!”

    唐糖很努力地开怀地无声地笑着。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唐糖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地难受。

    夏夜对她好她是知道的。

    她与他像手足一样,相互扶持,一起长大,他们肆无忌惮地开对方的玩笑,他们的关系非常好,有共同的爱好,每个环节看起来都非常牢固。

    只是那份相濡以沫的感情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明明很亲密的两个人,却走不到拥抱的那一步。

    家里的两个长辈把唐糖和夏夜的订婚日定在元旦那一天,大家那天都有假期,可以很热闹地举办订婚party。

    日子一天天临尽,唐糖变得越来越焦虑不安,并且开始明显的排斥夏夜,有时候看见夏夜笑眯眯地向她走来,她都会落荒而逃。

    就连夏夜手指刚一碰到她,她都如触电般闪开,独留下夏夜心里失落落的。

    一天在学校里,唐糖趁着课间的时候正在奋力做作业,胡雅泉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说吧,又有什么猛料要爆?”唐糖看了一眼她的八婆脸,心想假以时日她一定能不负众望修炼成一位东家长西家短、搬弄是非的、无风也起浪的好手。

    胡雅泉丝毫不介意她略带奚落的态度,弯着腰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旁说:“这次是关于你的哦。”

    关于我的?

    唐糖一脸求解地看着胡雅泉:“我跟谁闹过绯闻吗?怎么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是你编的吧?”

    “不是你有绯闻,是夏夜,他学校里有一个女生在追他,听说追的好凶。”胡雅泉极度严肃地说,仿佛唐糖再不出手夏夜就是别人的了。

    唐糖淡淡一笑,觉得她太大惊小怪了,以前夏夜也在这所高中的时候,他那样冰冷的一个人,被人称作冰川王子,照样有女生对他围追堵截,可是,也没看见他对谁动过哪怕一丝的心。

    别的她没有把握,夏夜不会移情别恋这点她绝对有。

    胡雅泉见她并不以为意,有些失望地直起身子,兜头浇了她一盆冷水:“别不以为意,你那样冷落夏夜,有女生锲而不舍地追求他,给他温暖,万一他动心了呢?”

    唐糖的心咯噔一沉,那种绝望的等待的确会让人死心。

    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无心听课,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找夏夜问个清楚明白。

    她的内心是矛盾的,不想要夏夜喜欢上别的女生,不然自己怎么办,还能找到比夏夜更好的吗?

    可另一方面,她又想夏夜爱上别的女生,这样提出取消订婚party的人将是夏夜而不是她,自己不必像个罪人一样愧对老爸和阿姨。

    下午放了学,唐糖不必上晚自习,回家苦练画画。

    家里经济条件一改善,唐爸爸立刻给她重金聘请了一位美院老师,教她绘画。

    大概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不会一无是处,这方面不行那方面就是一定行。

    唐糖不擅长文化课,可是在绘画这些艺术领域上有着非凡的领悟力,绘画的水平突飞猛进,就连给她辅导的老师都赞不绝口,甚至立下军令状,保证她艺术科目考试过关。

    但是令唐糖感到奇怪的是,只要是信手涂鸦的时候,她总会莫名其妙的无意识的画出一个男生的身影,那身影隐藏在花丛中,模模糊糊的看不见脸。

    唐糖觉得自己对那个身影感到非常的熟悉,同时心中充满了忧伤,她曾经问过夏夜她画的是谁。

    “傻丫头,当然是我咯!”每当这时夏夜总会揉着她的头发微笑着这么说。

    唐糖半信半疑,但是不论她问谁,不管是胡雅还是阿姨,全都一口咬定,说她画的就是夏夜,唯有唐心看着画上藏在花丛背后的身影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唐糖想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小的缘故,对人的身影分辨率不高,所以才认不出画里的人究竟是谁。

    唐糖自己也研究了好久,画上的身影的确很像夏夜,在她认识的所有人当中,除了夏夜谁的身影会帅成这样。

    可是又有一个疑问从她心里蹦出来,自己怎么会一直画夏夜模糊不清的身影呢?而且每次画的时候为什么总有想落泪的感觉呢?

    她把这种感觉告诉胡雅泉,她怜悯地看着她:“因为你有一段记记失去了。”

    失去的记忆是什么内容,不管唐糖怎么问,胡雅泉都不肯透露半个字,只说该忘的忘了,很好,可以活得轻松些。

    可是唐糖一点也不觉得哪里好。

    她看着同学们神采飞扬的脸,特别特别的羡慕,她的记忆被拦腰截断,是否美好,是否刻骨,都是未知。

    只是既然已经遗忘,为何又偏偏记住夏夜的身影,这着实让她奇怪。

    但是想想失去记忆的那一年半载时光里,不可能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发生,失去了也就没什么可惜的,她也就释然了。

    许多亲近的人,爸爸、阿姨、胡雅泉还有夏夜的死党告诉唐糖说,她和夏夜以前是一对情侣。

    老师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每次辅导完一个小时后就离开了,剩下唐糖一个人对着画架上的画纸发呆。

    画纸上仍是粉色、白色蔷薇后面看不清真容的少年。

    突兀的,有泪滴在画纸上,将画晕染得一片模糊。

    正好阿姨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看见唐糖在抹眼泪,她的视线落在画纸上。

    她把牛奶递给唐糖。

    唐糖一双手紧紧握住装着热热牛奶的杯子,想攥紧那份温暖抚慰自己冷得发痛的心。

    阿姨忧愁地挨着她坐下:“唐糖,你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每次一画这样的画就忍不住伤心?”

    唐糖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这是一直困扰她她久想知道答案的疑问,可每次问起,所有的人就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闪烁其词,怎么今天阿姨肯说原因了?

    阿姨一脸的歉意:“因为……我以前嫌弃你有病,怕拖累小夜,所以千方百计阻扰,甚至逼着你俩分开,因此在你心中留下不能忘怀的痛楚——即使记忆失去,这份痛楚还在。”

    唐糖的心似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就对了,因为两个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所以画里的人才会看不到真容,那是潜意识里认为得不到的缘故。

    唐糖再看那副画,她似乎真的看到夏夜站在花后面对她笑的温暖。

    因为之前为了唐爸爸的公司夏夜落下了不少功课,所以现在他一直奋力补课,重新搬回了学校宿舍,就连休息日也很少回家。

    阿姨有时候做了好吃的,会特意叫糖糖给夏夜送到学校去,唐糖知道阿姨想让她和夏夜增进感情,以前她很反感,可自从知道为什么一画站在花后的少年心就会痛的原因后她有些期待和夏夜多些相处的机会。

    她想,她先前有些排斥夏夜一定是害怕痛苦重演,那样只是自我保护。

    但现在苦尽甘来,她只想好好抓牢这份感情,不放松。

    人生在世,也不过是给灵魂找个依靠,共度此生而已。

    所以这个星期天早晨阿姨特意叫唐糖起了个早床,手把手教她做咖喱牛肉汤,做好之后,装了满满一保温瓶牛肉汤,要她给夏夜送去,并且说:“天气冷了,喝一碗辣乎乎的牛肉汤最好了。”的时候唐糖有些雀跃。

    于是她整装出发,顶着飘飘洒洒的小雪,提着咖喱牛肉汤乘车来到了夏夜的学校,走到夏夜住的宿舍楼附近的热水房的时候,唐糖看见两个人,一个是夏夜,一个是个漂亮的女生。

    唐糖记想胡雅泉的话,止住了脚步。

    在这种哈出的气迅速变白的寒冷天气里,除非是没有热水用的人,会心甘情愿跑出来挨冻,必然是热恋中的小情侣了。

    想到这一点,唐糖的心莫名有些失落。

    “班……班长,我……我……我喜欢你,自从进校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你可以跟我交往吗?”那个漂亮的女生站在夏夜的面前,脸颊通红的说。

    糖糖离得并不远,听得一清二楚,看得一清二楚,她有点期待夏夜的回答

    “不好意思,本少爷不喜欢女人呐!”夏夜皱皱眉,寡淡地说。

    躲在不远处的唐糖差点就笑出声来,不喜欢女人?!哈哈!

    “啊!”漂亮女生大吃了一惊,满眼都是失望,但又不死心:“我不信,你一定是开玩笑的!”

    夏夜严肃地把脸向漂亮女生凑近一些,非常认真的说:“你看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信不信由你!”

    说完转身欲走。

    漂亮女生在后面扭着衣角,纠结地问:“你该不会是喜欢男生吧?”

    夏夜回过头来,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淡淡地说:“你觉得我有那么不正常吗?”

    “男生女生你都不喜欢,那……那你喜欢什么呀?”漂亮女生怯怯的问。

    夏夜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可能我比较喜欢人.妖。”

    他看着漂亮女生,两手插在裤兜里,酷酷地说:“要不你去整整形,也许我会答应和你交往。”

    “啊~啊~班长……”漂亮女生苦着脸看着夏夜,仿佛他是一个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唐糖憋笑到内伤,怎么有这么傻白甜的女生啊,连这种鬼话也信!她的智商呢?

    “出来吧,鬼鬼祟祟的躲着干嘛。”夏夜冲着唐糖藏身的方向说。

    唐糖讪讪地从阴暗处的走了出来。

    夏夜的眼神满是戏谑。

    漂亮女生一直没走,她指着唐糖不服气地问:“她是谁?”

    “我心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夏夜直白地说,根本就不考虑人家的小心脏受不住受得了。

    漂亮女生脸上呈现出被愚弄后得恼羞成怒,像抓住夏夜的把柄一样质问道:“不是不喜欢女生的吗?你不要告诉我她是人.妖!”

    “她不是人.妖,她是仙仙。我只能喜欢仙仙。”夏夜丝毫不介意漂亮女生抓狂的模样,带着唐糖上楼回寝室。

    不知为什么,唐糖心情爆好,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层薄薄的白雪地里的女生,对于她似乎有一点点的同情,但更多的是欣慰和高兴。

    “今天怎么肯大驾光临?”夏夜的语气里有隐藏不住的喜悦。

    “不想看见我吗?我走!”唐糖佯装生气。

    夏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谁说不想见啦!是你一直躲着我!”

    唐糖愧疚的低着,把保温瓶递给他,小声说:“以后不会了。”

    少年脸上的笑容就像春风吹开了平静的湖面。

    转眼到了元旦,全家人都兴奋地起了个大早,阿姨特别为唐糖请了一个化妆师。

    当她装扮好从房间里出来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穿着玫红小礼服,头上戴着水钻发箍的少女美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第九章 曲终人散不肯离去的我(1)

    拂风微醉且幽行,一卷素心遣谁听。踟躇的步履潦倒在如墨的深径中,思一许小窗旖旎的旧时灯火,叹一声残楼当照的空响音绝。如泣如诉的清歌中,于潮湿的心情里,拨动回忆的琴弦,独余我在静静的品尝这孤独的滋味——包子少女逆袭记

    唐糖不知是该后悔还是该庆幸,她那天为什么要在出门之前返回房间去找她妈妈留给她的一只玉手镯。

    或许一切之中都冥冥自有天意,那一天那一刻她特别想收到妈妈的祝福。她记得妈妈有一只绿得透明得像一汪春水的玉手镯,小的时候她很喜欢,妈妈总是温柔的说:“等你出嫁的那一天妈妈就送给你当贺礼。”

    很早以前的承诺,她早就忘了,偏偏在那一天那一刻想起,当她从柜子里拿出装着贵重玉手镯的锦缎盒子打开时,她看见跟那只珍贵的玉手镯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只纯银的手镯,小暖在他俩的第一个520送给她的礼物。

    猛然间,她记起了小暖,也记起了她与他的过往,记起了许多……

    刹时,唐糖的眼泪滚滚地滴落。

    夏夜在外候了很久,忽然感到不安,走了进来,看见唐糖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哭得没了声音,一只手里紧紧攥住小暖送给她的那只银手镯,妈妈留给她的玉手镯反而连盒子放在脚边。

    夏夜怔了一会儿,轻手轻脚捡起了玉手镯放在了唐糖的枕头下,然后蹲在了她的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唐糖靠在他的怀里,哭湿了他的衣衫,反反复复地问:“小暖为什么走掉,为什么!……就算他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想成为他的新娘……他怎么就走了……”她不明白,所有最温暖的时光,忽然就这样停止了。

    夏夜不说话,只是轻柔地抚着她长得很慢的头发,不知何时能够及腰。

    唐爸爸他们在外一直等,见夏夜进去了也没有出来,便都进来一探究竟,看见哭成泪人的唐糖和神情肃然的夏夜。

    “发生什么事了?”夏妈妈紧张地问道,她已感到不妙。

    夏夜清澈的眼眸从来未像现在这么暗淡:“订婚宴取消吧,唐糖……她记起来了。”

    唐爸爸他们全都愣住。

    过了好久,夏妈妈显得不知所措地说:“都下了请帖了……”

    “取消!”夏夜果断低沉地命令。

    唐爸爸无可奈何:“就跟来宾说……订婚宴改成庆祝我这个半老头子恢复健康。”

    夏妈妈并不想这样,可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沉默着服从。

    哭得昏天黑地的少女忽然擦了把泪,带着歉意说:“订婚宴照常进行吧。”

    唐爸爸和夏妈妈好像跌入黑暗的人忽然看到了光,两人惊喜地互相看了一眼。

    只有夏夜心存疑惑,费解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糖歉意地看了看房里的人一圈,用很小的声音说:“我只是想……不让爸爸和阿姨脸上挂不住,等结束了……”

    她看着夏夜,内疚地低着头。

    所有人都明白她没有说完的话的内容。

    “就这样吧,走吧,别让客人等。”唐爸爸叹了口气,率先离开了。

    唐糖忍住泪,任化妆师给她补了妆。

    当她低着头走出房间时,夏夜迎了上来,他的手非常缓慢而僵硬地伸过来牵着她。

    只是,少年的掌心怎么可以那么凉?那么凉,就好像最寒冷的冬天猝不及防就来了,

    订婚宴上,宾客们都夸夏夜和唐糖郎才女貌,是一对金童玉女。

    一家人除了唐心是真心实意地感到开心,其他的全都强颜欢笑。

    有年青的宾客善意的起哄,要夏夜亲唐糖一下,夏夜极力拒绝。

    来之前唐糖是有心理准备的,以为能够承受订婚宴上的喜悦。

    可是那一声声祝福几乎要将她的眼泪逼了出来。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跟宾客们匆匆告别后只身离开,连头也不敢回,害怕看见他们错愕的神情,更怕看见夏夜心碎却要在人前掩饰的样子。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大雪,漫天漫地洋洋洒洒。

    唐糖想起最初见到小暖时的情形,他穿了件深色棉服站在雪地里,眉毛头发都落下了轻轻软软的雪花,冲她粲然一笑。

    忽然由远及近在纷纷大雪里走来一个魂牵梦绕的身影,清浅的笑着,那笑虽然浅淡,却一如往昔温暖。

    他在离她几米的地方站着,手捧着风信子,隔着铺天盖地银蝶翻飞的鹅毛大雪深情地凝视着她。

    “小暖——”唐糖颤声叫道,已然泪如雨下。

    她伸手上前,踉跄间还未触到,少年便已消失。

    唐糖站在原地,心头一震,随即只余下茫茫然的恍惚。

    夏夜拿着件大红的长呢子大衣追了出来,看见穿着礼服的唐糖站在风雪之中,忘了寒冷。

    她的背影那么瘦削,看了叫人心疼。

    夏夜走到她身边,把大衣披在她的身上。

    唐糖回过头来,看见夏夜担心忧愁的脸,她很想对他牵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很好,可是眼泪捷足先登,不停地滚落。

    夏夜替她擦了又擦,泪珠反而越滚越多。

    夏夜暗暗叹了口气,帮她把呢子大衣穿上,无意中看见唐糖一段洁白的皓腕上小暖送给她的那只银手镯,眼睛像被灼伤似的,急忙移开视线。

    唐糖秀气的小鼻尖红通通的,轻声对他说:“对不起。”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如断线的珠子直往下落。

    夏夜却是一直笑着看着她,一脸纵容,眼底是似海的深情,替她将大衣的领子竖起:“小傻瓜,你永远都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全是我心甘情愿。”

    他用从未有过认真的目光看着唐糖的眼晴:“我喜欢你的方式,就是站在这里,永远等着你。”

    唐糖因为吃惊微微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想过夏夜对她情深至此,她很感动。

    她的心怦怦直跳,再不敢多看他一眼,埋头往家飞奔,独留下夏夜站在白茫茫乱飞的雪花里。

    唐糖独自一人回到家,进了自己的房间,也曾经是小暖住过的房间。

    房间里似乎还留有小暖身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味,这种气味让她觉得安全、安心。

    唐糖坐在房间里只是默默流泪,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就那么轻易地放小暖走了,为什么不为了她和他的爱情争取一下呢?

    是不是缺乏勇气,害怕努力等不到想要的结果,所以故意装矜持?

    唐糖想,她不要再等了,当初是因为疾病把他俩分开,可现在病已经好了,她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也许一切都还来得极!

    唐糖拿出电话,点开联系人一栏,小暖的号码跃然在眼里,可是点下的时候,她却觉得异常的艰难。

    这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动作承载看她太多的期盼。

    她难受受地犹豫了很久,还是点下了小暖的电话号码,然后放在耳朵边,心缩成了很小的一团,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紧张之中,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电话里。

    然而,一直无人接听。

    她不死心,一次次拨打他的号码,尽是嘟嘟的忙音,听得她发愣,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沉入黑暗的深渊里,得不到救赎。

    她眩晕的想,小暖可能已经不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了。

    也许她跟他的爱情一开始就经不起推敲,一想到她随时会死掉,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办法最终接纳她。

    尽管他为她做过很多,他也努力过,可最后他的内心还是被两个人不可能长久的在一起这个现实打败,丢盔弃甲当了逃兵。

    唐糖哭倒在地板上,心痛得宁愿死去。

    但是很奇怪,对小暖她恨不起来,就算他此刻当着她的面说不喜欢她了,她还是没有办法生他的气,她还是想喜欢他,一直一直这么喜欢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手机没有挂断,唐榶也不想理会。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忽然听到《惊鸿一面》的曲子,是小暖的手机铃声。

    小暖因为喜欢里面的两句歌词,

    是谁三言两语撩拨了情意

    是谁一颦一笑摇曳了星云

    他总说这两句歌词很像他俩初见时的描写。

    唐糖止住了哭,她以为她所听到的只是她太思念小暖产生的幻觉。

    但是现在安静下来,那音乐还在,并且播完一遍又往返重拨,显得很固执。

    唐糖心中疑窦丛生,小暖的手机铃声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难道是有人回来了,在反反复复听这首歌吗?

    唐糖捡起手机挂断电话,那段音乐戛然而止,她当时就石化了,大脑像被扔了一颗炸弹一样,轰轰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她颤抖着手指再次点通了小暖的号码,几秒之后,那首歌曲再度响起,声音不大,但是在寂寞的环境里显得分外清晰。

    她愣在了原地,一颗心扑通乱跳,说不上是因为惊喜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她站了起来,推开房门,乐曲的声音陡然增大,像有魔力似的召唤着她。

    整个家安安静静,声音很好分辩,是从夏夜的房间里传来的。

    难道小暖回来了?正在夏夜的房里?那他为什么不接自己的电话?

    一连串的问号搅得唐糖不得安宁,她想过去又好怕……

    踌躇再三,她走到了夏夜的房门前,手机铃声更加清晰。

    唐糖猜想,是不是小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太累了,睡着了,这么吵的声音都没能将他吵醒,不由得心疼,推开了房门。

    只一眼,失望便将她淹沉,心里像压了座山一样堵得慌。

    房间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乐曲还在悠扬的响起,是从书桌的抽屉里传来的。

    唐糖像被抽光了力气一样,浑身软得连一双脚都拖不动。

    她好不容易撑住没倒,走到了书桌旁,打开抽屈,乐曲声迎面扑来,她看见小暖的苹果手机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挂断了电话,乐曲终于终止。

    她盯着那个昂贵的手机看了很久,泪水滑落一脸。

    小暖走时连手机也没带走,看来他是不想与她以后有任何联系了。

    唐糖陡然想到,他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他美国家的住址,也许那时他已经预见到两人分手的结果。

    唐糖自嘲地笑了笑,这真是讽刺,自己却还在傻傻地怀念他。

    可是……自己还是愿意思念他!

    他是一道光,曾经照亮自己灰暗的天空,时间不管有多少短,那份明亮那份温暖她难忘怀。

    她缓缓拿起手机,滑开屏幕,点开小暖的qq,里面满满都是两人的聊天记录,还有他偷拍她的照片。

    有她专注码字的样子,有她遇到不会做的题咬着笔头苦思冥想的模样,还有她学着和面弄得一脸一身面粉可笑的模样。

    唐糖边哭边笑,一页页的翻看,仿佛她和他的好时光就在眼前,从未走远。

    她又幸福又难过,当时的小暖跟自己交往的时候明明是真诚的,可为什么走的时候这么绝决,把一切联系都斩断了呢?

    你就认定了我的病好不了了么,你就认定我们没有未来么?

    或许,他爱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浓烈吧,不然怎么不肯一直陪在她身边?

    但是她仍然没办法怪他。

    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所以小暖,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理解你,你曾经给过我的温暖足以温暖我的余生。

    我不愿意再把你忘掉。

    她双手把小暖的手机捧在胸前,似乎怕它不翼而飞似的,刚一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见夏夜就站在房门口,

    他的眼神不如平日那般明亮,稍许有些暗淡:“你还是忘不掉他么?”

    他的声音很低,却让唐糖感觉一丝涩然和无奈。

    她心里一痛,她已经失去了小暖,她不想再辜负夏夜了。

    人生在世,总要找个活下去的依靠才好,有些东西再美好,不是你的别强求。

    她对他笑得认真:“我会慢慢地放下他,然后……”

    她顿了顿,很艰难地做了决定:“我会把你放心上,放第一位。”

    她走过去,与夏夜面对面,她想要轻轻吻他一下,让他安心,可是小暖的模样始终在她脑海里浮现,她终究还是夺门像个罪犯一样逃离了现场。

    那个晚上,唐糖抱住小暖的手机睡了一整夜,在梦里她看见少年的眼里是无边无际叫人悸动的深情:“答应我,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坚强幸福地活下去。”

    她听见她在梦里流着泪哽咽道:“好的,小暖。”

第九章 曲终人散不肯离去的我(2)

    如果不是顾昔年忽然来找唐唐,她是真的已经决定要试着接纳夏夜了。

    他长相不凡,气宇轩昂,又聪明博学。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少年冷漠孤傲,从不与别人多言废话,在她面前却柔情似水,百般迁就。

    而且,他等了她这么多年,从动摇,更不左顾右盼。

    人生在世,不过求一个人能慰藉孤独漂泊的灵魂,既然他能给她需要的一切,她何不欣然接受?

    那天她刚放学就被顾昔年堵在了石榴树下。

    已是冬季,石榴树的叶子掉得七七八八,光秃秃的很难看,就像她与顾昔年有过的曾经,回忆起来也不过是不堪回首的破败。

    她当时冷冷地打量着顾昔年。

    从十五岁开始她认识了他,现在过了十七岁,她以两年多的时间,惨痛的教训为代价,认清了他。

    他现在看起来很落魄,一向爱装文雅喜欢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少年看起来邋邋遢遢,胡子拉茬,衣服皱皱巴巴的,显得很潦倒。

    唐糖心里冷笑,不是混得不好他怎么可能找上她!就是这样,他都会觉得他大驾光临对她是莫大的施舍!

    唐糖猜得一点也没错,顾昔年现在的确有点走头无路的感觉。

    没有文凭他找来找去只能在餐馆和酒店里端盘子,这和他从前的抱负从前的理想一点也不一样,他想再努一把力,在网文界里脱颖而出。

    不光为了自己,更为了童话。

    童话现在比他过的还恓惶,虽然有美色,可是只能哄住比她小的男生,不管是网站还是现实生活里凡是比她大的跟她接触下来无一不看穿她的为人,与她断了往来。

    那些小弟弟虽然容易被她迷惑,但是经济实力欠缺,她也捞不到多少油水,可是要她做辛苦的工作,超不过半个月她就叫苦连天,自己卷铺盖走人。

    大城市里就是租一间狗窝都要钱,人长了嘴还要吃饭,童话一家人靠着童话骗小男生的钱过得捉襟见肘,即便这样,全家人仍然坚守好恶逸劳的家风,也挺不容易的。

    但是顾昔年看到童话过得不好他心里难受得寢食不安,恨上天的不公,明明童话能说会道会拉关系,各方面都要甩唐糖好几条街,为什么唐糖受上天眷顾会过得这么好!

    正好许多网站在搞灵异类型的网文征文大赛,虽然他第一本签约的灵异类型的网文成绩不好,没能上架,可是他希望在这场选秀赛上一炮而红。

    灵异文不同于其他类型的网文,受众面窄,可是只要喜欢看灵异的读者全都出手大方,订阅也很稳定,很容易赚到钱,所以顾昔年才想再拼一拼。

    可是在网站屡战屡败,他的信心几乎荡然无存,因此才想到再次利用唐糖。

    她现在今非昔比,在网文界已经小有名气,如果她助自己一臂之力,自己很可能就飞黄腾达。

    如果小暖还在唐糖身边,顾昔年就是有这个打算也不敢付诸行动,但好就好在小暖离开了,唐糖正处在失恋的痛苦时期,虽然她身边有个夏夜对她痴心不改,但是他知道唐糖不会对夏夜产生半分的男女之情——两个人一起长到这么大,要来电早就来电了。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趁虚而入,想到这里,顾昔年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再怎么说自己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都说初恋难忘,如果在她最失落的时候给她关爱呢?

    顾昔年似乎看到了自己美好的未来。

    但是当他看到唐糖冷若冰霜的模样时,觉得一切可能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自己得大费周章了。

    “唐糖,我们能我个地方聊聊吗?”顾昔年一脸诚恳地说。

    他想,唐糖一定会说:“我两已经没什么好聊的!”那么,她就算是上了一半的钩了,自己可以顺理成章的装深情表示念念不忘的还是她,那个傻缺傻成那样了,又处在感情脆弱期加真空期,不上老子的当才怪!

    他正把如意算盘打得叭叭响时,听到唐糖奚落道:“你是请得起星巴克还是烧烤店?”

    顾昔年尴尬不已,他万万没料到她会这样嘲笑她,毫不留情。

    他通红着脸看着唐糖,说不出话来。

    唐糖高傲地转过身向前走,根本没有一丝的留恋。

    顾昔年在后激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拜金这么俗了?”

    “受童话的影响咯。”唐糖头也没回反唇相讥。

    顾昔年在心里嗤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她在我心里有特权,你在我心里是下贱,你也敢把自己跟她相提并论!

    眼看着唐糖越走越远,顾昔年急了,忙追了两步,在她身后说:“你就不想知道陈小暖的消息吗?”

    听到陈小暖三个字,唐糖的眼泪便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他是她心里的伤,她刻意不去想不去提起的名字,每次只要想到这三个字,她就痛彻心扉。

    她的脚步顿了顿,顾昔年在背后一脸阴险的笑,傻缺,上钩了吧,就你那点智商,你怎么玩得过本大爷!

    只是那笑没过五秒,便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他看见前面的少女又继续向前走。

    顾昔年忽然冷哼一声,提高声音道:“你以为小暖真的是离开你了吗?他是为你而死了!”

    这句话如晴天劈雳,将唐糖定在了原处。

    顾昔年紧张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她的肩开始颤动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地转过身来,一脸的泪珠,凄绝忧伤,一头短发被寒风吹得凌乱,更添悲苦。

    顾昔年心头一震,他一直以为小暖只是唐糖青春蓬勃的感情无处安放的一个备胎,原来,她是真的爱他,还爱的这么深,这么刻骨!

    他的心里充满了不甘和妒忌。

    唐糖用纸巾擦了擦泪水,对顾昔年说:“找个地方坐坐吧。”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在前领路。

    两个人来到东湖。

    现在已是江城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东湖比别的地方更冷,风一吹就是全副武装也要冻得打哆嗦。

    顾昔年暗暗把唐糖全家人深刻地问候了好几遍:“傻缺就是傻缺,大冬天的居然选这里约会!”

    他本想找个背风的地方,可唐糖偏偏选中了面湖的长椅,顾昔年只好也跟着在长椅上坐下。

    她虽然脸色凝重,可是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

    顾昔年偷偷观察她,发现她跟以前很不一样,成熟了,不再是遇到一点事就六神无主的那个小丫头了。

    “把事情的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顾昔年惊诧地看了唐糖一眼,她居然敢用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这在以前从未有过,哪一次她跟他说话不是小心翼、委屈求全,生怕惹恼了他!

    看来这次本少爷要下功夫才搞得定这个小贱人了!

    顾昔年收回视线,和唐糖一样眼望着东湖。

    北风在湖面肆虐,掀起惊涛骇浪。

    他故作惊讶地问:“夏夜没有告诉你原委吗?”

    唐糖缓缓地转过脸来,戒备地看着他。

    顾昔年洞穿一切地看着她,微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挑拨你和夏夜的关系?你觉得我挑拨得了你俩的关系吗?你又觉得我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吗?”

    唐糖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这么说夏夜貌似向你隐瞒了很多事。”顾昔年一步一步小心试探。

    唐糖有些嫌厌的微微皱了皱眉:“有什么快言快语地说吧。”

    “你以为你那么重的病能完全康复真的是老天眷顾、真的是奇迹吗?”顾昔年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是小暖用生命跟你的命交换。”

    唐糖的大脑轰地炸响,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昔年。

    他的嘴一张一合仍在往下讲:“小暖怕他突然不见你会难过,所以才骗你说要回到他父母身边,她怕你知道真像会内疚,会痛苦。”

    几句话如利剑一样,刺得唐糖心如刀割,她缓缓地站起身,无比震惊地看着顾昔年,如点穴一般,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顾昔年也站了起来,直直地与她对视,眼神肯定。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唐糖身边,伸出手刚一触碰她,就像点开了她的开关似的,她一边大喊‘“你骗人!小暖没有死,他不会死!”一边挥舞着手脚,拚命地踢打着他,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

    而他一直木木地站在那里,任凭她的拳脚在他身上肆虐。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昔年猛地抓住了唐糖的胳膊,两只眼睛象是要看进她的心里似的,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我说的全是真的!”

    唐糖向后连退几步,发出一声受伤的哀嚎,一转声跑进了远方的阴霾中,顾昔年终于露出了奸笑:“傻妞就是傻妞,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如果要问本少爷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本少爷可答不上来!”

    顾昔年对唐糖所说的,都是他猜的。

    他知道小暖和唐糖的感情,决不会因为唐糖身体不好就放弃她,即使真的迫不得已要离开她,更不会选在唐糖要做手术的生死边缘的时候离开,至少他会陪她渡过手术,确信她是平安的他才会离开。

    但他却偏偏选在唐糖手术前夕的时候走了。

    顾昔年心中不禁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不禁更加留意唐糖、夏夜他们的一举一动了。

    唐糖的手术奇迹般成功,而且恢复了健康,但小暖始终没出现,连音讯也全无,这些反常的现象让他推测到小暖为了救回唐糖牺牲了自己。

    虽然这个推测有点太天方夜谭,说出去都没人信,但是陈小暖那么神秘,在别人看来不可能的事在他身上就有可能。

    不然,怎么解释他走了就不再跟唐糖有任何联系了,而他是那么喜欢她!

    就算他给不了唐糖幸福,不想再打扰她,但他至少应该向夏夜打听唐糖的情况,可是也没有了。

    种种迹像让顾昔年认为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他觉得自己刚才对唐糖的那番话简直说的太棒了,告诉唐糖小暖死的真相,让她陷入深渊般的自责里,同时成功地疏离了她和夏夜。

    唐糖貌似柔弱,实则性格刚烈,她一定会认为夏夜为了和她在一起,故意隐瞒了小暖死的真相——因为他知道唐糖如果得知小暖是为她而死,绝对会为了报答小暖的一片痴情而拒绝他的。

    唐糖最恨被骗了,她肯定会跟夏夜立刻分手的,这样自己就除去了最有力的劲敌,再把唐糖追到手应该阻力小很多。

    顾昔年越想越得意,他含着一个阴冷的笑容,夏夜,这次本少爷借刀杀人的招术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唐糖奋力奔跑,只希望快点回家向夏夜问个究竟。

    可是等见到夏夜的时候,她又问不出来了,潜意识里她知道顾一昔年所说的全是真的,但她可以自欺欺人当他说的全是谎话。

    她的小暖那么厉害才不会死呢!

    但如果从夏夜的嘴里得知小暖的死讯,那他就是……真的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最终,她放弃了质问,失魂落魄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扑倒在床上,把自己蜷成很小的一团,本来没有哭,只是难过得不知该怎么好。

    忽然记起梦里的小暖总是忧愁地看着她,在她耳边轻语:“唐糖,如果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不禁泪湿了枕头。

    夏夜看见唐糖回家,刚对她展开笑脸,就见她失了魂般两眼无神的飘进了自己的房间。

    冬天天黑得早,傍晚七点时已经尽黑了下来,可是她进去却没有开灯。

    夏妈妈和夏夜面面相觑。

    “唐糖这是怎么啦,今天回晚来晚也就算了,一家人全等着她一起吃晚饭,她怎么……”

    夏妈妈有些担忧地说。

    夏夜一声不吭,走进了唐糖的房间,见她和衣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唐糖,你怎么了?”他柔声问道,心里却已猜到几分。

    “小夜,小暖是不是不喜欢我?”过了很久,唐糖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小声地问。

    “傻瓜,他怎么不喜欢你?他对你多好难道你不知道吗?”

    “可是,他一去杳无音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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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少女逆袭记介绍:

她在人群中最沉默,她学习很吃力,她不善与人交际,可是一场不得善终的单恋,步步荆棘的分手,血肉模糊的背叛,让她伤痕累累。
就此一蹶不振吗,才不会呢,竹马的鼎力协助,神秘少年的金手指,让少女在复仇的路上一帆风顺,渣男给姐姐我滚远点,心机女你还真是可怜啊!
是真的靠着金手指一路横冲直撞?那不是姐姐我的性格,就是用实力,姐姐我也要逆袭成功,让小看我的,欺负我的,全都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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